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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气不错。没有后续攻击的人出现。
    也许拔山举鼎吓坏了,不敢再来冒险。
    把断了栓的房门装回,用凳顶住以免店伙闯入。
    黄自然的脸色已恢复红润,草草收拾行囊,这间房不能住了,碎尸烂肉与血腥,谁
也受不了。
    另两间客房,分别住了妙手灵官和江小葱。
    妙手灵官坚持要黄自然搬来同住,挟了尸体出店处理,江小葱也带了另一具尸体,
连夜出城找地方掩藏。
    碎了血肉无法辨认收拾,只好留待店家处理。
    三人在妙手灵官的房中品茗,已经是四更将尽了,想睡也睡不了多少时候,他们也
没有睡意。
    “这些妖术太过逼真,委实不可思议。”见过大风大浪的妙手灵官,取灵官的绰号,
自以为是神明,谈起来依然惊疑不安:“那天晚上在黄家的厅堂里,如果有灯光,我绝
难逃过大劫,不吓死也会被吓昏。小子,他们真是南天一教的妖孽?”
    “大概是的。”黄自然说:“道行相当高,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们的教主来了呢!”
    “那些玩意到底是真是假?”
    “你们也许服了辟毒的药物,但可能有点不太对症。有些景物,出现在你的幻觉中,
当你真能克服恐惧,意识中不再先入为主,能够抱元守一聚神内视,幻觉便不会产生,
你一心虚恐惧,那就会神智崩溃。正常的人,有时候视觉也会靠不住呢!我可以告诉你
的是。他们利用各种法器确能摧魂夺命;他们的武功,也极为高明身手超绝,足以为祸
人间。”
    “你也会这种玩意?”
    “多少有些认识,不然我早就逃之夭夭啦!要不是你们在房门外摸索使我心生警兆,
很可能栽在他们手中。我如果心生警兆,他们已输了一半了。”
    “江姑娘弄到一头狐狸,得到他们固谋你的口供,特地替你把狐狸送来的,岂知竟
然找不到门,可是摸索了几处地方,门却又平空出现了,真是怪异。”
    “我解了他们的禁制,便发现你们不是图谋我的人,所以你们破门而入,我便知道
是友非敌了。”
    江小蕙脸一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本来替你送狐狸来的,以便让你了解情势,岂知房门一现,便在门缝里看到你的
手中,还有三头狐狸。”江小蕙羞红着脸瞪他:“我心里一急,忍不住破门而入,一连
串动魄惊心的变化,我算是开了眼界。”
    “我明白了,你丢进来的黑衣女人,就是苍龙七宿龙心星位的心月狐,苍龙七宿的
主宿,在客店附近的一里方圆范围内,一定可以找到已成了白痴的小白兔玉房。”
    “什么小白兔五房?有狐狸还有兔?”江小蕙大感诧异:“怎么一回事?”
    “苍龙轩内共有七位美女,每个美女另有供使唤的同伴……”他将那天深入中枢的
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苍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龙首是角、亢;
龙身是氐、房;龙心是心;龙尾是尾、箕。心就是心月狐,那天晚上她不敢出来,唯一
和我打交道的人是房玉兔,因为我闯入她的寝宫。由于我手下留情,不忍心辣手摧花,
因此他们利用她的元神,附入木主以便接近我,和我同归于尽,我本来打算赶出她的元
神,没料到妖道同时从后面乘机行致命一击。结果,我也险些遭殃,只能全力自保,救
不了她,确也有点伤感。”
    “可以去找她呀!”
    “元神已毁,她已成了白痴,也就是所谓失魂,任何人也无能为力了。”黄自然叹
了一口气,口气一变:“你还敢来找我?”
    “我为何不敢找你?”江小蕙气大声租,心理上早有准备,勇气十足;“我是去找
贼和尚四好如来讨债的,我要捉他带到徐州,交给朝阳别庄的人,庄主山神宗政良的闺
女,便是死在贼和尚手中的,同时害了不少朝阳别庄的人。谁知道你……都是你啦!害
我无法向朝阳别庄的人交代,宗政庄主是我爹的朋友,我找贼和尚的踪迹下落,跑遍了
半壁江山,被你……被你……”
    “我知道有关淫僧与山神宗政良的深仇大恨事故,所以知道你小子误会了江姑娘。”
    妙手灵官说:“有些人以耳代目,你小子以目代耳,真是个冒失鬼,我还以为你精
明有见识,慎思明辨……”
    “你算了吧!这证明你这老江湖也不可靠,屁的慎思明辨。你看错人啦!”黄自然
打断对方的话:“我这人全凭好恶办事。并不怎么在乎是非。比方说,我在东河村宰了
不少人,却放过了拔山举鼎,其实真正该杀的人是他,他却像老狐狸一样狡猾精明,不
给我宰他的藉口。如果讲理,我根本就不该进他的东河村,小丫头,你也不能怪我误会,
你和盗魁吴天王大摇大摆,到小雷音禅寺作客,闯进来立即动手帮助贼和尚。你的剑比
任何人的剑锋利。哦!山神宗政良是你老爹的朋友?”
    “是呀!他们交情不薄。”
    “原来如此。”
    他脸上出现冷淡的神情。
    “什么原来如此?”
    江小蕙还没看出警兆。
    “朝阳别庄的山神宗政良,这个人我知道,其实他名不符实,行为一点也不良,去
年他的别庄出了事,该庄的人语焉不详。”
    “这种事他怎好张扬?”
    “对,那会影响他的威望,江湖的牛鬼蛇神中,他山神正是人人畏如毒蛇猛兽的七
神八鬼之一,他不但是神又是蛇,巧取豪夺的江湖之霸,敲诈勒索的专家,那么,令尊
是哪一种人物?”
    他对江小蕙仍有反感,说的话也就毫不含蓄,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江小惠哪受得
了他的含沙射影暗讽?登时就脸色难看,本来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强人,心中不悦
就形诸表面。
    “家父是何人物,你管不着。”江小蕙愤然说,几乎要跳起来:“但我可以告诉你,
我爹是响当当备受尊敬的人物……”
    “好了好了,令尊是何人物,那与我无关,我从不在名利上争头地称人物。”他不
想作无谓的争吵,转向僵在一旁的妙手灵官说:“老哥,天色不早,我得找地方练功,
你早些歇息吧!”
    练功各有师承,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武功,都是武林秘传,天老爷第一他第二,别
人的都是邪门外道,练功时不希望有人在旁偷学窃艺。
    “天快亮了,你小子累了一夜,还要练功?未免太勤快了吧?”妙手灵官知道气氛
不对,不便在双方都在火头时劝解。
    “不勤快行吗?一天不练,肌肉积油;两天不练,筋骨松弛;二天不练,以后就不
想动,全身要生锈啦!”他整衣往外走,要找宽敞僻静处练功。
    江小蕙一跺脚,脚步沉重愤愤地返回自己的房间,不欢而散。
    双方的修养都不够,更糟的是一方怀有成见,一方又不想说出家世的底细,话不投
机是必然现象。
    破晓时分,黄自然匆匆结帐走了。
     
    ※               ※                 ※
     
    人与人之间。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假使第一次就看对方不顺眼,以后
便很难改变印象,一旦加上双方都有成见,以后想成为朋友必定难上加难,不变成仇人
已经不错了。
    也许,冥冥中牵涉到一个缘字,有些人一见钟情互相吸引,用刀劈也劈不开。有些
人势如水火,凑在一起必定互相伤害或回避,甚至不是你被烤干,就是我被浇熄,像是
天生的仇敌。
    日上三竿,妙手灵官与江小蕙。在街旁的食店早膳,对黄自然的不辞而别大感沮丧。
    江小蕙已恢复男装,闷闷不乐也显得心事重重。
    她确是抱有诚意,跟来找黄自然解释误会并且道谢的,岂知女强人的个性改不了,
黄自然讽刺她老爹,拒人于千里外的态度确也恶劣,大伤她的自尊,她哪能低声下气温
婉地解释?
    钉对钉铁对铁,哪会有好结果?尽管她对黄自然的好感不断增加,却不想深入了解
黄自然的个性为人。
    她练的是阴柔的内功,却没能发挥以柔克刚的长处。
    “你还要找他吗?”妙手灵官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他也对黄自然处处有意回避感到
失望。
    “跟去做什么呢?自取其辱?”她的声音流露出怠意,神情沮丧:“我欠他一份救
命恩情,他不肯接受谢意,我只好摆在心里了,希望日后有一天我能有机会回报他,老
伯,你呢?”
    “我也想通了,牛不喝水强按头,吃力不讨好枉费心机,把头按下去它不一定肯喝。”
妙手灵官意指要黄自然继承神秘游侠工作的事.江小蕙当然听不懂话中含义:“我也有
些俗务羁身,哪能无望地盯住他耗神费时?我得走回头路,没有太多的精力和年轻人勾
心斗角了。”
    “我的人还留在后面,打算午后动身回淮安。”江小惠的目光向北方眺望,目光遥
远:“我总算找到了他,恨已经没有了,但……”
    “很遗憾,是吗?”钞手灵官看出她的情绪低潮,短期间不易消退:“这就是人生,
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人生何处不相逢?日后你们如果见面,你们最好冷静地处理,和气
以诚冰释误会。”
    江小蕙默然,久久叹了一口气。
    “你看,谁来了?”妙手灵官向店门外一指。
    透过店门,可以看到街心的景象,往来的行人并不多,特殊的人物特别显眼。
    “妖妇桃花三娘子。”江小蕙讶然轻呼:“她为何也走上这条路?”
    她与桃花三娘子,是同一囚室的囚犯。那时,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揭穿,桃花三娘
子甚至苦中作乐,奚落了她一顿。
    归根究底,都是飞天豹桃花三娘子这些人惹的祸,她带了人住在清江浦镇客店,放
出风声要找妙手灵官,引起飞天豹的不满,认为她碍事,不自量力到客店挑衅,要赶她
离境,而且死缠不休,终于引起东河村的风波。
    好在彼此聊算是共过患难,没有继续结仇的必要。
    她感到诧异,这妖女怎么往北走?妖女的同伴不少,主事人飞天豹为何不同行?
    同行的有另一位更为美艳的年轻女郎,一色翠蓝,翠蓝宽边垂流苏遮阳帽,翠蓝对
襟骑装,翠蓝薄绸防尘披风,翠蓝短统小蛮靴,翠蓝的百宝囊外面,绣了一头五彩展翅
小凤凰。
    马是雄骏的黄骠,鞍袋插的佩剑古色斑澜。鞍后的马包也是翠蓝色的,美人配名马
平添几分婀娜。
    桃花三娘子的桃色骑装,也极为出色,两人并辔缓缓向北走,引来不少民众注目称
羡。
    “飞天豹那些人,哪有力量向拔山举鼎报复?他们搜寻妙手灵官报仇,消息走漏怎
敢再公然搜寻?看样子,他们散伙了,寻仇无望,各奔前程。”妙手灵官加以分析:
“妖妇为何往北走,就无法臆测了。”
    “那个穿翠蓝的女郎,不是他们的同伙。”江小惠肯定地说:“同时被捉的另一位
美妇,是离魂姹女。”
    “他们那些人的底细,我一清二楚。”妙手灵官故意引那些妖孽在天下各地跑腿,
当然知道他们有些什么人:“这个女郎又年轻又漂亮,的确以前不是他们的狐群狗党,
很可能是后来赶到会合的,没赶上东河村事故。唔!好像不是坏女人,可能出道没几天,
和妖妇桃花三娘走在一起,近朱者赤,十分可惜。”
    两匹健马已向北走了,店内已无法看到。
    “臭味相投,会是好女人?哼!”江小蕙轻蔑地撇撇嘴:“看样子,她两人存心招
摇,我敢打赌,已经引起全城的注意了。”
    县城有多大?片刻便会轰动全城。似乎她们真的有意招摇.在马上像男人一样顾盼
自雄,故意掀高遮阳帽,露出倾国倾城的美丽面庞,以及隆胸细腰美好的喷火胴体,沿
途吸引了所有市民的目光,引起纷纷议论,大胆的男人大声嘻笑评头论足。
    “呵呵!小丫头,你不觉得,她们活得比你如意快乐吗?”妙手灵官取笑她。
    “啐!老伯你……”
    她果然脸红耳赤。
    在江湖闯荡的男女,大多数是天生叛逆性高,天份也高,不在乎世俗议论的人,尤
其是女人,的确比那些被世俗道德捆得死死的妇女,活得比较自由少拘束,虽则后半辈
子未必快乐幸福。她们获得的多,付出也多,凶险、痛苦、不幸,也比普通的妇女多十
倍,甚至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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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州,是兖州府最繁荣的城,是平原与山区交界的都市。
    说繁荣,只是比较性的区分,意指与鲁南附近的州县比较,其实仍是普遍的贫困,
哪能与江南的州县比?似乎历史愈古老愈贫困守旧。
    另一普遍现象是:仕绅富豪是这些城市乡镇的实际主宰。这些人生活的奢侈程度,
甚至可以媲美江南的豪绅巨室,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土皇帝的地位根深蒂固,不论是
本地人外地人,谁胆敢影响他们的权势,是活不了多久的。
    黄自然是外地人,接近州界,踏入州城,这期间他一直小心翼翼,扮演一个规矩的
穿州过县旅客,穿的衣裤避免引人注意,青布直掇灯笼裤,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小民百姓,
连剑也深藏在马包内,表示他是一个本份无害的人,地方豪强或宵小,不必向他投注敌
视的目光。
    拥有强大实力,遨游天下穿州过县,挟震撼声威的强龙,毕竟为数有限,这种强龙
才能压倒地头蛇。而一般江湖朋友,除非有绝对的必要,是不会向地头蛇挑衅的,还得
小心应付,以免被地头蛇吞掉。
    他的打扮,就是不敢招惹地头蛇的弱者。
    各地称霸一方的牛鬼蛇神,欺善伯恶众所周知,但通常对过境的无害小人物,保持
相当程度的容忍量。
    过境的小龙蛇,也必须尊重他们的地方霸权威望。
    双方在认知上可以找出平衡点,就可以相安无事;如果不,那就必然会发生不幸事
故。
    牵着坐骑到了朝宗亭,想喝口水打听城内的消息,便看到亭侧的树林内,踱出四个
穿短打扮的棍型大汉,四双怪眼狠瞪着他,不怀好意地向亭口接近。
    亭内也有两名大汉,堵住了亭口。
    他一皱眉,颇感意外,来意不善,这些地方蛇鼠是冲他来的。
    朝宗亭是一座两层的八角亭,美轮美奂具气势,是游玩与歇脚的官道旁大型歇脚亭,
东面就是金雀山。
    亭距大南门约三里左右,州城的小伙子们,经常在这一带游山玩水,与南乡的子弟
们玩乐打架争霸权,打订闹闹大事不犯,小事不断。
    他一个外地过客,怎知道地方上豪强子弟们,城内城外的恩怨是非?更不知道朝宗
亭是商方争夺的代表权威定鼎目标。
    算起来沂州与他的家乡邳州是近邻,相距仅两百余里,只不过一属山东兖州府,一
属南京淮安府而已。
    可是,他很少在家乡活动,兔子不吃窝边草,家乡的事他极少过问,哪会留意近邻
的事?
    所以沂州的情势,重要的消息他或许有些风闻,小事务他陌生无知,迄今为止,他
并没踏过沂州的下草一本,说他是陌生的过客,确是事实。
    心生警兆,但毫不在意,看这些泼皮子弟的打扮和气势,毫无威胁可言,看体格也
仅略为粗壮,了不起也只是有几斤蛮力拳打脚踢不算一回事。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哪将一些村夫泼皮看成威胁?
    刚想将坐骑拴在亭栏上,入事喝口水,亭口的两大汉之一,已一掳衣袖声势汹汹。
    “杜大牛,是你请来助拳的三流师父吗?哈哈哈哈……“大汉粗大的手指着他,向
已经走近的四大汉狂笑:“看他那鬼样子,还真有三两分人模人样,但不知禁得起几记
拳头?可不要像上两个银样蜡枪头一样,挨了三两下就头青脸肿,爬回去丢人现眼啦!
哈哈哈……”
    他的警戒心完全消失了,原来是地方上的小霸争强斗胜,与他毫不相关,对他毫无
威胁。
    正想表明身份立场,四大汉已到了他身后。
    “我杜大牛请的人还没来,我是特地来通知你一声。”为首的粗壮大汉声如破锣,
刺耳难听:“先订下时间,痛痛快快干一场,看谁是南郊的霸主……”
    戒心一除,就忽略了双方话中的漏洞。
    四大汉是从亭旁的树林中出来的,如果要和亭中的两大汉会晤订约,应该从路上来,
哪用得着偷偷摸摸,先藏身在树林里?
    他是从官道南面来的,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无关的旅客,怎会是请来助拳的人?
    这瞬间,他警兆再生,可是,晚了一刹那。
    四大汉在他身后,正要超越身右向亭口走,杜大牛一面说,一面到了他的右后方。
    早就约定好了的,四大汉同时突起发难。
    两具袖箭,两把飞刀。
    杜大牛不但发出一把飞刀,而且顺手抛出一根套索。
    果然是冲他而来的,布下圈套等他上当。
    杜大牛说话的嗓门,因发射飞刀而有了显著的变化。
    这是引发他重生警兆的重要关键,生死系于千锤百炼所获的超人反应,是否能在电
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正确地采取全身保命的行动。
    他像一缕轻烟,隐没消失在马腹下。
    套索落空,没套到人。
    袖箭和飞刀也落空,一支袖箭贯入马右胛,健马一蹦而起,放蹄狂奔,远出百步外,
一声嘶鸣,砰然摔倒尘埃滚滚。
    健马绝对禁受得起小弩箭的伤害,何况袖箭并没贯入腹中。可是,健马却倒了,可
知袖箭不是普通的利器,另有让健马倒的威力。
    “人呢?”六个大汉目定口呆,用目光四下搜寻人踪。地面空空,人确是不见了。
    “快走,咱们碰上鬼了。”
    一名大汉惊叫,脸色大变撒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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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来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其中有杜大牛几个人,遍搜附近山林。
    死了的健马被拖走了,黄自然的马包当然被没收。
    里面有一把剑.露宿的睡具,换洗衣物等等,全是些普通的物品,不值几文钱,连
那把普普通通的剑,也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黄昏降临,一群人垂头丧气走了,是从西面的小径走的,走向是三里外银雀山山麓
的大庄院。
    金雀山和银雀山,拱卫着州城。
    山不高,满山青翠。
    山麓一带,星罗棋布散落着一些园林别墅,和大户人家的庄院,往来州城片刻可到。
绝大多数是豪绅大户的别业,他们在城中另有住宅;有些地方被列为禁区,由豪奴打手
巡视,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这群人,消失在杜家的园林大宅内。
     
    ※               ※                 ※
     
    银雀山杜家的聚奎园,是本州名园中的佼佼者。
    杜老爷杜元仲,是本州四大豪绅之一。
    但在州城内外,知道杜者爷是名震江湖,人见人怕的邪道巨孽邪剑杜律的人,真没
有几个。
    邪道人士之被视为邪,主要原因是他们们对世俗的看法,标准与正常的人有差异,
所以校视之为邪,其实大多数邪道人物并不算坏,只是所行所事令人受不了,令人敬而
远之甚至仇视。
    邪剑杜律就是这种邪道巨孽,在本州也是令人害伯的豪绅。
    天已经黑了,客院的客堂灯火明亮,主人的爱女与三位女眷,陪女宾品若聊天。
    女宾是桃花三娘子,她在这里作客已经两天。
    主人是和她一同北上的那位穿翠蓝骑装美少女,今晚穿衫裙,仍然是一身翠蓝,显
得更为美艳更为妩媚,青春气息洋溢。
    桃花三娘子艳名满江湖,是有名的美女之一,深以自己的花容月貌为傲,与这位美
丽的女主人一比,就有点相形见拙了。
    堂口传出一声轻咳,英伟修长气概不凡的主人杜老爷,背着手笑吟吟入堂,众女离
座相迎。
    主人在主宅内院款待女宾,而在客院相见,原因是宾客已来了两天,哪能一直在内
院款待?
    “你们坐,不用客气。”邪剑杜律客气地说,在主位坐下:“三娘子,呵呵!别苦
着一张脸给我看。”
    仆妇替主人斟茶,桃花三娘子哼了一声。
    “杜老爷,早知道你如此靠不住,我该前往守候的。”桃花三娘子并非生气发怒,
而是装腔作势,口气有点不满:“怎么?仍无下落。”
    “急什么呀!天黑了怎么找?你放心,他中了淬毒袖箭已无庸置疑,箭上的毒不致
命,毒发痛得受不了,两天三天,他一定会到城里找郎中购药的,我保证他飞不了,敢
打保票。”
    “你算了吧!你的商场口碑信誊差,保付的官票庄票,随时都会被拒兑,我和令嫒
快马加鞭赶到前面来,有充裕的时间,让你作万全准备,布下网放下钓,没想到十拿九
稳的事,依然被你这老江湖人精摘砸了,真是岂有此理。”
    “我怎知道这小子如此了得?”邪剑杜律脸色不豫;“我那些手下尽了力,用百毒
天尊的淬毒袖箭飞刀,不射要害志在生搞活捉,因此才误了事。”
    “我已经警告过你,这小辈沿途向地方豪强挑战,挑了拔山举鼎的根基,十分危险
的人物,经过你这里,势将向你邪剑挑战,你还掉以轻心不用全力计算他。他如果不死,
你很可能有后患。”
    “屁的后患。”邪剑杜律不顾爱女在场,粗俗的话冲口而出:“除非他不被击中,
击中了如无独门解药救治,六个时辰之后,经脉受损成为废人,哪来的后患?废人敢到
我聚奎园撒野?”
    “三娘子,你实在不必多虑。”邪剑的爱女杜彩风替乃父助势:“就算他没被毒箭
射中,找上门来讨公道,我杜家并不比拔山举鼎的庄院差,他想进来讨野火并非易事。
要不是坚持要活的,他早被我家的几个护院杀死了、老实说.你说拔山举鼎的家被他挑
了,我仍然将信将疑呢!他只有一个人.并没有三头六臂呀!”
    “你们的高手护院说他是鬼,你也相信吗?”
    “这……”杜彩凤一怔:“我没和他交过手。几个护院的话客少有些夸张。不必操
心了,反正他中了毒箭是事实,不然怎肯逃走了之?再等两天就知道结果了,在我这里
住几天,我打算到济南访友,一起走好不好?”
    “也好。你已经闯出一番局面,一两年便名动江湖,凌云凤的江湖地位急剧窜升,
已是江湖新秀中的知名人物,和你走在一起,我这过了气的名女人,多少也沾些光彩呀!”
    桃花三娘子说话的口气,隐然可见嫉妒的意思。
    不论是武功或才华,她这位名女人的确差了一品,骨子里对走在一起沾光彩的话,
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真要走在一起。早晚会反脸成仇。
    邪剑杜律不但与江湖浪女桃花三娘子交往,也与百毒天尊有往来,可知这位邪道巨
孽的邪,的确名实相符,一点也不介意江湖朋友对他的看法。
    “废话少说。三娘子,你真不知道这人的底细?”
    邪剑杜律提出正题。
    “真的不知道。”桃花三娘子说起谎来神情泰然自若:“起初我们以为他是妙手灵
官。后来才知道弄错了。他在清江浦镇击溃我们飞天豹一群人,独自北行,在东河村把
拔山举鼎的庄院,砸得鸡飞狗走。似乎他与一个叫无情剑客的年轻人一样,专向各地的
江湖成名人物挑战,下手极为凶狠辛辣,目标定然是铲除高手名宿,取而代之藉以扬名
立万。他往这条路上走,恰好我中途遇上令嫒,所以急急赶到前面来,提醒你早作准备。
他一定知道你的底细,必定把你当作挑战的目标。”
    一些自命不凡,性情高傲的年轻人,出道之后,发现想在江湖成名并非易事,因此
钻邪门走捷径,向高手名宿挑战,不论胜负,都可以一举成名。
    因此一些性情火爆的高手名宿,最讨厌这种胆大妄为,不知死活走捷径的初生之犊,
有机会就除之而后快。
    “唔!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合情理。”
    邪剑毕竟是老江湖,听出语病。
    “怎么不合情理?”
    桃花三娘子心中一跳,但神色丝毫不变。
    “他沿途向高手名宿挑战?”
    “是呀!飞天豹,拔山举鼎……”
    “那么,他志在扬名立万了。”
    “是呀!”
    “你们连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
    “这……”
    桃花三娘子呆了一呆。
    “那么,他打倒了高手名宿,他能得到什么?想扬名立万?他竟然不曾亮名号,为
何?”邪剑追问。
    “这……也许飞天豹与拔山举鼎,暗地里给了他不少财物封他的嘴,名固然重要,
利更是重要……”
    “他的遗留行囊中,没携有一文钱。”
    “他的百宝囊不离身,勒索的金珠宝贝……也许是两京皆可通兑的大额宝泉局官会
票,三五万银票可以放在荷包里呢!”
    “唔!等他现身之后,就可明白了。你坚持要活的,活口才能盘出根底。也许,你
想替飞天豹出口怨气,但在我问清底细之前,人不会交给你。”
    “我会尊重你,你是主人。”桃花三娘子当然不会把心意说出:“我希望杜爷明天
多派人手搜寻,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你也无法知道他光临贵地的用意,永远不知道
他是不是你的仇家。”
    “我会请一些人相助搜寻,一定可以把他搜获。”
    “但愿如此。”
    桃花三娘子终于流露不安的神色。
    她要的是活人,死了岂不白费心机?她离开飞天豹那些人,独自追踪黄自然,并非
感恩图报找机会报恩,而是对黄自然动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念头。
    黄自然的武功和人才,在她这种江湖浪女来说,简直有如瑰宝,恨不得找碗水把黄
自然吞了。
     
    ※               ※                 ※
     
    六寸长的小型袖箭,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贯入他的左肋,贴肋骨贯穿肌肉,打击力
相当猛烈,但还要不了他的命,小意思。
    但贯穿时竟然没感到痛楚,他便知道不妙了。
    而且对方有六人之多,都是使用歹毒暗器的高手,他不能反击,必须尽快地脱出危
境。
    他实在想不通,在这陌生的地方会有人计算他。
    痛楚轻微。就不会影响潜力的发挥,以全部精力发挥劲道,全速远走高飞。
    远出数里外,估计已脱出对方搜索范围,在山林间窜走如飞,直至一阵剧痛与晕弦
感袭来,这才手脚一软,摔倒在林木深处的草丛中。
    剧痛足以把人痛昏,但他不能昏,强忍彻骨的奇痛,先拔出箭,再思索痛楚与晕眩
感的原因。
    箭淬了奇毒,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得多费心机,找出奇毒的性质。
    迷香毒物,他的涉猎相当广泛,出身正宗玄门的人,炼丹辟谷采药冶金,都是功课
之一,阴阳五行天奥地秘也是必学的学问。
    他,就是出身玄门的出色门人子弟,东河村黄家的各种天罗地网,他进出如入无人
之境。
    是一种慢性毒药,可令人痛得抢天呼地,搜寻的人,便可循声找来了。
    受伤的野兽,是不会发声暴露自己的;除非是乳兽。
    椎心奇痛打不倒他,不久他便不在意痛的缓剧了。
    身上所携带的百宝囊、荷包、皮护腰都是完整的,囊中有各种急救药物。吞下了相
近的解毒药,伤口也敷了药包礼停当,他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满月已经当
头,洒下满地银光,山林中兽吼枭啼,遍野虫声唧唧,偶或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附近有人家,犬吠声不远,首先,他必须有水和食物.略一伸展手脚,仍有些少昏
眩感。解药不怎么完全对症,但已不足为害了。
    体内有天生的辟毒功能,余毒已无威胁。
    他的耐力极为惊人,摸索着向犬吠声传来处,分枝拨叶、小心翼翼向前接近。终于
看到隐约的灯光透出枝口十空隙,原来是近山麓的一座大宅,养了五六头家犬,不时发
出零星的吠叫。
    有犬守护的宅院不易接近,他囊中另有法宝,有从猛兽的内脏皮骨甚至排泄物,所
提炼配制的药物,专门辟犬十分灵光,江湖朋友忌犬,因此多少备有这种药物。
    由于配方各有不同,功效也各异,有些高明的辟犬药,药味迎风一吹,以风力大小
决定所控制的距离,连最可怕的獒犬,嗅到之后如果恐惧地走避不及,甚至会昏迷难醒,
药效可维持七八个时辰之久。
    有些药物有引犬疯狂乱吠乱窜的作用,那是用狐狸、豺、黄鼠狼一类小动物的分泌
物与毛皮骨,所炼制的药物,制成小丸四面一洒,保证全村的狗、乱得一蹋糊涂,是制
造混乱以便深入的灵药。
    他的辟犬药十分有效,风一吹,片刻之后,便听不到犬吠声了,找地方躲起来噤若
寒蝉。
    他潜伏在院门不远处的树篱下,清晰地看到两个把门的人,两人偶或走动,用目光
察看四周的动静,尤其注意那条小径,手中有单刀与警锣。
    “大柱子,杜老爷派人来知会,要咱们留意一个受了伤的外地年轻人,有所发现务
必擒住,或者派人至杜家报信,由杜家派人捉拿。”一名大汉轻拂着单刀向同伴说:
“猜得出杜家的用意吗?”
    “杜老爷可不是善男信女,会有好事?”同伴大柱子悻悻地说:“就算是左邻右舍
的人,谁踩了他的一草一木,也会被他那些恶仆打得半死,外地人得罪他,会有好结果?
哼!”
    “咱们……”
    “咱们不得不做他杜家的帮凶,谁敢不听他的?”大柱子显然对杜家有反感:“别
说了,小心祸由口出。反正咱们老爷吩咐所有的人留意,咱们听命行事就是啦,杜家与
那位外乡人有何瓜葛,咱们事不关己少问为妙,天快亮了,咱们还得到外面搜寻呢!”
    “我可不想替杜家卖命,到外面随便走走敷衍了事,千万别让咱们找到那个人,以
免良心有愧。”
    两人话锋一转,谈上了声色犬马。
    黄自然绕庄院往后院移动.他必须潜入找寻食物和水。
    在余毒末消,创口愈合之前,他不打算采取行动。行动必须有成功的把握。
    “杜老爷!杜老爷……”他心中不住暗叫。
    他根本不认识沂州的龙蛇,实在想不起会有一个姓杜的人计算他。
    他必须躲得很稳很稳,可不能让他们把他搜出来任意摆布。如果自己的命保不住,
一切免谈。
    他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无缘无故几乎丢命,他实在无法原谅这些卑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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