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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蕙扮成脸有病容的小伙子,被擒之后,便被发现她的本来面目。
    她武功的根基深厚,所练的内功称阴煞大潜能,是内功的正宗,正式的名称该是玄
阴真气,内功阴阳两大玄门派流的纯阴宗支。
    她毫无发挥所学的机会,事先不知对方的底细,更没料到对方有妖术通玄的妖人在
内,发觉对方施展妖术已来不及了,妖术已先一步控制了她,在鼻中嗅入异味的一瞬间,
便决定她的噩运了。
    问口供的有三个人。一位道装中年人,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一个三十来岁恍若仙
子的女道姑。
    她的五个同伴,皆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成名人物,全被不明不白擒来了。
    问口供的人并不需用酷刑逼供,用药物与彻神术双管齐下,驯顺地将所有的事,巨
细无遗一一招出。
    她老爹是早年的江湖之王,被尊称为仁义大爷的狂鹰江万里,曾经创立尚义门自任
门主,实力雄厚曾经雄霸江河两岸。
    江万里经营正当的江湖行业,在北地有声誉极佳的车马运输商行,在南边有水运船
队,有运销农产的货栈,有与镖局性质相差不远的尚义门护送队。
    十余年前他急流勇退,结束了所有的行业,退出江湖安居纳福,不再过问江湖事了。
    但他的一些朋友,仍然在江湖走动,少不了管些闲事,也就难免不时有些是非。
    这次江小蕙十几个人在江湖游荡,在武昌府发现有少女失踪的神秘事件,发现五艘
官船可疑,便沿途召集朋友,决定查个水落石出。
    问口供的人对被擒的人略有所知,五个俘虏可算是二流人物而已。
    四海狂鹰已经是过了气的江湖之王,这个“王”并不代表能统率江湖群豪,而是指
他的经营江湖行业,规模广大人手多,朋友更包括三教九流,为人四海交游广调,疏财
仗义豪迈不羁,受到江湖朋友的普遍尊敬,把他推祟为仁义大爷。
    但真正为非做歹的江湖人,对他可就反感甚深了。
    江湖行业包罗万象,三教九流医卜星相,武师护院捕快杀手,车船店脚衙(牙),都
算是江湖行业。
    绿林大盗神偷鼠窃,也是江湖行业,但属于暗业不能公开。所以一般所谓江湖人,
十之八九不是好路数。
    问口供的人,那将一个过气的江湖之王放在眼下?”
    毫不客气处决了五个俘虏,根本没把这些管闲事的二流江湖客当一回事。
    倒是江小蕙有大用,并不是她的身份受到重视,而是她年轻貌美健康,正是这些人
梦寐以求的猎物,她的天生丽质受到重视。
    问完口供,处决了俘虏,她便被弄昏,藏在背箩内送走,三家村天一亮就人去村空。
     
    ※               ※                 ※
     
    她终于在昏昏沉沉,噩梦连连中苏醒。
    看清了处境,她急得要上吊。
    手脚软绵绵,动一动也感到吃力虚脱,不用猜,她也知道被某种药物制住了。
    她十二岁便随亲友在江湖游荡增长见识,胆大心细武功进境一日干里,愈来愈大胆
以女英雌自居,五年来一帆风顺从没受到挫折。
    除了小雷音禅寺那一次,她栽在黄自然手中。
    这次的挫折太可怕,她知道可能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并不怕死,那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唯一的希望,是她称为海叔的海扬波,能安全地脱身,能找到黄自然拯救她。
    上次她不知道妙手灵官的底细,满怀惆怅放弃追踪黄自然的念头,带了同伴南返,
对黄自然念念不忘。
    她知道黄自然讨厌她,黄自然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这次在浦子口镇,无意中发现了黄自然也在,芳心怦然欣喜欲狂,却又提不起勇气
求见。
    黄自然毁灭玄武门的消息,早已在江湖轰传,不用猜她也知道传闻中的黄自然是谁,
黄自然北上她一清二楚,那次她如果跟去,便可看到龙争虎斗了。
    黄自然已经是轰动江湖的风云人物,她还真缺乏勇气去求见。
    再就是她发现黄自然与叶小菱亲呢的相处情景,更没有勇气求见了。
    危难中,她知道唯一能救她的人,非黄自然莫属,因此她要海扬波脱身去找黄自然。
    这是一间相当宽大的内堂,阳光从大排窗透入,看天色,该已近午时分了。
    室中有五个人,女道姑和美艳的少妇,三个中年女人,堂下放了两大桶水。
    三个中年女人,捉小鸡似的擒住了她,笑嘻嘻地剥光她的小伙子脏衣裤,露出曲线
玲成,羊脂白玉似的健美胴体,与她那上了色彩的头、脸、手、苍黄带灰的颜色,形成
强烈鲜明的对照。
    “不……不要动……我……”她绝望地挣扎叫号。
    “放乖些,免得皮肉受苦。”美道姑笑吟吟地说。
    三个女人嘻嘻笑,一捅桶水往她身上泼,她成了落汤鸡,手脸的颜色不久便消退。
    一阵洗擦,最后被按倒在两张长凳上,任由她挣扎叫喊,三个女人逐寸在她身上摸
索检查,每一处隐密的部位,皆经过仔细检查鉴定。
    “启察仙姑,确是处子无误。”
    最后由为首的女人,向美道姑禀报:“在所有的少女中,不但名列第一,恐怕在王
府的众佳丽中,她的资质也是美冠群芳的。好,真是好,可称得上人间极品。”
    “你们这些天杀的妖妇。”她尖叫咒骂。
    这一辈子,她那曾受过这种侮辱?一听到“王府众佳丽”五个字,她快要崩溃了。
    “你没用工具量,怎知道是资质最好的?”美道姑笑问:“应该用规矩量,对不对?”
    “仙姑,请相信我的经验。不要说用手量,仅用目光估计,我也可以说出她各部位
的尺码,错不了,她绝对是超标准的。”
    “好,我相信你。”美道姑点头同意:“好像我们无意中得到瑰宝了呢!给我严加
看管,出了任何意外,我唯你们是问。”
    “放心啦!保证不会出意外。”
    那时,世风日下,贪黩满朝野,社会奢侈腐化。
    那些豪门大户的好色淫侈男人们,对女人的要求,除了面庞五官可见的部位,有一
定的标准之外,对身躯胴体的每一部位,自手指至足趾,皆订有标准的计算尺码,每一
部位的大小、圆径、长短、高低、粗细、宽窄……每一部位皆有专门而且动听的名词,
外行人还真不易听值意何所指呢!
    说难听些,比验尸还要精巧百倍,备有各种量测的工具,妇人甚至还得测验内部。
     
    ※               ※                 ※
     
    她被迫穿上粗衣布裙,扮成小家碧玉,如果在镇上行走,肯定不会受到注意。
    两个女人把她扶入一问小室,室内有三位哭得双目红肿的十三四岁少女,穿了与她
相同的衣裙,头发与她一样,草草挽了一个髻,仍是湿漉漉的。
    “天黑后就要走。”一个女人向她说:“你的武功不错,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所
以你最后认命,放乖些,不要妄想撤野。如果不!”
    女人鼓掌三下,大开的房门外,出现两个粗壮如熊,相貌狰狞的大汉,抱肘而立像
门神,两双怪眼在她浑身上下转,脸上有可怕的邪笑。
    “如果不。”女人继续说:“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他们会剥光你,眼睛不离你的美
妙胴体,我不信你还敢撤野蠢动。”
    衣裙如被剥光,连蜷缩躲藏的角落也躲不住,床上也没有被褥掩体。
    “你们最好杀死我。”她咬牙厉叫:“如果不,你们将后悔。”
    一阵轻笑,两个女人不理她,出室走了。
    室门不许关闭,两大汉在门外不住往复走动,经过时邪笑着打量里面的四个少女,
两人不时大声她评头论足,说的话极为低级刺耳。
    她绝望地蜷缩在门侧,倚坐在壁报下,试图聚气行功,小心地活动手脚,看是否能
用劲。
    她失望了,气机毫无动静。
    “黄自然,你会救我吗?”
    她在心中狂叫,意念飞驰,黄自然的身影,在她的幻觉中幻现。
     
    ※               ※                 ※
     
    天终于暗下来了,各处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两个女人送来食物,食物相当可口。但她食不下咽,另三位少女也滴水不进。
    “这是什么地方?”她定下心神。向女人探口风。
    “你不必知道是什么地方。”女人说;“不久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
    “到何处去?”
    “届时也许会告诉你。”女人的口风紧得很。
    “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以后你会知道的。”
    “怕我知道?”
    “怕你寻短见呀!”
    “还没到时候。”她恨恨地说。
    女人给了她一耳光,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到时候,你想死也死不了。”女人凶狠地说:“甚至你根本不想死.你还得感谢
我们呢:像你这种在江湖浪迹的女人,哪有成为人上人的命?总算你天生丽质,日后很
可能大富大—贵,你现在恨我们,日后会感谢我们的。”
    女人愈说愈生气,最后气冲冲地把食物带走了。
    三个少女吓得缩成一团,哭成一团。
    一个无助的弱女,碰上了危难,似乎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哭。
    她不能哭,她不是弱女子,她有勇气面对逆境和死亡,生死关头她得设法自救。
    天黑了,脱身的机会增加。
    房内还没掌灯,仅靠门外所挂的宁盏灯笼,透入的光芒照明,光度并不大。可是,
把门的两个人,目光不离开房内,她们的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下。
    把门的人已换了三次,这次的两个人戒心并不高,在外面往复走动的次数,也减少
了许多。这是说,其中有时候她们可以活动不受监视。
    “你们不要哭好不好?”她被三个少女哭得心烦,用镇定的声音向她们说:“大家
定下心,想想办法逃走才是生路,喂!你们谁能爬上那处窗台?”
    她是唯一被发现会武功,而且武功高明的人,因此被药物所制,手脚软弱无力,爬
不上窗口。
    三位少女仍在饮泣,有一位转头向她注视。
    “没有凳子,怎么爬?”少女疑惑地问:“爬上去干什么?窗格子又牢又粗。”
    “把床推过去,你们三个人合力,一定可以推过去,找东西撞破窗格,就可以掀窗
爬出去了。”
    “爬出去?怎么下去呢?”
    “跳呀!没多高……”
    灯光突然增强了两倍,脚步声入耳。
    “该准备了。”把守的人突然闯入,打断了她的话,逃走的打算落空:“起来起来,
出去。”
    门外来了不少人,有人举着明亮的灯笼。
    又引起少女们的哭泣,被两大汉连揪带推赶出房外。
    房外是小堂屋,十几个人虎视既既,放着七个大背箩,装盛一位娇小的大闺女绰绰
有余。
    邻室也有三位少女被赶出,哭哭啼啼掠恐万状。
    “手脚要捆好以免挣扎。”一名中年人下令:“口也要勒住以免叫喊,穿街过巷不
能出毛病,快!”
    上来一名大汉,揪住她,熟练地扭转双手背捆,然后是双脚,最后用布巾勒嘴。
    哭泣声大作,少女们像被捉来杀的鸡。
    蓦地传来一阵震耳的狂笑,像是传自前院,相距虽远而且有房舍隔阻,依然听得耳
中隐隐轰鸣。
    “咦!怎么一回事?”一名中年人惊呼。
    “前面有变。”有人警觉地说。
    厉喝声与兵刃交击声随后传来,然后是急促的警啸,以及催促与叫人的呼喝,前面
确是有异。
    “先把她们藏起来,到前面去。”为首中年人急急地说,本能地挪动佩剑。
    少女们重新被丢入房中,因为手脚皆被分开捆牢了。
    留下五个人看守,其他八个人奔向幽暗的内堂门。
    为首的中年人领先奔出,侧方光芒乍闪,人头飞起,尸身仍向前冲。
    一群蒙面人征冲而入,立即展开激烈的搏杀。
    江小蕙觉得突然有了精力,咬紧牙关向房外滚。
     
    ※               ※                 ※
     
    邓家大宅位于小街的尾端,北面距土城根仅百步左右,天一黑,小街行人渐稀。
    这一带几乎十之六七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才有庭有院,不像一般街巷的商户,大
门内就是堂屋或店堂。
    从后院门到城根,是一条小巷与野地。将人背着跳丈余的高的土城墙出城,里外便
是码头区。
    邓家大宅院门外,悬了两盏门灯,院门紧闭,里面黑沉沉。
    人都在准备动身将女人送走,正在调兵遣将,分派内外警戒与沿途接应的人手,准
备各自动身前往预定的位置,策应掩护背的人出城。
    院门钻开了两个秘密小洞孔,人躲在门内向外监视小街的动静。
    门灯不怎么明亮,小街幽暗人影幢幢,不易分辨到底是些什么人,可知的是大多数
是小街的居民。
    躲在门内就洞孔向外监视的两个人,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院门外,如何来的,
两个警戒毫无所知,反正一眨眼,人就出现了。
    刚感到不妙,刚准备启门示警,砰然一声大震,大院门轰然崩垮,门后的两名警戒,
头破血流飞摔掼在后面的墙壁上,弹落时已失去知觉。
    黑影长驱直入,冲入垂花门,冲入大院子,劈面撞上两名警卫,猛虎扑羊贴身了,
双手扣住两名警卫的咽喉,一起扑倒在地,跳起时,两名警卫的颈子已经断了。
    大厅灯火明亮,三座厅门是洞开的,有不少人在内活动。恰好出来了两个人,一眼
便看到黑影快速出现在阶下,也看出不是自己人。
    黑影一闪便登阶上了门廊,一声震天狂笑发出,长剑出鞘风雷骤发,剑出似穿鱼,
一剑一个快速俐落,两个人叫了一声屈身摔倒。
    狂笑震天中,冲入广阔的大厅。
    “什么……人……”有人厉叫。
    “黄太爷到!”黑影止笑沉喝,一剑贯入这人的心坎,剑光转向,另一个人的右臂
分家。
    像被戳破的蚁窝,人都涌出来了。
    黄自然满厅追逐搏杀,有计划地吸引所有的人出厅和他拼命,并不急于速战速决,
也不痛下杀手一剑一个了结,专向手脚招呼。
    片刻间,断手断脚的人撤了一地,真被一剑毙命的却没有几个。真要一剑一个,很
可能把人吓散,而无法把人继续吸引住。
    有众多的人受伤求救,这些人的同伴便不得不和他拼命了。
    他有计划地把大厅作为屠场,制造机会让海扬波到宅后面救人。
    厉吼震耳欲聋,主要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仍在缠斗的五个人,应声向厅口急退。
    主事人不是从后堂出来的,而是从大厅门进入。
    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从街上返宅的。
    共进来了十一个男女,一个个衣着华丽,大半的人脸带酒气,很可能是在酒楼吃庆
功宴,酒足饭饱神气地返回,看到了满地尸骸。
    发出厉吼的人,是那位中年老道,在这里地位可能最高,又气又急脸都青了,本来
红中透紫的酒色猛然消退,变成灰中泛青极为阴厉慑人。
    黄自然横剑屹立在尸堆血泊中,威风八面睥睨着入厅的十一个男女,目光扫过年轻
美丽的高唐神女与英俊挺拔的神剑秀士鲍全一。
    没看到魔爪丧门陈老先生,这位往昔天下十大魔尊之一的老魔,该已年届古稀了。
    而这位主事老道,年约半百而已。
    其实他并不认识魔爪丧门,见面也不认识。
    “杀了老半天,没碰上一像样的对手。”他面对十六个一等一的高手男女,气势反
而更强悍,声如洪钟傲视天苍:“原来像样的人不在家,你们总算及时赶上了这场血腥
盛会,回来得好,好!”
    神剑秀士大吃一惊,像是见到了鬼。
    高唐神女也好不了多少、双手冒冷汗,身躯呈现颤抖。
    他俩当然认识黄自然,倚云栈小雷音禅寺的老相好。
    他俩更知道,玄武门毁灭在一个叫黄自然的人手中,那个黄自然显然就是这个黄自
然,这个黄自然才有毁灭玄武门的实力。
    两人一打眼色,心照不宣:不可逞强抢着上。
    “你这罪该万死的凶犯,竟杀了贫道这许多人。”老道厉叫:“你是谁?为什么前
来行凶?”
    大厅宽广,摆乎了九具死尸。
    二十余个断手断脚,仍在叫喊求救的人。
    “我姓黄,叫黄太爷。”黄自然一字一吐,威风八面:“江浦县上下,是太爷我的
肉食地盘。你们这些混蛋,唆使水贼出面,在太爷的地盘上杀人劫掳美女,太爷有一千
个杀光你们的理由。”
    “狗东西!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混蛋?”老道大骂:“江浦滁州一带,是乾坤掌韩
兴的地盘,咱们已经打过招呼,拜过他的山门码头,怎么冒出你这么一个姓黄的人?”
    “去你娘的!你是拜错了码头叩错了山门。”黄自然也破口大骂:“你们远从河南
来,根本不知道南京的江湖情势,应该仔细打听,摸清谁是真正的大爷。江浦是太爷的
地盘,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你们在我这里杀人掳人,存心要太爷我替你们挑冤
担债,太爷必须把你们杀得七零八落,留给官府善后……”
    “碎裂了他!”老者怒吼,青钢剑一挥,大袖一拂,蓦地阴风涌发,灰雾升腾。
    几个男女飞跃而出,刀光剑影汇合。
    一声狂笑,他的剑幻化为无情的激光进射而出。
    神剑秀士不进反退,退出厅门外。
    高唐神女也不笨,悄然后撤。
    妖术失效,毒雾无功。激光进射处,中剑的人纷纷掷倒。
    “退!”厅外的神剑秀士急叫。
    来不及了,激光穿透雾影,贯入老道的小胶,再向侧方进射。
    神剑秀士威震河南,是真正的高手名家,知道一个真正高手名家应付群殴时,心态
是如何残忍可怕,攻击时唯一的念头,是尽快杀死一些人,出手必定心硬如铁,招招致
命,到剑绝情。
    除非对手中也有同样高明的人,不然决难逃过凶残猛烈的大搏杀劫数。
    这十几个人中,没有能与黄自然相等的高手。
    大厅中惨烈的死伤,已表明人多必定死伤也多。
    有三个机伶的人,抓住空隙逃出厅外保住了老命。
    一剑劈翻了最后一个人,黄自然出现在厅口。
    “呃……”身后,老道抱住小腹倒下了。
    大院子里鬼影俱无,人都不见了。
    “咦!那个秀士呢?”黄自然脱口叫。
    包括老道在内的十一个人,没有一个活的。神剑秀士与高唐神女,带了三个机伶鬼
逃掉了。
    他收了剑,转身重新入厅。血腥刺鼻,求救的声浪渐弱。
    后堂口,站着海扬波、中年女人三姨、江小兰。
    江小蕙在三姨的背上,用布带背得牢牢得。
    四个人目定口呆,浑身发冷,被眼前可怖的惨象,惊得血液快要凝住了,一个人怎
么可能造成如此惨烈的伤害?
    “咦!你受了伤?”黄自然越过尸堆关切地问;“要不要紧?”
    三姨背上的江小蕙,用绵绵的目光凝视着他。
    “谢谢你的关切。”江小蕙兴奋得眼有泪光:“我被药物制住……”
    “哎呀!知道是谁用的毒药?”他吃了一惊。
    “可……可能是绛仙葛莲的软骨散。”海扬波用惶然的眼神盯着他,像是与魔鬼打
交道:“老天爷!你……你一个人在……在片刻间,就把这些人摆平了?”
    “大概是的,这些人全该死。”他冷冷地说:“他们凭王室的淫威,做的事天地不
容。其他的少女呢?”
    “救了六个,我们的人带他们走了。”
    “糟!我不认识绛仙。你们去找找看,她身上应该带有解药,可能被我一剑杀死了。”
    “那鬼女人不在,随魔爪丧门几个首脑,赶往凤阳会合他们的主子徽王,午后走的,
我已问出口供。”
    “不在船上?”
    “船上暗藏有在上江一带,所掳劫的一二十位少女。狗王前往风阳,去找他的兄弟
商量什么密谋。”
    “唔!不对。”他大摇其头。
    “怎么不对?”
    “藩王是不能擅自离开藩地的,更不许擅自前往凤阳老家,所以他躲在船内,纵使
爪牙为非做歹;他怎敢公然前往凤阳?他一定躲在另一批船队内发施号令,五艘官船只
是吸引官府注意的专使船只。他们浩浩荡荡前往风阳,也是分散注意力的计谋之一,其
实狗王并不在内,他仍然躲在某一艘船上发施号令。”
    “唔!有此可能。”
    “你们人手多,赶快查另一批船只的下落。”他匆匆地说:“我也去找地方蛇鼠,
设法找出线索。据我所知—,软骨散有好几种,如无独门解药,恐怕……非找到那个狗
王不可,那个绎仙一定在狗王身边。”
    “好,这就分头进行。”海扬波大为焦急。
     
    ※               ※                 ※
     
    人在愤怒焦虑中,做事常常会不考虑后果。
    海扬波是老江湖,也犯了这种毛病。与朋友接头要求协助,朋友一放出风声,消息
立即外传。
    把六名少女放回家,掀起了大风大浪。
    有三位少女是江浦县城的人,官府立即发出缉凶的十万火急令。
    邓家不但留下了尸体,也留下了一些断手断脚的伤者,一入官府,事情闹大了。
    近午时分,官兵包围了五艘官船。主事人自称是王府专使,竟然不识相大打官腔。
    率领官兵丁勇光临官船的人,是江浦县县丞宋若愚,以及巡检汤和,捕头司马杰。
    司马杰号称江南四大名捕之一,绰号叫八爪鱼。这位仁兄已获得确凿罪证,可不在
乎什么王府专使,权势压不倒他。
    县丞宋若愚一点也不愚,精明干练极有担当,毫不迟疑排众登船,以缉捕现行犯名
义搜船。
    结果可想而知,搜出二十三名囚在秘舱的少女。
    专使和三十七名地位高的人,被囚禁在县狱内。知县大人亲跑了一趟位于南京御街
的南镇抚司衙门。
    次日一早,人犯便进了天牢。
    王府的人犯罪,例由锦衣卫处理。
    锦衣卫在南京的衙门是南镇抚司,江浦知县乖乖地把全案呈交南镇抚司接办。
    事情一闹大,海扬波追查狗王下落的事落了空。
    徽王国主不在船上,船是徽王府南下采办专使的船,没能当场捉住徽王,南镇抚司
只能究办专使的罪,明知徽王的确暗中擅离藩地私下南京,却也不便深究。
    失去狗王的踪迹,海扬波后悔无及。
     
    ※               ※                 ※
     
    在大江活动的水贼数量真不少,但真正具有翻云覆雨实力的并不多,每一股有二三
十个人,已经算是颇有份量的组合了。
    猪婆龙与水蜈蚣这两股,无疑是实力最强大的,各拥有百十名敢杀敢拼的亡命,控
制了上自太平府,下迄江阴一段江面。
    南京,是他们的最重要猎食场。
    能在南京这段江面立足,实力不足决难拥有局面,没有真正了得的高手坐镇,怎能
应付得了过往的牛鬼蛇神?
    要保护这段江面的地盘,仅凭百十名高手也难以支撑,必须有手面广门路多的人材,
与各方拉关系广挂钩。
    风声紧急,水贼们都躲起来了。
    猪婆龙不能往其他水威的地盘躲,其他水贼恨透了他,沿江各州县都受到波及,掳
快们勤快得很,搞了个草木皆兵,纷纷匿伏断了生路。
    浦子口以下一段江面,大江折向东流,形成一处数十里的大河弯,淤积了许多大小
洲诸。
    但州县的管辖,仍以江中心为界。
    江东岸:三汉河的东面有草鞋夹;草鞋夹外面是道士洲、江心营;近南是护国洲、
中口洲;都属江宁县管辖;
    中口洲以下,是焦家嘴、观音港(港口就是燕子矾)、涛山、唐家渡、袁家河、东阳
港、下接黄天荡,皆属上元县管辖。
    左岸从浦子口往东,有拦江、工部、官洲、老洲、柳洲、赵家、扁担洲,扁担洲的
北面就是滁河口,属六合县管辖了。
    江流这一段土名叫宣化漾,往东的新洲、矾山、西沟,接近黄天荡,六合县与上元
县的捕快,十个八个根本不敢在这一带走动,互相推卸责任,其实是不敢前来搜贼捉贼,
形成三不管地带。
    捕快如果带了大队丁勇来,水贼们的快船一冲,便冲入宽三十里的黄天荡,形影俱
消。
    猪婆龙和水蜈蚣心中有数,水上、陆上,治安人员都会在黄天荡等他们算帐。
    帮助王府专使杀人掳女,吃过界藐视陆上好汉,天理不容,国法更等着他们制裁,
激起了众怒。
    几艘快船躲在扁担洲的芦草深处,一躲三天,如果风声不对,准备乘夜驶入滁河口,
向内河远遁。
    人都分开藏匿,等候风止浪息再出来活动。
    目下的四艘快船,是两贼首的精锐,各拥有将近四十个高明的好汉,事急仍可一拼,
对付一两百名捕快丁勇绰绰有余,其他水上陆上好汉,来上百余名也奈何不了他们。
    水贼其实相当穷,并不如外界所想像大斗分金银,他们在江上谋财害命;真正获得
的财物并不多。
    有大资本的富商请有打手保镖,大豪巨公有随从护院,抢劫需付出重大的代价,成
功的机会并不多。
    船搁在芦滩上,人躲在洲上的芦棚内,总算有酒有肉大吃大喝。
    睡的问题也可解决,天气炎热,芦棚任何一处角落也可以倒头便睡。
    六七十名水贼,除了守船的二十余人,在船上歇宿之外,其他的人全挤在四座芦棚
内歇息。
    洲上草木丛生,一些田地已被大水所淹没,那些冒险前来垦洲的乡民,早已离去等
候汛期消退才回到洲上干活,目下除了水鸟之外,就是这些逃匿的水贼了。
    一艘快舟靠上了洲东南,黄自然一跃上岸。
    “你们不必参与。”他向船上的人叮吁,主事人是雷霆剑海扬波:“你们不敢杀,
我敢。有你们在场,我不能放手干。我办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配合不当会增加困难。
回头见,你们自己小心。”
    不等众人有所表示,他已飞快地走了。
     
    ※               ※                 ※
     
    洲滩如不生长芦,就生长荻,密密麻麻,形成绵绵密密的青纱帐。
    警哨共派了两个,一个监视洲中心的草木丛生地带,一个监视江面。
    不论是从水面或从陆上接近芦棚,皆在警哨的有效监视下。
    来人少,水贼有把握把来人吃掉摆平;来人太多,就登船早一步远走高飞。
    监视陆上的那位警哨,躲在芦苇的缝隙中,不时探头探脑留意两百步外洲上的树丛,
看是否有人钻出,却忽略了左右的芦苇丛。
    刚习惯性地向外探视,身后却无声无息出现一个人。
    江风吹拂着芦梢,波涛声也乱人耳目,在这里听觉靠不住,只有视觉最可靠。
    如不能及早发现警兆,就大事休矣!
    警哨被人悄然接近身后而毫无所觉,便注定了是输家,耳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大门洞开,任由来人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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