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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接近叶御史的大宅,可采用两种方式。
    一是从街巷接近;一是从屋上飞跃,前者可能碰上巡夜的人;后者容易被躲在屋上
监视的人发现。
    白天已经踩探,策划停当,预定分两路接近,订下三处事后的会合点,进出路线也
安排了三处,以应付各种可能的变化,计划得颇为周详。
    分手的地方,是一处小十字街口。
    这一带街巷,天黑后就很少有人走动了,不是商业区,没有夜市,居民们早睡早起,
天一黑关门闭户免惹是非。
    分手点距叶宅还有大半条街,街上鬼影俱无。
    三人最后聚在一起,简要地作最后一次协调,最后一切停当,黄自然先行出发,向
右面的小街一钻,老鼠般消失在黑暗的街巷阴影中。
    江小蕙仍是小花子打扮,仔细检查携行的兵刃暗器。
    她的月华剑不敢带在身边,以免暴露身份,用普通的剑与人交手,总有点不趁手的
感觉。
    检查身上的零碎,知道确实不妨碍活动,不会发出声息,这才准备出发。
    “我先走。”她向凌云凤低声说:“你在后面千万小心暗器,小心身后……”
    “你少废话。”凌云凤气势汹汹娇喝。
    她对江小蕙的反感,逐日加深。
    江小蕙这两天,一直以小花子面目相处,她实在看不出江小蕙美在何处,值得狗王
劳师动众追拿。
    而且,小花子经常向她投送的目光,不友好而且复杂,也令她大感不快。
    她无意进一步了解这个小花子女人,所以也就不加理会,甚少交谈。
    这期间三人分头侦查,忙得不可开交,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所以相处倒还无事,没
有时间想到旁的事,因此不曾引发冲突。
    她知道的是,这小花子是老狗们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是过去江湖之王四海狂鹰的
女儿,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小美人,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肮脏小花子。
    桃花三娘子一听黄自然招惹了皇家的藩王,吓得勇气全消,与权势遍天下的藩王为
敌,能活得了多久?
    因此心中一害怕,性命毕竟比好男人重要,采取了趋吉避凶的断然行动一走了之,
自始至终,不知道小花子就是狗王缉拿的江小蕙。
    桃花三娘子向她说了不少威胁的话,明白指出与藩王为敌的利害分析结论,劝她离
开黄自然,不要与皇家为敌,好男人可以另找,性命一丢,可就找不回来了。
    其实,她并不了解与皇家为敌是怎么一回事,山高皇帝远,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废话,而是好意提醒你小心。”江小蕙对她更有反感,但为了大局,不得不
耐心地提醒她:“这一天以来,我总觉得你似乎魂不守台,心神不集中,会出大纰漏的……”
    “你有完没有?”凌云凤提高了嗓音,大不耐烦:“你小小年纪,却像一个唠叨的
老太婆。时候不早了,你到底想不想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似乎发自耳畔。
    两人警觉地左右一分,倏然转身戒备,心中暗惊,怎么居然被人摸近身后却浑然无
觉呢?
    三个人出现在街心,相距仅两丈左右。她俩分开转身戒备,事实上已离开原处两丈
以上了。这是说,这三个人影正站在她俩先前的位置。
    是女人的身形,其中之一十分眼熟,气息也熟悉,那是爱美女人的脂粉香。
    “是你。”凌云凤讶然轻呼;“你不是说要远走高飞吗?为何仍然留在南京?”
    那女人的身影是桃花三娘子,难怪她在黑夜中仍然可以分辨,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
的人,看背影也可以分辨得出来。
    “我能走得了吗?你不知道他们的权势有多大。”桃花三娘子叹了一口气:“一进
城,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杜小妹,你很幸运。”
    “我幸运?”
    “你的邪剑,他们多少有些顾忌,不希望增加强敌。而且,他们正集中全力,对付
黄自然和江家的人,暂时不想分心对付你,所以,你最好……”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知道江家的亲朋好友,有多少被杀?”
    “关我什么事?”凌云凤不悦地叫。
    “如果你坚持要和黄自然为情赴死,应该知道情势和处境呀!”
    “我明白了,你身后的两个人。”凌云凤毕竟见过世面,心中恍然:“你落在他们
手中了。”
    “他们要我劝你脱出是非外。”桃花三娘子说出目的:“你希望他们到你的聚奎园
放一把无情火,大兵光临鸡犬不留吗?”
    “咦!你……”凌云凤心中一跳。
    “不要蠢,杜小妹。”桃花三娘子知道,这些话的威胁力发生了作用:“为情赴死,
那是你个人的事,一旦牵连到聚奎园的生死存亡,就不是你个人的祸福了。我说过,天
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与黄自然之间,情爱的基础本来就薄弱,你们本来就是对头,你爱
他,他并不爱你,日后你有好日子过吗?如果你的聚奎园,也因之而道了毁灭噩运,你
怎能再爱他?醒醒吧!你并不蠢,杜小妹,我是为你好,毕竟你我曾是好朋友。”
    这一番话,击中了凌云凤的要害。
    心中狂跳,她感到手心沁出汗水。
    黄自然如果爱她,还用得着她在江湖穷追寻?
    “如果我劝不动你,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桃花三娘子看出她心中的犹豫和恐惧,
及时施加压力:“他们并不想多增加强敌,但情势所迫就顾不得其他了。他们不希望任
何人与黄自然并肩站,以免影响情势大局失控,所以非常欢迎你平安离去,不然……”
    剑吟隐隐,两个黑影冷然拔剑。
    她想拔剑,但觉得手好软弱。
    扭头注视江小蕙,看到江小蕙静得像一具石仲翁,叉腰屹立如山,没流露出要动手
的意思。
    她本能地感觉出,江小蕙锐利的大眼,正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她,等候或者催促她表
示态度。
    如果她拔剑,江小蕙是否与她采同一行动?据她所知,江小蕙对黄自然的要求,近
乎百依百顺,毫无疑问不会舍弃黄自然而自求生路,只要她拔剑,江小蕙也会采同一行
动。
    她没有勇气拔剑,她无法作孤注一掷。
    “还有,那位小花子。”桃花三娘子转移目标:“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觉得,
你没有任何理由与黄自然一同赴死,你也走吧!好死不如恶活,与黄自然往死亡陷阱里
跳,不值得。”
    江小蕙丝毫末动,浑身流露出危险阴森的气息。
    “好吧,我走。”
    凌云凤终于动摇了,她无法为了黄自然作孤注一掷,更没有勇气与黄自然往死亡陷
阱里跳,不值得。面临生死关头,她终于选择了应走的道路。
    桃花三娘子说得不错,天下间好男人多的是。
    对方既然在这里出面等候,可知必定了解她和黄自然的行动目标,必定布下死亡陷
阱相候,凭三人之力,哪能硬往死亡陷阱里跳?
    “这是明智的决定。”桃花三娘子欣然说:“过去你一直就听我的,这次你绝不会
后悔听我的劝告,往西退走,没有人阻拦的。”
    “好,我走。”凌云凤一咬牙,转身一跃三丈如飞而去。
    江小蕙无意劝阻,目送凌云凤的身影,消失在街西的暗影中,呼出一口长气。
    少一个凌云凤,并不影响她的情绪,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中的疑团尽释。
    凌云凤自称是黄自然的女人,这暖昧的称呼,实在令人感到不愉快。
    “小花子,你怎么不走?”桃花三娘子大声问。
    江小蕙一言不发,向东举步。
    “你走错了方向。”桃花三娘子的嗓音提高了一倍。
    江小蕙哼了一声,继续向东迈步。
    人影似电,猛扑江小惠的背影。
    是两黑影之一,猝然发起雷霆攻击,剑光破空,一闪即至。
    江小蕙一挫一旋,人影乍隐乍现,现时手中已有剑,信手一挥,光芒如雷电,贯入
扑空的黑影右背肋,入骨八寸以上,如击败革毫无阻滞。
    “呢……”黑影仍向前冲,在两丈外砰然摔倒。
    “不要逼我杀死你。”江小蕙的剑,指向与另一黑影冲来的桃花三娘子,她那冷酷
的嗓音,与绝对冷静的屹立形象,真有把关天神的气势。
    另一黑影骇然在丈外止步,不敢挺剑冲进。
    桃花三娘子更是如中雷殛,似乎无法相信。小花子能轻轻松松,一剑毙了那位突袭
的黑影。
    “怎……怎么可能?”另一个黑影傻傻地问:“你……你这小花子是……是什么人?”
    江小蕙哼了一声,倒飞出两丈外,身形连闪,蓦地形影俱消。
     
    ※               ※                 ※
     
    黄自然并不知道叶御史大宅是死亡陷阱,不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他踩探,料定他会来,
安排下死亡陷阱等他前来送死。
    城内的大宅位于街市,四通八达,随处皆可接近,稍有经验的轻功高手,进入毫无
困难。
    他是高手中的超级高手,轻而易举直入中枢。他要找那个狗王国主,不深入中枢绝
难如愿。
    宅院甚大,重房叠屋,大白天进去也不易分辨方向,他在豪赌,赌他的运气。
    首先,他得找到活口要口供,确定狗王的住处,盲人瞎马乱闯绝无结果。
    居然没发现警哨,似乎狗王不在宅内,如果在,必定警卫森严。
    到处都有灯光,应该可以找得到人问口供。
    摸近一处厢房,好极了,天气热,门窗大开,室内一览无遗,两个人坐在房中的方
桌旁品茗,低声交谈状极愉快。
    “喂!国主殿下在何处安顿?”他迈步入室笑问。
    “在东园的春秋阁。”其中一人信口答,连头也没拾,只顾和他同伴低语。
    “带我去好不好?”他说:“这鬼大宅好大好大,居然还有东园西园的,可能比中
山王府还要大,夜间真不容易找,劳驾啦!”
    “咦!”说话的人终于抬起头注视着他,这才发现他不是自己人:“你……你是……”
    “来找国主的,劳驾阁下带路。”
    这人的右手,随着站起的同时落在刀把上,但却没把刀拔出,楞住了不敢妄动。
    同伴爬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颈背扣了一只大手,食中两指扣压住耳下的左右藏
血穴。
    这两处重穴相当重要,压住片刻便可昏厥,制住穴道,更是一制即昏,显然同伴已
被制住,是昏迷而非睡着了。
    “好吧!我带你去。”这人屈服了,手离开了刀把,警觉地慢慢站起,以免引起误
会。
    “谢啦!请。”
    “随我来。”这人大踏步往外走。
    任何人只要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不是自己人,甚至,他已经失去人的形态了。
    只露出双目的软头罩,紧身薄绸夜行衣裤,从头到脚加绘了五彩斑纹,没有五官,
没有一定的线条,整个人像花纹怪异的物体,真要细辨,十之九像猿猴,如果往暗处一
钻,走近也分辨不出是人。
    剑系在背上,行动不受影响。
    如果突然幻现,见到的人保证会被吓得半死。这人毫不惊恐,在前面领路。各处都
有灯火,有些地方有人声传出。
    这人有意避开有人活动的地方,左盘右折,经过不少房舍走廊,最后进入花木扶疏
的东园。
    “那就是春秋阁。”这人向中间黑暗的楼房一指,楼房没泄出灯光:“国主可能已
经歇息了,警卫都隐伏在暗中,不许闲杂人等接近,阁下请自便,我不能陪你。”
    花木本来就幽暗,楼阁在花木深处,飞檐下悬有铁马,微风一吹,发出叮叮吟吟清
鸣,颇为悦耳。
    楼上楼下都是朱栏明窗,窗内没有灯光泄出,全楼死寂,似乎人真的都歇息安睡了。
    “谢谢你老兄的合作。”黄自然和气地拍拍这人的肩膀,毫无敌意。
    “任何人看了阁下这鬼怪样子,不敢不合作。”这人壮着胆说。
    “你们倒是忠心耿耿呢!”
    “别挖苦人了,这与忠心无关。”
    “说得也是,惜命要紧,与忠心无关。”黄自然忽略了对方话中的含义,说的话依
然挖苦味十足:“我这人相当讲道义,不苛待合作的人。”
    “谢谢手下留情,阁下是黄大爷?”
    “没错。”
    “也叫黄自然?”
    “也没错。”
    “失敬失敬,我可以走了吗?”
    “不能走,你得好好睡一觉。”
    这人正想反抗有所行动,但脑后已被大手搭上了。
    身份地位高的人,通常不会住在楼下。
    他像一头灵猫,三窜两跳便登上了二楼,翻越朱栏贴在外廊的窗下,凝神倾听里面
的声息。
    没有任何声息,只除了铁马偶尔被风吹动的清鸣。
    一直没发现警卫,这些警卫躲得实在太隐密了。
    撬开一扇大屏窗,直入核心,里面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着探道,凭感
觉逐步深入。
    不久,感觉中,他知道已经进入空间骤然增大的地方,右手所触及的墙壁,不再是
大青砖,而是厚实的木板墙,显然已深入内部了。
    突然他触及了某种物体,锐敏的感觉,传递的信息是发生意外了,那种心生警兆的
悸动感十分强烈,像浪潮般撼动他的全身。
    他不假思索地贴墙根伏倒,成了一条滑溜的蛇,向下一缩,立即游走,蠕动的身躯
似乎缩小了一倍,贴壁根向后滑退,像一条倒退的蛇。
    无数暗器从左右进射而出,笼罩了两丈宽的空间,最高上抵承尘,下迄贴楼面一尺
高下,锐器破风的厉啸,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已向后滑行出三丈外,暗器失去目标,假使他仍向前滑爬,就爬入暗器的威力圈
内了。
    猛然升起向前一窜,超越暗器封锁的地段。
    “有人在暗中发射暗器,配合机关的伏击,厉害。”他悚然自语:“他们在等我。”
    他终于明白了,带他来的人为何如此驯服的原因。
    今晚他不论碰上了什么人,都会合作顺从地把他往春秋阁引,春秋阁已布下了等他
来的天罗地网。
    猛然挺身而起,剑已悄然出鞘。
    火刀火石相击的声音响起,火星飞溅。
    第一盏灯笼点燃,然后是第二第三第四盏……片刻间,全楼大放光明。不用猜,他
也知道身陷重围了。
    是一座宏大的楼上华丽厅堂,堂下是宽广的朱池,那是乐歌乐舞的地方,当然也可
供大男人角力。
    堂上,是那位甚有气概的国王,河南钧州徽玉府的藩王,或称浦城王朱载埨。
    八位虎贲铁卫,依次排列在阶下。十二名美女,则推进到朱池前缘。十二美女的左
右翼,另有十八名各式打扮的男女。
    之外,他左右后三方,皆有许多男女列阵,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没见过徽王,但一看情势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他如想冲上堂对付这个狗王,必须过得了十八名男女这一关,然后是十二名美女,
最后是八铁卫。
    可想而知的是,每一关皆不易通过。
    果然不错,他身形刚动,十八名男女左右一合,拦住去路,十八把刀剑,形成刀山
剑墙堵住了。
    他那妖异的形象,也让所有的人失谅。
    “你是黄自然?”徽王厉声问。
    “正是太爷。”他也沉声说。
    “大胆!”
    “不大胆我敢来宰你吗?废话!”
    “唔!你很勇敢。”
    “不要你夸奖我。”
    “难怪我损失了许多人。”
    “早晚我会宰光你所有的走狗。”
    “你少做梦,我有的是人,你这该死的刁民,给我听清楚了。”
    “你有多少我就宰多少,甚至会杀到钧州,你有屁就放,不必用一些狗屁话来威胁
我。”
    “把那个姓江的小美人送还给我,我饶你一命,不迫究你以往的暴行,网开一面。
你要是敢说不,我一定要将你剁碎喂狗。”
    “去你娘的!你这老山羊老甲鱼,还没问我肯不肯放过你呢!”
    “你这不知死活的磊民,弥一定得把那个小美人还给我,你……”
    “还给你?我还要把你不断掳来的女人数走,把你这老甲鱼弄死挂在城头上,你在
南京的暴行将公诸天下,让天下人知道你是如何对待百姓……”
    “闭嘴!别的事与你无关。”徽王拍案怒吼;“那是叛逆想法,你不配干预皇家的
事务,你看,我这后宫十二美是不是非常美丽动人?”
    黄自然瞥了十二美女二眼,冷冷一笑。
    这十二位美女确是绝色,但他见过更出色的美女。
    而且这十二位美女的手中剑,全是品质极佳的青钢剑,杀起人来必定干净利落,武
功造诣很可能比拔山举鼎的美女更高,外露的森森杀气,就比东河的美女娇媚,气质更
为慑人。
    当然,每一位美女皆非常美丽动人。
    这个暴虐的藩王,摆出的美女阵仗,绝不是让人看了心花怒放的,而是要这些美女
杀人。
    “不错,很美丽动人。”他弄不清徽王的用意,信口敷衍:“你这老甲鱼眼界颇高,
所培养的绝色美女,当然有颇高的评价。美女太多了,难怪你干方百计花重金炼制春药,
把天下百姓当成刍狗。”
    “我把这十二个美人给你,交换那姓江的小美人。”徽王几乎在吼叫;“你这该死
的杀胚眼中,女人都是一样的,只要像个人样不是老母猪,你都会乐于接受的。十二个
换一个,你满意了吧?”
    “你这老甲鱼老乌龟,说的话简直狗屁!”他总算明白徽王话中的含义了。
    他感到又好笑又冒火:“我要这么多美女干什么?像你的堂叔上一个正德皇帝一样,
开皇店教坊做龟公提大茶壶?呸!狗屁!”
    他哪弄得清皇家的家族系统?信口胡诌而已。
    目下主政皇室的这一支,六至十代是厚、载、翊、常、由。
    上一个皇帝正德叫朱厚照,目下的皇帝嘉靖,叫朱厚熜。上一字是一世的辈份排行,
下一字为序,按火、土、金、水、木做偏旁以便列序。
    上一个与目下的一个皇帝,辈份排行都是厚,名下一字都有火偏旁(照字下四点是火),
所以列序也相同。
    徽王叫朱裁埨,低一辈,在弟兄们的列序是第二;
    正德皇帝玩遍了天下的女人,却没有生殖能力。
    据说性无能的男人,喜欢凌虐女人,似乎确有其事,正德皇帝就是活见证。
    由于无子,所以由同辈的嘉靖帝继位,打破了父子传承的惯例,变成宋朝兄终弟及
的不正常传统。
    黄自然这一番饱含侮辱性的嘲骂,骂得非常毒,徽王哪受得了?
    “我要活吃他的心肝。”徽王发疯似的怒吼,把案桌拍得大响:“我要活的!要活
的……”
    冲出两男两女,四支剑风雷乍合。
    “我要死的。”黄自然的嗓门也够大,声如雷震,剑光破空,已豪勇地迎上了。
    怪异的身影怪异地扭动,眩目的剑光可怖地吞吐。
    第二波人潮冲出,第一波的四男女,正以令人心胆下沉的速度崩溃,人飞剑抛,在
哀号声中抛起摔落,怪异的身影与可怖的剑光,同时贯入第二波人丛。
    生死存亡决于电光石火的瞬间,没有余暇思量其他的念头,唯一可做的事,是尽快
地杀死对方。
    刀剑一起便决定了生死,生与死之间分界极为微炒薄弱。冲破第二波人潮,冲入十
二美女的风雷剑阵。他唯一的念头,是冲上堂毙了那狗王。
    他赢了,剑幻千朵白莲,进射出万颗寒星,怪异的可怖的身影完全变了形,变成飘
忽如魅忽隐忽现的异类,在对方的风雷剑阵重压下,游走自如像是无形无质的鬼物。
    剑光无情地予取予求,毫无怜悯地掠过美丽动人的胴体,洒出满天雷电,也洒出满
大血雨。
    八虎卫扑上了,风雷剑阵已在顷刻间瓦解。八把锋利的宝刀,组合成无可撼动的刀
山……
    剑光狂泻而入。风吼雷鸣,暴乱的人体波开浪裂,漫天彻地的刀光里剑影阅烁。立
即出现血雨缤纷的可怖现象,人影狂乱地分散。
    四周合围的走狗,被这场惨烈的搏杀,惊得魂飞胆落,有几个发出骇绝的叫号,退
出这处惨烈的屠场,从此亡命天涯忘了刀剑。
    厢门开处,冲入五个人影。
    “国主速退!”有三个人看出危机,绕一侧奔向徽王,挡住了惊怖地后退的两虎卫,
不许两虎卫再退。
    另两人一男一女超越,挟住了惊呆了的徽王,向后堂的暗影中一钻,溜之大吉。
    一声惨号,黄自然一剑贯入一名虎卫的小腹,飞起一脚将尸体踢飞,剑方离虎卫的
身躯。
    “你们都退!”迎面堵住的三个男女同声下令。
    同时三剑猛然汇聚。
    “铮铮!”金鸣震耳,火星飞溅。
    三男女左右一分,暴退上堂。
    黄自然也连退五六步,一脚踩入血泊中,身形一晃,几乎失足滑倒。
    恶斗倏止,血腥刺鼻。后面合围的十余名男女,潮水般退出厅堂。
    堂上,徽王已经不见了。挡住黄自然的两男一女,稳下马步骇然变色。
    八虎卫只剩下一个活的,另一个受伤仍可站立。十二美女也仅剩下三名,也有一个
重伤挣扎难起。先前打头阵的十余名男女,没有一个活的。尸横遍地,沭目惊心。
    黄自然所穿的怪异夜行紧身衣,本来就五彩缤纷,再加上血迹,显得更为狞恶,更
为恐饰,只消看上一眼,保证会吓得魂飞魄散。
    他大感失望,狗王乘乱跑掉了。
    片刻间的雷霆万钧惨烈搏杀,他耗去不少精力,立即抓住机会调息,以便应付即将
到来的更猛烈搏杀。
    大敌当前,眼前的两男一女,显然是重要的走狗赶到了。
    他认识那个下令撤退走狗的女人,而且知道这女人剑上的诡异劲道与招术,皆相当
神奇可伯,很可能是走狗中最可怕的高手魁首人物。
    那天,江小蕙曾经告诉他这女人的来历。
    那天,这漂亮绝世的少妇,穿了紫色的衣裙,走在众走狗的前面,可知身份甚高。
    而据江小蕙说,这女人曾经穿道装,负责查验接收掳来的少女。
    今晚,这女人穿了玉色衣裙。风华绝代,美得令人屏息,手中剑龙吟隐隐光华四射,
却又令人望之生畏,绮念尽消。
    两个男的正相反,年约半百,相貌狰狞,目光极为凌厉,浑身散发出阴森诡异的气
息,慑人的气势极为强烈,是那种具有天生杀气,令人害怕的暴决型霸王人物。
    “你就是黄自然?”美丽女人惊容仍在,用不稳定的声调问。
    黄自然的装束更诡吊怪异,根本看不出面孔在何处。
    “只有我才敢来找你们,你不信?”他的呼吸已经恢复原状,一字一吐中气充沛。
    他心中明白,这女人在试探他的精神体力状态。
    双方全力一击,精力耗损可观,谁的精力恢复得快,便是修为最深厚的强者。
    “取下头罩,我要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免了,反正我不是什么美男子俊丈夫。”
    “老天爷!难怪你能铲除玄武门的杀手。”女人转变话题;“片刻间,你把国主的
亲信,几乎杀了个精光大吉,如果我晚来一步……”
    “你如果晚来一步,就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死国主了。女人,你们把掳来的少女藏在
何处?”
    “不要妄想,阁下。”女人悦耳的嗓音开始改变,变得怪怪地:“你很幸运,我们
今晚所布的网罗,重点没设在这里,我的人都不在。”
    “也许是你的人幸运不在这里,在的话,结果将和这些国主的亲信一样,一个个摆
平在这里。”
    “你严重损害了我们的权益,威胁我们的生存,不论在公在私,你都是我们的死仇
大敌,必须将你……”
    玉色的衣裙开始飞扬,手中光华四射的长剑一挥,蓦地风生八步,隐雷殷殷,她像
个凌空欲飞的仙女,可惜手中是杀人的剑,而非要散花的花篮。
    两个相貌狰狞的中年人,身躯涌起阵阵轻雾,身影在雾影中忽隐忽现,像驾云兴雾
的天神降临。
    各处所悬的灯笼,开始晃荡摇曳,光影错乱,人影依稀如虚似幻。
    黄自然一声冷哼,屹立如山,横剑相候宝相庄严。
    其实他已经成为略具人形的怪物,谈不上宝相庄严,该称妖相慑人,并非人类。
    蓦地狂风大作,雾气涌腾。
    女人的形象也开始改变,玉色衣裙突然自行裂开、飞扬、脱体,幻化为满天飞舞的
白蝴蝶,大小不一,随风飞舞振翅有风雷声。
    她并非裸体,原来里面也穿了玉色的软绸紧身衣裤,曲线玲珑透凸,该高的高,该
细的细,该圆的线条浑圆无瑕,与裸体相差无几,却备增诱人的魅力,令人目为之眩,
情欲猛升。
    现在,她与有斑纹迷彩的黄自然,在外型上相近了,同样充满神秘诧异的气氛。
    剑一挥,光华连闪,响起一声轻雷,身影随即隐没在涌腾的雾影中。
    云雾也掩盖了黄自然的斑澜身影,整座大厅似乎已完全变了。
    一声金鸣,雾气腾涌加剧。一剑接触,引起气流变化。
    黄自然的身影,因云雾时浓时淡,而呈现时隐时没的变化,怪异的身影开始扭动,
变化为各种奇形怪状的可怖形态。总之,他已经不具人形了。
    一声异啸,他浑身突然火焰飞腾。他怪异的身躯扭动加剧,逐渐萎缩,在熊熊烈火
的包围中。像是正在逐渐融化。满天雷电闪烁,光与声撼人心魄。
    优美动人的月白色胴体,蛇一样的向火焰中心滑行。坚实的楼面有点滑,因为到处
有血迹,因此她的前半身,出现腥红的血影。有不少尸体,她滑过第一具尸体旁,毫无
阻滞,向前一滑,迎面又有一具尸体挡住去路。她向侧一扭,要绕过尸体。
    蓦地尸体一蹦一翻,八爪鱼似的抱住了她,把她按在下面。
    一声娇叱,压在她身上的尸体飞抛而起。
    她向前一滑,消失在雾影里。
    风声呼啸,电光连闪,雷声殷殷,雾影中鬼物时隐时现,大厅已成了混沌世界。
    她出现在火圈内,距蹲伏的黄自然约一丈左右。
    圈外近丈火馅飞腾,热力似乎并不足。
    “我想,你一定是男人中的绝世奇才。”
    她以剑支地,呼吸一阵紧,高耸的酥胸因起伏而呈现美妙的线条,显然她耗损了不
少真力,才能进入火圈。
    黄自然拾起头,头呈现怪异的非头形象,仅露出的神光炯炯大限,让人觉得确是人
头而已。
    “也许吧!”黄自然的身躯,仍在怪异扭动。“你是女人的鉴别专家,想不到对男
人也另具慧眼。你知道用有特殊体质的少女,取鬼神皆怕的天癸炼春药。难道说,特殊
男人身上的秽物也有特殊用途?”
    “你以为京都紫荣城内,所养的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是养来泄欲的?告诉你,男人
女人都有用途;人对食物的横念,是吃什么补什么,明白了吧?”
    “天杀的!你们真该死。”黄自然虎目怒睁:“没有你们这些邪门外道妖孽,唆使
皇帝藩王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这世间一定要可爱些。”
    “用不着悲天悯人,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知道。”
    “是吗?你的魔火好像后力不继了呢!”
    “那是因为我不想一下子炼死你。”
    “我在等你全力施展呢!你的道行比我想像中要高得多,但要想炼化我这金刚恐非
易事。”
    “你不要死鸭子得把——嘴硬。老实说,我还真舍不得炼化你,你是我太虚瑶姬傅
灵姑,在行走天下云游各界五裁,所碰上的最强悍劲敌,以及天赋最佳的超绝男人,一
下子炼化了,未免暴殄天物。”
    “唔!我听说过你这个女妖仙这号人物。”
    “只是见面也不相识,对不对?我在天下云游,有多种面目,人如其名,灵姑这个
灵字颇为名实相符。不要再妄图抗拒了,你决难将魔火逼退三寸商寸,何必枉劳心力,
浪费真元?”
    “他娘的!你以为你的魔火大阵真能因住我?”
    “那是一定的,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嘻嘻……”太虚瑶姬荡笑。
    喷火的胴体也在扭动,魅力十足道:“你不觉得,你是天下最杰出的男人,我是天
下最优秀的绝世女人吗?你说。”
    “皮厚。”
    “你听我说……”
    “闭嘴!我和你这妖女,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唯一可做的事,是赶快加把劲,用真
元催动魔火,和我作生死一搏。”
    “我替徽王物色天资特异的美女,仅负责检验鉴定,其他的事与我无关。以往取少
女天癸炼药,是由目下在皇宫替皇帝张罗的通妙散人梁高辅经手,那老鬼绰号叫人妖。
离开钧州王府之后,改由魔爪丧门陈老先生负责,所有的计划都是魔爪丧门策定的。你
做得实在过份,我只好挺身而出收拾你……”
    “就凭你仅有七分道行的体外魔火,就敢奢言夸口收拾我?”
    “我困住了你,不是吗?”
    “再拖片刻,你就会贼去楼空了。”
    “别忘了我还有协助的人,只要他们……”
    “所以,得先把你弄死。”
    怪影一滑而出,两人像蛇一样缠在一起翻滚,三两滚便滚出火阵外,烈焰先是狂升,
然后徐徐熄灭,原地没留下任何曾经着火的痕迹。
    两人虽然面对面说话打交道,其实仍在用神意内功相搏,因此身躯不住扭动,双方
皆暗中用神功,要突破多方的力场中心,真力的耗费颇为可观。
    贴身相搏,所耗的精力更巨,而且浪费精力,举手投足皆无法发挥全力。
    一阵翻滚,四条手臂死缠在一起,相互制止对方用手指攻五官要害,下身的四条腿
也绞在一起施展不开,不能踢不能撞,毫无着力处。
    云雾弥漫中,两个相貌狰狞的人,终于出现在一旁,收了剑四手齐伸,要擒住滚倒
在地,纠缠在一起的人,四只手爪像大铁钳,更像巨大的鹰爪。
    矮小的人影悄然排雾而至,出现在两人身后。
    人在情急之下,会不顾一切发出神力。
    矮小的异影,是扮小花子的江小蕙。
    她咬牙切齿双手运剑,左一挥砍掉一个人的头颅,反手顺势回砍,另一颗脑袋也飞
起,剑当刀使,得心应手。
    地下的黄自然,恰好大喝一声,把死缠不放的太虚瑶姬,震飞出丈外,一跃而起。
    “快走!”他急叫。
    江小蕙正要扑向飞落的怪白影,突觉沾有血迹的白影双手一分,火焰喷出,吓了她
一大跳。幸好黄自然到了,挽了她的小腰肢飞退丈外,拾好退在喷来的火焰前,她仍感
到热流扑面。
    冲出一座屏门,撞毁木壁钻出外廊。
    后面,人群正往厅内涌。
    “我将力尽,快走。”黄自然的嗓音已有点走样。
    两人翻越朱栏,匆匆向下飘落。
    叶御史大宅乱得一踏糊涂,人群遍搜每一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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