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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茅棚中的黑煞女魅宽心地躺在干草上,她成了一个冷眼旁观的人。
    镜花仙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时进进出出,睁大眼睛拉长耳朵,留意四周的动静。
四周黑沉沉,各种野生小动物,不时发出怪异的声响,一星星茧火在草丛间流动。少此
的异声,也会使她惊跳起来。
    “她们不会回来了。”黑煞女魅用上了攻心术:“你们在江湖上汾鬼计算人,今晚,
必定被真鬼作弄了。真绝,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镜花仙姑厉声说:“就算世间真有鬼,师妹和两位姨道术通玄,
鬼物忽施其技,我一点也不担心。”
    “真的呀?”黑煞女魅嘲弄地说:“既然不担心,你怎么进进出出六神无主?我看
得很清楚,一有异声,你的手就接上了剑靶。喂!是降妖伏魔的桃木剑吗?”
    “是杀人的剑。”镜花仙姑看走近凶狠地说:“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个被杀
的人就是你。”
    “咦!为何杀我?”
    “一定是你那个姓彭的男伴在弄鬼,”镜花仙姑咬牙说:“他可能会五行遁术,在
四人合击下居然能无声无息遁走。下次见面他绝对遁不了,哼!”
    “真的呀……”
    镜花仙姑踢了黑煞女魅一脚,把黑煞女魅嘲笑意味十足的话踢得咽回腹中。
    “百了谷的武功世无其匹,百了谷的道术字内无双。”镜花仙姑的嗓门相当大:
“这两年出道以来,罕逢敌手。连功臻化境,武林朋友闻名丧胆的断肠箫,也奈何不了
我姐妹。
    举目江湖,只有我姐妹敢于和断肠箫第二次约斗,你那位姓彭的男伴,能比得上断
肠箫吗?”
    “你不要用这些大话来唬我,嗓门大并不表示你了不起。”黑煞女魅缓过一口气,
也放大嗓门:“我黑煞女魅出道比你们多几年。
    我也曾经见过不少自称世无其匹,宇内无双的高手名宿,他们有许多已经进了坟墓。
你既然自命不凡,为何不和我公平决斗说大话……哎唷……”
    镜花仙姑狠狠地踢了她两脚、痛得她浑身发僵。
    “天亮之后。”镜花仙姑冷笑着说:“我会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要你死而无怨。”
    “我记住了。”她忍痛大声说。
     
    ※               ※                 ※
     
    破晓时分,彭允中在小河中洗净了一身泥污,穿着停当,向一旁的草丛走去。
    三个女人被制了穴道,再用她们的腰巾撕开绞成捆索,反绑了双手。她们全身被泥
桨所包裹,除了脸部曾经加以简单拭抹之外,其了皆保持原状,成了三个望之不成人形,
可怕而又可笑的怪物。
    “天快亮了,我们该准备动身了。”他拉住了牵拖的绳索,神态轻松地说:“诸位
最好安分些。对那些不自爱想打鬼主意的人,在下必定好好整治一番,决不容情。”
    “该死的!你要将我们押往何处去?”水月仙姑挣扎着站起大声叫骂:“你不打算
让我们洗一身泥浆吗?你这天杀的坏胚!”
    “押你们去交换人质。”他拖动绳索,强迫两个老道婆站起来:“你们那位硕果仅
存的女人,看守黑煞女魅看得紧,不理会外面的骚扰,躲在草棚内死守着黑煞女魅。所
以,我打算用你们三个人来交换她。”
    “你休想如意,我那师姐是铁石心肠。”水月仙姑顽强地说。
    “我要亲见她无视你们的死亡才能相信。”他轻松地说:“她真能眼见你们被杀死
而无动于衷,这种人留在世间,将是一大灾难,我会杀死她永除后患。”
    “你不是我师姐的敌手,哼!”
    “我承认你们都很了不起,但我也不是弱者。这几天、我会过不少武林高手,彼此
一见面就杀气冲天。这方面。你们比我强,我对杀人毫无兴趣。走吧!不要逞强。逞强
对你们毫无好处。”
    不管三个女人是否愿意。他领先便走,像拖了三条牛。
    镜花仙姑挨过了漫漫长夜、心中的恐俱和焦躁是可想而知的了。
    她心中明白,三个同伴必定凶多吉少。
    当她看到彭允中牵了三个泥人,出现在晨曦中向茅棚接近,确是吓了一大跳。
    当她分辨出三个泥人是她的同伴时,更是惊骇万分,心中发冷。
    黑煞女魅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得救了。
    镜花仙姑机智地拖起黑煞女魅,拔剑在手,将人推出茅棚外,严阵以持。
    彭允中在三丈外止步,将三个俘虏并列在一起。
    “镜花仙姑,三换一,咱们交换俘虏。”他扬声说:“令师妹说你天性铁石心肠,
宁可让她们三人被杀死,也不会在胁迫下低头。但在下信。特地前来求证。现在,我等
你一句话,交不交换?”
    “敝师妹说得对。”镜花仙姑厉声说:“本仙姑……”
    “哈哈!你要我相信你不顾师妹姨的死活?”彭允中打断对方的话。
    “是的!”
    “不交换?”
    “不交换!”
    “好,你我同时处死俘虏。”彭允中沉声说:“然后,你我来一次生死存亡的了
断。”
    镜花仙姑一掌拍在黑煞女魅的背心上,将人拖倒。
    “胜得了本姑娘,再谈交换。”镜花仙姑亮剑叫:“黑煞女魅说你十分了不起,本
仙姑却是不信。哼!你敢不敢与本仙姑公平决斗?”
    “你很笨。”彭允中笑笑:“先交换俘虏,那就是四比三你们可以占忧势的一场拼
搏,而你却选择一比一。好,我答应你。”
    他摘下水月仙姑的佩剑,连鞘抓在左手举步向前走。
    在师姨试图挣脱捆绳,但穴道被制用不上劲,多用一分劲,便感到浑身发软,徒劳
无功。
    “小心他的怪异内功和身法。”大师姨放弃挣扎大声叫嚷“这小辈的内功不反震外
力,但似可消力。身法滑溜如蛇,打击抓戳皆伤不了他。”
    彭允中出其不意将老道婆撞入泥淖时,身上曾经受到老道婆几记致命的打击,所以
老道婆知道他的内功怪异。
    他不但内功怪异,也作了万全准备,事先脱光了衣裤,再在泥桨里滚了一身污泥,
成了一条活跳的泥鳅。
    难怪自己以为功臻化境的老道婆无奈他何,几乎所有的武林人,皆不屑使用这种赤
裸搏击的绝招。
    他生长在泥水中,自然而然地用来对付三个女人,可知他是一个不讲原则,不理会
浮名虚誉的人。
    三个女人脸皮再厚。也不敢将他赤身搏击的事说出来。
    “彭允中,小心这鬼女人的妖术。”黑煞女魅了急急向他提出警告。
    镜花仙姑仍然保持昨晚的打扮、披发及腰,内穿月白道袍,外罩绿色怪披风,全身
散发出妖异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脸上没截鬼面具。
    两人相距丈余,面面相对。
    似乎四周的气流,突然发生变异,气温急降,晨曦中涌起淡淡的晨雾,更增三分妖
异诡秘的气氛。
    “你不要动杀机。”彭允中突然收敛了笑容:“你我不是死仇大敌。你如果凶狠的
想杀我,要我神形俱灭,你也将冒同样的风险,值得吗?”
    “孽障!剑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道你不明白?”镜花他姑身形徐动,脚下走
着天罡步,剑随步法挥动:“你说得对,我要你身形俱灭。”
    步法渐紧,剑舞渐急,剑气出现破风声,绿色的身影逐渐扩彭,幻化。
    “不要逼我!”他高声说,移步后退。
    蓦地阴风乍起,风雷隐隐,绿色的人影急剧闪动、旋舞、一变二,二变四……
    无数绿色的人影形成合围、万剑汇合。
    一个淡淡的人影,带着一缕剑芒,突然破空上升,冲破云雾似是破空飞去,远出三
丈外。
    要地手脚急剧挥动。身形盘旋折向、划出一道美妙的半圈降赢,接着橡流星般焕然
疾落,消失在及腰茂革中。
    全神贯注旁观的人,注意力皆放在云雾腾涌中的急剧旋舞人影,却没留意上空有人
穿破云雾而出。
    即使留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飞升的速度太快了,很难正确分辨人影,也许认为
是云雾变异的一部分。
    “咦!”云雾汹涌中、传出镜花仙姑的惊呼声。
    人影去势如电,逝影依稀,似是掠草梢而过,三闪二闪蓦而消失。
    镜花仙姑破雾而出。游目四顾。
    “你们看到他遁走吗?”镜花仙姑向远处的三位同伴高声问道。
    “没有呀!你不是用炼魂阵困住了他吗?”大师姨也高声说:“大小姐,你行阵的
道力精纯多了,很可能把他炼化了呢,找找看。”
    “没见到血光,没嗅到血腥……”
    “该有布帛破巾……”
    “没有……哎呀!那小贱妇不见了……”
    摆放在三四丈外草棚前的黑煞女魅,确是不在原地,像是平空消失了。
    “把我们解开,师姐。”水月仙姑急叫:“他会五行遁术,我们用搜魂术搜他出来。
他并末练至通玄镜界。不可能远走,一定附身在这附近某些草木上。”
     
    ※               ※                 ※
     
    彭允中和黑煞女魅在三山别西面的辽湾乱岩堆中,坐在几株杂树下,轻松地进食。
一旁。搁着他俩曾经被百了谷妖女没收的两个包裹。
    他不但救走了黑煞女魅,而且带走了放在草棚内的包裹。
    “你是怎么脱出妖女的妖阵的?”黑煞女魅笑问。
    “当然是逃走呀!”他笑笑:“我搜过水月仙姑三个人的百宝囊,知道他们的伎俩,
我对这些旁门道术不算陌生,她困不住我。”
    “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黑煞女魅追问。
    “是的。”他正色说:“练武人气壮心雄,兵刃在手便自以为可以威服天下,其实
刀剑技击威力有限,以声色杀人却威力无穷。
    术无所谓正邪,用之正则为神通,用之邪则为邪术。
    不论神通或妖术,皆不脱声色二字。只要你能以正、自信、刚毅,不轻敌也惧敌,
自会百邪回避,堪可自保。”
    “你胜得了那镜花仙姑吗?”
    “这……不能、”
    “为何?”
    “这……”
    “我与她无冤无仇,杀念一生。首先我自己就理亏。有伤天和不合人道,在心理上
我就输了一着。”
    “傻瓜!她要杀你,你是理直气壮的自卫杀人,你不是理亏的一方,你不明白其中
道理,以后会吃大亏的。”黑煞女魅苦笑着说。
    “我了解你或许有道理,而我也认为我有道理。有理说不清不谈这些,耽搁了一夜,
得找地方歇息。”
    “就躲在这里不好吗?”黑煞女魅分向两边指指点点:“东面可以看到三山别庄的
动静,西面可以看到江湾五艘船的活动情形。只要我们不走动,就不会引起两方面的人
注意。安全双方便好极了。”
    “距两方面都太近,而且夹在两方的中间。”彭允中并不认为这里安全:“可以想
像的是,两方面都会派人侦查对方的动静,这里虽然偏僻而没有路,显然正是眼线活动
的好地方。”
    “你就是胆子小。”黑煞女魅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双方的情势,正好从跟线口
中讨消息。”
    “我只担心两方两派出的不是眼线,而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厉害杀手,你我夹在中间
两面受敌,凶多吉少。”
    “你根本不懂。”黑煞女魅摆出训人的面孔:“接引人魔人多势众,伺机而动。三
山别庄采守势以逸待劳,恃险以守,根本犯不着派人出来送死。
    我敢给你打包票、经过此地的人,一定是接引人魔派出的爪牙,是我们等待取口供
的人。我要知道接引人魔的主事人,到底是何来路,所以我认为这里很好。”
    “好吧!我看你的性格倔强得很没有人能改变你的决定。”
    “我能有今天的局面,就得力于我们刚强性格。”
    彭允中不再多说、摇摇头埋头进食。
    日上三竿,他俩躺在树下歇息养神。
    黑煞女魅躺在他左侧,阵阵女性的淡淡幽香直往他鼻孔里钻,靠得那么紧。真令他
感到有点心猿意马。
    “我在想。”黑煞女魅转脸向他说:“百了谷的妖女,除了妖术可怕之外。真才实
学并不出色,一比一,她们绝不是我的对手。”
    “真的?”他笑问。
    “镜花仙姑的剑术成就有限。”
    “她在刹那间攻了我二十七剑之多,你恐怕办不到。”他毫无机心地说。
    “别骗人了,你把我看成外行?”
    “信不信由你。”
    “我是亲自目击的,当然不信。我亲自看到她在舞剑,而不是击剑……咦!你怎么
啦?”
    他已挺身跃起,将包裹踢入树后的草丛中。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
    “有人来了?在何处?”黑煞女魅一惊、也挺身而起。
    “东面,隐起身形。”
    黑煞女魅向东面眺望,怪石、乱草、杂林。视界远不及二十步,那有半个人影?
    “你总是疑神疑鬼。”黑煞女魅说,扭头一看,已失去他的踪迹,不用猜也知道他
已经躲起来了。
    至于躲在什么地方,却无法估计。
    最后,黑煞女魅要极不情愿也往草丛中一钻,口中仍喃喃地说了三个字:“怕死
鬼!”
    片刻,东面的几株大树下,果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草丛中潜伏的黑煞女魅一怔,但仍然不相信彭允中躺在地上可以听到远处的声息。
这两个人出现,只是巧合而已。
    两个人并不偷偷摸摸行动,而是大摇大摆背着手走路、像是进山探幽的风雅人士。
    是公孙庄主的两个爱子,公孙英和公孙雄兄弟俩,一袭青袍像两个挂剑游学的书生,
英华外露,气概不凡,英俊魁伟,不可一世。
    黑煞女魅眼神一变,俏巧的樱桃小口出现笑的线条。
    在江湖朋友的口中,对黑煞女魅的风评并不佳,认为她是个喜欢与英俊男人打交道,
裙带甚松的女人。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
    彭允中也年轻英俊,但穿了贫民服青直裰,粗布裤软布鞋,头上梳个懒人髻没有发
结饰物,与公孙英兄弟一比,就差得太远了。
    兄弟俩并肩而行,背着手泰然低声谈笑,似乎不是前来侦查的人目光一直不向左右
观察。
    但接近到三丈外,兄弟俩不约而同的站住了。
    两人的目光,落在黑煞女魅潜伏的草丛。
    “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公孙英微笑着说,煦煦温文不带丝毫火气:“躲累了
吧?何不现身谈谈?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黑煞女魅长身而起,妩媚嫣然一笑,媚目是异采涌现,笑容动人极了。
    兄弟俩同时一怔,颇感意外。
    “姑娘一身黑。”公孙英微笑着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是这几年来,声誉
鹊起名震江湖的黑煞女魅,最神秘最美丽的可爱姑娘。”
    “唷!公子爷这张嘴.话说得好甜。”她缓步相迎,袅袅娜娜莲步轻移,笑容更为
动人:“你是捧我呢.抑或是存心损人?“
    “天地良心。”公孙英欣然说:“在下还不曾在江湖闯荡过说的话绝不参杂机心,
除非姑娘坚决自认是东施无盐,在下就无话可说了。”
    黑煞女魅一怔,不住打量这两位俊逸的年轻人。
    “两位是刚出道的?”她意似不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不知出身于那一位高人
门下?”
    “这很不公平。”公孙英笑笑:“姑娘在江湖名号响亮,但从不将真名实姓告诉任
何人,愈神秘名气愈大。
    在下兄弟不才,初入江湖.也想东施效颦。隐起真名实姓,希望藉此提高知名度。
姑娘一见面就盘问根底,这算公平吗?”
    “除非姑娘肯先将尊姓芳名见告。”公孙雄眼中,有诡谲的光芒闪动。
    “算起来,姑娘该是江湖先进,成就蜚然的成名人物。”
    公孙英继续讨好:“黑煞女魅轻功绝世,剑术通玄,听说已经名列江湖十大俊彦之
一,不知肯否提携后进。允许咱们兄弟追随骥尾,在江湖历练一番,以便早日出人头
地?”
    黑煞女魅大感兴奋,被棒得芳心受用已极。
    最近几年来,年轻的武林子弟纷纷出道。有些人扬名立万名气渐大,有些人霉星高
照死在江湖!
    有些人有勇无谋,一直受人驱策,
    有些人闯得头破血流依然默默无闻。
    她黑煞女魅是相当幸运的一个,但要想真的跻身于风云榜上的人物,还不够分量。
    英雄是捧出来的。
    捧,必须有人。
    长辈、亲属、朋友、朋友的朋友……这都是培植实力的本钱和基础。
    她黑煞女魅虽然有不少朋友,但却缺乏具有惊世绝学的朋友匡助,这就是她有意亲
近彭允中的动机和手段。
    现在,她碰上了更为俊秀,更具英风豪气的公孙兄弟,心中油然而生出笼络两人的
念头。
    “你客气。”她媚笑着说完全忘了在此地潜伏的目的:“两位既出道闯荡江湖,想
必具有了不起的真才实学。我看两位都佩了剑。”
    “不错。”公孙英拍拍佩剑:“在下兄弟不敢夸口剑术通玄至少有自信可登大雅之
堂。”
    “唔!勇气与信心……”
    “在下兄弟什么都有,勇气尤佳,信心十足。”
    “你很自负。”
    “不自负便是庸才,最好不要在江湖现世。”
    一声剑鸣,黑煞女魅拔剑出鞘。
    “本姑娘要领教阁下几手剑术。”她的口气相当托大:“能接下黑煞女魅百千剑你
已经向江湖名人的途径迈出一大步。有许多名门大派子弟,就是凭本领向高手名宿挑战
而声誉鹊起的。”
    公孙英眼神略动。煞气乍现乍隐。
    “姑娘肯指教,在下深感荣幸。”公孙英欣然拔剑;“据在在所知,许多位高辈尊
的高手名宿,挟技自珍修养到家,除非大损他们的尊严威协他们的生命,他们从不浪费
工夫指教后进。姑娘的气度,在下万分敬佩与感激。”
    指教,可不是拼命,也不是较技,更不相互印证。
    身份地位高的人指教后学,只能守不能攻,攻也必须点到即止;而受教的人却可全
力施为,极为危险吃力不讨好。
    所以那些成名人物,极力避免做这种傻事。一着输,便将输掉一世英名。
    公孙英一口咬定了黑煞女魅,用指教两字扣牢了她。
    黑煞女魅大概被奉承得忘了生辰八字。
    她先前说得相当客气:“领教”两字本来是江湖的场面话,与“指教”完全是两码
子事,她应该有权加以改正的。
    但她却被奉承得昏了头,没想到要纠正对方的语病。
    公孙英也不给她有纠正的机会.声落人动、客气地急趋下首立即拉开马步献剑行礼。
    “在下受教!”公孙英客气得反常,笑吟吟地说。
    黑煞女魅在江湖以机警泼辣著称,今天碰上了更工于心计的公孙英,旗鼓相当。
    两人的武功,也旗鼓相当。
    按礼数客套一番,公孙英首先移位制造机会,最后移到东面攻出第一剑。
    黑煞女魅在开始举剑时,便已神智清明。这瞬间,她从公孙英的眼神中,看到了奇
异的闪光,看出了凶兆。
    闯荡数年。累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这种从历练得来的经验极为宝贵,刹那间的反
应便可决定生死存亡。
    “铮铮!”双剑突然接触。
    公孙英攻出的第一剑平平无奇,即使是外行人,也可以看出是蓄劲不发的虚招佯攻。
    可是,剑出一半,虚招急剧变为致命一击,排山倒海似的浑雄劲道在这刹那间突然
迸发,速度加快了三倍,剑部陡然爆发,一剑连一剑,势发重霆。
    黑影斜飞,黑煞女魅连人带剑被震出三丈外。
    这瞬间,她用上了绝顶轻功,用上了借力术,在千钧一发中收劲借力外震,躲过了
最可怕的第三剑。
    “你好阴险!”她骇然叫。
    一声长笑,公孙英狂风似的跟到,剑涌千层浪,每一剑皆用上了九成劲道。
    黑煞女魅掏出了真才实学,用上了游斗术,八方飘掠走如电身影依稀难辨虚实。
    在表面上看,她完成处于挨打境界,在剑山的笼罩下险象横生,她的剑连封架也力
不从心。
    可是,公孙英想在短期间逼她接招或逼至死角,无此可能,身影变幻如魅,剑始终
无法确实控制她;
    女魅的绰号,可不是平空混来的。
    公孙雄大感难堪,乃兄攻了百十剑,仍然无法摸清黑煞女魅的身法变化,他自己却
旁观者清,知道这样拖下去,将是不了之局,兄弟便恐将贻笑江湖,成名无望。
    “游斗算什么玩意?黑煞女魅,你不配称为名人物。”公孙推拨剑高叫:“好,在
下也算一份……”
    身侧,突然出现彭允中的高大身影。
    “你算什么一份?”彭允中拂动着手中一段两尺长、寸余粗的树枝说:“他们两人
势均力敌,一个气壮如山劲沉力猛,一个轻灵飘忽身法诡奇,正好各有长处,你何必上
去凑热闹?二打一公平吗?”
    “去你娘的!你是什么东西?”公孙雄破口大骂,突然抢出挥剑急袭。
    彭允中懒得理会,脚下不徐不疾移位闪动,手中的小树枝隐在肘后。任凭对方攻势
如何猛烈,他闪动的身法依然从容不迫。
    每一剑似乎皆可以击中他,但最后每一剑皆劳而无功。
    攻了三四十剑,彭允中依然保持原状。
    “哥,这小子比黑煞女魅更扎手。”公孙雄情急大叫,知道拖下去决难讨好。
    “收拾他们。”公孙英叫。
    “收拾”是兄弟俩的暗号,局外人决难了解其中的含义。
    剑势狂急挥动中.剑靶的云头巧妙地旋了一圈。
    彭允中缺乏搏斗的经验,但在近日的历练中,他逐渐成熟了,也逐渐知道如何发掘
对方的弱点。
    他逐渐摸清了公孙英兄弟俩的剑路,俩人的剑术出于一人所授,只不过公孙英的内
力修为稍精纯些。
    公孙雄剑上所发的剑气,也无法威胁他。
    他一时技痒,看破好机,突然切入一棍点出。
    小木棍长仅两尺、必须切入攻击,极为冒险。
    棍尖点到公孙雄的左肩尖,轻灵飘逸快逾电光石火。
    “啪!”木棍突然炸裂成数十段,是被公孙权身一剑自救,同时以护身奇功反震的
结果。
    “嗯……””公孙雄闷声叫,踉跄侧退,左臂抬不起来了,大概木棍所发的内劲已
攻破了护体奇功,受了轻伤。
    彭允中滑退了一步,身形尚未稳下,突然感到气机有异,头脑有点昏眩。
    不等他有所反应,缠斗黑煞女魅的公孙英,已摆脱纠缠,长啸震天猛扑而至,抢救
乃弟急似电雷。
    彭允中已被剑势所控制,临危自救,猛地扭身侧倒,奋身急滚。
    这刹那间的耽误,他失去掏取断魂萧所赠解药的机会,但也逃过一剑贯体的危机。
    昏厥前一刹那,他听到不远处黑煞女魅倒地的声音,知道大事去矣!
    “他们是断肠箫所说的公孙庄主两个儿子。”他心中狂叫。
    可是,他知道得太晚了。解药藏得太隐密。他无法及时取出吞服。
     
    ※               ※                 ※
     
    黑煞女魅从乌云黑地中苏醒,她发觉自己非常幸运。
    眼前幽光朦胧,好像天黑了。
    她一惊而起,坐起来感到身上凉凉地。
    “你醒了?”身畔传出她并不陌生的语音,是与她交手的英俊年轻人。
    她这才发觉,自己身在华丽的大床上,身上一丝不挂,薄衾滑落在一旁,她身上的
衣物包括裹脚布,全放在床前的春凳上。
    公孙英也全身赤裸,也没有任何布衾掩体,双手作枕以致上身抬高,盯着她邪邪地、
满足地笑。
    她身侧有男人这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却是唯一出于被迫的,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了,这种事她一点也不陌生。
    “你这天杀的狗!”她尖叫。咬牙切齿戟指猛戳公孙英的心坎。
    指一出,她知道不妙,内力发不出去,用不上劲。
    要点穴,指尖必须有百斤以上的劲道;要戳入人体,更需劲道两百斤以上。
    当然,用指甲抓也可抓入人体,但所造成的伤害有限得很、最多只能抓破皮伤一两
分肉。
    女人通常善于使用指甲;
    公孙英哈哈大笑,反抄住她的手将她按倒,左手五指如钩,抓住她高耸的五乳,玉
乳在五指下变了形。
    “你给我听清了。”公孙英沉下脸,凶狠地说。
    “哎唷……”她痛得尖叫。
    “今后,你如果不驯顺。”公孙英指的力道放松了些:“我妖你生死两难。”
    “你……你……”
    “我要在江湖扬名立万,一鸣惊人。你,就是我一呜惊人的保证。”公孙英另一只
手托住了她的下颚:“你,必须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女领班,随我遨游江湖。”
    “你……你杀了我……”她绝望地叫,泪下如雨。”
    “啪啪!”公孙雄在她的玉腿上掴了两掌。
    “我不杀你,你对我大有用。”公孙英冷笑:“但你如果自杀,我不会阻止你。反
正黑煞女魅做了我公孙英庄主侍女的消息,己经传出大半天了,你不死固然有大用,死
了也不可惜。”
    “公孙少庄主?你……”她吃了一惊。
    “我,公孙英,三山别庄的大少庄主这两天才正式闯道。”
    “你……”
    “你与无情剑的过节,就此一笔勾销,知道吗?”
    “罢了!”她不再挣扎,眼泪不再流:“我认了。”
    “我知道你会认的,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公孙英再次抓住了她的玉乳,语气更
凶狠:“不过,你必须牢牢记住,从现在起,你决不许可生出背叛我的念头,决不可向
任何一个男人瞟媚眼,不然,哼!”
    “我记住了。”她完全屈服了。
    当然,屈服的只是她的外表。
    “记住就好,抱住我睡。”公孙英躺下了。
    “你把彭允中怎样了?”她驯顺地躺下问。
    “打了个半死,囚在地牢内。哼!你想他?”
    “毕竟他曾经救过我……”
    “我知道,他把所经过的事都招了,那家伙是个大傻瓜,对你这个人间尤物投怀送
抱,居然不解风情无动无衷我可怜他。”
    “可怜他,那就饶了他吧!”
    “饶了他?你说得真轻松。阴司恶客长孙老伯要报被他打伤之仇,八指仙婆要报受
辱之耻。
    而家父要逼他交出一身绝技所学来,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在他身上转任何念头,不
然……哼!”
     
    ※               ※                 ※
     
    地牢很宽,共有四间囚房,一间行刑室。
    行刑室是专用来对付普通辽湖二流高手的。对付一流高手,公孙庄主有另一套手段.
那就是分筋错骨、九阴搜脉、缩筋收缩。
    全是不伤外表,却比伤外表痛苦百倍的酷刑。铁打铜浇的人,也禁受不起片刻的折
磨,便会魂飞魄散,精神崩溃。
    彭允中蜷缩在囚室的壁根下,浑身仍在抽搐,在昏黄的壁灯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
得可怕,肌肉扭曲变形,每一条骨肉都在抽搐颤动。
    他是近午时分被押入地牢的,在六七个凶暴对头的盘问下,受了五六种酷刑。但他
除了被胁迫的经过,与及同伴黑煞女魅寻仇报复的概况外,其他一概拒绝招供。
    直至天黑,他顽强的拒绝招供,先后共昏死十二次。幸而公孙庄主不要他死,不然
他早就死了。
    看守不给他吃喝,以便明天再进行逼供。
    所有的逼供者都是行家,都知道他已经贼去楼空,气散功消奄奄一息去死不远,绝
对无力动弹。连爬劲也不从心了。
    因为公孙英没给他解药,迷魂效果虽已消失,但消元的效力仍在。消元,意思是禁
制元气,消散不能恢复,直至元气耗尽为止。
    显然,公孙庄主已决定了他的命运。
    他在悄悄地运气行功,已经秘密地进行了一个半时辰,以大恒心大毅力和坚定的信
心斗志,来忍受无边的痛苦,立定决心自救,冲破了重重难关。
    看守坐在囚室外的小桌旁,目光灼灼观察四座囚室的动静。另三间囚空共囚了七个
人,一个个萎靡不振气色甚差,有两个甚至加了脚镣。
    断肠萧赠给他的解药十颗,他盛在一段寸余长的小竹管中,密封暗藏在青直裰的左
侧衣边内,并没有被搜走。
    他服下了两颗,药力增强了一倍。
    三更之后,他已停止颤抖。
    换了第三班看守,是个虬须大汉,仅在换班时察看了他片刻以为他睡着了,不再多
加留意。
    公孙庄主和一些一等一的高手名宿,都是内功各有专精纳行家,全都认为他练下了
正宗内功,却不知他练有另一种神奇的练气绝学。
    那是一种可以保住心脉,收敛元气,不戳破心脉绝对死不了的奇功,玄门弟子成道
的根基。
    四更正,斗转星移。
    但地牢中是无法确知时刻的,必须,从看守换班的情形作估计。
    那位看守离开了桌后的长凳,开始走动提神,信步巡视一排四间囚室。酒杯租的铁
栅,间隙不会少于半尺,可以一目了然看清每一个囚犯。
    彭允中被囚在第一间,只有他一个人。
    看守看清他蜷缩在后面的壁根下,似乎已经僵死多时了,用不着细察,信步巡向第
二间。
    第三间,第四间……
    彭允中像一条软体的虫,也像一只田鼠,不可思议地蠕动着挤弄着,竟然从不足半
尺的栅缝中挤出。
    他的头骨,似乎可以叠合。即将出生的婴儿,头骨是可以叠合的,但一出娘胎不久,
便永远不能变动了。
    一只粗有三寸体径的田鼠,可以轻而异举地挤过三四分宽的地隙。
    人是不可能回复胎儿阶段的,人也不是田鼠。
    他,确是挤出来了。
    看守刚看完第四间囚室内的两个囚人,刚要转身,脑门便挨了一记重击,腰间的一
串锁匙被取走了。
    放出六位难友,他从刑室取来了几个绳索,几件可作兵刃使用的刑具。
    “诸位谙水性吗?”他向六位难友问:“能浮起来就成了,我们在临江一面跳水脱
身。”
    六位难友都是江南人,水性都过得去。
    “唯一能辨方向的是天空,谙位认识紫微星吗?”他又问:“紫微在北天垣,庄北
面临江。”
    “老弟,为何不从庄门杀出去?”一位中年人问。
    “只有庄北连着庄墙,地牢在后庄。往前走,出了庄也冲不过奇门埋伏。在下目前
只剩下两成元气,连一个二流高手也对付不了。”
    “我赞成跳水。”一个年约半百的人说:“咱们这几人,多少受过一些刑受了一些
伤,冲不出去的。”
    “诸位必须记住,要全力逃生,假使心中愤怨难消,逞强发狠报复,一被缠上、一
切都完了。”他郑重地说:“留得青山庄那怕没柴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诸位务必记住,全力逃生,有多快就走多快,除非到了生死
关头,决不可与人拼搏。现在,准备走。”
    天险不可恃,三山别庄把临江一面看成天险,警戒难免疏忽了些。加以天将发白,
负责警戒的人戒意松懈,等发现庄内有人中出,已来不及集中全力堵截了。
    七头疯虎出柙,全力狂奔,仅在后庄墙的墙头,与三名警哨遭遇。
    警锣狂鸣,仓皇赶到的高手们,只能望江兴叹,逃走的人已经鸿飞杳杳了。
     
    ※               ※                 ※
     
    镇江方面又赶到三艘船、绝剑秦国良已经获得大援,八艘大船泊在一起,岸上搭起
了帐幕,把附近当为禁地。
    看样子,绝剑要和三山别庄彻底了断。
    闻风赶来看风色的人,散伏在附近等候好戏上场。
    一连二天,双方皆在紧锣密鼓准备,双方赶来助阵的友好络绎不绝,风雨欲来,情
势日渐险恶。
    彭允中潜返府城养伤,府城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处。
    他身无分文,从接引人魔船上搜得的金银珍饰、已经被公孙英兄弟没收了。好在府
城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名园胜境,里面正好藏身。人穷志短,他只好横下心,走上了穷途
末路江湖人不得不走的邪路,向大户人家偷窃。
    食物需钱,买药需要钱,无钱逼死英雄汉,不偷不抢,又没有朋友周转接济,非饿
死不可。
    他已经感受到金钱的压力,感觉出金钱的重要。闯荡江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搞不
好就会焦头烂额,满腹辛酸,甚至送掉性命。
    他想到三山别庄那笔皇贡,那三十斤南海珍珠。
    珍珠在珍宝店是论颗买的,皇贡的确不同凡响,论斤算,帝国王权家天下,确是写
意得很。
    他为何不将珍宝夺来?
    他在非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中活过来,从鬼门关里闯出来,九死一生的仇恨种子,深
埋在他的心底。
    二天一过,他大踏步迈入复原的坦途,心底仇恨的种子,也开始萌芽、茁长。
    接引人魔、飞天豹那些人,胁诱他的仇恨,已被三山别庄那群人迫害他的仇恨所取
代。
    三山别庄、三山别庄……
    地牢酷刑的仇恨,还有那三十斤珍珠!
    三山别庄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而他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同伴黑煞女魅也不知下
落,她的遭遇目下如何?
    他真的不愿去想,不敢想。
    也许,这风流美艳的江湖浪女,已经被公孙兄弟杀死了吧?
    复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蛇神牛鬼打听消息。
    奔走了一天,他心中一宽。
    接引人魔的大援已到,双方正相持不下,风雨将临,大火拼正在积极酝酿中。各地
闻风而来看风色的高手名宿.络绎不绝。
    黑煞女魅已成为三山别庄的人,消息上说,她已经投效三山别庄,做了大少庄主公
孙英的侍女。
    公孙英兄弟俩的声望,突然直线上升,果然一呜惊人。
    这些消息不会影响他的情绪,只有黑煞女魅仍然健在的消息令他心宽,毕竟彼此同
过患难,同食同寝感情滋长,只要能活着便足感安慰了。
    当然,他不相信黑煞女魅肯甘心被人当作侍女来奴役,定然是受到公孙英兄弟的煎
逼,不得不忍辱苟延残喘。
    他有了第二个向三山别庄寻仇的理由。
    日上三竿,他出现在南门外的桥南虎踞桥市。
    虎踞桥跨运河,是南下苏州的陆路大道要津,桥南形成市街,设有简陋的码头,自
用的交通船艇可以停泊。
    市面相当繁荣,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得到,包括雇请几个地棍捅仇家三两刀。
    街中段的三山栈,是三山别庄设在府城的别业,藉开设栈号掩护,其实是联络站。
    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声息,都由这里快速地传往二十里外的三山别庄,所以公
孙庄主消息灵通,高枕无忧。
    栈房在后面、占地甚广,南北百贷堆满六座栈库,门面有三间,金字招牌三山栈三
个字十分醒目。
    起贷的时光已过,店堂渐静,三五个栈丁店伙正在收拾清理店堂,柜上两个师爷正
在埋头结帐。
    他大踏步进入店堂,并末引起店伙的注意,皆因他穿得寒酸比店伙好不了多少。
    事先已打呼清楚三山栈的底细,三山栈也不瞒江湖人。
    他走近柜台,这才引起一名店伙的注意。店伙以为他要探看两位师爷结帐,同进也
看出他不是自己人。
    “喂!你干什么?”店伙气势汹汹逼近他厉声问,像一位天神向小鬼问话。
    “来拆店的。”他也气势汹汹:“拆你这鸟栈号,有什么不对吗?”
    话说得粗野,五六名店伙立即放下活计,急步涌至,把他堵在柜口,一个个像是凶
神恶煞,气氛一紧。
    “该死的东西!”店伙怒火上冲:“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陀了豹子胆老虎胆敢来
撤野?”
    “这里不是三山栈吗?”他大声反问。
    “不错。”
    “三山别庄的庄主公孙龙那老王八……”
    店伙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捆出。
    他左手闪电似的架住来掌,卜一声响,右掌已同时在店伙的小腹上着肉。
    “呃……”店伙抱着小腹踉跄急退。
    一不做二不休,他大吼一声,后退、侧旋、飞腿、前冲、横扫……眨眼工夫,他掌、
掌、肘、腿有如狂风暴雨,把六名店伙打得鬼叫连天,仆而又起。刹那间的痛击、最后
六个人摔翻了一地爬不起来了。
    一名师爷吃了一惊,手一按台面跃上店堂。
    “你干什么?”师爷骇然问,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六个店伙都是孔武有力,武功根基不差的好手,怎么眨眼间六个人全倒了?这怎么
可能?
    “在下再说一次,来拆店的。”他双手叉腰,摆出泼皮面孔气势汹汹。
    “拆店?有何理由?”
    “公孙庄主欠了在下一笔债。”
    “什么?敝庄主是亿万富豪,欠了你的债?”师爷惑然问,生意人本能地想到钱财
债。
    “一点也不错。”他说:“亿万富豪欠的债更多,包括各式各样的债。有些债可以
赖,也可以还,但有些债是赖不掉也还不了。”
    “你是说……”
    “比方说,人命债。”
    “胡说八道。”
    “在下字字皆真。”
    “你的债是……”
    “在下没有债,而是公孙庄主父子欠了在下我的债,人命债十分严重,赖不掉,也
还不了。”
    师爷这才会过意来、脸色一变.原来是上门寻仇的,说过债并没错。
    这时,里面的打手纷纷抢出,六个被打倒的人。除了两个昏了的,全部连滚带爬避
至一旁哼哼哈哈。
    他又陷入十二名打手的重围。
    “三山别庄从不赖债。”师爷沉声说:“尊驾既然来了,自会还尊驾的公道。”
    “对,在下就是办公道而来。”
    “区区姓杨,杨伯达。才浅学疏,在本栈充任帐房夫子,请教……”
    “在下姓彭,彭允中,相信阁下决不会陌生。”
    杨伯达大吃一惊、包围他的十二个人更是脸色大变。
    途经镇江的江湖人,对彭允中一点也不陌生。他从三山别庄第牢受了致命酷刑逃出,
这件事以奇速向江湖轰传。被三山别庄弄入地牢的人,从来就没有逃出来的例子,所以
他才真的是一鸣惊人。
    三山别庄的人,正加紧追查他的下落。公孙庄主要求朋友襄助搏杀他的函件,已经
送出千里外了。
    再愚蠢的人也不会估料他仍在镇江逗留,更没料到他竟然胆大包天,打上三山栈讨
债。
    彭允中三个字,像一声春雷。
    “你……你你……”杨伯达几乎语不成声,惊恐地后退。
    十二名店伙,有一半抢入内堂取兵刃。
    “我来了,我该来。”他冷冷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汤夫子,你怎么说?”
    “我……”
    “我要公道!”
    “阁……阁下应该到三山别……别庄讨……讨公道,庄……庄主不在这……这里。”
    “他躲在庄中不出来,像缩头的乌龟。在下拆了你这鸟栈,他就会出来了。”
    “这……”
    “拆了这鸟栈,他再不出来,江湖朋友就会笑掉大牙了。所以,在下非拆不可。”
    “在下带……事你去见庄……庄主……”
    “去你娘的混帐!他非出来不可。”他怒吼,双手一抄、一带、一掀。整座千斤重
的大长柜,在轰然大震中掀翻崩塌。
    店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店内一塌湖涂。
     
    ※               ※                 ※
     
    城西南角的大功坊六福客栈,是颇有名气的一流客店,尤其是招待阔客的润秀楼。
设备相当完善。
    西首和近南一带客房,推开窗便可看到里外的万岁楼,近城一带街景,一览无遗。
    镇辽城墙西北和西南城角,都建了角楼,相当雄伟壮观。西北叫芙蓉楼,西南叫万
岁楼。
    由于运河与关河,皆从城南绕城西北流出京口,所以城西郊一带,自然而然地成为
江湖人活动的地盘。
    而这两座楼,也就成了江湖人夜间偷越城关的指向目标。
    有时守城的丁勇偷懒。不在城上巡夜,歹徒们干脆从楼前楼后上下,内可拾级升降,
外面用百搭链或普通缒绳飞抓滑落。
    城高不足三丈,轻功到家的高手,就用不着费事了。但真能一跃三丈的人少之又少,
人毕竟不是鸟。
    能用壁虎功游龙术上爬三丈的人,也为数不多,人不可能成为真的壁虎。
    所以天下一黑城门关闭,门路不熟的江湖人,就极少出入活动了,要是被官府抓住,
不死也得脱层皮。
    二楼两侧的几间客房,三天前已被一群女眷包下了,连带其中一间西花厅,不许其
他同楼的旅客走动。
    两位少妇与三位十五六岁的艳丽少女.在花厅内密谈。
    有两位十三四岁的小侍女,表面上是照料内外,其实是把守西花厅前面的走道,不
许闲杂人等接近。
    “丹华,你确定捣毁三山栈的人是彭允中?”坐在上首的少妇向身畔的少女问。
    “这是他自己说的,师父。”少女说:“徒儿也是从看热闹的人口中探出的。徒儿
向道上的人打听过,没有人知道这位叫彭允中的人的来历,也没有人见过这个人。所以,
必须进一步追查。”
    “师姐,我担心的是其中别有阴谋。”另一位少妇黛眉紧锁,显出内心的不安。
    “师妹的意思是……”
    “是公孙老狗设下的阴谋诡计。”
    “怎见得?”
    “利用这个人,吸引仇家的注意呀!”师妹作有条理的分析“比方说,我们搭上了
彭允中,说出我们的意图,公孙老狗就可以知道我们的动静了。”
    “当然有些可能。”
    “一个没没无闻的人,敢向三山别庄挑衅?再说,三山别庄的地牢有如阎王殿,还
没听说过有人逃出来的事,这种骗人的把戏未免太露骨了。”
    “就因为露骨,所以可能是真的。”师姐坚持已见:“等极乐仙子方面的消息传来,
就可以弄清真假整理出一些头绪了。”
    “师姐打算……”
    “只要隐下我们的身份,不透露我们的意图,说不定可以收反制之效哪!师妹。”
师姐的神色似乎深具信心:“我不信我们桃花坞的姐妹,控制不了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
彭允中。”
    “那可不一定哦!”师妹仍然持有怀疑态度:“师姐,别忘了。当年师父一代妖姬,
艺臻化境美绝尘寰,最后一步错全盘皆输,误落在玉面神魔手中,整整二十年枯守桃花
坞仰人鼻息。桃花坞的声威没落得几乎从江湖除名。”
    “假使不是老魔死在勾魂白无常的以气御剑下,桃花坞真的永远为世人所遗忘了。
假使这次反而受到姓彭的控制,咱们东山再起的希望岂不是落空?”
    “你没有控制彭允中的信心?”
    “当初师父也有绝对控制玉面神魔的信心,结果如何?”师妹反问。
    “这……你的意思是……”
    “先用威逼,试出他的真才实学,确定他无奈我何。才考虑是否要以利用。当年,
师父就是感情用事,一见钟情,一厢情愿,自以为功臻化境,太过自恃。等最后发觉自
己功力相差悬殊,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依你之见,是先逼出他的真才实学了,但如果他们胜不了他……”
    “离开他远—点,以免蹈师父当年的覆辙。”
    “好,依你。”师姐从善如流:“由你策划执行有问题吗?”
    “我会小心进行的,师姐。”
    “好,那就加紧进行。”
    “丹华丹薇两人回房准备,午膳后就秘密动身。”师妹离座而起:“师姐在店中等
候极乐仙子方面的消息,希望很快能传到小妹手中,以免误事。”
    “你放心,我会尽快地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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