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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已经打算助你……”
    “他的党羽已到了半里外,再不走便陷住了。”
    “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信,你可以回去看看。走吧,咱们到南面去闹事,迫他就范。”
    “你是说……”
    “老贼为人奸诈阴险,咱们不断地闹事迫他,他不赶走飞豹才是怪事。走!”
    凤剑在他的右首,亲密地并肩而行,灿然笑道:“我如何称呼你?能告诉我你的贵姓大
名吗?”
    “你爱怎样叫都成。”
    “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这才公平。”
    “呵呵!这世间没有所谓公平的事。”
    “你这人……”
    “我这人很怪,是不是?等我收拾飞豹之后,再以真面目相见……”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反悔食言。”
    “你没等我把话说完。”
    “嘻嘻!读书也可以断章取义,说话又何妨只听一半?”凤剑俏皮地说。
    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谈,气氛显得十分和谐,象是一对老朋友,悠闲地拾取话题,从江湖
大势至个人见闻,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十分投契。
    在山庄南面,两人找到一处林中空地。凤剑说:“这里距枫林山庄仅半里地,在此地张
网捕鱼,你意下如何?’,
    “走近些,由一个人前往引鱼前来入网,网大鱼的机会要妥些。”
    “哦!可是……万一他们倾巢而出……”
    “不会的,除非木客至今尚未返庄,不然,重要的人物不会出林自讨没趣,好吧,反正
咱们志在闹事诱敌,在何处张网都是一样。”
    两人在一丛枯草下隐起身形,静候鱼儿入网。
    不久。北面山庄方向传出三声钟鸣。
    凤剑黛眉深锁,说:“这是暗号,木客这老匹夫不知在打甚么鬼主意,咱们得小心了。”
    蒙面人却欣然地说:“依我看,这定是召回暗桩的暗号。”
    “你是说……”
    “不久之后,南面必定有人返庄。”
    “哦!但愿你猜中了。”凤剑向南眺望说。
    两人并肩而坐,‘蒙面人显得拘束些。凤剑似有所觉,转首问:“喂!你怎么不说话?
你有点心不在焉,是不是有心事?”
    蒙面人回避他的目光,说:“我感到有点心潮汹涌,似乎预感到将有意外事故发生。”
    “是属于那一类的事?”
    “不知道。”
    “你疑神疑鬼了,小兄弟。”凤剑灿然笑着。不自觉地伸纤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蒙面人有点心神不定,迟疑地说:“左姑娘,我想离开此地。”
    “为什么?”
    他举目四顾,低声道:“咱们躲在草中,固然可以避免四周的人发现,可是四五丈外的
树上如果有人潜伏……”
    “枫树叶已落尽,树上藏不住人,你顾忌太多了,放心啦!”凤剑不以为然地说。
    蒙面人仍不放心,徐徐转首回望,转的速度甚慢,慢得让人难以察觉他的转动。
    蓦地,他看到了远处的树枝在动。
    一颗寒星破空而至,奇怪绝伦。
    他虎目怒张,猛地伸手抱住了凤剑,仰面便倒。
    凤剑却表错了情,吃了一惊,本能地挣扎,却仓卒间难以发劲,被抱住躺倒,羞急地
叫:“你……你……”
    “嗤!”异响刺耳,啸风声惊心动魄。
    弦声传到,令人闻之头皮发炸。一枝劲矢斜贯入地中近尺,箭簇以毫发之差,贴凤剑的
胸衣而过,箭杆斜压在她的胸前,她几乎感到箭杆有灼热感传出。
    她惊出一身冷汗,骇然道:“你的预感真可怕,要是……”
    蒙面人低声道:“我去弄他下来,你小心防箭。”
    说完,斜窜而出,象蛇一般窜走了。
    凤剑用臂挟住箭拔出,一蹦而起,大叫一声,蹶而又起,最后“砰”一声仆倒在草丛中
诈死。
    “嗤!”第二枝劲矢到了,相距仅半尺之差。
    蒙面人窜出草丛,身形暴起,一跃三丈,着地即伏侧向侧滚了一匝。
    “嗤嗤!”两枝箭皆射入他伏倒处的短草中。
    他再次跃起,斜窜三丈,这次扑地不再滚转。
    “嗤!”第三枝箭贯入他身侧三尺左右的草地中。
    第三次跃起,他已窜至林下,一声长笑,贴在一株大枫树后,笑完说:“朋友,下来。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阁下定然是神箭聂荣,血花会中大名鼎鼎的夺命神箭手,曾经用暗箭杀
了不少人。”没有回音,毫无动静。
    他向左闪出,突又缩回。
    “嗤!”劲矢贴树擦过,好险。
    但他已窜至前面丈余的另一株大树下笑道:“百步穿杨绝技,在浓密的树林中派不上多
少用场。喂!你还不下来?”
    三丈外的树干横枝上,坐着一个灰衣人,所穿的灰衣有浓淡不同的斜纹,贴在树上与树
同色,如不留心细看,很难发现身影。手中的彤弓搭上了一枝箭,引弓待发虎目冷电四射。
    蒙面人徐徐移出树后,不再躲闪,招手道:“你下来,在下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
    话未完,突然绕树急转。
    弓弦狂鸣,人影飘摇,。箭到人亦到。
    “杀!”蒙面人大喝,剑已神奇地出鞘。
    他身左不远的大树下,狂急地扑出一个使护手钩的灰衣人,钩发似雷奔,,猛搭他的肩
头。
    箭在不容发地掠过蒙面人的左胁,劳而无功。
    同一瞬间,杀声与箭同出。
    同一刹那,剑钩相接。“铮”一声暴响,火溅飞星,人影近身相博。
    剑与钩缠住了,蒙面人弃剑飞端。:砰砰”两声闷响,双脚端在使钩人的胸口上,力道
干钧。
    “啊……”使钩人仰面摔倒。
    蒙面人不等身形落地,扭虎腰借一踹之力,窜至树枝后向下急伏。
    跟踪射来的箭贯入树中,入木半尺以上”
    蒙面人象怒豹般重新扑出,扑倒、拾剑、滚转、斜窜、擒人。一连串奇快奇急的举动,
一气呵成无懈可击,快得令人眼花撩乱。
    这刹那间的变化中,树上的人又发射了五枝连珠箭,仅’有一枝拨过蒙面人的肩侧,五
箭落空。
    蒙面人最后抓住了口中溢血、动弹不得的使钩人,一跃而起,以使钩人作为盾牌,向树
下走,向上叫:“姓聂的,你的箭快射完了吧?下来啦!”
    树上的神箭聂荣引弓待发,却投鼠忌器迟疑不决,恐怕误伤同伴。
    蒙面人收了剑,探手在俘虏的百宝囊中,摸出两枚透风镖,晃了晃说:“姓聂的,你距
地仅三丈左右,在上面一无遮掩,在下保证可以一镖把你打下来。”
    他只亮一枚镍7另一枚挟在掌心内。‘
    神箭聂荣冷冷一笑,说:“在下可以从容将镖击落,只要你上不来,不久,山庄的高手
赶来,你只有死路一条。”
    “真的?”
    “你明知道是真的,情势对你不利。”
    “打!”
    神箭聂荣弓臂一沉,“啪”一声击中了射上来的镖,狂笑道:“凭你的这……哎……”
    第二枚透风镖,已无情地射入神箭的下阴。
    惨叫声中,人向下飞堕。’
    蒙面人撕下俘虏的右耳轮,喝道:“快滚!回去报信。”
    说完,将人向前一推,身形急退。
    神箭聂荣脑袋先着地,脑袋破裂,红红白白一齐流,呜呼哀哉。
    被撕了左耳的灰衣人,向北忘命狂奔逃命。
    不久,传来了四声钟响。
    凤剑恰好在这时奔到,不安地说:“小兄弟,钟声不寻常,有点不对呢。”
    蒙面人也悚然地说:“是有点不对。刚才放走报信的人,不可能这么快便回到枫林山庄
报信。这样好了,咱们先离开。”
    凤剑急急地说:“好!先离开。”
    已嫌晚了些,先前三声钟鸣,并不是招回暗桩,而是合围的信号。”
    四号钟响,是发动袭击的信号。
    枫林山庄高手齐出,布下了天罗地网。
    凤剑领先向南走,只走了半里地,前面百步外人影急动,八名青衣剑手列阵相候。
    胡哨声乍起,那是敌踪已现的信号。
    凤剑有点心惊地说:“看来,他们已经倾巢而出,我们必须拼老命硬闯了。”
    蒙面人哼了一声说:“闯就闯吧,在下领先开道。”
    “你我并肩前闯。”凤剑无畏地说。
    “咱们且折向。西南。”蒙面人谨慎地说。
    折向西南方向,仅走了一二十步,前面一排大树后,闪出八名手执钩镰枪的人,只消一
看这种八尺长的兵刃,便知。道对方要生擒活捉他们两人了。
    “向西试试。”蒙面人说。
    向西也此路不通,八名挺盾备刀的大汉,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蒙面人伸手折下十余段五寸的树枝,说:“夺一具盾牌护身,有兴趣吗?”
    凤剑摇摇头,说:“我宁可单剑闯阵,对盾牌陌生得很。”
    “这玩意用来开路,妙用无穷,我替你开路,走!”
    说走便走,脚下一紧。
    八名盾牌手在一声号令下,撤下了单刀,步伐整齐地两面一分,成弧形列阵相迎。
    双方接近,两面相对。
    一声虎吼,第一名大汉挺盾急进,势如疯虎般冲来,盾半掩身躯,单刀作势攻出。
    蒙面人长剑斜指,猛地向侧一闪,一剑点出。
    大汉人随盾转,挡开剑,刀出似擎电,拦腰便劈,刀沉力猛狂野绝伦。
    就在刀探出,人离盾的刹那间,蒙面人大喝一声“打”!“铮”一声架住了一刀,火星
直冒。
    五寸长的小树枝,不偏不倚射入大汉的咽喉,双方面面相对,伸手可及,大汉想躲闪也
力不从心,何况根本就难以看到树枝的形影,在劫者难逃。
    蒙面人架开刀身速进,伸手掀开盾牌抢入大汉怀中。“合围!”另一名看出不妙的大汉
狂叫。
    七人齐上,不再逞强单打独斗。
    凤剑不信邪,一声娇叱,迎着一张盾牌招发“灵蛇吐信”,想以快速的手法刺毙半露在
盾外的大汉。
    大汉盾牌一扭,“得”一声脆响,剑刺在盾上,溜出一串火星,原来是铁叶盾。
    刀一闪,大汉的刀已闪电似的攻出,刀尖间不容发地掠过凤剑的左胁,刀风迫体寒气彻
骨,好险。
    凤剑要不是闪得快,这一刀不死也得受伤,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利害,剑被盾牌
挡出偏门。便中宫大开,完全失去以剑封架的机会,确是危险。
    一时大意,便身陷危局,第二名大汉已疯虎般冲到.刀光疾闪,势如雷霆。
    另一面,蒙面人却勇悍如狮,将夺获的盾与刀运用得出神入化,得手应心,一冲错之
下,便放翻了两个人。
    胡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六七十名高手来势如潮。
    蒙面人依然而惊,不敢再留恋,顿萌退意。眼角瞥见风剑被两名大汉夹攻,两具盾牌一
夹,挟住了她的剑挡至死角,一把单刀从空隙中探入,刺向她的腰胁要害,她毫无还手之
力,来不及闪避,也无法闪避。
    他一跃丈余。摆脱了夹攻他的两名大汉,大喝一声,打出了树枝,正中出刀刺向凤剑腰
胁的大汉脉门要害。
    人如狂狮猎食,刀似刀雷下击。“砰”一声大震,他重重地飞踹在另一名大汉的盾牌
上,力道千钧。
    同一瞬间,刀光一闪,刺入右手脉门中刀的大汉咽喉要害。
    人影疾分,花容失色的凤剑斜窜丈外脱困。
    “啊……”惨叫声与身体倒地声同时传出。
    他跟上凤剑,低喝道:“跟我来。”
    凤剑雌威尽消,怎敢再逞强?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全力飞奔。
    蒙面人一马当先。以盾牌开路推挡兵刃,单刀大发神威排众而出,连冲六关,砍翻了六
个人,突出重重包围,落荒而走。
    后面的凤剑紧跟不舍,眼看已经脱出重围,前面已不见有人拦截阻挡,震天的杀声已被
抛至身后,出困有望,松了一口气。
    蓦地,奔过一株大树后方,刚超越而过,前面开路的蒙面人叫:“左姑娘,你先走,我
断后。”
    她尚未来得及回答,身后树侧伸出一只洁白的纤手,射出一丛银芒。
    她只感到头部一震,背部一麻,脚下如被电殛,迈不开腿,惊叫一声,向前扑倒。
    蒙面人惊然转身,大吃一惊,火速奔近,急问:“左姑娘,你……你怎么……”
    话未完,银芒再现,象暴雨般射来。
    他反应奇快,挥盾急挡。
    “我中了暗算!”凤剑也在这瞬间叫出。
    针雨射在盾上,象是雨打残荷。
    他以盾障体,—声怒啸,飞跃而上,人躲在盾后缩成一团,在前面看,象是铁叶盾被抛
出。
    躲在树后偷袭的人贴地急窜,是个穿绿衣的女人,身法迅疾,轻功极为高明。
    蒙面人不能追,心悬凤剑的安危。同时,追来的人象潮水般到了二三十步左有,追不
好,只好急纵而回。
    凤剑已经失去知觉,躺在草中象是死人。
    他大吃一惊,丢下盾和刀,抱起凤剑软绵绵香喷喷的娇躯,无暇察看伤势,也不管是死
是活,飞掠而走。
    枫林山庄的人穷追不舍,漫山遍野而来。
    他向西逃,逃入丘陵地带。
    胡哨声此起彼落,似乎丘陵也埋伏有人。
    丘陵起队,凋林密布,间或有一片片严冬不凋的松柏,荒草与荆棘丛遍地蔓生。村落不
多,这里已是太行山东面的余脉。
    进入山野,他想:这里该是安全地带了,距枫林山庄已有十里左右啦!
    可是,隐隐传来的胡哨声,推翻了他的想法。
    后面已不见有人追来,至少目下是安全的。
    在一株大树下,他放下凤剑检查一遍。总算不错,凤剑仍有呼吸,脸色有点苍白,但仍
算是正常。
    “还好,不是中毒。”他庆幸地想。
    可是,他脸上涌起隐忧,凤剑的身后,自头至踵共中了八枚牛毛针,每枚针虽细小,但
长度却有三寸,挨了八枚之多,人怎受得了?
    更糟的是,有些针已经在折断,有一段留在体内,这就不好办了。
    他只找到八处针伤,其他很难发现,除非他能将凤剑脱去衣裙仔细检查,不然后患无
穷,万一针断在经脉内,断针循经脉移向心室,岂不完了?
    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取出了可以看到的八枚牛毛针,怪,凤剑仍未醒来,用尽
了救昏的手法,依然劳而无功。
    看天色,已是午后,他想:“先找地方安顿,再设法去找高手郎中。”
    他却不知,原先等候他们进枫林山庄的主脑们,发觉他两人并未接近山庄,而外围设伏
的人死伤惨重,却让他们逃掉了,因此已离开山庄,分道进入山区追捕,罗网四合,步步杀
机。
    而他却以为已经脱离险境,不知死神正向他招手。
    不能再向西走,得往南或往北绕至远方的村镇。抱着昏迷的人走路,诸多不便,他要先
救醒凤剑,方能觅路出口。
    他定下心神,付道:“昏迷不醒,救急手法用尽也毫无动静,该是头部受到打击,也许
她跌倒时头部受到撞击,针形暗器决不至于今她受伤如此沉重的。”
    他手头没有可用的药,无法可施,只好硬着头皮,将凤剑用腰带背上,先离开再作打算。
    准备停当,他动身南行。
    胡哨声已经消失,大概追赶的人已知难而退了吧?
    绕过一座山脚,仍找不到路径。前面是一座苍郁的松林,林的那一边好象是平原呢。只
消到平原,便可以找到村镇了。
    距松林尚有二三十步,灰影乍现,两个穿灰袍的花甲老人分从树后路出。左首那人佩了
一把樵斧,右面那人手中轻拂着一根量天尺,目灼灼盯视着他,不言不动,似已料到他必定
向松林走。
    他脚下迟疑,有人拦路,怎办?
    “退,此路不通。”他想。
    他站住了,佩斧的老人却点手叫:“小辈,你还不过来纳命?”
    轻拂着量天尺的人说:“你定是索取飞豹的人了,咱们等着你啦!你是乖乖就缚呢,抑
或是要老夫费神动手?你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你后面不远,过天星戚仁老魔王,已到
达他所分配的搜候区了。死在他手中,不如跟老夫回到枫林山庄,春老也许放你一条生路。
好死不如恶活,你认了吧。”他背上的凤剑恰好醒来,骇然低叫道:“小兄弟,我……我
瞎……瞎了,眼前发黑,看不见东西……”
    他心中一宽,说:“不要紧,你醒了就好,不久你便可恢复视力,不可焦虑乱了心神。”
    “天哪!我……”
    “不要叫天,免得乱我心神。前面拦路的是恶樵夫艾茂成,与无量丈夫赖天禄。”
    凤剑大惊,打一冷战说:“你……你是说……,他们是……是天涯双邪两个老恶魔?”
    “对,此路不通。”
    “完了,我们……”
    “先别慌,我打算退,可是……”
    “放下我吧,不然你定难逃出他们的手掌心,这两个老恶魔是不饶人的。”
    他哼了一声说:“左姑娘,即使你死了,在下也不能丢下你自行逃命,咱们俩是一条船
的人,有难同当。”
    “小兄弟,你……”
    “不管你肯是不肯,我已经决定了。”说完,他大喝一声,双手齐扬,打出了六段小树
枝,转身飞掠而走。宁斗智,不斗力,目下他不想争强斗胜,非万不得已,决不贸然与人动
手。
    天涯双邪桀桀狂笑,怒鹰似的追出。无量丈夫轻功最好,领光飞射而出,笑完说:“这
小子竞然想在咱们两者面前逃走呢,奇闻。”
    荒林、草堆、枫树、荆棘、山沟……到处都可以隐身。蒙面人背了凤剑当然有点不便,
但可隐身的地方多的是,他八方奔窜,忽隐忽现,两个功力奇高轻功已臻化境的天涯双邪,
想追上他不是易事。
    追了半里地,他窜入一座枫松林。
    后面三四丈,无量丈夫心中焦躁,一声怒啸,突以“飞隼投林”身法纵出,全力施展,
要在他入林前一刹那将他追上,量天尺作势脱手掷出。
    人头前脚后飞射而至,快得确是象飞只刹那间,便拉近了丈余。
    量天尺脱手,化虹射向蒙面人的后股。
    人算虎,虎也算人,蒙面人突然不向林里窜,身形一晃,侧射八尺,双手齐向后扬。不
等身形站稳,足尖一点,疾射入林。
    “啪啪!”两段树枝在无量丈夫的天灵盖上开花,震得成了碎屑。
    无量丈夫骤不及防,也大意了些,仪来得及运功硬接,身在空中无法闪避,被打得眼冒
金星,狂怒地冲入林中,厉吼如雷:“小王八羔子!老夫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可是,蒙面人已经投入枫林深处.声息全元,形影已杳。
    后十余步的恶樵夫到了.急问:“茂老,人追丢了?’’
    “小王八蛋打了……别提了,追!”无量丈夫老脸通红地说,被树枝击中顶门,丢人丢
到家啦!
    不久,蒙面人到了南面一座小山下,沿山沟东南行,蛇行鹭伏小心翼翼探道而进。
    不断发现有人巡逻、他躲躲藏藏慎重地左绕有折,避免与对方碰头,整整花了一个时
辰,仍然无法摆脱对方的追索,不内心中暗暗叫苦。
    他浑身大汗,似乎感到背着的凤剑原本是轻飘飘的娇躯,越来越沉重,确是不好受。
    凤剑的视力巳逐渐恢复,但背部的针伤却令她逐渐感到难以支持.一阵阵昏眩感无情地
袭到,阵阵奇痛也令她受不了、但她忍住了,不敢有所表示,明知危机四伏,步步凶险,她
怎能在这生死关头分蒙面人的神?
    终于,她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蒙面人停下脚步,蹲下低声问:“左姑娘,受不住吗?”
    她再也忍不住了,痛苦地说:“我……痛得受不了,整……整个背部,如同火灼般疼痛
难当。那该死的女人好……好恶毒,我……我会找到她的。”
    “她的针没有毒……”
    “可是,拖得太久……我受不了,你……你放下我,独自……”
    蒙面人将她解下,让她爬伏在地,说:“你少说几句废话,死不了。你有止痛的药吗?”
    “有,但针未离体,药没有用。”
    “我已替你取出了八枚牛毛针。”
    “恐怕还有两个八枚仍在体内。”
    “这……”
    “俗语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夫妻尚且
如此,何况萍水相逢的朋友?你还是丢下我……”
    他哼了一声,焦躁地说:“忍住痛,我替你看一遍。”
    他先将凤剑的百宝囊摘下,取出里面的几个玉瓶问:“那一瓶盛了止痛的药?”
    “那刻了十字的一瓶,是赤褐色的药散。”
    他呵呵笑,有意冲淡紧张的气氛,说:“你们女孩子就怕疼,带了止痛的药,咱们大男
人从不带这种药!我这里有醒神丹,要不要吃一颗保保元气?”
    “好,谢谢你。”
    “等会儿你也许要受些痛苦,吃些药大有好处。”
    事急从权,他掀起凤剑的衣衫,整个红肿的背部呈现眼下,凡是隆起处,必有一枚断针
在内,仅腰以上颈以下,便有六枚之多。
    他抽口凉气,苦笑道:“左姑娘,真难为你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你却挨过了一个时
辰。”
    她伏卧着忍痛不叫唤,咬牙说:“平时一枚小木不慎刺入肉中不到一分两分,我也痛得
难受,今天真是奇迹哩!”
    蒙面人说:“我替你取针,忍着些。不是我伯你叫痛,而是强敌环伺随时皆有不测,你
一叫,便会将人引来的。”
    “我忍受得了。”
    “要不要我替你点昏穴?”
    “不必了,请动手吧。”
    运气总算不错,只有两段个针需用小刀割开肌肉拔取,其他皆可用于钳出……
    他细心地上药.创口都不大,不用包扎。凤剑忍住痛,居然打趣地说:“小兄弟,你的
一双手好温柔啊:比我们女入还要细心,但你却是雄赳赳武夫,怪事。”
    他也忍俊不住,笑道:“这表示大丈夫无所不能,能粗能细,能屈能伸。干我这一行的
入,心细如发。武勇如狮。”
    “小兄弟,你是那条线上的?”
    “很难说,兴之所至,随心所欲。”
    “这么说来,你是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了。”
    “就算是吧。”
    “那么,咱们是志同道合。”
    “在下没有你那么心硬如铁。”
    “要活下去,心不硬准倒霉。”
    “你的想法太霸道。”
    “你的仁慈也太过份。”
    “你的意思是……”
    “你该丢下我平安地闯出去的,他们拦不住你。”
    “废话!”
    “小兄弟,真的,我……我很高兴,这一生中,从没有人如此毫无代价、毫无利害相关
地对待我,你对我的恩情,我将永生难忘。”
    她哭了,哭得颇为伤心。
    “左姑娘……”
    “我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我会报答你的。”她抽噎着说。
    蒙面人默然,不再说话。
    先后有三批人通过他们的藏匿处,并未发现有异。
    替最后一处伤口上完药,左方不远传来了衣袂飘风声,草声簌簌,有三个人从左首四五
丈自东向西行。
    两人心情一紧,屏息以待。
    脚步声倏止,有人低声说:“不能再向西走了,太远便无法赶回山庄啦!小姐,这件事
我们大可不必如此热心的。”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接口道:“老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铁面人乃是冲咱们寨主而
来,咱们怎能不热心?咱们如不卖力些,欧阳庄主小心眼责怪下来,咱们罪过大了……”
    “你们不要说了。”一个女人的嫩嗓子说,阻止同伴再争论。
    伏在身侧的蒙面人,突然浑身一紧。如中雷殛,双手有痉挛的现象,心跳加剧。
    凤剑感觉到了,紧张地低问:“小兄弟,你怎么了?”
    他钢牙紧咬,突然抓起身旁的剑,贴地蛇行而走。
    凤剑一惊,火速挺身坐起穿好衣裙。
    五丈外的树林边缘,站着三个人,两个是穿青劲装的太行山巨盗,女的赫然是郝彤云。
    二人举目四望,正在搜索。
    林木深处,有人飞掠而来,叫声传到:“郝姑娘,你们赶快退出这一带九里山区。”
    共来了八个人,都是枫林山庄的高手。
    郝彤云迎上,不解地问:“陶总管,为什么?
    陶总管是巨熊般的巨人,八尺高的身材象座铁塔,粗眉大眼满脸横肉,挟了一柄沉重的
蜈蚣钩,带了七名手下赶到,匆匆地说:“根据各地伏桩的消息,那蒙面人小子与凤剑贱
人,已逃到这一带来了。这里叫九里山,可藏身的角落甚多,庄主已传下信息,召集所有的
人前来,务必在日落之前,将他们搜出来,人受伤甚重,走不了的。你们的艺业,决难接下
那蒙面小子雷霆一击,因此庄主吩咐下来,不能独当一面的入,火速离开九里山区,以免自
误,同时也可避免误伤。郝姑娘,走吧,在下护送你们撤山。”
    婶彤云不敢不道,说:“好吧,这就走。哦!陶总管,那蒙面人的底细,已查出来了
吗?”
    陶总管摇摇头,抓抓头皮说:“不知道,陈村堡已传来消息,智多星也不知在城郎堡闹
事行窃四大户的蒙面黑衣人是何来路。”
    “他是冲家父而来……”
    “不错,他已表明态度,确是冲令尊而来的。敝庄已传下口信,不惜一切代价,誓必扑
杀此獠,已经不是令尊一人的事了。”
    一名大汉走在前面开道,突然大叫道:“咦!前面树后有人。”
    应声闪出一个黑影,是蒙面入。衣衫汗气蒸腾,一双虎目冷电四射,剑负于背,冷然举
步向前迎来。
    “蒙面人!”大汉变色叫。
    陶总管举手一挥,喝道:“上!要活的。
    两名大汉应声扑出,四条铁臂膀左右分张,一声虎此,同以“饿虎扑羊”招术扑上。
    蒙面人向左一闪,扭身出右腿飞踢左面大汉。
    “扑!”大汉甩手封架,没封住,一瞬正中心口。
    快!双方接触如同迅雷疾风。
    有面的大汉到了,猛勒蒙面人的脖子。
    蒙面人身形一沉,右肘凶猛地后撞,“扑”一声又中右面大汉的胸口。
    “嘭嘭!”两大汉同向左右摔倒,“哇”一声口中鲜血喷出,爬不起来了。
    一照面,胜负已判。
    陶总管大吃一惊,怒叫道:“死活不论:“
    两名大汉纵出抢救同伴,两人则撤剑急冲而上。
    双剑齐飞,一上一下左右夹攻,左面是“飞虹戏日”,右是“潜龙归海”、剑气锐啸
中,风雷骤发。
    蒙面人直待剑虹行将及体,方以闪电似的奇速拔剑,响起一声刺耳剑啸,剑虹耀月生
花,后退一步剑虹扭曲着左右分张,突又急进从漫天澈地的剑影中楔入,突出穿越而过。
    剑气突然静止,人影亦冷然肃立。
    “啊……”左面的大汉狂叫,上身一沉,扭转着向前一扑。
    “砰”左面的大汉仰面翻倒。
    蒙面人屹立原地,点尘不惊,呼吸平静,一双虎目杀机怒涌,不转瞬地盯视着不远处站
在陶总管身侧的郝彤云,怨毒的眼神令陶总管也悚然心惊。
    陶总管伸手止住同伴抢出,大喝道:“你们退!本总管要亲自搏杀他。”蜈蚣钩一抡,
大踏步迫进。
    蒙面人沾满血迹的长剑,徐徐上扬。两丈、一丈……
    陶总管止步暗暗心惊,面对一个强悍的对手,要说心情毫不紧张,那是欺人之谈。两次
照面,四名手下两死两伤,目下要单打独斗,怎能不心惊?成名人物,不能不为了声誉一。
比一公平拼搏,心惊是一回事,必须面对事实生死相决。
    死一般的静,行将雷霆一击。
    寂静中,响起一声伤者的痛苦的呻吟。
    一声虎吼,象是天雷狂震,陶总管抢先发难,蜈蚣钩排空挥出,霎时风吼雷鸣,以雷霆
万钧之威,向蒙面人攻去。
    蒙面人的剑轻,不敢硬接,身形疾闪,险之又险地从钩侧切入,“灵蛇吐信”点向陶总
管的右胁要害。
    陶总管身躯沉重庞大,但身法居然十分灵活,身形急转,沉钩急封。
    “铮!”架开了剑,立还颜色,顺势抢进又是一钩,捷逾电闪。三十二斤的外门兵刃在
这巨无霸手中轻如四两,出招如臂使指,灵活万分。
    蒙面人已试出对方的劲力,不再试探,再次闪身避招探隙而入,剑光流转,招发“飞电
沉雷”,递向对方的下盘。
    搭上手,双方各展所学,好一场武林罕见的龙争虎斗,棋逢敌手各不相让,招拍凶狠,
记记歹毒。
    十招、二十拍、三十招……
    陶总管倚仗兵刃的优势,一而再无畏地冲错、盘旋、截击、浪费了不小精力,三十招之
后,有真力不继的征候出现了,呼吸不再平静,汗下如雨,手脚慢了下来。
    蒙面人知道时机已至,不再迫攻,突然斜掠八尺,冷笑一声屹立不动,剑尖徐降,挥手
示意要陶总管离开。
    陶总管怎受得了?大吼一声,火辣辣地冲进;“横扫千军”一钩扫出,连销带钩势如崩
山。
    蒙面人不退反进,就在钩尚未扫到的前一刹那,先下手为强,招先发一刹那,身剑合一
切入,近身了。一剑左手斜切,拨中陶总管持钩的右手小臂,钩扫势倏止。
    谁也没看清蒙面人身形是如何移动的,只看到两人相向发招、对冲、接触,如此而已。
    身形倏止。两人贴身而立,
    “当!”蜈蚣钩失手堕地。
    阴总管的左手,扣在蒙面人的右肩上,怪眼彪圆,死瞪着蒙面人,五指似要扣入蒙面人
的肉中,张开大嘴想叫,但叫不出声音,身躯象是僵了。
    背腰出现一段剑尖,足有八寸长,却没有血迹。
    蒙面人抬左手,搭住扣在肩上的巨灵之掌,猛地一拉,
    “嗤”一声裂帛响,陶总管的手,被拉离他的右肩,但却被抓掉一块布帛。
    蒙面人手向前送,飞迟八尺。迟时右手上带,拔出了刺入陶总管腰腹的长剑。
    陶总管身形一晃,腹前腰背血如泉涌,被一剑刺透,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蒙面人用靴底撩掉剑上的血迹,冷哼一声,向惊了的众大汉缓步接近。
    陶总管突然大叫—声,身躯摇格。
    一名大汉枪出,伸手相扶。
    但陶总管却不理会,伸手拾钩大叫道:“再拼百招……恩……”
    上身前俯,却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右手抓住了蜈蚣钩,突然吁出一口长气,肌肉开始
放松。
    血,流了一地。
    大汉骇然俯身松扶,骇然叫:“总管!总……管……”
    陶总管己断了气,钩抓地牢牢的。
    三大汉扶了两个重伤的同伴,心胆俱寒脸无人色,恐惧地后退,再后退,如见鬼魅。
    老八两个太行山巨寇,已惊得脸色泛青,出了一身冷汗,向郝彤云惶然低叫:“小姐,
快……快逃。”
    郝彤云双腿发软,慌乱地低叫:“是的,快逃,快……快逃……”
    但她口中说逃,双脚不能动。
    枫林山庄的三大汉,挽救了受伤的两位同伴,突然转身撤腿狂奔,急如丧家之犬,漏网
之鱼。
    老八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一拉彤云的纤手,拉了便走,逃命要紧。
    一声低啸,蒙面人飞掠而过,剑光一闪,截住了。
    三人骇然暴退,老八本能地伸手拔剑。
    人影一闪即至,剑虹一闪。
    “哎……”老八惊叫,右掌齐腕而折,掌能留在剑把上,片刻方松开堕地。
    郝彤云大骇,斜掠八尺拔剑惊问:“阁下,你为何要找家父?”
    蒙面人迫进,冷笑一声。
    郝彤云打一冷战,惶然后退再问:“你……你是什么人?你……”
    蒙面人伸手摘下蒙面巾,冷哼一声。
    郝彤云几乎惊倒,心脏俱寒地叫:“崔长青……”
    确是崔长青,脸色白净了些,左颊有一条尚未转色其色苍白的疤痕,显然是刚落痂不
久,愈合的痕迹并不明显,定然是当初受伤后创口并末恶化,如不是色泽不同,很难看出曾
经受过伤。但至少须在一年半载之后,疤痕方可消失。
    他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你还认识我,很好。”
    郝彤云只惊得双腿发僵,恐怖地叫:“你……你还……还没死?你……”
    “死?光天化日,你所见的不会是鬼。”
    “你……”
    他指指脸上的疤痕,冷笑道:“这是八刀中的一刀,你没忘了吧?”
    郝彤云心胆俱裂,扭头一看.大叫道:“你们不……不能走……”
    断了手掌的老八,已和另一名同伴,踉跄逃出三二十步,正没命似的狂奔逃命。
    她也扭头飞奔,只奔了五六步,只感到右耳一凉,喝声震耳:“你走得了?这儿就是你
埋骨之地。”
    右耳轮失了踪,鲜血泉涌。
    她心胆惧裂,大叫一声,大旋身一剑挥出。
    “铮!”架住了。
    “啪!”挨了一耳光。
    她连退五六步,只感到眼前发黑,星斗满天,不知人间何世,这一掌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崔长青冷笑一声,说:“你想到有这一天吗?体想到那天在下是如何熬过你们的毒刑?
你……”
    “饶了我吧,崔爷!”她发狂般尖叫。
    “你曾经饶过谁了?”
    “但你……你并未死在地……地牢。”
    “你不想死?”
    “是的,我……我不想死。”
    “你可以活。”
    “谢谢你,崔爷……”她狂喜地叫。
    “且慢高兴……”
    “你说我可以活,你饶恕我了……”
    “谁说过我饶恕你了?”他冷厉地吼。
    “你……你不能食言……”
    “我只说过你可以活。”
    “活就是饶恕……”
    “我让你活是有条件的。”
    “条件?你……”
    凤剑出现在旁,叫道:“小兄弟,你不能太仁慈。”
    郝彤云怒叫道:“你为何煽火披风?你是什么人?”
    凤剑冷笑道:“即使崔兄弟放过你,我也不会饶你。”
    崔长青踏进一步,说:“郝彤云,你最好安态些。”
    郝彤云打一冷战,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崔长青虎目中杀机怒涌,一字一吐地说:“以牙还牙。”
    “什么?你……”她惊怖地问。
    “你记得在下受了多少种酷刑?”
    “你……”
    “一报还一报,你必须也受到相同的刑罚。”
    “天哪!你!”
    “天网恢恢,你叫天报应更快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剑接口道:“对,以牙还牙,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人生在世,如不能快意思
仇,庸庸碌碌过一生,真没意思。”
    彤云丢下剑,跪下磕头,哭泣着狂叫道:“崔爷,求求你,求你饶了我……”
    “我已经饶过你了。”
    千念,万不念,念在当初我也曾对你动过真情,也曾……”
    “住嘴!”他暴怒地叫。
    凤剑哼了一声说:“小兄弟,这种贱女人杀了污你之剑,玷污了你之手,交给我啦!”
    彤云哭泣着叫:“崔爷,你杀了我吧,我……”
    “我不杀你。”
    “我还你乌锥马,我……”
    “我只要你受报,乌锥马我自己可以到城朗堡讨回来,我只要你……”
    “好吧,我自杀相报……”彤云大叫。
    “你自杀也好,一了百了。”
    凤剑笑道:“自杀他杀并无不同,我来作刽子手。伸长脖子,不要怕,一下子就完了,
不会痛的。”
    彤云怎肯自杀?更不愿被人杀,不住伏地狂叫:“崔爷饶命!饶命,杀人不过头点地,
我……”
    崔长青心中一软,长叹一声。
    “我……我给你磕头,我……我愿替你做任何事,我愿……”
    凤剑已看得出崔长青动了慈悲的念头,伸手拔剑。
    崔长青反而下定了决心,摇手道:“左姑娘,不可。”
    “你……”凤剑不解地问。
    “饶了她。”他断然地说。
    “小兄弟,纵虎归山……”
    “我不怕她。”
    “但……”
    “叫她滚!”
    彤云不等招呼,爬起撒腿狂奔。
    崔长青目送彤云的背影去远,叹息道:“要宽恕一个酷待你的人,确是不易。”
    凤剑大摇其头,苦笑道:“你是个难得的大丈夫,可是不同意你的作法。小兄弟,你后
悔了?”
    “我不后悔。”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忘了咱们仍然身在险地,步步杀机……”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不会来了。”
    “怎见得?”
    “阴总管的艺业,该比木客高明。”
    “不错,他是早年江湖上凶名昭著的黑铁塔陶光前,浑身练得刀枪不入,却被你一剑刺
死了。”
    “逃回去的人,必定加油添酱胡说人道。木客狡诈险狠,工于心计,他不会替飞豹挡灾
挡到底。”
    “这个……还待事实证明。”
    “这次大概不会料错了。”他感慨地说。
    “现在,咱们……”
    “等他们撤走,我送你救医。”
    “这倒不必劳驾你了,牛毛针离骨,我支持得住。”
    “也好,咱们这就分手。”
    “咦!你打算……”
    “我得把飞豹捉住,送至真定府归案。”
    “我陪你……”
    “不必了。谢谢。恕我直言,目下你比平常人强不了多少,自保尚且不易,怎能助我?”
    “小兄弟,不要小看我,我非跟你去不可。”
    他叹口气,说:“左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不要说一件,只要我能办到,赴汤蹈火绝不退缩。”凤剑拍着酥胸说。
    “请你替我跑一趟保定府蠡县。”
    “那是……”
    “那是故博陵郡。”
    “哦!你是博陵崔氏大族……”
    “故博陵郡崔氏族人反而甚少,沧海桑田几经变乱,千余年来崔门后裔四散不复当年,
每况愈下良可慨叹,我家世代书香,想不到我竟然成为一个无聊的江湖浪人,说起来真是家
门不幸,辱没家声。”
    “你不必轻视自己……”
    “其了,我不在乎。”
    “你要我办的事……”
    “你到南乡崔家,看看家父如柏公近况如何。”
    “哦!你自己不会回家省亲?”
    “我是被赶出来的。”他黯然地说。
    “老天!你……”
    “不要说我。我在真定府等你,半月后见,如何?”
    “好吧!我的一趟就是。”
    “谢谢。”
    “我这就走。”
    “我送你一程。”
    果然不出崔长青所料,枫林山庄的人已潮水般退去。山庄中,惊破了胆的木客欧阳春,
为了自己的安全,断然向飞豹下逐客令。
    那时,郝彤云尚未逃回,众人皆不知蒙面人是崔长青,逃回的爪牙并不知郝彤云与崔长
青打交道的事。
    断了手掌的老八与一名同伴也未返庄,有人亲见这两位仁兄,在一处山坡下被黑小子玫
云拦住,两人尸横荒野送了老命。
    木客不但逐走了飞豹,也要求镇八方尽早离开,
    镇八方颇为同情飞豹的遭遇,固然是惺惺相惜的念头在作怪,也为了飞豹替他杀了崔长
青而心甘,因此一气之下,陪同飞豹离开了枫林山庄,在外面互相计议一番,决定分两起到
九里山去找阙彤云,找到人方各奔前程。
    两起人约定相距半里地越野找寻,以便万一碰上了蒙面人,彼此呼应不至于势孤力单。
    这一找,他麻烦来了。
    远出.八九里,天色不早,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时光了。
    飞豹带了十余名手下,绕过一处山脚,命人发出两声短啸,以召唤彤云前来会合。
    右面半里地,镇八方一群人刚进入一座山林。
    彤云走的是另一条路,双方错过了。
    飞豹领先而行,还不知他仍沿途所发的啸声暗号,引来了杀星。
    山坡上的一座树林内,突然踱出黑小子打扮的林玫云,含怒招手叫:“喂!瘦豹兄,我
认识你。”
    飞豹骇然,止步问:“你怎认识我?”
    “你不是飞豹郝天雄吗?”
    “正是区区,你……”
    “那就对了。”玫云咬牙切齿地说。
    “小子,你姓什名谁?”
    “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小爷不久前宰了马七胡八两个大贼。”
    飞豹大惊,拔剑叫:“弟兄们,上!”
    “且慢!你不是要知道小爷姓什名谁么?”
    “你是……”
    “林白衣是小爷我的兄长,那晚火焚阙府你的贼窟,有我一份。”
    “哎呀!”
    “你害死了崔长育,小爷要替他报仇。”玫云厉声说,拔剑向下走。
    一声怒吼,一名悍贼已飞奔而上,先下手为强,钢刀一挥,“力劈华山”手下绝情。
    玫云怒火焚心,哪还会客气?闪身避招,闪电似的从斜方向狂暴地冲刺而来,“嗤”一
声剑入胁肋,直入内腑深有尺余。
    她一脚踢出,把悍贼踹跌丈余,剑离体鲜血激喷,她身上未沾丝毫血迹。
    林玫云气势雄浑,狂怒地冲入贼群中,剑涌千层浪,势如疯虎入羊群,指东打西,左冲
右突,似入无人之境。她眼都红了,但并不急于找飞豹决战,而且避免与飞豹照面,决定好
先行剪除羽翼再找元凶。
    林玫云已获得勇气,运剑有如神助,但听娇叱断续传出,剑虹疯狂地吞吐,三错,两个
盘旋,惨号声震耳,身后已倒了五具血淋淋的死尸。
    好一场惨烈的恶斗,仇恨之火已令这些人疯狂,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没有妥协的余地。
    半里外的镇八方六男女,正闻警向斗场飞赶。
    飞豹的轻功自钥宇内无双,但在群殴中碍手碍脚,派不上多少用场。他想找玫云死拼,
却无法将玫云拦住,只急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如何,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同伴接二连三倒
下,自己却束手无策;人多反而碍事,他几乎要急疯了。
    “啊……”厉号声刺耳,“嘭”一声大震,又倒了一个。
    人已折损一半,这些绿林巨寇开始心胆俱寒,
    一声娇此,玫云扑上正北,半途发觉飞豹从斜刺里冲来,立即折向回头反扑,人化狂
风,剑似怒龙,“刷”一声啸风声刺耳,一名悍贼一刀掠过她的顶门,下面空门大开,被她
抓住机会一剑贯入小腹。
    “杀!”她厉叫,拔剑猛虎回头,顺势一剑反挥,“克”一声剑当刀用,砍在一名悍贼
的右肩上,悍贼整条右臂飞堕八尺外。
    飞豹大骇,不由毛骨悚然,心中发虚。
    一声娇叱,玫云找上他了,剑化虹而至,“万里归宗”绝招来势如奔电,剑虹乍合。
    他神魂入穴,大喝一声,剑虹排空直入,只感到刺目的剑芒直迫胸口,胸口一震,麻麻
如中电击。
    他总算身手灵活,仰面避招,以金鲤倒穿波身法远射丈外、逃出大功,仅受了轻伤。
    幸好从斜刺里冲来一名悍贼,大喝一声攻向玫云的左胁,玫云不得不挥剑接招自救,无
暇追袭,让他保住了老命。而抢救他的那名悍贼,却被玫云一剑贯穿咽喉,做了他的替死鬼。
    正危急间,镇八方一群人赶到了。
    一枝花奸似鬼,走在最后尾随着绮绿,接近至三二十步内,一眼便看出玫云手中的剑极
为眼熟,再留心玫云的身法与出招的手法,只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骇然叫:“小红衣母大
虫,林家的人来了。”
    声落,扭头就跑。
    绮绿一证,转身叫:“玉京,你怕什么?”
    一枝花逃得更快,千紧万紧,性命要紧,让镇八方父女去与林家的人拼老命吧,他要逃
开躲在远处看结果。
    绮绿只气得跺脚大骂:“你这贪生伯死的负心人,你……”
    一枝花巳听不到她的咒骂声,头也不回逃之天天。陪了这只有五六分姿色的女人好些时
日,他早就腻了,趁机会扔掉她,另找美娇娘快活去也,天下美丽的姑娘多的是,他才不稀
罕这个平庸的败柳残花。
    玫云见镇八方赶到,知道不能再逗留,虚晃一剑跳出圈子,三五起落便进入坡上的树
林,转首叫道:“飞豹,你逃吧,小爷早晚要猎取你的,你很好好准备魂归地狱,回头见。”
    暂且丢下飞豹,她绕道去追一枝花。
    镇八方到了,看到满地尸骸,不由一阵惨然,向飞豹黯然道:“郝兄,真抱歉,兄弟来
晚了些。那小辈单人独创,便把诸位杀得落花流水,这人可怕极了。”
    绮绿气冲冲地掠到,接口道:“那黑小子是假的,她是林白衣的二妹小红衣女,让她逃
掉了,可惜。”
    飞豹带了人收尸,惨然泪下两行,损失了八位得力臂膀,他日后重回太行山重建山寨的
大计落空,等于是断送他的前程,他怎能不痛心?
    还有最令他痛苦的事,爱女彤云迄今仍然毫无消息,可怕的念头令他心如火烙,是不是
爱女已遭不测?
    镇八方父女与三位同伴,开始帮助飞豹掩埋尸体。
    远远地,彤云发疯似的奔来,老远便尖叫:“爹,爹……”
    正在用剑掘地的飞豹大喜欲狂,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飞步下坡,接住受女相拥喜极而泣。
    彤云整个人崩溃了,哭了个哀哀欲绝,泣不成声,任由乃父挽住向上走。
    镇八方也放心地叹息一声,上前慰问,说:“令爱幸而平安,可喜可贺。郝兄,英雄有
泪不轻弹,赶快替贵弟兄善后,天色不早,早些离开安全些。”
    飞豹道谢毕,向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彤云间:“女儿,你怎么从枫林山庄来?”
    彤云抽喧着说:“女儿是被欧阳伯伯赶出来的。”
    “马、胡两位兄弟呢?”
    “他……他们死……死了……”彤云不胜悲痛地说。
    “死了?他们真……真的死了?”
    “他们被……被欧阳伯伯的人发现了,死……死在山沟旁。”
    “这小狗可恶!”镇八方大骂,意指小黑子。
    彤云这才神智清醒,变色道:“爹,我们赶快走,快逃向太行山。”’
    “你怎么啦?”
    “崔长青与凤剑那泼妇,可能正在找你老人家。”
    飞豹大惊,意指不信地说:“女儿,你是不是吓胡涂了?你说什么?”
    “女儿说崔长青……”
    “青天白日,你见到鬼了。”
    “不,女儿……”她将与崔长青见面的事说了。
    镇八方一声怪叫。绮绿咬牙切齿地叫:“爹,快找他出来碎尸万段。”
    镇八方却沉着地说:“女儿,不可操之过急,听为父安排。”
    不久,镇八方五男女告辞走了。
    飞豹心胆俱寒,草草掩埋了同伴的尸体,在暮色四起,慌不择路向西行,希望尽早进入
山区。
    远出里余,前面草丛中突然升起了一个黑影,迎面拦住去路,怪笑声刺耳。
    飞豹大骇,脱口叫:“崔长青!你……你果然末死。”
    崔长青哼了一声说:“死了,你岂不是安逸了?”
    “你是怎样逃出地牢的?你……”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冤家路窄,你飞豹恶贯满盈,还我公道来。”
    飞豹拔剑冷笑道:“不是你就是我,放马过来。”
    崔长青挺剑迫进,豪气飞扬地说;“你们,男女八人一起上,免得在下多费手脚,以一
比八,死绝方休。”
    彤云惶然抢出,声泪俱下地叫:“崔爷,请高……高抬贵手,真定府的事,错全在我一
人身上,与家父无关,请……”
    崔长青用一阵阴冷的厉笑打断她的话,大声说:“你走吧,在下已经答应放过你了,不
要不知足。”
    “崔爷,你杀了我吧,但请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彤云跪下叫。’
    崔长青不为所动,厉声叫:“郝彤云,我饶恕你,是由于你年少无知,给你一次改过自
新的机会。郝天雄杀人无数,满手血腥,人已经不可能改变,他活着,将是世间一大祸害今
天如果在下仁慈不忍见你一家哭,日后将不知有多少人肝脑涂地成为一路哭,因此他必须
死,私仇公愤他都得死。”
    飞豹厉喝道:“女儿,起来,你少给我丢人现眼,为父英雄一世,杀人如屠狗,砍掉脑
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有什么不得了,用不着别人怜悯。起来拔剑而斗,
不然你就走。”
    “爹……”
    飞豹一脚将她踢倒,大吼道:“滚!没骨头没出息的东西!生女儿如此,不如不生,气
死我也。”
    骂完,大踏步挺剑向崔长青走去。
    一名中年悍贼大踏步上,叫道:‘‘天雄充,咱们用五行剑阵毙了他。”
    沿途一直不说话,冷眼旁观面目阴沉的中年大汉,这时从容不迫地上前说:“拼死了
他,咱们回城郎堡取回马匹金珠,轰轰烈烈干一场,就在附近招兵买马上太行山重建山寨,
上啊!”
    另五名悍贼刀枪出鞘,合围而进。
    彤云银牙一咬,也拔剑说:“他如果不死,咱们将永无宁日,杀!”
    八男女逐渐合围,士气大振。
    崔长青屹立如山;默运神功蓄势待发。
    围成,八方刀剑齐举。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道殃。一声虎吼,崔长青暴跳发难,不进反退,蓦地旋身出剑,霎
时风吼雷鸣,剑芒暴射矢矫如龙,左掌右剑势如奔雷掣电,剑影漫天,人影乍合,行雷霆一
击。
    快如同电光一闪。
    “啪!”铁掌着肉声首先传出。
    人影飘摇,乍动乍止。’
    “砰!”一名悍贼胸前挨了一掌,飞掷丈外满地乱滚,口中鲜血狂喷。
    另一名悍贼踉跄后退,剑向外扬,左手掩住心坎,鲜血从掌下流出,张目结舌,想叫叫
不出声音。退了三四步,突然仰面便倒。
    合围之势瓦解,崔长青就站在缺口上,长剑斜指,神目如电。冷肃地注视着沾了鲜血的
剑尖,脸上的肌肉象是冻结了,站在那儿象个石人。
    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其他的人包括飞豹在内,完全措手不及,来不及策应救援,接
触捷如电光石火,倏合倏分蓦尔结果。
    飞豹这次惊得血液似乎已经凝住了,老天!刚才林玫云已经够可怕够高明了,而崔长青
不知要比林玫云高明多少倍,完了,一照面便死了四分之一,还能支持多久?这岂不是九死
一生机会微乎其微吗?先前十余人围攻林玫云,他几乎送掉老命,这次与更高明的崔长青交
手,已可预见必定凶多吉少。
    怯念一生,胆气便直线下降,突见剑虹排空而入,没封住,右外肩血流如注,整条膀子
发麻,随即痛楚难当,几乎握不住剑。
    第二剑接踵而至,这次身形不稳,剑未曾收回,一切都嫌晚了,只能任由剑虹穿胸,眼
睁睁等死。
    斜刺里飞来一剑,“铮”一声暴响,火星四溅,一名悍贼救了他,展开了崔长青袭胸的
霸道一剑。
    死里逃生,他出了一身冷汗。
    “啊……”又一名悍贼倒了。
    第三剑到了,他已无法举剑封架,右肩伤了骨,膀子一动便痛澈心脾。
    郝彤云及时抢到,一声娇叱,剑攻崔长青的右胁肋要害,迫崔长青撤招自保,以便釜底
抽薪救应乃父。
    崔长青不得不撤招自保,一刨厉挥。“铮”一声大震,她的剑被震断成为三段,虎口进
裂,被震得斜撞五六步方止住退势,惊得花容失色,魂失魄落。
    正危急间,五方人影涌现,镇八方的狞笑声刺耳,笑完说:“女儿,为父所料不差吧?
只要跟定了飞豹,这小畜牲便会乖乖送上门来的,没错吧?”
    崔长青吃了一惊,讶然叫:“是你们……”
    绮绿粉面带煞,一字一吐地说:“亏得你还记得我们,你这该死的东西。”
    崔长青内心有愧,默然向后退。
    后面仗剑而立的是千里飞虹,冷笑道:“此地不通。”
    镇八方厉声叫:“小辈,这里是你埋骨的地方,给你片刻功夫,看清埋骨之地。”
    绮绿接口道:“本姑娘今天要活剥了你,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你不必枉费心机打主
意逃命。”
    崔长青深探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问:“你真想要我死吗?”
    “我要割你一千刀。”绮绿冷厉地说。
    “别无商量?”
    “别无商量。”绮绿斩钉截铁地说。
    崔长青深深叹息,转向镇八方说:“胡前辈,在下上次已经说得够明白,你凌辱在下的
事,在下不如追究,恩怨一笔勾销。”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镇八方狞笑道。
    “在下已经一而再委屈求全……”
    “你死了之后,到阎王爷面前告我一状好了。”
    崔长青怒火上冲;突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向右疾冲剑涌千层浪,人化万里虹,奋勇突
围,大发神威。
    右面是面目阴沉、喜怒不现词色的中年人,脸上涌起了笑容。但眼中不但毫无笑意,而
且焕发着阴厉冷酷的光芒,令人望之不寒而栗。这入的冷静功夫委实到家,不慌不忙地一剑
拂出,楔入崔长青疯狂递到的千重剑浪中。响起一连串龙吟虎啸似的震鸣,剑气进发撕裂声
惊心动魄,漫天剑影吞吐纠缠片刻,突然从如山剑影中,黑影飞射出,投入不远的枫林中,
一闪不见。中年人站在原地,左手按住右胁下,指缝中有鲜血沁出,摇头,说:“这是第一
个从我剑神西门鼎剑下,唯一全身走的人。”
    镇八方惊魂初定,骇然问:“西门兄,你……你受了伤?”
    剑神西门鼎沉静地点头,神色肃穆地说:“是的,只伤少皮肉。胡兄,这人将是你的心
腹大思,你接不下他可怕乾元十七式出手神奇剑术全力一击。胡兄,他似乎有点顾你。俗语
说:‘该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不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放手吧?”
    纺绿乖戾地叫:“西门叔,侄女绝不饶他。”
    剑神西门鼎摇头苦笑,恢复他那阴阳怪气的神情,说:“你们自己去决定吧,我没意
见。”
    “快追。”绮绿叫。
    镇八方沉下脸说:“你就知道胡闹,天快黑了,林茂山深,如何追法?不要说五个人,
五百个也是枉然。欧阳春出动全庄百余名高手,花了一天工夫,搜到他没有?”
    绮绿愤然地说:“爹,女儿知道你们都被他的艺业吓掉了魂,不敢再去找他,女儿独自
去追他,上天入地,海角天涯,女儿决不放过他,不择任何手段,女儿非把他置于死地不
可。”说完,身形倏动,飞跃入林。
    “女儿……”镇八方急叫,领先追出。
    现场剩下神色灰败的飞豹父女,与死剩下的三名悍贼,地下还有三具悍贼的尸体。
    “走吧!”飞豹怆然地说,英风尽敛,豪气全消,象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神色颓丧,
腰干直不起来了。
    仅走了半里地,暮色中,四面号角长鸣,杀声震天。
    “老天,官兵合围了。”一名悍贼叫,撒腿便跑。
    兵勇隐现,领先的是真定的沈巡捕,弓上弦刀出硝,八方合围,鸣号角而进,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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