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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时分,越过一条小桥,从前面树林的树隙中,可以看到村屋的形影。
    他大汗彻体;脚下已有点不俐落了、奔跑了一夜,见路即走,连方向也摸不清,怎
知身在何处?搪他的估计,没有人能追得上他、其实根本没有人追他,也没有人知道他
背着人远走高飞:
    笑魔君三个人,已经把志在抢夺金珠美女的人,吸引在村中奔东逐北,谁也没看到
他突围脱困。
    他仍然心怀警惕,小心翼翼穿林向村落走去。小径宽而直,有车马的痕迹,可知已
经远离荒僻地域,到达人烟辐辖的城镇附近了。
    小妹妹,你醒了是不是?”他扭头问,感觉出小姑娘在他背上蠕动了几下。
    “我……我睡了片刻。”小姑娘的声音有了生气,不再惊怕得发僵,“天是不是亮
了”“是的,天快亮了)我仿已经脱险,得我地方歇息买食物充他一怔,脚下一馒:。
原来J啪娘在亲吻他的颈背:异样盼感觉震撼着他.出了树林,他脚下迟疑。
    那是一座村庄,有高高厚实的庄墙,只能看到墙头后面的屋顶,可能有好几十户人
家,小径是绕庄而过的。
    这种建有庄墙的村庄,通常不欢迎陌生人闯入,自卫能力甚强,排外性也高。他帜
大清早闯进买食物,很可能被拒于庄门外。
    人地生疏,他必须找地方买食物歇息,奔波了一夜,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饥火中烧的
折腾。
    庄门紧闭,但在他离开小径,折入通向庄门的大道时、庄门拉开了一条缝,出来了
两个人。
    “喂!你是什么人尸一名庄丁打扮的人大声问。
    “过路的人,想借宝庄买食物充饥。”他大踏步接近,“小可赶了一夜路,又饥又
渴……”
    “哎呀!这种天气,你背着人赶夜路?危险。快进来,我们替你找地方安顿。”
    “谢谢兄台,小可感激不尽。”他大喜过望,这个庄子的人真可爱。”
    客官别见外。敝庄经常有旅客经过,但很少进来走动,因为距城太近,通常来去匆
匆。”庄丁领他进庄,向左进入像是宾馆的房舍,有两名少年正在洒扫)热诚地请他在
客院歇息。
    有一位大嫂前来照顾女眷,小姑娘梳洗毕显得容光焕发,大概知道危险过去了,不
必再担惊受怕,忧虑一空,自然愁容尽消。
    接待他的庄丁不在,大嫂与两少年都十分客气,并没询问他的来历去向,让他感到
像是受到朋友的招待,而非异乡作客。
    热腾腾的食物直接送入客房,那位大嫂对怯生的小姑娘似乎极有好感,嘘寒问暖照
顾得无微不至,还特地替小姑娘多备了一份可口的浓汤。
    餐罢已是日上三竿,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大嫂收拾餐具时,告诉他庄主不久之后,
将前来会晤宾客。
    主人一早见客,而且是一个路经此地,请求投宿的陌生旅客,是颇为稀罕的事,可
知这座庄子的主人,好客而且大度非常难得。~果然不久之后,两位庄丁陪同着一位穿
了皮袍,人才一表的中年人)笑吟吟地进入小客厅。’他从容房抢出,欣然趋前长揖为
礼~“呵呵!老弟台稀客,不必客套,请坐。”中年人不等他开口道谢,笑吟吟地抢先
打招呼回礼,肃客就座,“听说老弟台偕令妹奔波了一夜,在下该让老弟台歇息之后才
来致候的。”
    “还支撑得住,不需多作歇息。只是舍妹困顿需要安歇,稍后再向庄主面致谢忱。
小可姓霍,名然。途经贵地,出了些意外,被迫赶了一夜路,打扰贵庄多蒙庄主款待十
分感激。可否请问庄主尊姓大名?尚请赐示铭感心坎。”
    他说话有点文制,毕竟有点秀才味)
    自入庄接受招待,迄今他仍不知道庄主高名上姓,处身何地。
    接待的庄丁、大嫂、两少年,一听他问及便含笑摇头,一句届时自知便敷衍过去,
显得有点神秘,颇为反常。通常作为地主的人,第一件事便是告诉陌生人,这是什么地
方,主人姓什名谁?
    “敝姓魏,魏北辰,敝庄的庄主,这里叫南漳庄。
    主人豪爽他说,交代得干净俐落:“霍老弟背着令妹连夜奔波,令妹似乎已经十四
五岁了吧?应该雇车或者雇驴是不是?但不知贤兄妹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他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松弛下来,十个指头舒张,像是失去知觉了。
    他的心脉搏动,也变得舒徐平和。
    魏北辰豪爽坦率的神情,极易获得陌生人的好感。但在他的感觉中,却不是那么一
回事。
    本来他心中保持警觉,有所发现之后,立即暗中松弛警觉,心脉的搏动与气血的流
畅,不但恢复一般的正常水准,而且更为平和畅顺。
    他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吸引、过滤,魏
庄主豪爽坦率的背面,另有一种黑暗幽遂的影像在游移闪动。
    更令他立即松弛警党的原因,是他感觉一种无法解释的异样压力,在他体内体外构
成一种神秘力场,以他为中心不住回旋、波动。
    这衅以解释的力场脉动感觉,只对某一种特殊体质的人发生作用,或者对曾经找寻、
探索、甚至修炼的人,才能感觉出这种压力。普通的人,对这种神秘力场浑然无觉。
    许多飞禽走兽,都具有这种感觉力,似乎是它们的本能,先天下就有接收这种压力
的感觉器官。
    当飞隼即将穿林的前一刹那,林中的各种小鸟,必定突然鸦鹊无声,寂静如死,毫
无动的象迹。
    人如果恰好处身在林中,唯一可见到的是,飞隼像淡淡的灰黑色箭矢,穿林而下斜
贯树隙一闪即逝。
    如果能听到一声尖叫,就表示有一只倒媚的、蛰伏在枝叶间的小乌遭了毒手。
    他就属于特殊体质的人,曾经找氰搜索、修炼过这种神秘力场的人。
    使用与接收,性质是殊途同归的。各具神通,看谁的道行。
    能修至立即松弛,感觉不出压力存在,便不会诱发反抗的另一种力场出现,就表示
他是=般普通的人,一个感觉麻木的人,不知道自己正受到神秘力场的控制。
    如果他无法自我控制,感觉中便会本能地发出反抗的抗拒力场,那就是警觉心。
    心神一动,心跳便会加‘决,手的肌肉便会发生波动,掌心可能冒汗,眼中会出现
警戒的光芒。
    这位魏庄主,在用神意探索他内心的秘密,以及情绪的变化,有此必要吗?
    他提高警觉,但不能让对方探测出他神意的波动。
    “舍妹体弱,正打算雇车或驴呢。小可兄妹从山东来,要前往清河县。”他神色泰
然自若,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途中碰上一群强盗,险些遭到不测。”
    “老弟从山东来,往清河?”魏庄主追问的口气,显然有不相信的意思。
    “是呀!”
    “但你们却是从南面来的”“南面?小可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
    “你知道清河县城在何处?”
    “不怕庄主见笑,小可从没到过清河呢!”
    “清河在东南方约百余里,你却从南面来”“咦!这怎么可能?”他吃了一惊,方
向错得不可以道里计呢!
    “该说你是从清河来的。你知道这是何处吗?”
    “庄主不是说贯庄叫南漳庄吗?”
    “对,南漳是早年的称呼。漳河经常改道,咱们附近几州县,在冀南大平原中最低
洼,目下已成了漳东啦!敝庄东北偏东约二十余里,便是迁建了三十余年的南宫县城,
旧城已被大水冲掉了。你如果继续往北走,可以到达京师呢!你要到清河,简直是南辕
北辙。”
    “老天爷!我竟然走上了相反的方向。”他叫起苦来,“南下变成北上,错得太离
谱了。”
    “夜间走错路是常事,并不足怪。”魏庄主脸色突然变得阴森冷峻,豪迈的笑容消
失无踪,冷冷一笑盯着他,“我相信你的话不假,但不能无疑。”
    “咦!庄主的意思……”
    他心中一动,知道即将有变故发生了,魏庄主的神色变化,就是事故将要发生的先
兆,必须提高警觉严防意外。
    那种神秘的微妙压力,已经消失了。
    “你知道魏天枢是我,对不对?”
    “魏天枢?”他坦然摇头,“没听说过。庄主的大名,不是北辰吗?”
    人不是“通常取名,古代只有一个字;所以古代的人,都是单名。
    字,才取两个字以上,当然也有些人只取一个字。号,字数比较多而复杂。那么,
北辰是庄主的字了?”
    “该听说过北斗星君吧。”魏庆主答“那是传说中的主死之神呀”“不要给我装糊
涂。”魏庄主沉叱,声色俱厉。
    “咦!庄主,我没说错呀!”
    “你知道北斗星君这个人,或者踩探这个人,是吗?谁派你来的?”
    “咦!庄主怎么胡说?”他讶然反问。”我从山东来、沿途受到一大群槽河的水贼
追杀,历尽凶险,第一次离开本乡本上,没认识几个人,怎知道北斗星君是指神呢!抑
或是指人,与庄主素昧平生,走错路途经贵地而已,庄主请勿误会。”
    魏庄主用奇怪的眼神,不转瞬地向他凝视良久。
    他也用坦然的神色,留意魏庄主的反应。
    那种神秘的压力增加了一倍,眼神探索的压力增加三倍。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增加抗力的必要。
    当然)必需引发另一种情绪波动,表示对魏庄主的错误指控,流露惊讶与不安的反
应。
    “潜河水贼?”魏庄主终于说话了,打破沉静凝视久久的僵局。
    “是的,那是他们自行说出来历的。”他无意隐瞒,也用不着隐瞒。
    魏庄主扭头注视一位随从。随从微微颔首。
    “晤!有这么一回事。”魏庄主转向他说,“潜河在东面百余里而已,风声传播是
很快的。”
    “他们的首领,听他们说是叫什么闹江龙。”他进一步说明。
    “我曾进一步查明。迄今为止,你所说的话,绝大部分是真的,但仍需详细查证释
疑。在本庄处理紧急事务期间,你必须留在本庄暂住,直至事务解决,才能决定你的去
留。”
    “庄主的意思……”
    “有一些人,正确的说,是危害本庄的人。这些人已陆续向本庄展开行动,本庄也
在布置天罗地网。你的出现,也可能是巧合,但我们不能大意,必须慎重处理。不管你
是否与他们有关,我都必须计算是否有利用的价值。我已经上了年纪,对杀戮已没有多
少兴趣,所以不想采取宁可惜杀一百,不可放走一个疑犯的手段对付你。”
    “可是,庄主……”
    “你不要说了。”魏庄主整衣而起:“你们暂时住在宾馆,不可随处走动,尤其不
可擅离宾馆,以免在送性命0、“我们要赶路……”他心中大急.显然将有重大事故发出,
而且是杀戮与血腥事故,他怎能留在此地,扯入这些可怖事故中?逃避灾祸,是求生的
本能,他也不例外,不想刚逃出杀戮屠场,又闯入刀山剑海。
    “我已经决定了。不许违抗。”魏庄主在厅口转身:“你练了武,身强力壮,但根
基太差,只会舞枪弄棒而已。你的小妹弱不禁风,像受惊的可怜小鹿,按理对方绝不可
能派你们前来踩探。但事关本庄的存亡,不能按常情估计情势发展是否合理。
    对你们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已经情至义尽了。”
    不等他再分辩,魏庄主带了两随从走了。
    客院立即出现一个健壮的警卫,要他不可外出。
    招待他们的那位大嫂也不见了,换了一位举动灵活的年轻健美女郎。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世间怎么会有这许多是非,我怎么偏偏接二连三碰上了?也许真的流年不利,触
了煞撞了邪!岂有此理。”他喃喃自语大发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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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是江湖人,如果他见过世面,便可知道魏庄主如此对待他,是如何宽厚有人
情味了。
    “任何一个豪霸,任何一个具有竞争性的组合,对待影响他生存的疑犯,所采用的
手段必定是暴烈的,会令人不寒而栗。
    把一个无辜折磨死,绝不会觉得良心有愧,都是玩“绝不可放走一个疑犯”把戏的
专家,“把宁可惜杀一百”的手段视为金科玉律。
    变相囚禁在宾馆,确是天大的恩惠了。
    悄然推开小姑娘歇息的内房门,他注视床上的小姑娘片刻,叹了一口长气,心中很
乱。
    他可以一个人穿透天罗地网远走高飞,有信心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但身上背了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小姑娘睡得正香甜,露在外面秀丽的面庞,呈现安详恬静的表情,似乎不知人间有
丑陋险恶。
    他能为德不卒,独自一走了之?
    “我该怎办?”他心中自问。
    其实他不需回答,他知道该怎办。
    第一个念头是:又得找一把剑。
    当他杀出重围时,便把剑丢掉了,以便减轻重量,尽快远走高飞。现在,他又需要
剑了。
    悄悄掩上门,他回到隔邻的卧室。
    这些珍宝,是否可以用来买命?”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包珍宝上。
    通常,金银珍宝都可以买命。
    没钱请郎中治病,死得一定很快。
    没钱买食物充饥,也会死得很快。
    没钱在上公堂时打通关节,很可能在挨刑棍时被打死。
    谁说金银珍宝不能买命?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疯子。
    把这些金珠送给魏庄主,魏庄主会不会放他们一马?
    答案令他怀疑,世间有些人,对金珠是无动于衷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魏庄主不会进一步盘问他,也没向小姑娘诘问身世。
    他的包裹,连那位大嫂也懒得瞥上一眼,更不用说打开检查了,可知南漳庄的人,
根本不在意他所带的东西是啥玩意。
    有时候财物露白,反而会丧命。
    魏庄主不像一个可以用金珠收买的人。
    用金珠买命,很可能收到相反的效果,很可能尽快把他们宰了,名正言顺没收他们
的金珠J金钱珠宝固然可以买命,但用得不当反而会送命。
    “罢了,我也不能这样做。”他放弃用金珠交换性命的念头:“万一弄巧成拙,岂
不成为笑柄?”
    金钱保命与用剑保命,殊途同归。他已经拥有金钱、得设法拥有刀剑。
    多一种保命的方法,就多一分保障直至入暮时分,仍然毫无动静。宾馆也不再接待
其他的旅客,静悄悄和平安溢。
    他想外出看看庄中的形势,一出厅便被警卫所阻止了。
    等,是唯一可做的事,等候灾祸临头,或者等老天爷慈悲给予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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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漳庄地处冀南低洼平原,地当两条大道的中心。东走南宫、冀州,北走新河,南
可抵清河、咸县,西出矩鹿、顺德府各州这是说,仇家可以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集中。这
种平野中的村庄,唯一可自保的凭藉,是深宽的护庄河,和可靠的坚壁高垒。
    南漳庄的庄墙,是一座城池的标准缩影,拽起飞桥,闩上庄门,可承受兵马八方攻
击,坚守十天百天不怕断水绝粮。
    三五十个外地陌生人,想打这种与世孤立的坚固庄院主意,根本就无孔可入,接近
踩探也毫无作用。所以兵荒马乱期间,小队贼兵根本懒得在这种村庄费心,攻坚是得不
偿失的蠢事。
    魏庄主敢接待陌生人,不是愚蠢地引狼入室,而是希望能把对方踩盘子安内线的人
弄到手,可以了解对方的根底虚实。
    霍然不是他所要的人,他颇感失望。
    十字路口在庄北里余,一整天经常有人来来往往,却没有意图进庄的人,等得令人
心焦。已经知道对方紧罗密鼓准备蠢动,而又毫无所见毫无动静,沉不住气的人,必定
有所举动。
    派出一些人担任远程警戒,就是手段之一。
    两夭,三天,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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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庄河冰雪早已融化,但水温仍然其寒彻骨,不可能潜入接近庄墙,用木笺又逃不
过墙头警戒的眼下。
    但魏庄主知道霍然曾经与水贼发生纠纷,便增强监视护庄河的人手,防患于未然,
墙根水际,加装了一些防泳防爬的设备,阻绝来人从水上接近。
    其实,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称为夭险的地方:;一般的材落城1镇,也不可能长期死守。
    南漳庄可以封锁不许外人进入,不可能不与外界接解,日常生活不能中断,田地的
生产也不能停止。
    冬麦已届抽芽期,地里的工作得开始准备,农具的整理与日常用品补充,都得到南
宫县城借办采购。
    这天近午时分,一队串乡的小贩光临南漳庄。
    三丈余宽笔直的乡村“小”径,在两旁栽的不是榆就是杨,在树下停几辆车,也不
会妨碍交通。南漳庄不许外人进入,串乡的就在庄门外的路旁,将货物摆出,便成了临
时市集。
    小锣声、博浪鼓声、铁搭链声、八音小罗声、本行呛喝声……组成动人的交响曲。
    这些合组成的串乡小贩,包含了各行各业,上至绞罗绸缎,下迄补锅补碗,一应俱
全。
    交通工具的组成,也蔚为大观。
    有的步行背背,有些用担挑,有些用手提,有些用骡马载负,有些用设架的大车、
小车,手推双轮车,手拉车,手推的单轮车一轮明月……各式各样,各有专业,一看便
知他们卖些什么。本行呛喝与各种音响道具,更是两三里外便知他们是干啥的,不会弄
错。
    北庄门大开,庄中的男女老少一涌而出,整个冬天不出门的大闺女,也带着弟妹们
嘻嘻哈哈出了庄门,沐浴在难得一见的仲春阳光下。
    这种串乡队,有时也参加各地的市集。而那些附近三十里没有市集的乡村,才是他
们谋生的主要市场。
    南漳庄距南宫县城二十余里,附近没有市集,必须到县城采购,来回驾车也得浪费
一天工夫。因此,便成了串乡队的好主顾,十天半月来一趟,风雨不改。
    今天,不许进庄。
    连摇着博浪鼓,背负着货箱,专做妇女百货生意的小货郎,也不许进入。
    魏庄主是很小心的,风雨欲来情势不明朗,仍需小心戒备,派了一些庄丁前来担任
警戒。
    一个时辰后,串乡队走了,这才发现有六个男女孩童失踪,显然被串乡队中某些有
周详计划的人,将孩童藏在货车中带走了。
    派出飞骑追赶的十六名骑士,追到县城沮丧地返城。
    全庄陷入纷乱中,魏庄主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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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已牌初,两骑士出现在庄东门,在庄门外的庄桥勒住了坐骑,高坐鞍桥向庄门
冷然眺望。
    出来了三个庄丁打扮的中年人,怒形于色大踏步过桥走向两骑士。
    “咱们受托带书信给魏庄主,你们要不要收?”
    第一名骑士笑吟吟抢先打招呼:“投到就好。咱们负责送到地头,不需面交,不等
回音,收不收无所谓。”
    “谁的书信?”庄丁怒声问。
    “看了便知。”
    “阁下尊性?”
    “捎信的人没有身分地位,何必丢人现眼?”
    “如果在下拒收呢?”
    “原书捎回。”
    “阁下……”
    “你们到底收不收?”骑士不再笑。
    “收。”庄丁大手一伸。
    骑士从怀袋中,掏出一封书信,手一抖,书信飞旋而出,飞出三丈空间,速度甚炔
呼啸有声,飞旋的速度劲道惊人。
    如果接不住,必定飞落护庄河,当然也可能伤手,急剧飞旋的书信,肯定会像刀一
样锋利,飞行的路线不稳定,不容易正确地抓住。
    “果然不愧称指断魂。”
    骑士似已知道庄丁的来历:“南漳庄卧虎藏龙,如想冒失地硬闯,咱们所付的代价
必定惨重。”
    “兵不厌诈,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骑士得意他说:“你带过兵,屠过城,你所用
过的残酷手段是否合乎天理,你自己知道。信在下送到了,告辞.连声马嘶,两匹健马人
立而起,两蹦跳转向后,在得意的狂笑声中,绝尘而去。
    “我知道主事的人是谁了。”指断魂向同伴咬牙说:“八年前我们就该宰了他的,
老大一念之慈,让他带了妻子远走高飞,留下了祸根。”
    “你是说神枪大保沈标?”同伴一点便悟。
    “应该是。”
    、指断魂说:“这个飞信示威的人,我听说过,九成九是神手翻天王鸿飞”;十余
年前,他就是神枪太保在江湖为恶的老搭档。刚才他不用扔手发射书信,存心卖弄用挽
手发出。挽手不能借力用技巧,必须凭真本事见功夫,可用的劲道,比扔手少十倍。他
居然能在丙丈外伤人,可知手上的劲道如何惊世骇俗,所以我猜出他的身分,将是咱们
可怕的劲敌。”
    “回去和老大商量对策,看恶贼的书信怎么说。”
    “天杀的!咱们有人质在他们手中,看来……咱们日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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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境恶劣,当然日子难过。
    信上所列的条件很简单:八年前,响马白衣军主帅刘六兵败邱州,被当时担任民壮
指挥的魏天枢,掳获了的七车金珠宝玩,必须全部归还。
    七车金珠宝玩,是刘六元帅劫掠河南湖广,所获的十余车珍宝的一部分,被魏指挥
掳获私底下吞没了,并没呈交官府。
    具名确是神枪太保沈标。刘六兵败邱州,神枪太保当时是刘六的前锋大将军。具名
的名衔,仍然是前锋大将军。
    七车金珠,谁知道到底有多少?要全部交出,岂不是有意为难吗?这当然不简单。
    第二件条件也简单,要魏庄主单人独骑,三天后午正,将七辆盛金珠的大车,牵至
南面十里的柳条沟,等候接收,以交换六个孩童。
    大车需用双马的两套车,魏庄主一个人,必须将车用绳串在一起牵引前往。道路笔
直平坦,魏庄支非常了得,可以办得如果魏庄主拒绝,过期后不但杀人质,而且在以后
的时日里,长期对镇南漳庄,庄民出来一个杀一个,等候机会杀入庄中屠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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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之前,魏庄主光临宾馆。
    这次,魏庄主不再用绝技探索霍然的内心奥秘,神色冷肃,与上次会晤判若两人。
    “在下特地来道歉的。”
    魏庄主开门见山道出歉意:“仇家已经露面,是在下的早年仇家,加上兵乱期间的
是非。经过八年漫漫岁月,他终于查出我的根底,大举前来报复,错怪你兄妹俩,十分
抱歉。午膳之后,我派十位弟兄,护送你们远出十里外,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你们这就拾掇准备上述,我送你们两匹坐骑,权算补偿这几天对你们的亏欠吧!”
    这几天霍然和小姑娘,除了不许离开宾馆,暂时失去走动的自由外,事实上受到颇
为礼遇的款待。
    他已从招待照料小姑娘那位女郎口中,知道昨天串乡队掳走六名孩童的事。
    “哎呀!舍妹连小驴也没骑过,怎能乘马?”他大感不安。
    南漳庄与仇家的恩怨,不关他的事,魏庄主有能力处理自己的恩怨是非。他所想到
的是,如何可以平安离开南漳庄,交通工具如果是马,他宁可不要。
    “这……可就难了。”
    魏庄主忧形于色:“对方经过多年调查,从他们能利用串乡队的情形估计,他已有
充足的人手,四周可能已布下封锁的打击小组,防备我把家小送至外地避祸。你们如果
不能尽快远走用卜……··我已经自顾不暇,哪能派众多人手护送你们远走?”
    “小可仍然背了舍妹乘夜动身,庄主请不必为小可忧心。”
    他表明态度,“庄主对孩童被劫掳作人质的事,又有何应付的打算。”
    “哪能有两全的打算?”魏庄主长叹一声,“他们的要求,我根本无能为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庄主,如果我兄妹被他们拦住了,而我对你们的恩怨一无所知,如何向他们解释
我们是无关的?”他提出重要的问题,“知道来龙去脉,至少在心理上也有所淮备,思
量对策呀!”
    “那些人都曾经当过响马贼,杀人如儿戏,不会听你的解释,你唯一可做的事,是
尽快逃出他们的控制外,别无保全性命的良方\要不,你可以在敝庄暂时住下来。但我
不能保证,我这座南漳庄能守得了多久。”
    “小可坚持要知道经过内情。”他郑重他说。
    “唉!一言难尽……”魏庄主将概略的经过说出。
    十余年前,北斗星君魏天枢,与神枪太保沈标,同是大河两岸的闯道好汉,同是黑
道之豪。
    双方为了利害冲突,经常发生铲除对方羽翼的血腥事故,积仇难解,双方都誓将对
方逐出势力范围外。
    有一年,北斗星君捉住了神枪太保夫妻,北斗星君不想斩尽杀绝,一念之慈放走了
他们。
    之后,山东响马白衣军造反,天下汹汹漫天烽火,各地的丁勇皆参与这场全国血腥
的战争。
    北斗星君本名魏北辰,户籍在冀州。
    大乱期间,他必须返回原籍,向民壮指挥部报到,他是冀州民壮编制内的小队长,
职同官兵的百户。
    各地民壮不可能仅负责固守本城,剿匪官兵所经处,皆用强制性的调遣手段,公然
接收民壮驱为前锋。结果,民壮很可能从此天南地北,在官兵的指挥下,在天下各地苦
战……
    北斗星君这一队民壮,被边军许泰大将军(正德皇帝的另一个干儿子朱泰)指挥,
在山东、河南、湖广血战两年。他的一队人死亡殆尽,所属的民壮补充皆来自天下各州
县,身边已经没有他冀州本籍的子弟。
    上级指挥官早已不是许泰,两年来换了好几个人,反正拨归何人指挥他f谨无选择、
只能听天由命。
    白衣军巨魁刘六刘七围邱州,他这一队民壮隶属督谱都御史张绪指挥。战况空前惨
烈,决战十日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白衣军本来就以骑兵奔袭为主,很少攻坚,攻邱州损失惨重,第十一天溃败撤围远
遁。
    那时,北斗星君是奉命追击的前锋。他并不知道死对头神枪大保,是贼首刘六的前
锋大将军。
    白衣军的辎重,全落在官军手中,辎重中有贼首们所掳劫的财物十余车,子女金帛
损失殆尽。
    白衣军债灭,魏庄主返回冀州故里,弄到假证件,以征战成残名义从民壮除各,便
携家带眷,收容往昔豪霸时代的残余弟兄,在南宫县落籍,建了这座南漳庄,规规矩矩
种庄稼,想把北斗星君魏天枢的往事忘掉。
    他想忘掉,别人并没忘。
    “不论是白衣军或者官兵,有志一同皆把裹胁的民众,以及杂牌民丁壮勇打前锋,
死掉大半之后才发起攻击。”
    魏庄主无限哀痛地接着说。”我那一队冀州子弟一百七十余人,转战两年已死伤殆
尽。当时被动令迫击壮勇中,可能有十个州县的人,谁敢掳获军需据为己有?能有什么
地方藏匿?
    追击前锋又哪有时间停留?辎重都由后面的正式官兵接收。我们直追至河南光山,
我那一队人只剩下十、名·。神枪大保认为我吞没了七车金珠珍宝,简直是岂有此理。
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恐怕这只是他报复的借口而已,最终门的是要你的命。”
    霍然的故乡德州,所经历的三年兵灾;惨烈的情景,仍然长存在记忆里,当时他虽
然仍是少年,对惨烈的战火已有深刻的认识。·”>‘也许吧!”魏庄主失声长叹,
“那一。场滔大灾祸仍然未了,我仍得接受荡漾的余波伤害。”
    “庄主的打算”“对那六位被掳的孩童,我无能为力……”
    “即使你能给他七车金珠珍宝,仍然救不了六个孩童,你也免不了一死。”霍然摇
头苦笑,“似乎你即使报官,也解决不了困难.“报官有用吗?除非我能捉住他一·些首
脑人物,一同解往县城报案。而且,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散处在偏僻角落。
    来几个捕快吓唬得了谁?”
    “他们真的可能已经封锁了你这甫漳庄。”
    “那是一定的,所以你必须在我的子弟掩护下,快马加鞭远走高飞。
    “走不了的。”霍然肯定他说。”恐怕连你派出护送的子弟……
    也难活着返回;”“这……我可以多派几个……”
    “不必了,请允许我和舍妹,在贵庄暂时安顿。”
    “可是……很可能玉石俱焚……”
    “那就让我兄妹与贵庄共存亡吧!魏庄主,我还可以操刀自保呢!”
    “你的确有几斤蛮力。”魏庄主笑了:“要我背了一个人奔陵一夜,恐怕连爬都爬
不动了,即使背的人,是一个娇弱的小女孩。”
    “庄主能查出孩童藏匿的地方吗?”他转移话锋,”能救出入质,已赢了一半。”
    “那怎可能?天知道该派多少人去搜寻,又该往何方搜寻?”
    “而且派出去的人,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风趣他说:“你们的人不宜四处侦查,碰上了唯一的结泵是你死我活。我是外地
人,我能。给我两天工夫,我去找踪匹。”
    “什么宁那不旨是我坑害死你吗尸魏庄主大惊小怪,)你以为是在捉迷藏?你所要
面对的人1,是杀人如刘草的黑道巨霸响马贼首,你……”
    “让我去担任吧!庄主。”
    “断然不可。”魏庄主断然拒绝,“你听着,给我乖乖地呆在宾馆里,不要在外面
乱走。等到他们蜂涌而来,你再和我们在庄中和他们决死。”
    “庄卞……”
    “别说了。”魏庄主拂袖而起,“连我的子弟派出去也派不上用场、你一个外地人,
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能查出人质藏匿的处所?不要不知自量,把你的小命留着,照顾
你的小妹妹吧!”
    “给我两天工夫……
    “白痴!”魏庄主扭头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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