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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满天飞絮,黄昏降临,天宇间显得格外迷茫阴暗。
    一艘快船驶入南京池州府的地境。
    这一带江流平静,船不禁夜航,但这偏僻的江湾极不安全、碰上暴客凶多吉少。怪
的是这艘快船从江西入境,竟在香口下游六七里的一处偏僻江湾泊船,不再向下放。如
果要泊舟过夜、为何不到下游十余里的东流县泊舟?
    更怪的是从船上传来一阵喝骂声和皮鞭声。几个壮汉正驱赶着一群男女娃娃下船,
娃娃们如惊弓之鸟,瑟瑟地发着抖,手忙脚乱地向岸上爬。
    最后下来的三个男童,年纪稍长,约在十岁左右。
    其中之一反捆着双手,脚上层然有脚镣,被一名大汉拖死狗似的拖下船,一头栽在
雪地中,立即一蹦而起,手脚相当敏捷。
    鞭声震耳,大汉们挥动着皮鞭,亮着大嗓门穷叱喝:“小兔崽子,快依次排队,快!
想挨鞭子吗?”
    二十一个儿童排成一队,一名手握皮鞭的大汉清点人数毕,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
“你们听清楚,今天晚上要走六七十里地,大雪封山路不好走,不好走也得走。
    山路崎岖不平,一失足小命难保、谁要是不下心,走不动或受了伤,就地把他给活
埋掉。现在,咱们启程动身。”
    六名大汉押着二十一个男女小娃娃.开始向东面皑皑白雪掩盖的原野,无声地蹒跚
地蠕蠕而进。
    积雪甚厚,一脚踏下去,雪直掩至膝盖。
    即使是年轻力壮的人,走上二十里也会感到吃不消,何况这一群最小是六岁,最大
仅十龄的娃娃!
    走不上十里地,便开始有人啼哭,有人呼爹唤娘了。
    可是,押解的六名大汉都是心如铁石的人,都带了皮鞭,沿途呛喝、叱骂、鞭打……
全无丝毫怜悯的心肠,一股劲地催促着这群可怜的小羔羊赶路。
    幸而只有两个六岁的女娃,在年长孩子的帮助下,勉强可以走动。不至于掉队。
    十里,二十里……
    午夜了,他们到达一座山丘下的木屋附近。领先的大汉发出两声短啸,震得树上的
积雪簌簌往下坠。
    木屋方向传来了一长一短的两声回啸,大汉扔头叫:“前面是站头,在此地进食再
赶路。”
    一名小童艰难地拖着麻木的双腿,抹掉了脸上的雪花,哭泣着说:“大爷……我走
不动了,请你……可怜可怜我吧!放了我……”
    “叭!”一声鞭响、走在一旁的大汉残忍地给了小童一鞭,厉声骂道:“该死的小
兔崽子,走不动也得走,再噜苏就活活打死你,反正有你一个不算多,无你一个也不算
少。”
    另一名大汉心肠似乎要软些,接口道:“娃娃,慢慢走。你得撑下去。”
    “大爷,我……”小童叫,突然向前一扑。
    大汉急忙伸手相扶,苦笑道:“娃娃,你不能倒下去!”
    “天啊!我……我要死了……”
    “你只要不想死,咬着牙铤过去就死不了。”
    走在后面双手被背捆的小童咬牙切齿地叫:“你们算是人么?为何不扶他走。”
    断后的一名大汉凶狠地抡近。“叭叭叭!”给了他三皮鞭。大声骂道:“该死的小
狗。你敢……”
    小童猛地乘机用头进攻,出其不意撞在大汉的肚腹上,两人跌成一团。
    大汉奋身一滚,便脱出纠缠,挥动着皮鞭怒火冲天地吼叫:“反了,今晚非抽掉你
一层皮不可!”
    鞭未挥出,走在中间的为首大汉喝道:“老五住手!够了。”
    “二哥,这小畜生……”
    “我知道,你明知他会反抗,却粗心大意不留神,怪得谁来?咱们负责运送四十个
有根基的娃儿,千里迢迢、昼伏夜行历尽艰辛,目下死剩二十一个,眼看到了地头,还
想少几个么?算了吧!老五。”
    五老哼了一声,愤愤地道:“上面交代下来,要带最强韧的娃娃前来报到,凡是经
不起考验的人,可以随时加以汰除,因此规定不许咱们留情,更不许帮助他们。再说这
个小畜生……”
    “这个娃娃是最顽强,最骠悍的上上人选,你把他弄死了,咱们没法交代。”
    “这……”
    “老五,我知道你一直就看他不顺眼。算了吧!别忘了他是赵爷最看重的人,把他
弄死了,日后咱们无法向赵爷交代。”
    二哥冷冷地说完,转向小娃娃沉声道:“辛文昭,快到地头了,你得规矩些,再桀
骜不驯,吃亏的可是你自己。走!”
    小童辛文昭以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狠盯着对方,挺立在风雪中,像屹立的一座山。
    人群又开始移动了,不久.便在五名黑衣人的接待下。鱼贯进入炉火正旺的温暖小
木屋。
    一群孩子挤在屋中间的火堆旁,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辛文昭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屋角,木无表情地打量屋中走动着的黑衣大
汉们。
    他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清瘦、单弱。
    这群经过千里跋涉的娃娃,哪一个不清瘦单弱?
    四十个娃儿启程,已死掉一半,只消想到这千里死亡行程,便会令人不寒而栗。
    人虽清瘦单弱,但他那双锐利的大眼,已可充分表露出大人的气概。紧闭着的嘴唇,
嘴角流露着坚忍冷酷的表情。
    主人搬出食物,香喷喷的大米饭,大盘热腾腾的肉。
    娃娃们大概第一次获得如此丰富的食物,一个个忘了疲劳、寒冷、痛苦、狼吞虎咽,
你争我夺、此情此景令人鼻酸,简直像一群争食的饿狼。
    食罢休息片刻,重新上路,走向白茫茫的银色世界,走向不可预知的生命旅程。
    下半夜开始进入山区。大雪封山,根本没有路,目尽处茫茫一片白,每株树皆白了
头。
    风仍在刮,雪仍不断地飘,宇宙一片死寂,一片空茫!
    开始爬山,两个小孩为一组,相掺相扶挣扎而上,跌跌撞撞,苦和堪言。
    正走间,队伍中突传出一声惊呼,两个娃娃骨碌碌地向右面。的山沟滚坠,下滚五
六丈转而下滑,惨呼救命声冉冉而起。
    两个娃娃儿直滚下三四十丈的山脚方行停止,滑动停止后便听不到叫声了,寂然不
动直挺铤地陈尸涧底。
    一名大汉领了一名同伴奔下。不久便向上叫:“你们走,我埋了他们再跟上。”
    一名大汉向下叫:“死了么?要人帮忙么?”
    “脚扭断了,只剩一口气,不中用啦!埋了免得费事。”下面的人高声回答。
    走在后面的辛文昭怒叫道:“人没死,你们为何不带走?”
    “闭嘴!你少给我找麻烦。”断后的大汉怒叱。
    辛文昭不为所屈,大声叫道:“你们也有儿女,你们也是人……”
    “叭叭叭叭!”他挨了四记皮鞭。
    他被抽倒在地,跪起一脚挺起上身咬牙叫:“你们不带让我来带!”
    “你怎么带?哼!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叫二哥的人走近冷冷地说,伸
手将他拖走。
    他挺身站稳,大声叫。“砍两株树,做一个拖橇,带两个小孩子走,我办得到。”
    辛文昭一面说,一面扭身摇动反绑的双手,又大声道:“解开我手上的绳绑,我来
拖他们。”
    “解你的绑?别想。”二哥摇头拒绝。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一字一吐地说:“我答应你在这最后段行程中,不逃跑,不打
人,我认了。”
    二哥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我信任你。”
    接着吩咐两名手下砍树做拖橇,并命人将两个坠昏的小娃娃抱上来。
    坠下涧底的两个娃娃是一男一女,男的九岁,女的七岁。
    男的左脚骨折,但并不严重出血,女的只是扭伤右足踝,两人与其说是跌昏,不如
说吓昏来得恰当些。
    二哥长叹了一声,大声道:“兄弟们,咱们帮助小娃娃们走,人分开来,每个人带
两个小孩。”
    一名大汉接口道:“二哥,咱们奉命不许帮助他们的。”
    二哥沉声问:“要咱们空手报到么?”
    大汉沉声道:“只有最强韧的人方可到达。”
    二哥冷笑道:“谁也没料到碰上大雪。”
    大汉不再坚持,说:“好吧!反正有你负责。”
    “那你就依命行事好了。”二哥挥手说。
    有大人帮忙,前行的速度快了一倍以上。
    总共经过三处站头;二十里一站,次日巳牌时分,进入一座山谷,有六名黑衣大汉
将人接入。
    辛文昭的脚下已经呈现不稳,手脚发僵,拖着雪橇一步步硬挺。
    经过谷口时,他看到右面山根下竖了一块大石碑,碑上刻了四个斗大的字:大小罗
天。
    “但愿这里不是地狱。”他心中暗叫。
    他却不知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可怕的地狱,他正一步步踏入了地狱之门。
    儿童们在阶下一字排开,大汉们挥动着皮鞭不住叱喝,不许坐下,除了两个受伤的
人以外,其他的人皆互相掺扶着列队。
    他们一个个脸无人色,鼻涕口水一齐流,摇摇欲倒,眼神流露出极端的掠惶、恐怖
与绝望。
    为首的人进去不久,一个穿了豹皮短袄,戴豹皮风帽,豹头环眼的中年人、带了四
名随从外出,站在阶上,手持名册,精光暴射的怪眼先扫视阶下这群虎口中的羔羊。
    久久,方向在身侧恭身而立的二哥说:“怎么?就是这几个人?”
    二哥堆下笑,欠身道:“是的,赵爷交下的共有四十名,只倒十六个了,属下已经
尽了力。”
    “那两个为何坐着?”主人指着辛文昭身旁受了伤的两名童男童女,语气极为凌厉、
深沉。
    “路上不好走,跌伤了脚……”
    “胡说。伤了脚为何带来?为何不处理掉。”
    “这……”
    辛文昭大声道:“是我把他们带来的。”
    “噗!”一声响,一名大汉在他的后臀上踢了一脚,将他踢倒在雪地中。
    “先不要打他。”主人急叫。
    辛文昭狼狈地爬起,抹掉脸上的雪花,双手握紧拳头,想冲上却又忍住了。
    二哥忙将两小失足坠落山脚的事说了。
    主人哼了一声说:“你倒听起他的话来了,岂有此理!你知道大小罗天十年树人的
大计,不容有滥竿充数其间的人,每一个出去的男女,都是十全十美的可用之材,把断
了腿骨的人带来,岂不是推卸责任敷衍塞责的反叛行为吗?”
    二哥一打冷颤,惶恐地说:“属下知错,愿将这两人从名册中剔除,由属下带出庄
外处理便了。”
    “哼!人已经来了,要你操的什么心。”
    “属下……”
    “闭嘴!你还敢分辩?”
    二哥乖乖住口,应喏一声,退了一步,松了一大口气。
    主人打开名册,略一过目,再打量下面脸无人色的众童,摇摇头,颇为不满地说:
“这些都是中州附近资质最佳的童男童女?见鬼!看体质,简直比不上南方人,差劲已
极。”
    说完举步下阶,开始唱名,逐一仔细打量。
    叫到辛文昭,小家伙仅哼了一声,狠狠地死盯着对方,像一个负隅的乳虎。
    主人气往上冲,但忍住了。
    转向跟在身后的二哥问:“为何给他上脚镣。”
    二哥苦笑,讪讪地道:“这小畜生顽劣得很,而且曾经练过武,手脚敏捷,皮粗肉
厚不怕打骂,先后共打伤了咱们三位弟兄,逃跑十八次、因此不得不将他手上绑脚上镣。
    就是这样,手脚没得自由,他还是不安静,性情极为桀骜暴烈,是匹上不了缰的烈
性野马。”
    “名册上为何未注他的详细来历?”
    “是这样的,本来任何一个童男童女,赵爷在一年前便派人分至各地加以调查留意,
经一年观察方决定取舍。
    而这小畜生是赵爷经过郑州,无意中在一次庙会中发现的、那时他正与五名地痞泼
皮大打出手,小小年纪凶得像头疯虎,把那些泼皮打得落花流水,像是王八搬家,滚的
滚,爬的爬。
    因此,赵爷起了怜才之念。把他给弄来了。赵爷临行时还交代,特别叮嘱要好好的
培植他。”
    主人哦了一声,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位倔强的小娃娃。
    辛文昭毫不畏怯地以眼还眼,抬头挺胸,也死瞪着对方,这种神态表示无礼不屈,
极易引人反感。
    主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问:“你的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辛文昭不加理睬,仍用怨毒的眼神死瞪着对方。
    “你怎不回答?”主人厉声问。
    辛文昭不为所动,身躯挺得笔直。
    雪花飘在他的脸上,他浑如末觉。
    “叭!”耳光声暴起。
    辛文昭仰面便倒,扭身爬起,颊上一阵抽搐。
    二哥抢出一步,急叫:“他要撒野了……”
    话末说完,辛文昭已疾冲而上,像一头猎食的豹。
    主人一怔,向左一闪,右手扣住辛文昭的右小臂,猛地扔身一带。
    辛文昭直飞出丈外,“嘭”一声摔倒在雪地上,突然前滚。翻身窜出,向里外的庄
门狂奔。
    “咦!”主人颇感意外地叫。
    脚镣限制了双脚,地面浮雪深有尺余,能跑得了多远?
    远出二丈外,一下小心突然失足摔倒。
    刚翻转爬起,一名大汉追到了,扑下擒人。
    小家伙被扑倒,奋力急翻,将横按在他身上的健壮大汉掀翻,爬起再逃。
    迟了,主人已到了身旁,伸脚一拨,他再次摔倒。
    沉重的厚底靴踏住了他的腰带,他整个人陷入深雪中,绝望地挣扎片刻,失去了抵
抗力。
    眼前发黑,五脏六腑向口腔挤,腰脊若折,痛苦的浪潮掩没了他,不知人间何世,
窒息的感觉令他感到身躯正在爆炸。
    眼看要昏厥,腰脊上的厚底靴重量在剧烈增加。
    “留他一命!”沉喝声震耳。
    主人闻声挪开脚,夹背将辛文昭抓起,抓小鸡似的将他拖回原处,往地上一丢,向
阶上缓步而下的一位穿狐裳中年人欠身道:“五爷,这小畜生乖戾倔强,留他不得。”
    中年人方面大耳,留着大八字胡,眼神锐利,身材修伟,颇具威严,冷冷地说:
“甘总管,你该明白,我们这里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我要的是骠悍、机警、敏捷、心肠
似铁的死士,不要恭顺精明乖巧的奴才。”
    “可是,他恐怕难以就范……”
    “来到咱们这大小罗天的人。不消多久便会变化气质,何况区区一个黄口小儿?”
    甘总管不再多说,退在一旁。
    五爷背手,扫视众徒片刻,方不疾不徐地说:“娃儿们。到了这里,你们总算是苦
尽甘来,熬出头来了。
    不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要想你们过去的亲友,你们将要忙得没有工夫去想。
    在这里,衣食住全都是第—流的,但经不起锤炼的人,活着走进来,死了抬出去。
我是此地的庄主,这位是负责照料你们的甘总管。
    现在由甘总管带你们去安顿,大概三五天之后,你们天南地北的同伴到齐之后,便
有得忙了。”
    说完,踱近脸色苍白的辛文昭、又道:“娃儿,记住我的话‘经不起锤练的人,将
活着走进来,死了抬出去。’
    在这里很苦,但有毅力不想死的人就能撑下去。
    在这里,你只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从头到脚都不是你自己的,一言一动都
由不了你,没有人能反抗,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将有三百个以上像你一样年纪的小孩,有你——个不多。死你一个不少,随时
皆有人补充,有些人想进来也没有机会。如果牢记我的话,你将活得十分如意,日后荣
华富贵不可限量。
    要是你仍然如此倔强不知好歹,保证你活不下去。不消三两天。你的尸体便会喂饱
虫蚁、在这里人命不值钱。好了,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吧!一只活着的蚂蚁,要比一头死
了的狮子强。”
    后园甚广,栽的花木并不多,其实也是练功场。
    东面一带有三院四厢,西端也是同样格局的房舍,中间隔着后园,两者相距约有百
丈以上。
    男童被安顿在东面,女童则在西端。
    最后面有不少舍房,住了不少成年男女。
    庄主说得不错,这里食、衣、住,都是第一流的。
    每两个人分到一间房,锦食罗帐一应俱全,而且每个房间都有内间,以竹竿引导山
泉至内间作为洗漱之用。
    有人送来衣裤鞋袜,全是上好棉布的制品,内外衣包括棉袄,仅上装便有八件之多,
其他的更丰富。
    安顿停当,便有人引他们到温暖的大浴室内,在大型热水池中彻底洗净一身污垢与
疲劳。
    食在房内,有小厮直接送入房中,大鱼大肉美味可口。
    与辛文昭同房的人,叫梁志豪,九岁,来自山东,说一口山东腔极浓的官话,比辛
文昭早到两天。
    据粱志豪说,他父亲叫神刀天王梁贤,曾在京师威远镖局任漂师,在山东一带,提
起神刀天王,可说家喻户晓。
    他从小秉承家学,六岁筑基,八岁开始学习调气运气之法、内外兼修,已有深厚的
技术根基。
    两个月前,他随亲友至泰山进香半途遇贼,被掳南下,同行的共有六十人之多,昼
伏夜行艰苦备尝,到达大小罗天,只剩下二十八人,其他三十二位同伴,尸骨早寒。
    死亡旅程像一场噩梦,想起来就心惊胆跳,不寒而栗。
    衣食住皆十分理想,遗憾的是行,只许在院宅范围内走动、严禁越出四周的广场,
谁要是敢走近栅墙百步以内,格杀勿论。
    其实也没有人敢走近栅墙,栅墙高有三丈,四周该有八九里方圆,每隔半里建筑一
座守卫住宿的木屋,养了十余头巨型恶犬,即使能逃过警卫的耳目,也难逃恶犬的利齿。
    一连三天,每天都有两三批新同伴加入,来自天下各地,甚至有一批是来自河套的
蒙人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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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勤鼠书巢 Luo Hui Jun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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