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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堡门内外,有不少人目迎他们并肩而来。
    侍女独自迎出,行礼后低声说:“小姐,小婢有消息禀告。”
    燕姑娘巍然屹立,不再是情意如绵的大姑娘,回复了唯我独尊的黑道女娇身份,平
静地问:“有何消息?说。”
    侍女瞥了一旁的辛五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辛爷是自己人。”燕姑娘毫不脸红地说。
    侍女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低声说:“那些人正在酝酿联手,情绪很不安定。看样子,
对咱们极为不利。”
    “有何不利?”
    “曹二爷认为他们如果结盟之后,很可能先对付咱们。”侍女不安地说。
    燕姑娘一笑,冷冷地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也有这种念头,我正打算先一
步收拾他们呢!”
    “勇爷已命人严加戒严,河东八豪已受命替小姐护法,已妥为安排。”
    “谁要他们护法的?”燕姑娘不悦地问。
    “是曹二爷的意思。曹二爷认为,他们可能不择手段,派人用暗器或其他方法向小
姐施偷袭。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客店中人多手杂,防不胜防,不得不命河东八豪提前现
身示威。”
    燕姑娘沉吟片刻、挥手道:“好吧!你去告诉曹二爷,听候差遣。”
    “是,小婢就去……”
    “还有,叫燕勇火速将出面活动联手结盟的人查出来,随时准备出动加以清除。”
燕姑娘脸涌杀机地说。
    辛五脸色一变,接口问:“唉!燕姑娘,你忘了我的话了?”
    燕姑娘淡淡一笑说:“五郎,你的什么话?”
    “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实力,事后再处理这些人。”
    “这……我尚未打算清除这些垃圾哪!走。”
    “你先走一步。”辛五说。
    燕姑娘似乎不想坚持,含笑带了侍女向堡门走去。
    在经过堡门时,向侍女低声一字一吐地说:“告诉燕勇,今晚准备动手铲除为首兴
风作浪的人。叫曹二爷来见我。我要证实一件令人忧虑的事。”
    口口口口口口
    人防虎,虎亦防人。
    安西客栈灯火通明,食厅里人声嘈杂,晚饭时光,在房外用膳的人乘机活动活动。
    梅林小筑的人是两天前到达的,包下了二间上房。燕姑娘主婢是昨天抵达,客栈内
早已布妥了燕家的爪牙。
    前一座大客房,也是燕家的,以燕勇为首。旅客中有女的,大客房怎能住?
    因此,除了燕姑娘主婢占有上房外,其他的女客皆安顿在内院的店东住宅内,店东
一家老小被迫迁至邻居处安顿。
    女客们鸠占鹊巢,占据了这间有三四个房间的独院。
    安西客栈破天荒客满,连柴房草房都住满了人。
    后到的旅客,向堡内其他村民借宿。不管他肯是不肯,反正住定了。
    安西堡到底有多少来路不明的旅客?谁也弄不清确数。至于不怕虎狼在堡外露宿的
人有多少,更是无法估计。
    暴风雨在酝酿中,即使再糊涂的人,也可嗅出危机,察出凶险了。
    饭罢,辛五感到有点心神恍惚,对今天与燕霞相处的情景大感懊丧,想不到外表美
丽貌亦温柔的燕霞,骨子里亦是个不折不扣的黑道女霸,今他感慨万端。
    总算他发觉得早,幸而未陷入爱情的深渊。
    即使将豹的毛剃光,看不见豹纹了,但它仍然是一头豹。外貌可以改变,本性是改
变不了的。
    他避开了飞环浪子的纠缠,也婉拒了燕姑娘剪烛夜谈的邀请,独自至堡后各处走走,
暗中留意可疑的人物,他还未摸清堡内各路三山五岳的底细呢!
    再就是他想到跟踪他与燕姑娘的神秘女人,会不会是与他同时入堡,曾经追踪了他
两天的两个绿衣女郎?
    绿衣女郎劝告他放手,为什么?她们既然也是为什算美髯公而来的,凭什么要劝他
放手?
    他已是个众所瞩目的人,活动受到限制,更可能受到监视、故此他得利用夜暗,留
心察看各处的动静,尽量避开其他的人。
    堡中虽仅有五六户人家,但所谓一户,绝不是指一栋房屋,而是指一户人。
    这一户人的家,可能是一栋茅屋,也可能是一栋四合院或三进院五进院的大宅,因
此绝不能以户的多少来判断村堡的大小。
    这座堡并不大,仅有六户人家,但房舍却有二十余栋之多,每一户的房屋都是自行
聚结,门户不相连,自然形成六家屋。
    因此排列不齐,中间有菜圃,前后有广场和水井,果树疏落,巷道交错,只是没有
街道,所以不可能成为市集。
    经过一排矮篱,突然听见侧方的一栋小茅屋的柴门吱呀呀怪响,门开处,出现一个
轻盈的少女倩影。
    一声水响,女郎手中的一盆水,泼倒在矮篱下,水透过矮篱溅及他的裤管。
    “哎呀!真对不起,外面是谁呀?”女郎甜甜的嫩嗓音传到,好悦耳。
    虽是矮篱,其实也高与肩齐。他所立处,恰奸有丛小树挡住了他的身影。夜黑如墨,
寒风萧瑟。他行动轻灵如猫,脚下毫无声息,而且是听到启门声便及时止步,恰好利用
小树丛来障身。
    按理,屋内启门外出的人,从灯光明亮处进入黑暗。绝不可能看到他的。
    他却无暇多想其中异处,信口笑道:“没什么,不必抱歉。”
    “哦!溅湿了么?请进来烤干,院门在左侧。”女郎歉然地说。
    天色大黑,看不清女郎的面貌、他只直觉地感到,这位姑娘年岁不大,说话声音好
悦耳,而且大方不怕生。
    “不必了,只沾了几滴水珠。”他笑答。
    “真对不起、爷台,我也是忙昏了,倒水太急。唉!这几天家母病势不轻,偏偏堡
里来了一大堆不三不四的人,凶巴巴地个个像凶神恶煞,不许人出堡、所以无法送到镇
堡请郎中医治,唉!真不知如何是好。”
    “惭愧,都是我们这些人不好。”
    “哦!爷台也是那些人?”女郎惊讶地问。
    这不是废话么?堡中的人彼此全都相识,如果是熟人,哪有不知之理?
    再说,对认识的人,哪有称呼爷台的?
    总之,女郎语病百出,但他却末加留意,说:“姑娘,你家中有当家的男人么?”
    姑娘幽幽一叹、黯然地说:“没有啊!家父已经到凉州经商去了,年底方能返家、
家里只有贱妾母女相依而已。”
    “在下略通医理,可否让在下替今堂看看?”他毛遂自荐地说。
    “哎呀!怎好劳驾爷台,贱妾……”
    他找到院门,推门而入。这是与右面大宅相邻的一间小茅屋,厅堂宽不足丈,后面
相连着两间斗室,四壁萧条,家无长物。
    灯光下,女郎含羞迎客。厅中薰着艾草。艾草原是驱蚊用的,秋去冬初,此地早已
蚊蝇绝迹,何用艾草薰蚊?
    整座屋白烟袅袅,刺激得鼻咽相当不适.甚至有点呛人。
    看清女郎的脸貌,他暗暗喝采,心说:“好个清雅秀丽的小姑娘!”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是芋钗布裙,也掩不住青春的气息、自然的美显得清新。家
中仅有母女两人,而且又是夜间,他不愿多说话,更不宜逗留太久、他一个年轻男人,
避嫌要紧,因此他不好询问少女的家境。
    房中的设备很简陋,一床一柜一桌而已。
    床上拥案躺着一位慈眉善目中年人,额上覆了一块冷水巾,气色甚差。
    少女将灯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娘,病了好些日子了。”
    中年妇人略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丫头,这位爷是……”
    辛五站在床前,柔声道:“大嫂,你好。我是过路的旅客、在贵堡落店,听令嫒说
你需要郎中治病,目下又不便离开,在下略时医理,不揣冒昧自告奋勇来替大嫂看看,
哦!请大嫂将右手伸出来。”
    两个指头搭在中年妇人的脉门,他心中疑云大起。
    这只手,绝不是操劳家事的手。手虽灼热,但脉动并无异常。
    “爷台懂得切脉?”中年妇人问。
    他摇头,淡淡一笑道:“只懂皮毛,在下对金创倒是颇有经验。”
    他一面说,一面用掌背试探对方的额部,感到热得烫手。
    “爷台,老身感到四肢无力……”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大嫂是不慎受了些风寒,服些发散剂便可无事,你这里有药
肆么?”
    “没有,捡药要到四十里外的镇羌堡。”少女接口答。
    “哦!这样吧!我带了一些治风邪的丹丸,很管用,今晚服下,明早在下再来看
看。”他一面说,一面从百宝囊中拣出一些治风邪的丹丸递给小姑娘,又道:“即用温
水服下两颗。半个时辰之后如果发汗。再服下一颗,如不发汗,再半小时辰服下最后两
颗丹丸。”
    “谢谢爷台大德、感激不尽。”母女俩同声道谢。
    他向外走,突又回头叮咛道:“小姑娘,闭好窗户不让风进来,今晚不管外面发生
任何事,切记不可开启门窗,我走后门上杠,切记。”
    小姑娘跟在他身后,惊讶地道:“哎呀!爷台是说我娘今晚要出事?”
    他呵呵笑,说:“你怎么胡思乱想?我只是怕你不小心开启门窗,风透入对你娘不
好而已。”
    “哦!原来如此,我有点心惊胆跳呢!”
    “不用怕,你娘不会有事的,你不必送我出去了,明天见。”他顺手将门带上,匆
匆走了。
    绕至堡西,这里已无房屋,土寨墙高约丈余,宽亦相等,前后皆建了垛口,每隔三
丈左右。便有一条登墙的级道。
    他信步登上墙头,脚刚踏上最后一级,突然扔头叫:“谁?敢跟上来么?”
    下面人影乍现,传来了九幽娘的语音:“是我,可惜今晚有星无月,不然荒堡踏月
颇有诗意,真是美中不足。你我是友非敌,为何不敢跟上?”
    确是九幽娘,一面说一面向上走。
    他到了垛口,手扶砖垛扭头问道:“为何跟踪?你跟了许久了。”
    “哦!辛兄,不要拒人于千里外。我只想与你谈谈。沿途我怕惊动人,不好打招
呼。”
    九幽娘走近他微笑着说,星光下依稀可看清她脸上明媚的笑容。
    他举目向外面的荒野眺望,不带感情地说:“谈合作,是么?告诉你,我这人不喜
与人合作。”
    “哦!与梅林小筑合作是例外?”
    她已经挨近他身侧,阵阵幽香往辛五的鼻端钻。
    “没有例外,在下高攀不上梅林小筑的人!”辛五冷冷地说。
    她已经傍着辛五倚在砖堆上,腻声笑道:“哟!难道我眼花了么?人家燕大小姐费
尽心机巴结你,并肩携手进进出出,郎才女貌一双嬖人,我不信燕大小姐会失败。辛兄,
不中意么?”
    “你的脸皮真厚。”他笑道。
    “嘻嘻!我怕什么?只有你我两人,没有什么可羞的,只要你肯听,我就敢说。哦!
辛兄,有关合作的事,我们……”
    “不提合作的事,咱们各行其是互不关联,岂不甚好?哦!昨天你仗义出面替在下
打抱不平,在下还未谢你呢。”
    他突觉一阵晕眩无情地袭来,眼前发黑。
    幽香扑鼻,俏丽的身影正在向他偎近。
    求生的反应本能,令他毫不迟疑地扭身就是一掌。
    “哎……”尖叫声入耳,九幽娘跌出丈外、几乎跌下堡墙。
    他觉得天旋地转,脑门一声响,突然万籁无声,天地死寂,身形一晃,向堡墙外一
栽,跌下墙根丈余深的干壕,蓦而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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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勤鼠书巢 Luo Hui Jun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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