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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清笑落长空 轻解危劫 沉声破黑夜 详谈恩怨
     
    上回说到卞家骏救人心切,长剑迎着单鞭一挡,自己手中长剑纹风未动,单虎手上
的单鞭却早已脱手直飞出去。心中虽然暗疑不止,手上长剑却更不怠慢,一招“苍龙出
海”,直刺单虎咽喉。
    追魂煞单虎只觉得剑鞭一碰,一股罡风直向自己手腕逼来,若不急于躲闪,这右腕
上准保要挨一下好的,这才顾不得手上单鞭,赶紧一撩兵器,右腕倏地往下一沉,只见
一团黑鸦鸦的东西,一闪即过。单虎出道以来岂曾被人如此戏弄过,不禁气得怪叫连天。
    单鞭一失,长剑早已直奔咽喉,单虎毕竟武学有了根底,临危不乱,一招“狮子摇
头”,长剑落空,却想不到右脸颊上又重重挨了一下,打得鼻破脸肿,鼻血直流,一团
黑鸦鸦的东西碰到了脸颊,掉下地来。单虎顺手一抄,早将那团黑鸦鸦的东西接在手里,
在灯火下一瞧,却是一只芒鞋,当下眼珠一转,知道有人暗算,禁不住怒声大骂道:
“有种的站出来,单独与老爷较量几手,偷偷摸摸地在暗中算计……。”
    单虎骂声不止,早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笑声道:“好小子,赏你两只芒鞋,你竟领
受不起,却说别人暗地算计,只怕我一现身,不骇破了你小子的胆子才怪哩!”
    卞家骏闻言一喜,还以为昆仑教门下瑶华仙子徐霜眉赶到助阵,赶紧长剑护身,右
手提起受伤躺在地上的杨英烈,一扭身躯,往场外就奔。
    追魂煞单虎眼见到口的肥肉还被别人抢去,心中更是暴怒,双掌一分,一面留神暗
器,一面进身抢攻。
    卞家骏左臂挟着杨英烈,身躯转动不便,脑后掌风已到,迫得回身御敌,却已见东
北上咬咬窜来三条黑影,为首一个身材纤细,似乎是个女子,后随两个,却正是灵璇灵
玑两位道长。
    那女子格格一笑,清声道:“你要我跟你单独较量几手,这正对中了我的心坎儿,
来来来,现成的场子,你那根铁麻花黑暗里向哪儿去找?不如把你的螳螂七煞爪施展出
来,让姑娘指点你几下。”
    灵璇灵玑道长身形窜的更急,嘴上大叫道:“家骏贤侄,杨大哥身上中螳螂七煞爪,
见不得风,好在我凭五年时间,配得了专破螳螂爪的良药,把他交给我吧!”
    原来灵璇员玑,为了采配药材,这才跑到苗山,降那毒蟒,为的是要那蛇胆炼药,
前文均已详述,此处不过略补一笔。
    追魂煞单虎眼前一亮,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早已盈盈而立,借着灯火一瞧,只见
她一头秀发垂在脑后,秀丽的脸蛋上微露娇嗔之色,身披紫色长袍,却是赤着双足,露
出白晶晶的一段小腿,真令人见了禁不住生出怜爱之心。
    那姑娘未说先笑,伸出葱管样的指尖轻轻一点,问道:“你说要单独较量几手,怎
么我来了你又不动手,老望着我干吗?难道打算使什么迷神邪法不成。”
    单虎心中虽是惊疑不定,眼看着是一个女娃子,生得皮娇肉嫩,弱质可怜,却也不
敢贸然动手,先把自己刚才那份凶焰收起,换了一副笑脸,拱手道:“姑娘贵姓,与卞
家有何关系,却要来插手管这闲事。”
    那姑娘仍然嘻嘻一笑,答道:“我的姓名,你还没有福气知晓,卞家与我亦非亲非
故,只是姑娘一见你们打的热闹,禁不住手儿痒痒的,也来玩几手。”
    单虎脸颊上挨了一下,怒气早已按捺不住,那里还禁得住别人冷言冷语,当下把心
一横,不假细思,正欲拉开门户动手出击,却已见师弟无常煞刘振抢步上前,双手一拱,
说道:“久闻峨嵋吕姑娘大名,只是无缘相见,今日幸遇,不知吕姑娘有何指教?只要
在下能做得到的,莫不听从姑娘意见。”
    原来这无常煞刘振,久在川滇道上行走,当然知道紫衣罗刹吕曼音的大名,一见此
女竟然出手相助,心中已料到八分要糟,惟恐单虎不识时务,贸然出击,这才赶忙上前,
将话向单虎点醒。
    追魂煞单虎一闻紫在罗刹吕曼音之名,早听说她下手毒辣,非死即伤,江湖道上哪
个见她不惧怕三分,心头不由一惊,当即堆下笑脸,说道:“原来是吕姑娘,在下姓单
名虎,奉了敝师沙九公之命,到这绍兴府杨家庄,找那杨英烈……”
    单虎话尚未完,已见吕曼音脸色一沉,继又格格笑道:“叫杨老爷子,他那一大把
年纪,你们这些年轻后辈,连个规矩都没有了。”
    单虎竟也乖乖听话,连忙改口道:“是,叫杨老爷子,在下拜访杨老爷子只是了断
一件旧事。”
    吕曼音顽皮地娇嗔道:“我又不问你的家谱,管你叫什么阿狗阿猫都好,你把沙老
头子拉出来,可骇不住我;不过你既然说出来了,我倒也得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单虎略一踌躇,方道:“只不过为了一支金龙幡,听说已由卞某人送到杨老爷子庄
上收藏。”
    吕曼音稚气地说道:“为了一支金龙幡,那还不容易,你们要什么样儿的说出来吧!
一个小玩意儿值得几两银子,何必这样拚死拚活。”
    追魂煞单虎听得吕曼音东扯西拉,全没有把师父沙九公放在眼里,忍不住恶怒又生;
还是他师弟无常煞刘振机警,赶忙上前陪笑道:“吕姑娘休得取笑,这龙凤双幡当年扬
威江湖,名震武林,要是一件普通玩意儿,在下何必跋涉数千里,劳师动众,远道赶
来。”
    吕曼音仍然格格发笑,说道:“喔!你提起龙凤双幡,我倒记起来了,听说西藏黄
教派雷迅等人为了金凤幡,也是劳师动众,赶下江南。”
    无常煞刘振面色微变,故作镇静地答道:“这个在下倒没有听说。”
    吕曼音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还没有听说,我却都碰上了,不管你是为了金
龙幡也好,金凤幡也好,反正龙凤双幡的事,咱姑娘一手全搅上了。”
    追魂煞单虎与无常煞刘振二人,面面相觑,无法下台,那边厢要命煞锗光,背着身
负重伤的夺魄煞金亮,呆呆地站在当地,欲进不得,欲退不能。
    吕曼音复又格格作笑,柔声道:“怎么你们还不走,难道还要送你们一阵。”
    追魂煞单虎赶忙抱拳陪笑道:“姑娘吩咐,在下天大胆也不敢不从,只是敝家师前
面,在下不知用什么言语交待?”
    吕曼音厉声斥道:“本当不同你们废话,却见你小心陪礼,低首下气,这才免去你
们的见面礼。沙老儿要见我,我正愁找不到他,回去告诉他,三月十五子时,黄岩括苍
山青翠峰顶,我同西藏黄教派雷迅有个不见不散的约会,沙老儿有兴致,不妨前来凑个
热闹。话到此处为止,你们赶快上路,免得让我瞧着生气。”
    螳螂派门下弟子那敢再有什么意见,诺诺连声,背着受了重伤的金亮,狼狈退去。
    此时卞家骏早已将吕曼音的芒鞋捡回,一见来敌已退,愁绪顿消,赶忙抢步上前,
深深作了一个长揖,双手奉上芒鞋,恭声道:“要不是吕姑娘赶来相助,恐怕这杨家庄
早已毁在螳螂派的手里,姑娘再生之德,晚辈没齿不忘。”说毕,又是一个长揖。
    吕曼音把芒鞋接过,顺口道:“你替我找回来了,多谢你,这是我送给那叫什么虎
小子的见面礼。”
    卞家骏这才恍然大悟,追魂煞单虎那末高的功夫,竟会一招之下败在自己手里,原
来都全靠吕曼音的暗助之力,忙致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然晚辈此时早已丧在
钢鞭之下了。”
    吕曼音格格一笑,问道:“你是何人?谈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卞家骏垂手答道:“晚辈乃大同神拳卞氏后代,贱名家骏,杨老爷子是先祖父的弟
子。”
    吕曼音漫应道:“哦!你就是神拳卞玉龙的孙子。”说时随意地向卞家骏望了一眼,
咦了一声道:“杨老庄主呢?他的伤势怎么样?”
    卞家骏全神贯注着场中情形,听到吕曼音一问,这才记起了杨英烈左臂受了螳螂七
煞爪,要是没有螳螂派独门秘传解药,一个对时以内,性命难保,顿时着急地道:“待
晚辈追下去,取不到解药,誓不回来。”
    吕曼音皱了一皱眉尖,埋怨道:“你怎么早不说,这时候他们早走远了,又要我费
事。”说时把芒鞋一紧,正欲起身赶路,忽听得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吕姑娘,
请里面坐,今天晚上真把你辛苦了。”
    吕曼音回头一望,已见灵璇道长从容地从厅堂里走出,慢慢地走到吕曼音身旁,以
礼相请。
    卞家骏在旁已急不及待地问道:“灵璇师叔,杨老爷子怎么样了?”
    灵璇微微一笑,说道:“贫道早料得螳螂七煞爪含有剧毒,花了五年时间,找到了
子母乌龙草,配合了赤练蛇的心胆,用文武火七七四十九日煎熬,炼成了起死还魂解毒
丹,不论螳螂七煞爪伤在何处,药到病除,不遗留一点后患。”
    吕曼音回颜作喜道:“那末杨老庄主已经不妨事了?”
    灵璇道:“剧毒已解,再无妨碍,不过精神上还没有恢复,总得将息一两天。”
    卞家骏听说杨英烈伤势无碍,神态顿然轻松,恭身请道:“吕姑娘,请到厅堂小坐,
晚辈尚有请教。”
    吕曼音答道:“我正要找杨老庄主谈谈,家师带来一封书信,也需当面交给杨庄
主。”
    卞家骏赶忙抢在前面引路,吕曼音与灵璇道长缓步随在后面,此时大厅上早已排开
了坐位,杨英烈斜靠在太师椅上,面色虽然略带苍白,精神却还不错,一见吕曼音等进
来,正欲勉强起身相迎,吕曼音已抢先几步,说道:“杨老庄主,你我自己人何必客套,
家师命我前来向你请教。”说时就将书信取去,旁边伺候的家丁,早将书信接过,交到
杨英烈手上。
    杨英烈尚未拆开书信,即欠身向吕曼音问道:“在下问候静因师太老人家安好。”
    吕曼音谢道:“家师托福,倒也福体安康,精神如昔。”当下各人分别就了坐位,
卞家骏也在下首相陪,家丁献上香茶,杨英烈已将静因师太书信读毕,不觉喜上眉梢道:
“静因师太念念不忘卞门之后,这龙凤双幡重聚有日了。”又向卞家骏望了一眼,继续
道:“家骏,还不赶快向吕姑娘拜谢,远道而来,不但救了你我性命,日后这龙凤双幡
还全靠吕姑娘大力哩。”
    吕曼音赶紧阻拦道:“卞兄刚才已见过礼了,不必多此繁文缛节,我尚有正事请
教。”
    杨英烈答道:“吕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好了,不必客气。”
    吕曼音道:“我二次再下江南,家师信上谅已一一说明,未知老庄主意下如何?”
    杨英烈道:“这一切在下俱正在安排妥当,不过徐士奇这人脾气急躁,性如烈火,
倒是一位刚烈汉子,纵然遇上身家性命大事,从不向别人求助。”
    吕曼音着急地道:“那末金凤幡与西藏黄教派的梁子,他能独自担挡起来么?”
    灵璇道长在旁插言道:“四十年来,听说他在武学上力下苦功,未知他的进境如
何?”
    杨英烈略一沉思,说道:“武学上虽然高过在下,要论独力对抗西藏黄教派,恐怕
还是力有未逮。”
    吕曼音接声道:“那便如何是好,按理说我是局外人,当事人不要我出面,我怎能
够把事搅上身来。”
    杨英烈微微一笑道:“这些过节,静因师太早就料到了,所以才要你先来找我。”
    吕曼音道:“家师也有一封书信,要我转交徐老英雄。”
    杨英烈尚未及回答,忽听角门一响,进来的正是灵玑道长,后面随了一个家丁,手
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灵玑道长一见吕曼音在座,赶紧施了一个稽首,说道:“多蒙吕姑娘仗义相救,贫
道没齿不忘。”
    吕曼音忙答礼道:“道长不必多礼,我们正在商量这龙凤双幡之事。”
    灵玑道长道:“杨庄主受伤不轻,虽然仗有贫道炼成的去死还魂解春丹清了内毒,
这身体还得好好将养,待他服了这碗补血汤药,回房安寝,然后贫道兄弟将这卞卫两家
龙凤双幡前因后果,源源本本述与姑娘知悉。”
    杨英烈身体早已不支,只因贵客在座,才不得不勉强振作精神,强自陪座,此时听
得灵玑道长一说,也觉自己年迈血衰,久坐有碍,服过了汤药,便向吕曼音谢罪,由家
丁搀扶着回房休息。
    这时候卞家骏早已命家人端上酒菜,四人重新入座,灵璇灵玑二人早已断了荤食,
吕曼音虽属佛门,却是尚未出家,小吃荤食无妨。
    酒食之间,灵璇灵玑二人将龙凤双幡原末,卞卫两家与螳螂派、西藏黄教派如何结
仇经过,详细述出。
    这卞卫两家历史,还要上溯到百年以前,那时大同府有两著名镖局,一家名八达镖
局,乃是由神枪无敌卞必达主持,一家名平安镜局,乃是由金刀连环卫万里所开,卞卫
二人虽是同行,却能互助,更因性情相投,歃血誓盟,结为八拜之交。
    斯时天下太平,丰衣足食,镖局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一向顺利无事。卞必达到了四
十岁上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玉龙,次年卫万里却添了一个女儿,取名金凤,两家都是独
子独女,当然宠爱异常。
    十五年以后,玉龙金凤二人也各自随着乃父练成一身武艺,卫万里更收了一个徒儿,
名叫沙一鸣。
    这沙一鸣年岁较卫金风尚大三岁,外表也长得不错,且心思灵巧,凡事均能博得卫
万里欢心,尤其对这位小师妹更是亲热异常,低声下气,俯首贴耳,满心以为小师妹这
一门亲事,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旁人可以占得去。
    想不到卞玉龙与卫金凤乃是青梅竹马之交,沙一鸣虽然不错,奈何金凤芳心早有所
属,对沙一鸣只是表面敷衍而已。然而卞玉龙却不知金凤苦衷,以为金凤另有所欢,一
怒之下,竟直奔五台山,拜入观虚上人门下,专心习武,尽得上人一身秘技。
    金凤得悉心上人已去,知道误会已生,为表一己心迹,亦远奔峨嵋,投在观明老尼
门下。老尼虽属佛门,却因金凤并非与佛有缘之人,故仅传以武技,却把寺庙遗与金凤
师妹静因师太主持。
    观虚上人与观明老尼,同为少林支派第十二代门人,五台峨嵋亦同为著名大山古刹,
二人常有交往,玉龙与金凤亦能常随乃师拜访,稍谈衷曲,前嫌尽释。五年后玉龙金凤
先后返回大同府,各助乃父,打理镖局。
    沙一鸣先还指望金凤回心转意,想不到回来之后,竟冷若冰霜,言谈之间亦不稍加
词色,嫉怒之下,竟归罪于卞玉龙。
    沙一鸣虽得卫万里真传,然相较之下,岂能望五台峨嵋项背,自问武技绝非玉龙敌
手,乃单身出走,遍游天涯,拜访名师,誓必报此夺妻之仇。
    卞玉龙二十四岁时,二人之父均已年迈,不久先后亡故。玉龙与金凤小两口子细一
商量,决定两家镖局合并,改名安达镖局,以示合并之意,并创出了龙凤双幡,旗号所
至,盗寇望风却步,玉龙金凤更在拳脚上痛下苦功,悟出了形意拳的三十六形,七十二
意。四十年来所向无敌,故有神拳卞氏之称。
    玉龙金凤育有二子,长名鼎文,次名鼎武,因卫家无后,故将次子改姓为卫,以继
卫氏香火。
    鼎文,鼎武相继成人,先后娶妻生子,想不到此时那沙一鸣突然现身,要报那当年
夺爱之仇。
    玉龙金凤在沙一鸣现身之前,各得乃师点化,渡入佛门,这安达镖局早由鼎文鼎武
兄弟二人接掌。
    沙一鸣现身寻仇,找不到玉龙金凤,竟归罪到卞氏兄弟,不但要毁去安达镖局,并
要杀尽卞氏后人。
    卞氏兄弟当时集合了灵璇灵玑,杨英烈,徐士奇一班同门,合力抵御,沙一鸣功夫
虽高,却也挡不住卞氏弟子六人之力。
    沙一鸣虽然没有受伤,大仇却未报成,便投到关外长白山奇元老人门下,以五年时
间,学成了螳螂七煞爪,更以龙凤双幡引诱同门师兄伏虎上人下山,同往大同府,二次
寻仇。
    伏虎上人本是西藏喇嘛,偶在藏边荒山中得了一剑一印,遂生了创立宗派之念,此
时听说龙凤双幡乃世上稀有奇珍,岂有不动心之理。
    原来那龙凤双幡各长八尺,宽两尺四寸,周围镇以九九八十一颗核桃大的宝石,龙
凤均以金丝织成,龙眼凤眼却是四颗黑白分明缅甸国朝贡的夜明玉,远远望去,好似四
点寒星,夜间却若四盏小灯,不要说旁的宝石,单只四颗夜明玉已是价值连城,原来是
当今皇上赐与晋王之物,晋王又转赐给卞玉龙,酬谢他解粮之功。
    卞氏兄弟自沙一鸣败走之后,也在江湖上打听其父母踪迹,想不到结果竟是音讯全
无,有谓玉龙与金凤二人已肉身成佛,登入西方极乐世界。
    此时沙一鸣亦已八十余岁,改名沙九公,更接长了螳螂派掌门人之位,借着他的化
外师兄伏虎上人,二次来到大同寻仇,声势浩大,卞氏一干同门当然落了下风。
    此时卞鼎文独子卞家骏,年仅十一二岁,卞鼎武已改姓卫氏,其妻亦正身怀六甲。
一场恶战结束,大氏兄弟双双身亡,卞家骏暗藏金龙幡单身逃出,流落江湖。其母悬梁
自尽,追随乃夫于地下。卫鼎武之妻因身怀六甲,不能殉节,终亦不知去向。卞氏师兄
弟等人,亦均四散逃亡,隐姓埋名,寻访卞卫两家后裔,再图复仇之举。
    灵玑道长说至此处,卞家骏已是泣不成声,灵璇道长亦是长嘘短叹,垂首不语。
    吕曼音却恨声道:“这龙凤双幡却有这许多因果,怪不得家师一提起卞卫两家,立
即伤感叹息,原来卫金凤她老人家还是我的师伯。”
    卞家骏这时早已起身向前,朝着吕曼音磕下头去,哀求道:“伏望看在先祖母与静
因师叔祖同门之谊,小侄这一段父母之仇,定要请姑娘作主。”
    吕曼音赶忙起身谦让,见卞家骏年龄与己不相上下,不便以贤侄相称,还礼道:
“卞公子且莫行此重礼,沙九公的事包在我身上,三月十五黄岩括苍山青翠峰顶上之会,
谅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卞家骏还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吕曼音站立一边避过。
    灵璇道长在座中沉吟了半晌,这时才开口道:“沙九公闻得吕姑娘在此,恐怕不会
有胆再来,何况更有三月十五黄岩之约……”
    灵玑道长接口道:“静因师太既然另有书信致徐兄,我看待三五天后,杨兄伤势痊
愈,我等一同赶赴黄岩。也好稍加准备,齐赴青翠峰顶之会。”
    吕曼音与卞家骏齐声赞好,此时天色业已微明,各人分赴客房安寝。
    五日之后,杨英烈早已恢复健康,急不及待地要赶到黄岩去。灵璇灵玑老谋深算,
深怕西藏黄教与螳螂两派联合携手,人多势众,我方虽有紫衣罗刹吕曼音相助,亦恐没
有绝对取胜把握,所以也要快点赶到黄岩去,打听一下徐霜眉的下落。
    原来徐霜眉自从火焚碧云庄,与灵璇灵玑分手时,曾言及收养一双卫姓男女小童,
暂时寄居于黄山夏女侠之处,方氏姊弟父仇之事一了,彼即需赶赴黄山,到杭绍温衢一
带,访寻卫氏兄妹亲属,言语间曾约略道及黄岩徐某。徐仙子既言语含糊;灵璇灵玑当
然不敢深问,此时默计时间,料定徐霜眉必定已到达浙东,倘使果真能碰上了,当然不
会坐视,有了昆仑,峨嵋两大高手,三月十五括苍山青翠峰之会,当可安枕无忧了。
    卞家骏曾于黄山脚下,受过要命煞褚光七煞螳螂爪一抓之危,幸得卫家小童赶来,
金叶丐又巧逢其会,更在夏女侠庄宅内休养了三个月才走。彼时卞家骏虽知两小童姓卫,
但无法得知小童根源,日前听得灵玑道长提及卫姓小童来历,也暗疑此两小童即系卫家
之后,按名份讲是中表之亲,按血统讲却是嫡堂兄弟,也巴不得马上赶到黄岩去,以明
究竟。
    紫衣罗刹吕曼音是无可无不可,反正龙凤双幡之事,自己是搅上来了,迟早要作个
了断,早点赶去也好。
    五人商量停当,次日即行起身。好在绍兴距离黄岩不过四五百里路,中间要经天台、
括苍两大名山,风景极佳,吕曼音一途游山玩水,倒也不感寂寞。
    这且不说,再说瑶华仙子徐霜眉从火化碧云庄以后,即与方氏姊弟分手,直奔黄山
夏清芙女侠隐居之处,小居数日,略叙别后契阔,并向夏女侠谢过留养卫芝卫兰之情,
随即带了两个小童,赴台州温州附近,探访徐士奇的下落。
    原来昔年徐霜眉拾得卫家兄妹时,襁褓中附有血书一封,略谓此一双小儿女,有血
海深仇,如蒙恩公收养长大,请至浙东台温一带,访查徐士奇之人,即能明白两童一切
根源等语。
    瑶华仙子徐霜眉对两小童爱如已出,视若掌珠,两童又长得清秀可爱,聪明伶俐,
所以徐仙子苗山事情一了,急急赶到黄山,一来访候夏女侠起居,以践旧约,二来了结
卫家小童一桩心愿。
    徐士奇原系卫金凤远房亲戚,自幼跟随金凤学艺,及至大同卫家一败,卫鼎武当声
阵亡,卫妻不知所踪,金凤幡亦失了下落,仇家党羽利害,不敢再行逗留,赶回天台原
籍,复怕仇人追寻,再迁到黄岩城内,改名徐十可,开了一家武馆,一面训徒授技,一
面仍不断打听卫妻下落,访寻卫氏后代。
    那日徐霜眉骑了一匹健骡,前后跨着卫氏兄妹,行径涂士奇武馆前面,只见空场中
围了一大圈人群。卫家兄妹最喜欢凑热闹,不断央求徐霜眉要去看看,徐霜眉亦觉得微
有口渴,就在不远处找了一间茶楼,落了坐骑,把健骡拴好,吩咐卫家兄妹道:“我在
这儿歇歇脚,喝一盏清茶,你们去看热闹可不能惹事,我在茶楼等候。你们看一会儿就
回来。”
    卫芝卫兰连声应诺,小兄妹俩笑嘻嘻地手搀着手,蹦蹦跳跳地往人群中钻进去。
    场中站着的正是徐士奇,胞前白须飘飘,两目灼灼有神,年龄总在七旬开外,尚自
精神奕奕,两旁站着七八个徒弟,各执刀剑花枪等兵刃。场后更竖一支大旗,上面有
“徐十可武馆”五个大字,随风飘扬,倒替场中平添春色不少。
    徐士奇略向左右微微低语,只见左边闪出一个手执单刀的少年,右边抢出一个手持
花枪的壮汉,相互礼毕,各自拉开架势,只见单刀一摆,花枪飞舞,一场单刀对花枪即
行施展开来。
    卫芝卫兰自幼即蒙徐霜眉传授昆仑心法,对各家武技亦均略窥门径,见这花枪单刀
虽然战得紧凑,难分难解,却是徒有表面,不切实际,所谓中看不中吃,两童年动心稚,
不觉嘻笑出声。
    那徐士奇眼睛虽注视场中比武,耳朵却留神四方,一听东北角上有人嘻笑,不禁略
略皱了一皱眉尖,微向嘻笑方向一瞥。
    这时场中正打得热闹,那壮汉枪花一撩,一个“毒龙出洞”,直向少年面目点去。
那少年也不肯示弱,一个“狮子摇头”,避开枪尖,手上单刀紧接一招“孔雀开屏”,
迳向壮汉下三路扫去,反守为攻。
    旁观者很见花枪一招落空,单刀恰如旋风般向足踝削去,不禁俱为那个壮汉捏着一
把冷汗。虽然是练武习艺,不是正式打斗;然而刀枪无眼,一时收招不住,难免不出人
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场中道一声“来得好”,那壮汉已是双足轻点,一个“白
鹤冲天”,身形顿时窜起五六尺高,手上花枪一收,倒执枪尖,乘着身形一落,把花枪
当成杆棒似的,一招“平地春雷”,枪杆直向少年迎头劈下。
    那少年倒也不慌不忙,眼见枪杆迎头而来,乘着自己刀走下盘,就势一滚,早已滚
出丈余开外,一个“鲤鱼打挺”,身形业已跃起,正欲就势再上,却已见徐士奇往中间
一隔,微笑道:“汝等总算不负老夫一番教导,刀枪俱有进展,足见汝等下过苦功。”
    此时场外诸人早已暴雷似地喝了一声采,顿时掌声如雨,劈拍不绝。
    原来徐士奇所收徒弟,俱是黄岩城内富室子弟,习武亦不过为了防身而用,当然不
能与当今各大武林宗派相提并论。
    虽然是习武馆,不是卖武场所,然而观众纷纷捧场,徐士奇亦不得不作了一个罗圈
揖,向捧场诸人道谢,一面向后微一低语,只见场中央又慢步走进一位少年,双手抱拳,
先向师父行礼,继后招式一拉,顿将拳脚施开。
    这少年只有十一二岁上下,却生得身材瘦长。文质彬彬,不像是个练武人的样子,
所施展的拳脚,也是一招一式,慢吞吞地软弱无力,五六十个招式一过,已将一路奉法
施完,又是双手抱拳,向徐士奇行了师礼,退归身后。
    旁观者虽然照例鼓掌,这掌声也似那少年所施的拳法,勉强捧场一番。
    卫芝卫兰虽然武学出自昆仑,却对那少年所施的拳法甚为眼熟,内心不知不觉地爱
慕起来,更以内行人的眼光看来,这少年对武学上根基稳固,所施拳脚似慢实快,似弱
甚强,不禁高声地喝了一声采。
    徐士奇眼见场外掌声冷落,明知旁观者不识货,心中不以为奇,正欲再向身后诸徒
吩咐,蓦地间却听得一声清脆采声,混在疏落掌声中更为清晰可闻,心中不觉一动,暗
忖道:“这形意拳创自大同神拳卞氏,除传了少数几个徒弟以外,还有谁人能识?莫非
场外有大行家在,我倒要小心招呼一下,以免被人讥我徐某不识江湖礼数。”心念一动,
身形微转,向那东北角上望去,却只见两个小童,嘴上仍是不住喊好。
    徐士奇望在眼里,不觉微微一怔,却又听得那女童道:“哥哥,这些人不识货,我
真替刚才那汉子叫屈,你不如下场去帮一下手,对上几掌,也好让那些脓胞开开眼界。”
    卫兰语声虽轻,却因童声清脆,场上诸人均已听见,不觉哄然大哗,眼睛齐齐盯在
这一双小兄妹身上。
    徐士奇微微一笑,举步上前,笑问道:“你们这一双小孩子从哪儿来的?我在黄岩
城内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卫芝童心未泯,原本跃跃欲试,这时见人家问上身来,全场人的眼睛又齐齐盯在自
己身上,早把徐霜眉嘱咐的话丢到九霄之外,嘻嘻一笑,答道:“我从哪里来偏不告诉
你,倘使让你知道的话,怕不要骇破你的胆。”
    徐士奇原本善意而来,卫芝却是言语天真,一时使他下不来台,正欲再用言语试探,
却已见刚才使拳的少年,抢步上前,向他师父说道:“师父,这位小朋友既然懂得我使
的拳法,想系师出名门,不如由徒儿与他对上几手,也好彼此讨教一下。”
    徐士奇尚未答言,卫芝却正中下怀,小孩子谁不想露脸叫好,如今现成的场子,现
成的观众,正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当下又嘻嘻一笑,说道:“这位大哥说的对,你我
只是玩几手,可不能当真。”
    那少年不等徐士奇吩咐,已将身形窜回场中,双举一拱,谦让道:“小兄弟,咱们
来引证几手,只当是个耍子。”
    卫芝把头一点,悄悄在卫兰身边说道:“妹妹,你替我留点神,要是徐姑姑来了,
你得赶快告诉我。”耳朵一咬,身上更不迟疑,双脚微曲,早像燕子一样地蹿向场中,
嘴上微笑道:“小阿哥,我只是陪你玩玩,一会儿我姑姑来了你可不能对她说。”
    徐士奇一切看得清楚,见卫芝身手矫捷,武学根底不错,惟恐自己徒儿年少心傲,
一个不慎。便是一场大误会,当下不敢怠慢,身形微扭,也跟卫芝直往场中落去,嘴上
微笑道:“小哥儿,你说的对,只是玩玩,点到为止,你姑姑来了,我绝对只字不提。”
    卫芝天真地道:“老伯伯,我听你的话,我姑姑把我兄妹管的可紧,让她知道我可
又要挨骂了。”
    徐士奇又微笑问道:“你姑姑姓什么?你的功夫可都是你姑姑教你的?”
    卫芝把头一偏,稚气地道:“我姑姑姓徐,我可不再跟你多说了,姑姑一赶来,我
又玩不成了。”说时双掌一错,早已拉开门户。
    那少年也更不迟疑,道说小弟弟请,慢吞吞地将双拳护在胸前,一个“童子拜佛”,
以主人自谦,先让一招之意。
    卫芝年龄虽动,拳脚上却是行家,心中哪有不知之理,只见他嘻嘻一笑,说道:
“小阿哥,不必客气,赐招吧!”说时手脚上更不含糊,一招“借花献佛”,双掌倏地
往前一吐,竟欲扣住那少年脉门。
    那少年亦非弱者,三招两式岂能轻易把他击败,一见卫芝出手快捷,夹着一股内家
罡力,掌出有声,劲风如刀,心中不觉顿然一惊,暗忖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功夫
却比我高出数倍。”当下不敢丝毫疏忽,胸前双拳一分,一招“将军卸甲”,先行消解
对手攻势,继而双拳一合,一招“双风灌耳”,直取对手耳门穴。
    卫芝身随掌走,一招落空,门户顿开,双掌急切间收不回来,眼见对方双拳合击,
来势汹涌,场外诸人均是屏神凝气,暗暗为卫芝叫苦不已。
    毕竟是昆仑秘传,领袖武林,只见卫芝不慌不忙,身躯一缩,滴溜溜转到少年身后,
一招“仙猿摘桃”,右掌变爪,左掌护胸,嘴上仍然笑嘻嘻地说道:“小阿哥接招。”
    那少年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霎时不见了卫芝踪迹,摹地间背后嘻笑连声,暗声道:
“这小童确是手脚好快。”转身应敌,已是不及,只得双足一点,身躯猛地向前窜出。
心想这一跃起码也有五六尺远,那小童身手再快,也早已抛在身后。想不到自己身形未
定,背后笑嘻嘻的声音又起,紧接道:“小阿哥,你是转身接招啊。”
    那少年更是吃惊不已,赶紧身躯半转,侧目回睨,已见卫芝右掌已在身后数寸之间,
只要微一发力,自己准讨不了好去,当下不敢迟慢,左拳横截敌腕,右拳一发即收,
“春云乍展”,先求自保。嘴上低声谢道:“小兄弟,多蒙承让。”
    卫芝又是嘻嘻一笑,说道:“小阿哥,不必客气,你我再多引证几手。”
    双方手脚展开,徐士奇早知那少年不是敌手,正欲设法停止较技。猛听得场外小女
孩高声唤道:“哥哥快回来,徐姑姑来了。”
    卫芝正打得高兴,一听乃妹呼唤,不由得双掌一紧,逼开少年身形,脚下早已轻点,
向场外窜去,嘴上低声嘱咐道:“快住手,我姑姑来了。”
    原来徐霜眉正歇足茶楼,独自品茗,却见茶客纷纷散去,嘴上并议论道:“快去看,
这小孩子也忒大胆,居然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三言两语,议论不绝。徐霜屑一听
准知道是卫芝卫兰这一双爱淘气的小兄妹又惹上了事。当下不敢停留,付了茶钱往场中
就走。
    徐霜眉悄不出声。偷偷掩在人丛背后观看,见场中打的虽是热闹,却不是真的搏斗,
心中一宽,竟欲乘机看看卫芝的武功究竟进展到若何程度。
    场中卫芝却是嘻笑连天,把对手的少年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禁芳心大悦,细细欣赏。
再一留神观看,那对手少年武功根基虽然不佳,所使的拳脚却是正宗大同神拳卞氏所创
的形意举,心中不觉猛然一动,再看场中大旗上“徐十可武馆”五个大字,更觉所料不
差,赶紧将身体微扭,拥挤着的人群早已让开一条小道,徐霜眉略不迟疑,慢慢向场中
走去。
    卫兰一面观战,一面留神外边动静,一见徐霜盾的影子,赶不迭的唤将起来。
    这时卫芝早已涌向场边,徐霜眉也已迎面而来,天真的小脸上不禁露出着急的神色,
不住地分辨道:“我们是闹着玩儿的,你不相信,可以问问那位老伯伯。”
    徐霜眉故作怒容道:“我不问你是真是假,我只问刚才怎么嘱咐你。”
    卫芝把小脸挣得通红,默默低头不语,却已听身后脚步声响,徐士奇早已立在背后,
抱拳一拱,向着徐霜眉陪笑道:“姑娘贵姓?这位小兄弟原是不肯下场,是小老儿太多
事了,请姑娘不要责怪他。”
    徐霜眉浅浅一笑,还礼道:“在下姓徐,这小孩子太淘气,不能不管得紧一点。”
    徐士奇哈哈大笑道:“小老儿也是姓徐,五百年前与姑娘忝为一家。”
    徐霜眉又试探着道:“令徒拳脚不错,只是在根基上尚欠功夫,这形意拳几乎已成
天下绝响,是否出于老先生所传?”
    徐士奇略一迟疑,答道:“姑娘是个大行家,所见不差。”
    徐霜眉心中已有几分把握,又问道:“在下不嫌冒昧,欲问老先生打听一个人的行
踪。”
    徐士奇微露诧色,答道:“只要小老儿所知,当尽实奉告。”
    徐霜眉低声道:“我只向一个姓徐名大奇。”
    徐士奇惊声接口道:“姑娘,你问他作甚?”
    徐霜眉微微一笑,答道:“我替他带有一封书信,不见本人,不能交出。”
    徐士奇变色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姑娘至小馆奉茶,再详细一谈如何?”
    徐霜眉略不迟疑,当下搀着卫芝卫兰,徐步向武馆行去。
    此时场中看客一瞧热闹已过,早已纷纷离去。徐士奇也命手下撤去场中摆设,一同
回归武馆。
    徐士奇武馆开设已有十载之久,在浙东一带颇有些名声,馆内占地颇广,厅房尤大。
徐士奇待徐霜眉客厅坐定,下人献上香茗,寒暄一过,便正容遣:“实不相瞒,小老儿
正是徐士奇,只因避免仇家耳目,才改名开了一座武馆,以训徒授技为生。见姑娘是正
人君子,故才敢以实情相告。”
    徐霜眉道:“有一卫姓女人,敢问与老先生如何称呼?”
    徐士奇狂喜道:“她是我的远房姑表弟妹,难道还在人间,怎么十年来我始终打听
不到她的消息。”
    徐霜眉略一停顿,转身对卫芝卫兰道:“你们暂且到外间玩耍,过一会儿我来找你
们,可不许再淘气。”
    卫氏兄妹巴不得有此一说,口中诺诺连声,早已笑嘻嘻地手搀手向外面蹦跳而去。
    徐霜眉望着小童离开,才从口袋取出血书,脸色凄然,交与徐士奇道:“老先生看
此书信,便知一切原委。”
    徐士奇怔怔地接过书信,蓦地神色大变,老脸上现出一股悲痛凄凉的气氛,不禁虎
目含泪,惨然道:“表弟妹身死异域,叫我如何对得起临终托我后事的卫表弟。”
    徐霜眉在旁劝解道:“老先生暂止悲痛,且喜天佑善人,卫家尚留有后代。”
    徐士奇猛然跳起身来,向着徐霜眉拜金山,倒玉柱,行起大礼,口中不住谢道:
“多蒙姑娘好生之德,卫家不绝香火,小老儿在此叩谢了。”
    徐霜眉那敢当此大礼,瞬即闪过一边,谦逊道:“老先生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天
命安排,芝儿兰儿长得聪明伶俐,我倒真是心疼他们。”当下又将卫氏兄妹领进,重新
与徐士奇见了礼,改了称呼。
    徐霜眉本欲仍带着卫芝卫兰同赴昆仑,正式参谒昆仑掌教,列入昆仑门下,却因与
黄山真女侠尚有琐事未了,遂又匆匆赶去,临行嘱咐卫氏兄妹,暂在徐氏武馆小住,学
习祖传无意拳,侯其黄山琐事一了,即行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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