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岑凯伦


 
    孩子满月后,林茂森回瑞士去了。来探望雅悠的亲友,也逐日减少,每个人都有他
们自己的生活。晚上还好,力祺多半回来陪她;但力祺上了班,她一个人便感到很无聊。
何况她是个动惯了的人,特别觉得时间难过。
    力祺以爱护她身体为理由,不准她到婴儿房。孩子洗过澡,才有特护抱进房间让雅
悠看一会。其实,孩子根本不用她担心,除了有位长期保母,第一个月还请了个特护为
孩子洗澡。
    可能雅悠从来没有弟妹,又可能她还很孩子气,小孩爱小孩,因此,雅悠万分喜欢
小迪。
    这天,她第一次走到婴儿房去。
    护士已不在,因为孩子满月了,用不着两个人带小孩。小迪刚吃过奶,躺在小床上,
保母正在收拾奶瓶和小迪用过的毛巾。雅悠走到床前,看着他,儿子也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着她。
    “小迪已经那么大,好像人家六个月的小孩。”雅悠边欣赏儿子边对保母说。
    保母就笑了:“他是我所带过的孩子中最美丽有趣又强壮的一个。昨天何医生替他
磅过,才一个月的小人儿就有十四磅。”
    “他真的好漂亮,比娃娃还漂亮。”雅悠拿起小迪那胖胖的小手。
    “是呀!他皮肤粉红粉红的,眼睛又大又黑,五官都生得好,他长大了一定像个美
潘安。”保母把婴儿室清理好:“妈妈是下凡仙女,连爸爸也长得一貌堂堂,小少爷当
然好看。”
    雅悠逗逗他那圆面珠,小迪便咧开了嘴笑。雅悠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欢呼起来:“他
笑了,他对我笑啦!”
    “小少爷好聪明,出世没几天就会笑、会看灯、会听声音……”
    “是吗?保母,你把小迪抱上来让我抱抱他。”
    “少奶,小少爷很重,而且少爷吩咐过,要让少奶休息,不能让小少爷打扰你。”
“休息,我睡得人都软了。少爷是关心我,但我精神很好。”
    “若是给少爷知道了……”
    “我们不让他知道,他下班前我回房间,我一定要抱……”
    雅悠天天去和儿子玩,甚至喂奶,学换尿布,看他洗澡、看他睡觉……亚桂总会提
醒她什么时候该回房。
    有天好险,亚桂飞奔进来:“少爷提早下班,已经进大厅了。”
    雅悠马上走回卧室去。
    可能是天性吧!小迪特别喜欢雅悠,看见雅悠便笑,雅悠和保母或亚桂说话,他就
转动大眼睛,视线追随着母亲,令雅悠既心甜又感动。儿子才满月不久呢!
    她就越发爱儿子。
    这天,力祺下班回来,公文箱内装了一袋松子——雅悠喜欢吃的零食。走进雅悠的
房间,一看,空无一人。连洗手间都找过了,她去了哪里?一面按铃叫亚桂,一面找到
房间外面。步过走廊,隐约听到婴儿房传出娇脆的笑声。
    他马上走进婴儿房,雅悠抱着儿子,亚桂扮鬼脸引小迪笑。
    “雅悠,你进来干什么?”
    雅悠和亚桂都吓呆了。
    一会,雅悠笑盈盈的走过去,举起儿子向着力祺,脸上充满母爱的光采:“你看小
迪多可爱,他已经十四磅了,好重呢!他会笑、会玩,还认人……”
    “雅悠,你刚生过孩子,洛医生要你休息,你竟然来抱着这十四磅的肥猪,他要把
你坠倒了。”
    “我生了孩子一个多月,洛医生叫我多散步活动。除了不能爬山、跳高,我要做什
么都可以。”
    “你为什么不去花园晒晒太阳、荡荡摇椅或看看小说?”
    “等小迪大一点我会带他到花园晒晒太阳,小迪睡了我也有看育婴指南。”
    “小迪有保母带,不用你辛劳,如果你喜欢可以再为他请特护。”
    “我知道,我知道!我进来没做什么,只是和小迪玩,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真的。”
    “你答应过我的全不管了?我也是为了爱护你,我要你享福,你偏要来做带孩子的
事情,他又大又重……”
    小迪突然扁扁嘴哭了起来。
    雅悠马上荡他,哄他,一面埋怨:“你别大声唬他嘛!吓得他哭了。”
    亚桂看不对劲,忙走过去:“少奶,小少爷由我抱,保母很快就回来,你陪少爷吃
点心。”
    雅悠抱着小迪不放,力祺转身出去,亚桂马上抱过小迪,轻推雅悠。
    雅悠追上去:“你生什么气?”
    “你为你宝贝儿子埋怨我,我留下来讨你憎?”
    “什么我的宝贝儿子?小迪是我们的儿子。我一向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小孩,谁知
道你根本不喜欢孩子,看见他,抱都不抱一下。”
    “我不会抱小孩,怕摔着他。”
    “我见过你抱念斯。”
    “念斯两岁多,懂事。小迪才一个月多,体骨好脆弱,抱不好他会掉下来。特别是
你,看见你抱着小迪就恐怖,你根本不会带孩子,这些事为什么不由保母做?”
    “我无聊啊!白天你上了班,就只有我一个人,况且,小迪实在令人爱不释手。”
    “我知道你无聊,所以我一下班便赶回来陪你。应酬尽量不参加,有时工作未做好,
怕你闷,也放下生意赶回来。谁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有子万事足,我白费心机!”
    “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好不好!你上班,我去和小迪玩。你下班,我马上陪你。”
    “不好!你无聊,我请位舞蹈教师回来教你跳健康舞。你现在腰围是多少?”
    “二十六。”
    “以前?”
    “二十。”
    “你胖成这样子还不减肥?节食就不好,最好运动。”
    “我不喜欢跳健康舞!我就算做运动也有多余时间陪小迪。”
    “你不听话又不守信用。”力祺进她房间,打开公文箱,把一袋松子拿出来扔在茶
几上。
    “我承认我违约,但是、我真的很无聊。”雅悠过去拉着他的手:“你不喜欢我回
娘家,又不准我去找玉娴,难道叫我一个人在街上走?”
    “好吧!我特别批准你,我上班时你可以去和小迪玩;但不准被他缠上身。还有,
我回家不要看见你还在婴儿房内,怎样?”
    “成交。”雅悠好开心,两手拥了力祺一下,抬起头,轻轻问:“我什么时候可以
上街?”
    “想去找玉娴?不行!上街也可以,一定要和我在一起,不准单独出门。”
    “哗!我和奴隶有什么分别?”
    “奴隶?你不知道我多紧张和关心你?有个美丽太太是要战战兢兢,否则让人偷去
了怎么办?”力祺捏捏她的脸。
    雅悠心又甜了,靠住丈夫娇笑没异议,完全没有自由也不介意。
    整整一个星期,力祺见她行为良好,每天按时做运动跳健康舞,每天下班雅悠都到
露台处等他。
    “明天和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啊!我一年没有看电影了。”雅悠心花怒放。
    “说过听话有奖。”力祺点点她的鼻子:“明天我们先去吃下午茶,才看七点半。
晚餐地点由你选,我明天叫泰玲订座。你五点钟换好衣服等我,我五时十五分准时回来
接你。你好歹也穿条裙子,求你别再大毛衫牛仔裤全套。你现在已经是林夫人。”
    “得啦!我不单只穿裙子戴珠宝,还穿皮草!”
    “过了复活节啦,二十度还穿皮草?”
    “不能穿,热死!”她缩着脖子笑:“放心,我一定会隆重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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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悠,雅悠!”力祺没看见雅悠打扮隆重的在等他,心一沉,走去找,果然在婴
儿房。
    “你还没有换衣服?”
    “你等一等,很快,我哄哄他就行。”雅悠十分狼狈,衣衫不整,长发遮脸,不修
边幅如村妇。
    “你怎么搞的?快五点半,由这儿到市区也要二十分钟。”
    “小迪学会认人,我抱着他就笑,一放下便哭。我四点钟已放下他,一个多钟头还
离不开手。”
    “交给保母,她带孩子的,自然有办法。”
    “少奶,让我抱小少爷。”保母抱过小迪。
    一过手小迪便哭,望住妈妈哭得好可怜。
    雅悠心痛,舍不得,又抱回去。
    “孩子哭会扩大肺量,哭倦了自然会睡觉。他一哭你便抱住他,会把他宠坏。”力
祺真是看不顺眼:“你由早到晚抱住他吗?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孩子都喜欢跟爸妈,你抱着他,我去梳洗。”
    “保母都不要,怎会要我?我们还要上街,把我的西装弄湿了怎么见人?”他不想
抱,也从未抱过小迪。
    “力祺,或者我们不去吃下午茶,你在家里吃点心,我再哄他!一定赶得及看七点
半,去呀!”
    力祺也不想留下,三个婆娘一个喊包,他下楼吃蛋糕喝咖啡看新闻报告。
    六点半雅悠还不见人影,他一进婴儿室就说:“这套电影我一直想看,戏票都买了,
你究竟去不去?”他声音大,小迪被他吓哭了。
    雅悠边呵护他边说:“戏今晚看不成了,改明天好吗?明天我一定陪你。”
    “明天,今日最后一天,绝不延期。”力祺满心不悦:“今晚不看便看不到了,白
费心机又浪费金钱。”
    “你请谷大哥陪你好吗?”
    “你以为他是近身随从?”力祺不忿被个小孩斗倒,这小东西永远是破坏者,专门
为破坏父母感情而生:“你到底去不去看电影?”
    “对不起,力祺……”
    “算了!不用等我吃饭……”
    结果力祺那天很晚才回来,雅悠早已入睡了。
    第二天亚桂为雅悠刷头发:“小少爷真是很聪明,不足两个月便会认人,又会撒娇。”
    “是啊。”雅悠心花怒放:“他特别亲我,知道我是妈咪。”
    “一哭便抱,那会纵坏孩子……”
    “他是我亲生的儿子呀!漂亮又可爱,比他爸爸更迷人。”
    “孩子哭哭没关系,正如少爷说,孩子哭倦了就会睡。”
    “让他一味哭,等他哭倦了?多残忍,他爹爹当然这样说,我看他好像不喜欢小迪,
抱都不抱他一下。小迪没有爹爹疼,我自然要加倍疼他。”
    “不过,少爷对你比前好,他肯陪你看戏行街。自从小少爷出世后,他很少晚上出
外,都陪你,刚才我听护卫员说,少爷昨晚两点多才回来。”
    “他有公事,有应酬,我怀着小迪时,他不是常三四点才回家?”
    “但昨天不同,他在生你的气呢。”
    “生我的气?我又没犯他。”
    “你为了小少爷不肯陪他看电影,他不高兴,就跑了出去。你这样冷落他,我怕少
爷……”
    “在外面找女人?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大概和谷先生找个朋友去喝酒聊天。况
且昨晚又不是我故意失约,孩子哭得厉害,小迪我们都有份。”
    “男人好奇怪、好麻烦,我以前有位男主人,就是因为女主人生了个孩子冷落他,
他竟然妒忌孩子,在外面金屋藏娇。你再不理少爷,他寂寞,常在外,就算他无心,也
有女人追求他。”
    雅悠呼口气:“哎!左右做人难。”
    幸好那天力祺下了班便回来,虽然晚了点,也赶得及吃晚饭。
    不过,他说话少了,雅悠老是逗他,他只是有问必答。
    两天过去,力祺回家在车里已经看见雅悠在露台外等他。他一下车,雅悠便走下去,
拖住他的手。她另一只手握着纸张:“你猜这是什么?”
    “你说吧!忙了一天,不想,再伤脑筋。”
    “懒猪!这是两张戏票,虽然不是你喜欢的那一套;但是,也是你喜欢看的大卡士
片。明天我请你看戏,吃饭,我已经订了座位。”
    “明天你有空吗?”他声调软了。
    “有空,家庭主妇,又不用上学,天天有空。”她咧开了嘴唇,像女儿讨好爸爸。
    “家庭主妇就要带孩子,小迪一哭,你马上便忙着带孩子做好母亲了!明天你多半
是不出大门,小迪会哭啦!”
    “不会,我以信用担保不会。我做过实验了,我只要明天由早上开始不进婴儿房,
小迪便不会找我,准五时我换好衣服等你。”
    “真的?”力祺看着她。
    “真的!你别生气嘛!你生气的样子好凶,像牛魔王,我会做噩梦。大人不记小人
过,嗯。”
    力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雅悠摇着力祺的手:“一天都光啦。”
    “鬼灵精!”力祺捏捏她的下巴。雅悠埋首在他胁下咭咭笑。
     
    ※               ※                 ※
     
    第二天雅悠三点钟就叫亚桂给她洗头,四点已穿上绿色灯芯绒裙,绿底红花的长毛
衣,还穿上一对一寸半高跟的红色皮鞋。为了讨好力祺,她细心的涂口红。
    突然保母闯进来:“少奶,小少爷有点发烧……”
    雅悠扔下唇膏奔向婴儿房,差点摔倒……
    力祺进房间,看不见雅悠,已冷了大半截,愤然走向婴儿房,看见何医生也在,便
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迪有轻微肠胃炎,加上着凉,所以,不舒服啦。”
    “有没有危险?要不要送医院?”
    “没有危险。”何医生摇着头:“我已经告诉雅悠,小迪体质好,没事,只要按时
给他服药,不要让他发高热,小心点,吃三四天药便会复元。”
    “我和雅悠有应酬,要不要取消?”
    “保母会照顾他,大多人围着他反而不好,你们尽管去玩,没事的。”何医生走前
说:“小迪退热之前,晚间一样要依时吃药,我明天再来。”
    力祺走到床边,搂住雅悠的肩膊:“小迪已经睡了,我们出门吧。”
    “力祺,我担心……”
    “何医生都说没事,还担心些什么?”
    “我担心他热度升高。他病了,我怎忍心扔下他……”
    “你不是不守信用,又说不去看电影吧?”
    “不是,不是,少奶,我已经替你把手袋拿来了。”亚桂把一个红手袋放在雅悠手
里。雅悠没留意,亚桂擅观面色,力棋一进来,她就知道他不高兴。
    “少奶,你和少爷去看电影吧。”保母也说:“我会小心照顾小少爷。”
    “我们走吧。”力祺拥着她朝房门口走。
    “你别走开,要什么亚桂帮你。”她一步一回头:“每小时探一次热。周伯,有时
间你也上来看着。”
    力祺绑架似的才把她推上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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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电影时,雅悠无心观看,一直挂念着小迪,脑海里全是小迪那红红的圆脸儿,心
里又烦又躁。
    肠胃炎?一定吃了不洁的东西,保母怎会这样不小心?着凉?一定是衣服穿少了,
被风吹着。保母太大意,不负责任,怎可以把儿子交托给不负责任的保母。
    她忍不住问力祺:“把你的无线电话给我,我要打电话回家。”
    “我没有带来,全心全意要和你享受一晚。”
    “真糟糕。”
    “你去哪儿?快坐下。”
    “我到外面借店子的电话。”
    “别去了,没亮灯,黑墨墨,又穿了有跟鞋,会摔倒的。”
    “可否请这位小姐坐下,”一位外籍妇人伸首过来轻语:“并请保持肃静。”
    力祺忙把她拉下来,握着她的手,很轻很轻地说:“难为情了吧。”
    雅悠坐不安宁,好不容易才“挨”完一场戏。
    一坐上汽车,马上打电话回家,知道小迪热还未退,很担心。到扒房她又打电话。
    回座,力祺把一株红玫瑰交给雅悠:“扒房经理送的。”
    “他人呢?”雅悠喝口餐前开胃酒。
    “等了一会,走了。我们今晚吃海鲜:龙虾汤、芝士鲜带子、焗酿蟹盖,好吗?”
    “我无所谓,反正胃口不开,小迪刚吃过药,睡了。”
    “雅悠,小迪没事的,小孩子发发热也很平常,你不用担心。”
    “平常?发高烧会烧坏他的脑袋。”
    “保母会小心留意他的状况,不会让小迪病情恶化。”
    “保母根本不可靠!”
    “何医生是个有经验又细心的好医生,我小时有病,妈咪也放心让他医理。别说这
些,否则你真的没胃口。”力祺转了一个话题:“戏不错,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你有眼
光。”
    “好吗?”雅悠惘然:“我根本没看,只觉得很吵。”
    力祺吐一口气,很是没趣。
    头盆雅悠吃了两只小虾,汤喝了几口,匆匆忙忙,力祺逗她聊天,希望分散她的精
神,但她答非所问。上主菜时,雅悠又去打电话。她固然不安宁,力祺也很难安安定定
吃一顿,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小迪被保母弄哭了,奶和药都吐出来……”
    这回却是轮到力祺没胃口。他压着声音说,“我们晚餐都不要吃了,马上回家好不
好?”
    “好,我早就想说了。”雅悠忙去拿手袋,人已站起来。
    力祺翻了翻白眼,签单结帐,开车回家。
    汽车一停,力祺本想拖她下车。但她已开了车门一步跨下,看都不看力祺,自己跑
进屋子。
    力祺站了一会,心情落寞,也有点伤感。在力祺眼中,她只有儿子,根本没有丈夫。
    他一咬下唇,重新上车,司机也随着上车:“少爷要去哪儿?”
    “哪儿有路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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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平时你喝酒,一杯还要加冰加水,今晚净饮已经两杯了,不怕醉?”谷澄问。
    “两杯不会醉,我酒量越来越好,四杯才会醉。唉!醉了才好。”
    “你醉着回去见娇妻,她会不高兴。”
    “我没有老婆,我没有。”
    “我知道你还在当和尚,但那凄清岁月也快过去啦!”
    “我不单只肉体上没老婆,连精神上也没有,我老婆给人抢了。”
    “什么?真复杂,又是肉体又是精神,算啦!你自己也说那是医生的错。”
    “她不能和我同床,我是难受,不高兴;但我没怪她,因为那不是她自愿的。所以
她生了孩子,我觉得她实在受苦,对她特别好。”
    “没有享受权利仍对她好,难得。”
    “可不是?她还不领情,以前对我的确痴心一片,如今简直不把我看在眼内。”
    “变心,红杏出墙。”谷澄指住力祺:“莫英俊还是齐家卓?”
    “都不是,这方面我绝对放心,她很单纯,爱一个男人爱到死,何况我是她第一个
男朋友、第一个男人又是她丈夫。”
    “到底谁抢走了你的老婆?”
    “那小东西,现在她眼中就只有个林小迪。”
    “大忌!女人以为有子万事足,有了儿子就不关心丈夫。这通常也是令丈夫外骛的
原因。不过,你那儿子真是可爱,谁看了他都想咬他一口。”
    “这小东西不好,他投胎的任务好像就是要分离父母,有了他,我没有一日好日子
过。我们产生的电波严重抗拒,中国命理的五行相冲。”
    “你在吃你儿子的醋,哈!都在争夺一个女人的爱。喂,林力祺,你又失恋了!”
    “别恶心!失恋?简直胡说八道,爱上一个人,失去她才叫失恋。”
    “你不爱她干嘛拼命追求她,要把她娶回家,甘愿受困!”
    “首先声明,我没有受困,婚前婚后,我一样自由,你们早知道她不敢管我。别以
为你谷大哥大男人,其实,我更大男人。我管她、控制她才是真的。”
    “你还没有答我为什么拼命追求她?如果毫无爱意的话?”
    “你千辛万苦弄间工厂,你和你的工厂恋爱?要和爱,是两回事。总之人有妻子我
有妻子,年轻貌美就算了。你懂了吧。”
    “我懂,那么,你真正爱的人是……”
    “她……不告诉你,你专门曝我内幕。”
    “你有什么内幕?”
    “我陪雅悠放风筝、跳飞机的事,也对杨大卫他们说。”
    “都为你,好叫波姬死心。不说便算,反正你喝醉酒会主动爆内幕,其实我也心中
有数,你果真是个多情种。好啦!你该回家了。”
    “我今晚不想回家,小东西有丁点不舒服,雅悠便飞奔回家,今晚一定又有通宵服
务。我回家反正也是一个人,很闷,很没有意思!你陪我多聊聊,今晚我睡酒店。”
    “既然不回家,索性到杨大卫家打桌球。上次他开舞会让人参观他的球桌,你没参
加。”
    “尝试做好丈夫陪老婆呀,谁知白费心机!现在去杨家不大好,半夜骚扰他家人。”
    “球桌在他家别墅,只有他和波姬及几个佣人,方便得很。他们一班人常常打球打
天光,倦了又有客房。”
    “看见波姬……”
    “你放心,波姬已经对你死心。她亲口告诉我,她梦醒了,现在只把你当同性知己。
小迪未出世前大家也常玩在一起,她有没有纠缠你?”
    “没有,只是还很关心我,难得。”
    “好啦!先打个电话,然后去杨家,担保你还会见到其他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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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祺又跟谷澄玩在一起,极少回家,就算和雅悠一起吃饭,也只是闲聊几句而已,
再没有和雅悠上街,上两次钉子把他碰伤了。实在的,他对雅悠甚感不满。
    雅悠闲着,想带小迪回娘家,力祺有话说:“小迪看他外公,我没意见,你又不是
奴隶卖身到林家。但我不想你再和莫依芙在一起,她人怎样,这一点,你最清楚。”
    “不过,奇怪,自从小迪出生后,她很疼爱小迪,我看得出她是真心的,她多次请
求我带小迪回家。她来,又怕你不高兴。”
    “当然啦!她自己没有生育,看见人家孩子又肥又白便当娃娃儿,我儿子可不是玩
具。”
    雅悠就不敢回娘家。
    有天玉娴打电话来告诉她,中学一位要好的女同学要移民,下午有个欢送茶会,希
望她参加。
    雅悠知道力祺不回家吃饭,便去玉娴家和老同学聚聚。玉娴坚留雅悠在她家晚饭,
雅悠答应了才接到亚桂的通风报讯,力祺回家更换衣服,回家看不见雅悠很不高兴。雅
悠应允在前,不忍令玉娴和同学失望,她硬着头皮吃了晚饭马上回家。
    结果力祺一连两天不回家,到杨家大伙儿喝酒、聊天、玩纸牌、打桌球。
    此后雅悠不敢再去见玉娴。
    雅悠很看重小迪的成长经过,最初一个多月,力祺也有听从雅悠的话,每星期为儿
子拍一次录影带,拍下他的成长过程,相片呢?是有空便拍。自小迪患病后,力祺在家
时间少,又左推右搪,因此,雅悠只好自己来,可能初学,效果没力祺拍的好。
    “下了整整一个月雨,终于阳光普照。力祺,小迪两个多月,很趣致,他还没有拍
过户外照。星期六或星期日,我们带他到公园拍些录影带和相片。”
    “星期六我要开会,我们要收购别间公司,一连几个星期也不会有空闲,可能还要
去日本、美国跑一趟。你和小迪拍吧。”
    “我可以带小迪出外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说过你不是卖身来我家。除了莫依芙和许玉娴家,你哪儿都可
以去……”
    于是,雅悠带小迪去百货公司见外公,不知怎的,莫依芙知道小迪在公司,她便闻
风赶去,抱抱小迪就开心。
    “以前都是我不好,自私、偏心又有成见,落得今日的下场。”
    “亚姨不要难过,我会慢慢向力祺解释,他终于会谅解的。”
    “我不敢怪力祺,自己做的好事,三番四次破坏你们的婚姻。换了我是力祺,也会
恨一辈子。我不怨人,全是我错。如今,看见小迪,你们一家三口,真是好幸福好美满。
我又能看到小迪,我已经很满足。雅悠,我或者没有当你是亲生女儿;但,我可真的把
小迪当亲生孙儿,我做梦也梦见他那胖胖的脸儿。唉!人老了,越来越需要亲情……”
雅悠也去看谷菱,自从念斯上学念幼儿园便常生病,因此谷菱根本没有时间去林家。
    谷菱很羡慕雅悠,因为小迪又胖又壮。念斯由于先天不足(念斯之前,谷菱流产动
过大手术),所以从小体弱,谷菱下了不少苦功把她养胖了。一上学,接触外界,过群
体生活,感染细菌的机会增多,她病就多了。
    这天,雅悠又带儿子到百货公司。莫依芙一手抱过小迪,告诉雅悠附近刚有一间精
品店开幕,卖的都是欧洲货,五光十色,值得一看的。
    雅悠便带亚桂出去走走,反正莫依芙抱了小迪就不想放手,她也不想抱着小迪通街
走,怕人多空气不好。
    她们站在行人道上,等绿灯过马路,突然亚桂指住对面行人道低叫:“少奶,你看,
少爷和那个女人……”
    雅悠望过去,力祺和波姬并肩走路,边走边谈,突然波姬伸手挽住力祺的臂,两个
人对望而笑。
    其他人都过马路去了,雅悠还站着,看表,十二时半,一定是波姬接他去吃午餐。
    “竟然和狐狸精当街打情骂俏。”亚桂冷哼着。
    奇怪!为什么不坐车?一直看他们转了弯,对了,力祺公司不远处有间俄国餐馆。
    “少奶,三次绿灯,要不要过马路?”
    “不去了!我们回百货公司……”
     
    ※               ※                 ※
力祺没有回家吃晚饭,雅悠吃了饭便到力祺房间等他。
    亚桂送茶进来:“少奶不用等了,少爷一定在那狐狸精那儿!”
    “不会吧?泰玲说他有公事应酬。”
    “那位小姐是少爷的秘书,当然替他说好话。怪不得少爷最近常常不回家,对少奶
又冷冷淡淡,连小少爷也不肯多看一眼,原来在外面真的有个女人。”
    “你别乱说,那位杨小姐少爷早就认识,如果喜欢她,也不会和我结婚。”
    “最好现在打电话找那女人,如果少爷真是和她在一起,那么百分之一百,他们一
定有奸情。如果不是,为什么两个人由大白天到深夜都在一起?那女人和少爷有生意来
往吗?”
    “没有,她没有做生意,她只是谷太太的好朋友。”
    “她们在一起,没有生意可谈,当然是谈情说爱,快打电话去查。”
    “我和波姬不大来往,无缘无故打电话给她干什么?就问她为什么和我丈夫上街?”
    “她做错事连问都不准问?”
    “若果力祺不是和她在一起呢?况且,今天他们可能偶然碰到,若冤枉她,她会生
气,力祺会怪我不信任他。”
    亚桂想一想,她年过四十,打工也打了二十几年,见过不少世面,懂得比雅悠多:
“少爷很大男人,若事情闹开了,他老羞成怒,一翻脸要和你离婚,或把你摆在家里从
此不理,可就惨了。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打架床头床尾都没得碰。论样貌人才,
那女人搭飞机也追不上你。但是,那女人可以陪大少上床,你不能。少奶,你和大少分
房,真是大大吃亏。”
    “亚桂,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吧,少爷不是那种人!”
    “什么人?始终是男人,男人哪有不想那回事的?虽然狐狸精难与你比;但关了灯,
那些男人就盲了,烂野花也当牡丹。”
    “又不是我要分床,洛医生吩咐的。”
    “洛医生也是为你好,以前的人产后还要分房一百日。三个月不算多;不过,现在
三个月也快过去了。唔!电话就不要打,多等十天八天。”亚桂计算着:“你不单只不
能让少爷知道今天的事,还要忍耐,对少爷特别好。”
    “那么复杂?”
    “当然,你们分房,你已经失去少爷的人。你把全部时间,放在小少爷身上,不大
关心少爷,他对你也日见冷淡,显然连他的心也失去。少奶,不要怪我多嘴,儿子好,
丈夫更重要,为了儿子失去丈夫,那多不划算。”
    “儿子是我们的,他也希望我做个好母亲。”
    “男人就不是这样想,没生孩子,休了你;生了孩子冷落他,一样会休了你。所以,
你以后要对少爷加倍好,先把他的心抢回来,等三月期满,少爷可以和你同房,你把他
的人一并抢回来。再对付那狐狸精,和少爷算帐……”
    雅悠反反复复的想亚桂的话,再检讨一下自己,发觉自己也犯了不少错误。
    她太紧张小迪,很少关心陪伴力祺,儿子是命,丈夫也是命,她不愿意失去其中一
个。由那天起,她尽量讨好力祺,可惜力祺反应冷谈。
    提议和他出外玩,他就推没空。他朋友生日摆喜酒要请先生夫人,雅悠主动要求陪
他出席,并愿意穿高跟鞋晚扎服。力祺叫她留在家中休息,多照顾儿子。
    力祺完全不让她加入他的社交生活,连和谷澄一班朋友去离岛别墅度周未,也婉拒
她,不肯带她。她真的失去他的心?
     
    ※               ※                 ※
     
    “力祺,星期一你记得是什么好日子?”
    “星期一?不是我生日,我生日还没有到,你生日?”
    “开玩笑,我是冬天生日。”
    “你爸爸生日?”
    “也不是,想想小迪,这是最好的提示。”
    “小迪一岁了吗?不可能。哎!太烦了,我工作太忙,伤脑筋。”
    “那就不要再想,答应我,星期一回家吃晚饭。”
    “没有应酬我一定回来。”
    “若有应酬,不是太重要,也请你回来,我求求你。”
    “好吧!不过公司实在忙,星期一吃早餐时你再告诉我一遍……”
     
    ※               ※                 ※
     
    星期一,雅悠一直送力祺上车,千叮万嘱请力祺别忘了回家吃饭。
    亚桂在厨房和厨子安排晚餐,今晚是烛光晚餐,餐厅和餐桌由雅悠自己亲手布置。
    一切妥当,雅悠开始打扮自己,一件玫瑰红的及膝裙,她昨天在百货公司花了两小
时挑选的,莫依芙还帮忙着提意见。亚桂又为她在长发上插了一朵还凝着水珠的玫瑰。
    “少奶,喷点香水。”亚桂十分热诚,雅悠一向最怕香水什么的,也顺意喷了点。
    七点,雅悠已经紧张得团团转。近日来力祺已没有回家吃下午茶,他说生意忙,就
是回来吃晚饭,也要七点多,赶及晚饭时间。
    雅悠回睡房再拉好那昨天由百货公司拿回来的粉红床罩,上面一套粉红色的性感睡
袍、睡裙,这全是力祺喜欢的。她想想又在床头喷了点香水,再弄好那瓶红玫瑰,自己
又照了照镜子,连发丝都拨好了。
    八点,力祺没有回来,但雅悠对力祺有信心,她没求过他什么,今早他答应了一定
会做。
    九点,雅悠仍在耐心的等。
    十点,雅悠打电话到办公室,没人听,再打电话到保安室,只不过五分钟,就查到
力祺四点三十五分和谷先生、杨先生、朱先生离去了。
    “原来谷大哥把他拉了出去,他对谷大哥很好,大概不好意思推拒。他吃过饭便会
回来。”
    “那谷少爷怎么不通情理?今天是少爷的大日子,他也不放过少爷。”
    “谷少爷怎可能知道今天是少爷等候已久的好日子?”
    “嘿!我看少爷自己也记不住,否则为什么少奶提点他几次,他都不知道?”
    雅悠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有点难过。雅悠刚生下小孩不久,力祺曾对她说,一个人
很寂寞,好怀念新婚前的日子,他还计算到三个月后是哪一天,他说那天一定要好好庆
祝“夫妻团聚”,但愿永不分离。雅悠没有什么肉欲上的需要,只要力祺开心,她便开
心。她年轻不更事,不知道力祺的“痛苦”感受。不过,她也感到他们夫妻未分房前很
恩爱,力祺很疼她很宠她,现在差远了,冷冷淡谈。
    最初一段日子,雅悠一颗心全在儿子身上,根本无暇理会力祺。自从碰见他和波姬
在一起,她对力祺关注起来,便发觉力祺对她很冷,不在乎,连起码夫妇的关怀也没有。
对小迪,那就更不用说了!力祺老说忙,收购公司令他大伤脑筋,雅悠就相信他只是忙。
他忙过了,夫妇也不再“分居”,她相信情况会好转。
    只要丈夫爱她,她受点委屈绝不会在乎;而她十分相信丈夫很爱她。
    如果不是因为力祺爱她,她怎肯舍弃学位去嫁人?有人想迸大学都想疯了;如果不
是因为力祺爱她,她怎肯在她该玩该跳的年纪,足足躺在床七个月为他生孩子?
    生孩子的事,对她来说是个最长的噩梦,幸而小迪很可爱。
    她不是个计较的人,她不是个小器量度窄的人,她不是个不信任丈夫的人。看见有
些女人,因为一点小事便和丈夫大吵大闹,绝不体谅丈夫,她很怕。
    只要夫妻相爱,其他生活小节,就变得完全不重要了。
    因为丈夫忘记结婚周年纪念由大吵弄至离婚,多无聊!
    “少奶,你先吃晚餐吧。”
    “不好!等少爷回来吃消夜。”
    “吃消夜?少爷最近深夜回来,哪一天不是喝醉了酒,唱歌啦!说话、曝内幕啦!
比严刑迫供更有效。”
    “酒后吐真言罢了!他不吃,等他明天吃早餐时看见了惭愧。”雅悠毫不动气:
“叫厨房给我随便弄点吃的就可以了。”
    吃过了东西,雅悠要到露台等候力祺,后来又进大厅看电视,放映粤语长片时,她
靠在椅上睡过去了。
    朦胧间,听见一些声音:“少奶,少爷回来了。”
    “啊!”雅悠揉揉眼,提起精神:“少爷呢?”
    “又喝醉酒,我和周伯扶他到长沙发躺下。”
    “为什么不送他回房间?”雅悠连忙站起来去看丈夫。
    “他喝醉酒都不肯上楼。少奶,你想不想知道少爷今晚是不是和那狐狸精在一起?”
    “不会啦。”她坐下来,把力祺的头抱到自己膝上。周伯去拿醒酒汤。
    “少奶不是说少爷酒后吐真言?问问无所谓,反正他明天酒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雅悠想:当面问他会不高兴,乘机了解一下,消除心中阴影也好。
    “拿酒来……”力祺在叫。
    “拿酒给你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些话,肯不肯?”
    “谷大哥,你怎么问了又问?好吧!我告诉你,给我酒……”
    雅悠接过亚桂的茶杯,扶起力祺灌他喝了两口茶。
    “酒味怪怪的,噎!你听着啦,我真正心爱的人是谷菱。”
    “谷菱?”雅悠意外,茶杯差点扔在地上,她急不及待的追问:“你不爱雅悠吗?”
    “我告诉你……人只有一颗心,人只能爱一次……除了谷菱,我谁都……不爱。”
    雅悠的心房像被利刃插了一下:“你既然不爱雅悠,为什么要娶她?”
    “既然得不到谷菱,娶谁都一样,反正都是没有爱情。雅悠长得像谷菱,我就娶了
她……”
    “雅悠岂不是变了谷菱的影子?”
    “唔……娶了雅悠就等于拥有了谷菱,若生了个女儿,就像拥有一个念斯。”
    “原来你真的喜欢生女儿……”
    “唔……唔……”他不住点头。
    “你不喜欢小迪,因为他不像念斯?”
    “小迪不好,这小东西是害人精……念斯好,念斯乖又漂亮……”
    “你心里只有谷菱,根本就不把雅悠母子放在眼内……”雅悠双眼都迷蒙了。
    “不要提他们,不要烦我,我要喝酒,我要睡觉……”
    “亚桂你过来侍候少爷。”雅悠放下力祺对亚桂说。
    “少奶,你……”
    雅悠向前走,摇一摇手,又对刚才进来的周伯说:“把餐桌收了,晚餐也不要了……”
    她急奔上楼梯,到房间,她锁上了门,靠在门上喘了几口气,她疲累,像受伤的羔
羊,一步一步到卧室,倒身在床上。寒意,由心底里升起,她抓起被子盖在身上,人瑟
缩在床头。耳边不断响起了力祺的话:他一生一世只爱谷菱,她是谷菱的影子,力祺根
本不爱她……
    过去,莫依芙的话,玉娴的劝告,就好像预言家,一一实现。她想了许许多多,由
开始到今晚,她觉得自己很蠢、很悲哀、很可怜。还有无辜的小迪。
    她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心如刀割,痛心疾首。
    她的心阵阵切痛,眼泪一颗颗地流下,她本来想痛哭一场,但是,她哭不出来。
    窗外由漆黑一片到灰白,再由浅黄到刺眼的红,太阳透过窗口射进来,但是雅悠全
无感觉。
    突然她推开被子起来,脱下华丽的裙子,摘下鬓上已残的玫瑰,换了牛仔裤和T恤,
便往外走。
    原来亚桂一直守在门外,看见雅悠那张憔悴的脸,便忧心的问:“少奶,你没事吧?”
    雅悠轻轻摇一下头。
    “少爷还没有醒来。”亚桂告诉她。
    “他问起我,告诉他我出外走走。”说了这话,觉得很多余,力祺又怎会关心她的
去向?她又不是他的爱人。她坐林家的车子到常家,谷菱看见她,很意外,也高兴。
    “菱姐姐,我想和你单独说些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刚送了念斯上学,常大哥也上班了。你吃过早餐没有?一边吃一边
谈,好吗?”
    雅悠把力祺当初认识她和昨晚的事,全部告诉给谷菱听。
    谷菱听得目瞪口呆,也有点尴尬,不断说:“怎会这样?怎可以这样?”
    “你不知道,他过去一直都很爱你。”
    “他过去是待我很好,我们三个人常一起玩,当我和邱崇文离婚后,他也由美国回
来,常来看我陪我。我也感觉到他对我好,但他从未开口说过他爱我。”
    “你呢?你对他的感情?”
    “坦白良心说,我以前不单只不喜欢他,还有点讨厌他,他妈妈未去世前,很娘娘
腔,令人受不了。他由美国回来后,脱胎换骨,我对他也有好感,但我由始至终没有爱
过他,否则,我已经和他结了婚。”
    “不觉得他条件比常大哥好?”
    “我早知道,就因为他条件太好,所以,我根本不会考虑他。他还是个好男孩,我
呢!跟人订过婚,同过居,结过婚,小产过,又离过婚……太复杂,配不起力祺,只有
配柏青最适。”
    “但他始终还只是爱你一个。”
    “他太傻,想歪了,爱情不是单方面的事,况且,他不爱你,却去爱一个不值得爱
的人,简直愚蠢。”谷菱问:“你不会恨我吧?”
    “不会,我相信你的话,是他自作多情。”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你准备怎样处罚力祺?”
    雅悠摇一下头:“我只要离婚!”
    “离婚?”谷菱吓了一跳:“教训他一顿是应该的,离婚太严重了,一个大好家庭。”
    “根本没有家庭,他不以我为妻,不以小迪为儿,我们母子俩留下来根本没有意思。”
    “我总觉得你们是很相配的一对,离婚太可惜。”
    “如果他有婚外情,在外面和波姬胡闹,我可以忍受,并且有信心可以把丈夫争取
回来。但是,他根本没有爱过我,我只是你的影子,怎样争取?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
他的心。他真的完全不在乎我,昨晚那么重要的日子,他也忘了,还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我想了一晚,我们真是情缘尽了,所以我决定带小迪离开。”
    “不要,雅悠,除了你,没有人更爱力祺,他不能失去你。”
    雅悠只是摇着头,泣不成声。
    “雅悠,听我一次好不好?昨晚,他毕竟说的是醉话,你一声不响的走了对他不公
平。就算要离婚,也应该当面说清楚。你坦白告诉我,你还爱不爱力祺?”
    “爱,为什么不爱?”雅悠毫不考虑,边抹眼泪边呜咽:“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
第一个爱人,他是我的初恋情人,我的丈夫……我不爱他,爱谁?”
    “那就给他一个最后的机会,和他谈谈,把你的心事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犯了大错。
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叫他回家和你说个明白。”
    “不!菱姐姐,勉强就不好,你也不要责备他,他听你的话对我好三两天,没有用。”
    “你答应我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今天他酒醒了,一定记得昨晚是什么日子,就算白
天上班,也一定会回家陪你吃晚饭。你也说过你们新婚初期很恩爱,所以,他潜意识始
终是爱你的。听我的话,好好回家睡一觉,等他回来当面说明白,好吗?”
    “好吧!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今晚回来,我会开门见山把一切说了。不过,
菱姐姐你答应我,别迫他今晚回家。”
    “好!今天我答应什么都诈作不知,但日后我真要训他一顿,他太过份……我送你
回家好吗?”
    “不用了,司机在等我,要是有好消息,明天早上我给你电话。否则,我还是决定
离婚。”
    “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               ※                 ※
     
    她踏脚回家,管家便说:“少爷出远门去了。”
    “出远门?去了哪儿?”
    “少爷本来想等少奶,但又不知道少奶什么时候回来。少爷赶得很急,不过,他吩
咐下来,请少奶今晚十点半等他的电话,他会详细告诉你出门的事。”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也提过出门。本来今晚解决一切最好,但因公出门办事,也无
可奈何,况且他赶急出门,还记着要给她打电话,就看他今晚怎样说。
    “少奶,”亚桂随她上楼:“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睡不好,洗个澡睡一会,十点前把我叫醒。我先去看看小少爷。”
    心里挂念着,也没睡多久,七点便醒来,和小迪玩了一会,吃过晚餐,便回房间守
候电话。一直傻傻的等,太无聊,开了电视机看电视,后来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醒来,七点多了,显然,力祺没有打过电话回来。可能他坐长途机,可能去了美国
日夜颠倒,更可能力祺是说今晚十点,那就再多等一天。今晚,无论去哪儿,总该到达
了,也应该来电话了。
    正午谷菱来电话,关心她和力祺的情况,她告诉谷菱力祺出了远门,电话还没到。
    谷菱说要找谷澄去查。
    小迪午睡了,雅悠又回到睡房去等电话,如果他今晚再没有电话到,证明他心里真
的没有她。
    一个人东想想,西想想,突然记起他们新婚时,雅悠把力祺送给她的几套名贵首饰,
还有林茂森的钻石项链,全部放在一个抽屉里。她曾笑着对力祺说:“那是我的宝藏,
我全部财产都在那儿,你可不要动它分毫。”
    力祺也笑指住他的柜:“我那边抽屉,我把我最心爱的东西全放在里面,你不准偷
偷的看……”大家都知道彼此绝不会偷看别人的私有物,纵然是夫妻。
    晚饭后她又回到房间等电话。她又看着那柜,突然好想看看力祺的抽屉,看他心爱
的东西。终于,她忍不住走过去打开了柜,当她把抽屉拉出来时,紧张得心跳手颤,如
果看见里面有一张他们的合照,或订婚后雅悠送他的襟针,她会很感动,因为,力祺心
爱的东西少不了她的。但里面有一个很名贵的首饰箱,打开一看,全都是名贵珠宝,上
面有个小信封,里面有张卡纸:送给我的贤媳妇。雅悠知道全是力祺母亲留下的首饰。
力祺为什么不交给她,却另买首饰?唔!他一直不当她是林家媳妇?是吧?不是吧?下
面有个相簿,里面大部份是林老太和力祺少时的相片;谷澄、力祺以前的相片;近年谷
菱、谷澄、念斯和力祺的相片,最末一张是谷菱手抱念斯的近照。
    她把相簿由头翻到尾,一次又一次,竟然没有她的相片,当然更没有小迪的相片。
    她浑身一阵冷冰,头上冒汗,人飘飘想吐,她拼命抓住抽屉,终于还是向下滑,晕
倒地上。醒来,满头是汗一脸是泪,看看钟,十一点,力祺的电话不会来,就算现在来,
也太迟了!
    她不能和一个对自己没有爱意的人生活在一起。她不要已经没有心的丈夫,更不要
做人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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