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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胡家,子莹三步两脚地跑进客厅,没看见曾绮媚和胡国基,于是就直上二楼去。
    元健泊好车,子莹已经进了嘉伟的房间。
    “妈咪呢?”
    波波乖乖地在做功课:“妈咪在房间。姐姐,教我计数。”
    “等一等!啊,你到楼下,元健哥哥来了,叫他教你。”
    波波拿了簿子、笔盒便跑出去。
    子莹直向三楼跑,到母亲的房间,一边敲门一边推门进去。
    曾绮媚坐在胡国基的膝上,两手绕住丈夫的脖子,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十分恩爱。
    曾绮媚看见女儿,面泛红,连忙站起来,一面下意识地捋捋头发:“子莹,你下课
回来了?”
    胡国基脸色不大好,沉着声音:“子莹,你要进来,请先敲门。”
    “胡叔叔,我已经敲了门。”
    “她真的敲了门。”曾绮媚护住女儿:“不过敲得轻,门推得快。子莹,以后你敲
门,听见我或胡叔叔的回应声才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妈咪。”
    “妈咪?”胡国基走过来,揽住妻子的腰:“你还没跟她说,一直让她叫?”
    “不!我早就说了,子莹也一直叫我曾阿姨,刚才可能一急便溜了嘴。”
    “应该习惯和适应,叫惯叫多了就不会溜嘴!”
    “子莹知道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曾绮媚拍拍女儿的肩,“回家还没有换衣服,
快把校服换下来吃点心。”
    “妈,不……曾阿姨,你呢?”
    “我陪胡叔叔吃过了。元健也来了吧,请他陪你吃,嗯?”
    子莹答应着出去顺便关上房门。
    她来胡家这么久,每次进曾绮媚的房间,有时一敲门便进去,有时连门也不敲便进
去了。两个女人,有什么秘密?
    现在有了个男人便不同了。其实他们在房间揽作一团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夫妻呀!
神神秘秘!
    以前晚间她会到母亲闺房聊天,倦了睡在他们的大床上。看来,以后再也不会有这
种享受。胡国基不会让她留通宵,更不会让她睡在他们的大床上。
    他为什么提前回来?本来她还有十天时间可以完全占住母亲。
    生气……
    早上拿了书包到餐厅,波波和小公主都在,独是不见了女主人。
    “姐姐早!”
    “波波早,小公主早!”子莹边坐边问佣人:“太太呢?”
    “还没有起床!”
    “她没事吧?平时她总起床陪我们一起吃早餐。”
    “先生没那么早上班!”
    “我又没问先生,先生上班和太太起床陪我们吃早餐有什么关系?”
    “表小姐,太太一向都陪先生起来、吃早餐。过去两个多月因为先生出差呀,所以
太太才和你们一起。如今先生回来,当然有关系,他们是恩爱夫妻!”
    “啊!”子莹匆匆吃她的早餐。过去,曾绮媚陪他们三姐弟吃早餐,送他们上车,
一直挥手到汽车远去。看来昔日一切美好欢乐时光随胡国基早归提前完结。专利权落在
胡国基身上,他几乎完全拥有曾绮媚。
    四个女孩子边走边商量到哪间快餐店吃午餐。
    一出校门口,便看见司机阿光。
    “太太叫我送午餐来!”
    新花招,曾绮媚从来没叫人送过午餐。
    一只保暖电子盒,里面分为六格。有烧鸡腿子四只、牛扒、虾沙律、鱼柳、水果、
脆热多士,还有一大壶鸡汤。
    “足够我们四个人吃。”子莹把盒盖关上:“不用到快餐店挨饭盒。”
    “表……小姐。”阿光吱吱唔唔:“太太有几句话吩咐我转告。”
    “把东西都交给我们!”爱诗和美茜接过东西:“小花园等你。”
    “什么事?神神秘秘!”
    “太太今天不能来接表小姐下课,但我三点前会在这儿等候表小姐。”
    “啊!怪不得带来那么多好吃的。太太为什么又不来?我立刻打电话给她!”
    “表小姐你不用打电话,我先送太太才来这儿。太太现在在发型屋,今晚太太要陪
先生去应酬,她不能来接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生气?我才不会那么笨,气饱了怎吃得下烧鸡腿。嘿,哈!”
    “表小姐,我先走了,等会再来接你下课!”
    “喂!你不用来接我了,下了课,我和同学去逛街,反正回家也没人陪伴。一时半
前你来取回那些饭盒,我不想带着它们去逛街。”
    “是的,表小姐,我绕两个圈再回来,我现在还没找到泊车位……”
    子莹转身回学校,实在不高兴,本来就是曾绮媚自己提议的这个星期,她只上三天
课就开始放暑假,因为所有高级试,大学入学试、学校考试都考过了。曾绮媚说,亲自
来接她下课,让其他同学羡慕她有妈妈疼。谁知第一天那宝贝胡叔叔便回来了,幸好她
没提前告诉小萱她们,否则下不了台。
    结果学校正式放假,曾绮媚始终没有去过学校。晚晚有应酬,子莹两天没有见过她。
碰巧元健大学开始考试,晚上她可孤寂,只好和波波小公主玩孩子游戏,真闷。
    “这些日子没有好好陪你,是我不对。你去学驾驶汽车,真是明智之举,等你考获
车牌,我送你一部法拉利,女孩子开法拉利最适合!”
    “法拉利太名贵不适合我,到时我开元健的日本小跑车就够了!”
    “子莹,你在生妈咪的气。你不要怪我,胡叔叔刚回来,应酬多,那是特别情况,
平时我们多半留在家里,很快会恢复平常。”
    “我没有怪妈咪。第一:我不是那么小器。第二:我也不是蛮不讲理,我认为自己
也颇为明白事理。女人嫁了人,丈夫应该排第一,否则家庭怎会有幸福?你陪胡叔叔是
应该的。我承认有一点不开心,但我会明白的。”
    “子莹,你真乖真懂事,最近元健为什么没来?”
    “他正在考试,你怎么忘了。”
    “哎哟!你胡叔叔突然回来,打乱了我的生活程序,天天出外交际应酬,我记性也
差了。”
    “我相信那个演唱会,妈咪也已经忘了。”
    “演唱会?啊!那个演唱会。忘不了,我自己提议的嘛!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你也主动提议要接我下课。”
    “那不同,事出突然,你胡叔叔为了让我意外惊喜,突然回来。他去了几个月,应
酬、人情都要还,不得不陪他。演唱会还有几天,我自己会安排时间。除非又有很特别
的事……不会啦!快正常下来了,不用担心,我一定和你去听音乐会!”
    “我们只有两张票子,胡叔叔不能去,留下他怎么办?”
    “你想得周到……唔,不用怕,我放他一晚假,叫他和朋友们去喝酒聊天。”
    “男人喜欢喝酒、聊天吗?”
    “几乎所有男人都喜欢,聚着谈生意、谈女人、谈时事,没有太太在旁,非常自由。
你胡叔叔不是太喜欢,但偶然一次应该不会拒绝。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子莹这就安心了。其实,她并不反对胡国基一起加入,但演唱会的票子一个月前订
好,现在有钱也买不到。
    子莹打扮得整整齐齐,到客厅等候曾绮媚。
    依照原订计划,母女俩先去吃晚餐,然后才去音乐会。
    现在已经六点,该出门了。
    今天没见过曾绮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胡国基在家,两夫妻通常躲在三楼不下来。
    六点半了,时间实在紧迫,吃不吃晚餐无所谓,但是,她一定要在八时前进场,等
候她的偶像。
    她等得烦,正想到三楼催一催曾绮媚,这时胡国基夫妇,手牵手,边笑边说地由楼
梯下来。
    曾绮媚打扮得非常漂亮。
    一袭深紫晚服,一条用银白珠片钉满图案的腹带;配一套紫水晶和白玉珠镶配的首
饰。外面一件浅紫色的轻纱长背心,非常典雅美艳。
    胡国基看见子莹先开口,今晚他穿了一套三件头深紫色的西装,白丝衬衣配浅紫、
银条纹领带:“子莹,今天公众假期,没出外玩吗?”
    “我正在等曾阿姨。”
    “等我吗?”曾绮媚愕然。
    “曾阿姨,你忘记了!”子莹急叫:“我们今晚去听音乐会。”
    “呀!天!最近我记性真坏,怎会忘记的,这……”
    “曾阿姨,你答应,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是的,我说过!”曾绮媚对丈夫说:“我答应过子莹,我不能欺骗孩子。我……
今晚可不可以不去?”
    “怎么可以呢?太太。”胡国基一直没有放开妻子的手:“佐治和我们实在关系重
大,他不单只是我们的大客户,而且,刚巧他的太太又是你的旧同学。佐治是出了名的
爱老婆,今天他和太太结婚十周年纪念,如果我们不去,不单只佐治不开心,你的同学
也会不高兴。何况昨晚你还答应了玛利亚,你也不能对老同学失约不守信用。”
    “但,子莹……”
    “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听音乐会,你迷的是谁?”
    “不是我喜欢,子莹才是他的歌迷,我只是答应了陪子莹去观看。”
    “票子在哪儿?”
    “在子莹那儿。”
    “问题就容易解决。你不是歌迷,子莹才是,你只不过给子莹作伴,但是你不觉得
元健陪子莹更加适合?”
    “子莹希望和我一起欣赏。”
    “那也容易,反正一天到晚都有演唱会,这个唱完,又有另一个。下一次音乐会,
我答应弄四张票子来,这样,你可以陪子莹,元健也可以陪她。”
    “我不是每一个歌星的歌都喜欢听的!”子莹非常不开心,鼓着气。
    “一直等到你喜欢的歌星开演唱会,我们再陪你去。人家结婚周年,一年一次,今
天不去不可能另一天补上,但演唱会有许多许多!”胡国基含笑对妻子说:“我们就这
样决定,今天由元健陪子莹,下一次你再陪她;玛利亚在等你,我们该出门了。”
    “子莹,”曾绮媚低声问:“胡叔叔的提议你接受不接受?若你不喜欢,我不去了,
顶多让玛利亚责备。”
    “媚,你真多虑,子莹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她向来爱你,怎会要你为了她被人责
备?”胡国基笑嘻嘻:“是不是,子莹?”
    这是个陷阱,若子莹说不是,就等于说她不爱母亲,因此,她被迫说:“曾阿姨,
你还是去参加宴会吧!反正你又不是那么喜欢听音乐会。”
    “叫元健陪你,我去打电话。”
    “不!你去赴宴吧,我自己会打电话。”
    “对不起!子莹。”曾绮媚轻抚她的头:“我一定会补偿……”
    子莹没有找元健,明天是元健最后一天考试,她不想妨碍他;她去找小萱,因为杨
志成也要应付考试。
    第二天,曾绮媚为了补偿女儿,丈夫上班后,便和子莹去吃茶,逛公司,买东西,
还吃了晚餐才回家。
    子莹很开心,已经忘了昨天的不快。
    胡国基大概在等着,他走下台阶,替曾绮媚开车门,拖了太太出去。
    “你们去吃晚餐为什么不通知我?”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在撒娇,子莹越来越不喜欢
胡国基。
    “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我们今晚吃餐吃得早,你应该还在开会。”
    “不可以等待我吗?我六点多便开完会。”
    “普通晚餐嘛!不想小事也去烦你。”曾绮媚向丈夫笑笑。
    “我就是喜欢你烦我,我不喜欢你扔下我。一盒盒,一袋袋,逛公司?”
    “是啊!那些袜子不知道多漂亮,长长短短的,子莹最少选了两打,意大利皮鞋也
真俏,子莹看中三双,我还替她作主买了双高跟的。那些套装项链镯子,花式好多;子
莹还买了两顶帽子,一顶蛮俏皮,一顶好浪漫……子莹今天好开心,刚巧公司进了新款
货,欧美、日本的都有……”
    “波波和小公主的呢?”
    “你忘了波波和小公主的衣物,我们是托一间百货公司在英国订购?一年四季,今
年秋季大概再过一个月便会送上。不过,子莹替他们选了些玩具。”
    “我的呢?”曾绮媚坐下,他便坐在妻子身边。
    “你的?你常出门公干,我们的衣物多在欧美购买。”
    “但我需要一双白色的软皮皮鞋,跑跑跳跳也不用换运动鞋。”
    “买鞋最好本人在场,鞋子的号码并不统一,买错了穿得不舒服。”
    “明天你来接我下班,陪我买。”他又可以占曾绮媚一整天。
    “今晚的菜还合口味吗?”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吃不下,波波和小公主吃了,我还是饿着肚子!”唷,死
相。
    “你真傻,会把你饿坏的。”曾绮媚拖起丈夫:“我陪你吃!”
    子莹耸耸肩,回卧室逐一欣赏她今天的收获。
    就算子莹更迟钝,更天真,也可以感觉到,胡国基是跟她抢,跟她斗。
    抢什么?当然是抢曾绮媚的爱。
    可以看得出他蓄意讨好妻子,几乎天天给妻子送礼物……
    子莹也问过母亲:“胡叔叔习惯每天给你送礼物吗?”
    “你胡叔叔对我很好,每逢我生日、孩子生日、结婚周年纪念、节日他都会送礼物
给我,他从不会忘记,他是真的很爱我,但像最近他每天回家都给我买一件名贵首饰,
以前倒没试过,看样子,我又要再加开保险箱,其实应该替珠宝买保险……”
    连曾绮媚也认为丈夫特别,那就是不正常。
    有事没事,子莹都不会进胡国基夫妇的房间。但是,偶然曾绮媚会到子莹的房间聊
天,谈谈女儿家的事,关心女儿。
    每次坐不暖,胡国基便会派佣人来请太太,不是说先生找不到他的护照,就是说先
生有重要事情请太太去决定。
    他甚至会自己走进来,搂住太太的肩膀,话题由子莹转到他身上。
    子莹不能赶走他,因为这儿不是她家,是胡国基的家。
    曾绮媚在场,胡国基在场,胡国基对她客客气气,笑哈哈!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会找子莹的麻烦。
    “你今年年纪已经不小,怎么打扮得不伦不类,吊带裙、背心裤……简直是个毛丫
头。”
    “若是三十八岁扮十八岁,是怪相些。但我过了十八岁,十九不到,穿得孩子气一
点,也不算太过份吧。”
    “过分,当然过分。女孩子一过十八岁,TEENAGE就快过去,表示成熟啦!长大了,
是淑女。淑女应该正正经经地穿裙子,不要乱七八糟!”胡国基挥挥手:“你现在这样
子,像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
    “对不起,我只觉得我像我。”
    “你像小妹,小妹是下女,下女就是广乐人说的婢女。”
    “好!你当我婢女好了。”
    “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怕给亲友看到,他们会误会我有好衣服不给你穿。”
    “啊!原来你是怕你们胡家的人看见,那么我在房间怎么穿没关系啦!”
    “你房间的事我不管。”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留在房间里,不准我到客厅来,这样,我就不会被胡家人看
见了。”
    “我可没有说过要你留在房间,不准下楼,你千万别乱说。”
    “你是怕妈咪……”
    “是曾阿姨。”
    “你怕曾阿姨知道你迫我,她不开心,甚至会责怪你。好!我答应你以后如没有必
要不下楼,行了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要你穿好一点。”
    “我明白!总之,我不会在曾阿姨面前多嘴,你有亲朋到访,我主动避进房间,你
合意了吗?”
    “随便你,却千万不要说我迫你,我不想为了你,受太太埋怨。”
    最令子莹生气,是因为参加爱诗的生日舞会。
    四个女孩当中,子莹年纪最小,爱诗和美茜同年,小萱比子莹大一岁,其实大六、
七个月。
    山秀城要为爱诗,在他的新别墅里,开生日舞会,庆祝好二十岁诞辰,顺便举行订
婚礼。
    明年爱诗和山秀城便结婚,能考进大学,爱诗会继续念书,直至生孩子才停学。
    爱诗请子莹、元健、甘医生夫妇、曾绮媚和波波兄妹。
    爱诗最了解子莹,因此她叫秀城不要请胡国基,他毕竟是子莹的继父,怕子莹尴尬。
    子莹知道了,马上找爱诗。
    “胡国基!一定要请!”
    “他是你后父,你不怕有些同学会背后乱说话?”
    “嘴巴在人家身上,她们要说什么,我怕也没办法制止。但你若请我妈咪不请他,
他会令妈咪不参加。”
    “我可以先求曾阿姨!”
    “没用。他要一天到晚粘住妻子,他不会放太太玩一天,特别是和我在一起,夫妻
恩爱是好现象。爱诗,看在我分上,一起请他。”
    “好!只要你喜欢,都依你……”
    曾绮媚因为爱诗请他们一家大小,觉得爱诗很尊重她,因此非常高兴。
    碰上子莹放暑假,加上曾绮媚因丈夫久别回来失了子莹好几次约,曾绮媚心感内疚,
觉得对不起女儿。
    这女儿已经十九年不养不教不管,现在团聚又加上到她家居住半年,她根本不应该
冷落她。除了基本上要对她好,还要补偿。
    因此,每天胡国基一上班,她们母女俩便去逛公司,由这间到那间,倦了喝喝茶,
然后再继续。
    礼物要买两份呢,除了恭贺爱诗二十岁生辰,还有爱诗和秀城订婚。胡国基夫妇两
份,波波和小公主两份,子莹两份,总共六大份。
    至于子莹和元健以未婚夫妻合送,也由曾绮媚提议,元健加入挑选罢了。
    此外,曾绮媚还要为爱诗的舞会替一家子订造晚服。
    所以,她们每天都出外,有两三次,曾绮媚和胡国基约好了去吃饭或看电影,要不
是迟到电影放了半场,便是忘了赴约,事后向丈夫道歉了事。
    表面上,胡国基蛮大方,言语间,也没有埋怨妻子冷落他。但他内心酸溜溜,很不
是味儿。
    子莹一向是个快乐人,又粗枝大叶,难得有一次精明。因此,她感到胡国基的反应,
也没心情去理会。
    她非常享受和母亲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也不让欢乐溜走。
    爱诗的二十岁生日到了。
    曾绮媚和子莹由发型屋回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换好衣服,等胡国基下班、元
健到来,便可以赴约。
    曾绮媚和子莹正要上楼,佣人来请曾绮媚听电话。
    “不知道是谁,你先回房间打扮换衣服。”曾绮媚对子莹说。
    子莹点点头,刚上了几级楼梯,突然听到曾绮媚叫了一声:“医院!”
    子莹也被吓着,回身跑到客厅电话旁,曾绮媚脸色都变了:“好……我马上来……”
    “妈咪!”子莹急起来总控制不住:“发生了什么事?”
    “你胡叔叔肚子痛得厉害,关叔叔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说他食物中毒!”
    “啊!你得马上去医院看他!”
    “我现在就去!”曾绮媚眼眶、鼻尖都红了:“他从来没有进过医院,连小病都极
少,这是他第一次……”
    “妈咪,要不要我陪你?”
    “不!”她咽一下装上个笑容,说:“看样子我不能陪你参加爱诗的舞会,真对不
起!子莹,又令你失望了!”
    “妈咪,你不要这样说,那是意外,谁也不能预知。”
    “代我向爱诗道歉和道贺。元健来了,你带波波他们一起去……啊!怕烦就不要带
他们,小孩总是麻烦!”
    “不要担心,爱诗会了解,我会带波波和小公主一起去。”子莹追上去叫着:“妈,
你连皮包也没有拿。”
    “子莹,你乖!”她拥抱了一下女儿的头,便上车去了。
    反过来,子莹为母亲担心。
    七点半,子莹由秀城的别墅打电话回家,知道胡国基洗胃后,情况良好,她才安心。
    人也风骚起来。
    “唏!爱诗,那边坐的女孩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认识她吗?”
    “你怎么忘了,大头虾!”爱诗捏了她一下:“她是我朱莉表姐,四年前到美国留
学!”
    “啊!比你大一岁,很多人追求的朱莉表姐,看样子她好像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她和未婚夫约好大学毕业便回来结婚,为了赶及我的舞会,他们提
前回来,就在准备回来的前一个星期,表姐在她未婚夫的床上发现了一个金发女郎……
他们大吵一顿,散了,表姐一个人回来了。”
    “她像你一样漂亮,另找男朋友不难,今晚谁是她的舞伴?”
    “没有啊!她刚回来,而且她择偶条件高,太普通的她不会喜欢……元健在找你呢!
我去看看晚餐准备好没有,快八点了!”
    元健过来,交给她一杯什果宾治。
    “你把波波、小公主安排好了?”
    “他们玩得很开心,原来今晚共八个小孩子,都被安排在游戏室玩,波波开心得又
叫又笑。”元健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看起来心情也挺不错。”
    “打电话回家,胡叔叔没事了,放下心头大石。”子莹挽住元健的手臂。
    “莹莹,你看秀城和爱诗多恩爱,我们明年也结婚。”
    “我们不好吗?”子莹踞起鞋尖,在元健嘴角吻了一下:“我和爱诗不同,她喜欢
做贤妻良母,我还没有玩够,暂时不适宜做贤妻良母!”
    “还要玩多久才够?”元健揽着她的腰。
    “最迟在大学毕业后。”
    “明天你到大学科。”
    “唔,所以呢!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放弃了去结婚,太可惜了!”
    “你们四个好朋友当中,你最棒。”元健把她拉到一边,用手轻抚她的脸,温柔地
说:“什么都比别人优胜。”
    “你最好艳福!”子莹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咭咭笑,好开心,只有她一个人考
上大学。
    元健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身热心跳,他边俯下脸,柔声说:“亲一个……”
    “你们躲在这儿,甘伯伯、甘伯母来了!”爱诗边笑边说。
    子莹扮个鬼脸,拖着元健的手向外走:“我们去接爸爸妈妈!”
    “快乐得要命……”秀城也吻了一下未婚妻。
    舞会开始时,元健和子莹贴着脸跳舞,子莹偶然看见朱莉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元健!”
    “唔!”他十分陶醉:“你要什么?”
    “你们差不多一整级都是男生?”
    “是啊!女生只占百分之二十五。”
    “男生大多是二十五、六岁?”
    “二十七、八也有,明年毕业了。”
    “有没有男生人品好、学问好、五官好、身型高大、家庭背景也好。”
    “有呀!”
    “多少个?”
    “要每样都齐全?”
    “缺一不可!”
    “这样……”他想了又想:“三个!”
    “才三个?”
    “有些外型更好,但心花。”
    “不要!”想都不用想。
    “有些已经有女朋友的,没关系吧?”元健越来越觉得奇怪。
    “有关系,有女朋友的不要。那三个叫什么名字?”
    “何天赐、刘学京、张子宁。要他们做什么?”
    “将来有用!”
    “莹莹,”元健忽然好担心:“你不是想换男朋友吧?”
    “想呀!”她认真地说,又笑:“男朋友可以换,未婚夫就换不得!”
    “吓死我!”
    “傻蛋。”子莹拉一下他的衣服:“对自己没信心!”
    “都是你!”蜻蜒点水似地吻一下她的脸,无限怜爱:“就会吓人!”
    “你觉得朱莉姐姐美不美?”
    “谁呀?”
    “爱诗的表姐,由美国回来的。”
    “想不起了!”
    “你这笨蛋,刚才吃晚餐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一个。看!往最前看,和你同一方向,
坐着,穿荧光绿裙子的那一个,你望过去呀,看见没有?”
    “看见了!也想起来了!”
    “她美不美?”
    “美吧!”
    “怎么美法?我知道你敷衍我,看清楚,我警告你!”
    “打令,我已经看得很清楚,她很美,像爱诗,够了吧!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考验你有没有背着我到处看靓女!”子莹忍住笑,心中另有所图。
    “我的眼中只有你,绝不会浪费眼神,不用考验了!”
    “元健!”秀城和爱诗舞过来,爱诗已戴上订婚钻戒:“今晚跳通宵!”
    “好不好,子莹?”元健低头问她。
    “好!反正放暑假。不过爸爸妈妈可能支持不住,波波和小公主也该睡觉了。”
    “爸爸和妈妈跳得很开心,他们想回家时,我先送他们回去……”
    “我叫司机送他们回去不就行了吗?”秀城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对了!波波和小公主就是小孩子。”
    “我送他们回家。可是,我去了之后……”元健望住子莹。
    “我陪爸妈和朱莉表姐聊天,绝不接受其他男孩子邀请。”
    “子莹真乖!”元健吻她一下。
    “哗!当众亲嘴,不行,要收费!”
    “刚才你和爱诗也当众亲吻。”
    “刚才我们订婚呀!”
    子莹两手绕住元健的脖于:“我们也是未婚夫妇。”
    “秀城,别说了,你永远赢不了我的莹莹。”元健开心笑着。
    “看,看,他们竟联合起来。”秀城叫:“爱诗,你说话呀!”
    “说什么呢?”爱诗微笑,不愠反喜:“子莹一向比我棒,没得门!”
    “哎!你真没用……”
    “是么?今天订婚你就骂我……”
    “不,不,未婚太太,我还没说完呢!”秀城忙赔罪:“我是说,你真没用,选了
我这个低能未婚夫,连子莹都比不上,好差劲啊!”
    “哈哈……”四个人笑了起来。
    子莹回家,看见胡国基公司的总经理关学礼坐在客厅上。
    “关叔叔,你又来了!”
    “是啊!子莹,有些文件,非要董事长签署不可。”
    “这几天辛苦你啦!””
    “没关系!董事长身体很好,他也从未试过生病不上班。”
    “对了!胡叔叔怎会中毒的?啊!”子莹坐下来,这关叔叔人很和善:“听说那天
你和他一起吃中饭。”
    “对呀!那天很特别,董事长突然要我陪他吃海鲜,那天他吃了很多生蚝,我的意
思是,未经烹熟的。”
    “据我所知,胡叔叔不吃生的东西,生鱼片他也不吃!”
    “对呀!我在公司做了十年,向来知道董事长不吃生,何况生蚝,生蚝有很多细菌,
他并且吃了很多呢!”
    “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说了,多吃会生病。董事长说:‘就是要生病’,还问我吃
多少才会出事。子莹你别对太太说,懂事长怕太太担心……”
    “子莹,你怎么这样笨!”四个女孩子提起这件事。
    小萱忍不住:“他用苦肉计要留住你妈,不想她去参加爱诗的舞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子莹看见母亲进厨房要亲手为丈夫炖乳鸽汤补养,她进了主人房。
    胡国基躺在床上,跷起二郎腿在唱英文情歌。
    看见子莹,他脸一板:“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子莹没答他:“你不吃生的。那天一口气塞了几打生蚝到肚里,一定难受得要死
吧?”
    “嘿,关学礼……”他挥一挥拳:“若让媚知道了……”
    “他和我都没把真相告诉妈咪,他是因为关心你不小心透露了。你用苦肉计不惜把
自己病倒,到底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没必要瞒,”他手一指:“为你!我不喜欢你一天到晚占住我
太太,她以前从未试过和我约好了又失约。”
    “为我!宁愿命都不要?”
    “值得!人家说小病是福,我一直没有享受过。这几天,我太太一直陪伴我、待候
我……体贴入微,我感到很幸福,好像又回到初恋。那天在医院,没有你,没有波波、
小公主,只有我们两夫妇,真美妙!真美妙!”
    “你连子女都不能接受?”
    “子女是我们的一部分,他们又小又不懂事,我当然接受他们。但你是外人,我不
喜欢外人侵入我们的正常生活,我根本崇尚二人世界,你……”
    “外人,我只是外人!”子莹很反感,很难过:“曾绮媚是我妈,如果你爱她,为
什么不能接受我?”
    “如果你安安分分躲在房里,不渗入我们夫妻生活、不霸占我的妻子。我想……我
可以接受你。但,自你来后,我发觉媚没有以前那么关心我、照顾我。她的感情、爱心,
好像已转移到你身上。”
    “母亲爱女儿不应该吗?”子莹哽咽,心都冷了。
    “我很爱我太太,全心全意地爱她,也希望她百分之百爱我,不是百分之五十。我
承认我自私,不够伟大,你令我受不了。”他握着拳头。
    “我来胡家住半年,你同意的。”
    “但我想不到你会来跟我夺爱。”
    “啊!好笑,我和我妈是母女之爱;你和她是夫妻之爱,各爱各的,根本是两回
事!”
    “一回事,人只有一颗心。”他走下床:“媚分散了精神照顾你,便忽略了我,对
我不公平!”
    “怎样才公平?”子莹咽一下:“你到底要我怎样?你冒死为了什么?”
    “我不想你怎样?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想过,可能这十几年你在甘家受了很多
苦,养父母薄待你。只要你不太过分,我应该让你过些好日子!”
    “错,全错!”子莹猛挥手:“甘医生夫妇视我如亲生!元健把我当室。我在甘家
快乐极了,幸福极了!”
    “你若真有幸福便不会千辛万苦寻生母!”胡国基迫过来:“做人养女不容易,还
逞强?你肯坦白,或许我还会同情你,为你牺牲一点……”
    “不!”子莹咬牙切齿:“甘家比胡家好一百倍……”
    子莹倒在元健怀里,就是哭,元健吓得手忙脚乱。子莹活了快十九年,从未这样伤
心过。他不断哄她,不断抚慰她。
    子莹边哭边诉说经过,真夸张,把元健的T恤都弄湿了,直至她哭倦了,说累了,
便靠在元健怀里用力喘着气。
    元健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娃:“别气坏了,爸妈视你如掌上明珠,爱诗生日那天,
他们还说你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好像没有欢乐。我呢,更不用说,既然甘家每个人
都需要你,为什么不回来?”
    “不服气,胡国基自私又可恶!”
    “但他真心爱你妈,若你发觉生母被丈夫虐待受苦,你会不会为她难过?”
    “当然会!”
    “本来你一向生活幸福美满,认回生母,是因为小萱说你一无所有。如今证明你有
生母,而且她很爱你,否则胡叔叔也不会妒忌你,跟你争宠,对吗?”
    子莹想一想,露出笑意:“妈咪很爱我,胡国基说我抢走他的爱!”
    “曾阿姨疼你,你当然希望她幸福。如果你阻碍着,令他们夫妇不和。甚至今胡叔
叔另找女人发泄感情,你会怎样?”
    “我会难过,为妈伤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和生母生活一阵子?犯法吗?”
子莹还是不甘心。
    “不犯法,不过对他们夫妇一定有影响。我举个例:我们婚后很恩爱,某天我突然
带个女孩子回来说是以前和人家养的女儿,你会怎样?”
    “若我早知道这孩子,便接受她!”
    “要是我全心全意地疼她、照顾她,对你有所忽略,甚至冷落,你会不会难过?”
    “会!”她一直点头:“但我爱你便该也爱她,我不会吃她的醋,你是我丈夫,她
是你女儿,彼此没有抵触,只要你仍然爱我,我会体谅!”
    “问题就发生在胡国基没有宽宏。他自私、占有欲强,他不能忍受心爱的妻子把爱
分给别人。道理上,他犯错,感情上,也情有可恕,凡人毕竟非圣贤。你只要明白生母
爱你,而她又生活得幸福,我相信你已经很满足,对吗?”
    “唔!”她侧着头:“我要认真考虑……”
    “进来吧!”曾绮媚打开房门看见子莹,柔声问:“有事吗?”
    “没事,来告辞,我今天回家了!”
    “你答应来往半年,还差……”
    “曾阿姨,我又没签卖身契,不是不够半年便不能踏出胡家大门吧?”
    “但你突然要走,总有个原因?”曾绮媚很愕然,也很颓丧,忙追问。
    “元健啰!他怪我一个暑假都没有陪他,又快要开学了,要我回去天天对住他。”
    “你可以请元健天天来。”
    “也不全是为元健。我在甘家生活了十八年,习惯了,在胡家总是不大适应。”
    “我们改习惯适应你!”
    “不只是习惯,原来我患了思家病。你们知道的,爸妈、元健很爱我,连英姑也十
分疼爱我!”
    “我不疼你吗?”曾绮媚呜咽了。
    “疼!比例上呢?甘家四人疼了我十八年,当然是他们……”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送走,孩子。”曾绮媚哀哀地哭泣,“我正在设法补偿!”
    “补偿?粤语残片,旧桥啦!我根本没有恨你,你送得好,这些年我在甘家,简直
像女皇帝。况且,坦白说,我认回生母完全为了好奇,想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目的已达,理应撤退!”
    “你突然要走,一定有原因……”
    胡国基急忙把她拉过一边:“你看你把妈咪气坏了,是不是那天……我道歉……”
    “胡叔叔,你以后要加倍爱曾阿姨,那次你中毒入院,她急得哭了,可知道你在她
心里是多么重要。她哭了,还不赶快逗她开心?好啦!”子莹拍一下手掌,她一晃头,
把眼泪都吞回去:“由今天起,我没有生父生母,就多了位曾阿姨和胡叔叔,元健在下
面等了很久,再见啦!”
    “子莹,为什么……”曾绮媚哭叫。
    “子莹!”胡国基扶抱住妻子喊道。
    “唏!两位不用送了!虽然做不成母女、父女。但我们始终是至爱亲朋!”子莹把
他们推回去,一手抓住门球,“以后见面机会多了,到甘家看我,甘家是我娘家,也是
我夫家,再见了……”子莹用力拉上门,曾绮媚哭声静下来,子莹用手背擦擦双眼,深
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门边的行李下楼。
    子莹把皮箱交给元健,自己上了车,双手掩住脸,曲着身。
    元健把行李抛到后座,飞快上车。他把子莹拥进怀里:“宝贝,别哭!听话,乖,
真的不要哭,再哭,可要说肉麻话……咽……唉!上次你哭,我心好痛,好像插进几把
刀,真是……”
    “心如刀割,唉!”子莹跟着他说,咭咭!
    “你真调皮,吓我!”元健搂紧她、挤她,她呱呱叫。
    “我告诉你,如果我思想没搞通,心里还是不服气,我不会走。无可奈何,凄然而
去——我可不是演悲剧的料子。你常说我把不快乐变快乐、把快乐变成大快乐,我根本
是个快乐的人。现在多好,胡家恢复旧观,没有两代相缠。我呢?这辈子始终姓甘。喂!
你揩够油没有呀?开车啦!”
    “抱抱未婚妻也算揩油?莫名……”
    “开车呀!你真肉麻!”子莹推开他,坐好了,抚抚短发说:“元健,我终于选定
了张子宁!”
    “什么?你和子宁搞……”吱!汽车在路边停下。
    “搞你的头,发神经!”子莹敲敲他的头:“我决定把张子宁介绍给朱莉姐姐,傻
蛋!”
    “你又要做媒?”
    “对呀!”子莹手指点点:“我是名副其实的……”
    元健捉住她的手指:“淘气红娘!”
    子莹扮个鬼脸,两个人相拥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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