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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台雅族开始一连串的庆典活动。
    阿珍很高兴卫洛青和灵婕一块找她探访仙洞,但是灵捷为了避免她落赞,特别问过
堂哥要不要去?谁知他的语气粗暴且一口否定堂妹的提议,似乎在呕谁的气一样。
    灵婕不怪堂哥心情恶劣,若换她是维明哥,叔叔反对他所认定的结婚对象,她相信
自己是同样的心情。
    一早,卫洛青和阿珍几乎同时到达郄家山庄,灵捷和他们一同坐在交谊厅内计划安
排时间。而郄维明坐在另一端和其他的客人品酒饮酌,阿珍的眼光不时瞟向他,似乎没
有听进去卫洛青和灵捷两人在说什么。
    过一会,阿珍有些不耐地把灵捷拖到一旁,小声地问她说:“郄维明今天去不去?”
    “他告诉我心情不好不去。”灵捷说。
    “看他没什么不好嘛!也许我可以说服他去。”阿珍一反过去闪避的作风很高兴地
又说:“你和卫洛青先走,我随后就到。”
    “可是——。”灵婕有些为难地说。
    “别可是啦!我知道仙洞只开放上午,如果我说服不了他,晚上七点再见。”阿珍
几乎兴奋地说。
    如果阿珍真能说服堂哥有何不可。再说这是凑和堂哥跟阿珍在一起的机会,于是灵
捷说:“好吧!”
    灵捷主动挽着卫洛青走出山庄,她不想让卫洛青看到阿珍走去维明哥那里以免过于
尴尬,一方面是怕再看到堂哥的恶言相向,另一面是担心后果收拾不了,连去仙洞的机
会都错过。
    “阿珍和郄维明一道去?”卫洛青问。
    “嗯,他们随后会来。”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大段略,灵婕望着卫洛青说:
    “洛青你怎么不说活呢?”
    “我在想——。”他陷入沉思中说。
    “想什么?”她轻柔地问他。
    “想——你。”卫洛青捉狭地笑说。
    “讨厌,你该不会想着布雅娜吧!”灵婕故意说。
    “你说呢?”卫洛青不正面回答她又问:“最近郄维明常去布雅娜家吗?”
    灵婕偏着头看他说:“你吃醋了?”
    “我?小野猫是你在吃醋吧!”卫洛青深遽的眼睛看着她说:“我是在问郄维明的
事。”
    “维明哥常出去酗酒,大概不会上布雅娜家吧。”灵婕猜想的说:“最近他好像很
烦恼一件事。”
    “什么事?”他问。
    “我想是婚事吧!”
    “你知道对象是谁?”他接口说。
    “不清楚,你忽然问起这些,为什么?”
    “昨天郄维明喝醉酒来找我,正好我出去了,我想他可能是为了布雅娜的事来找我。”
    “我不懂,他的婚事和布雅娜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他的对象不可能是布雅娜?”
    “你再说我可要生气喽!维明哥另外有个要好的女朋友,你这么说他我会认为你是
吃醋噢!”灵捷直视他说。
    “你直爱钻牛角尖,我只好甘拜下风啦!”卫洛青故作有礼状地说。
    “贫嘴。”灵捷笑着说。
    洛青一副旁若无人地给她极迅速的亲吻,灵捷绯红的双颊羞赧地回视他,她深伯此
刻是置身在梦中,但是那种神迷奇妙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早晨十点半,他们到达仙洞口,两人没有十分去注意小洞的展示品,殷切的期盼到
大洞里探个究竟。
    有二个年轻人穿着传统的台雅族装,小心的守护着祖先留下来的珍贵财产,他们一
见到卫洛青进来,其中一人立刻先进大洞里面,不一会,陈百利笑脸相迎走出来。
    陈百利带领着灵婕和卫洛青观看大洞。灵捷眼花撩乱地看着壁面所燃点的炬火,才
知道熊烈的火光来自浇油的火把上;尽管里面有不少的火光,却无法完全让视线看清楚。
再者陈百利极尽地主之谊,使她有被监视的感觉,或许是阿珍的剖白导致先入为主的观
念吧!总之,两项不舒服的原团让她排斥兴奋的心情。她偷窥身旁的卫洛青没有任何动
静,他无动于衷地附和着陈百利的话,但是为什么他紧握着她的手,带给灵捷无比的忧
心和烦躁不安。
    她看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个及腰的短栅栏,围住一块凸出壁面的岩石,一些人献上贡
品虔诚的膜拜它,其余参观者似乎感受到这份肃穆,静静地走出走进。
    他们的探访似乎受到陈百利热忱的接待,同时邀请他们到上村的家里小坐。卫洛青
很快的答应他。
    一行人走下山去,陈百利问灵捷说:
    “郄小姐,对于我们的服务还满意吧!”
    他堆起的笑容,让灵捷想到漂白过的浆布生硬得很。
    “我太满意你们热情的招待。”她提高声音说却让人听来虚假。灵婕说这句话是想
告诉后面的卫洛青,对于他的决定不表赞同。
    “哪里,希望明年此时我还有机会为你服务。”
    他为什么不说天天为她服务?灵捷不屑的想“不必了”。
    途中加入了布雅娜且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迳自走向卫洛青身边谈话,灵捷知道他们
和另一位叫阿鲁巴的人谈挖掘的事,却仍克制不了自己的醋意。本来要归还她的象牙项
链,此刻又不便拿出。
    丰盛的午餐,更增加了主人热忱的诚意,既使灵捷心中充满狐疑,但是看到他们谈
笑自如的态度,好像显得自己过于苛责陈百利似的。不过她并没有溢形于外,依然去敷
衍这种场面。
    下午五点,他们用过台雅族具有特殊风味的点心后,大约增加至十来个人和灵婕他
们一同去下村。
    夜晚降临得特别快,他们来到一条平坦的路上,沿路两旁扎结很多闪耀的火把,还
有已经慕名而来的观光客们,据他们说这些火把是引领仙洞的仙人至下村,与他们共享
和平之乐所设的。
    布雅娜出现后,她一直没法接近卫洛青,原因是太多狂欢的人群夹杂在他们之间,
而且布雅娜的多姿、陈百利的干笑等,不断的侵袭她的思维,使她无法平静的开口说话。
    此刻,她被人群挤到布雅娜的身边,正巧趁此机会灵捷把象牙项锭交给她。最初布
雅娜很惊讶想说什么,继而只向她道谢一声,连问她怎么发现的都没问,两人近乎有意
避开心中的疙瘩,随着摩踵接至的人群又分散开来。今晚大家的心情犹如波涛汹涌的海
浪般兴奋不已!
    下村的中央大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患,不论是男女老幼皆围坐在中间高大的火堆
旁,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畅笑,而火堆上面正烤香着许多猎来的山猪、兔肉和鸟
肉等,准备让大家饱尝一顿山林野味。
    布雅娜的轻歌妙舞是今晚的压轴戏,所以很早就离开他们,而村长是主事者之一,
必须负责传令。直到这一刻时,灵捷才有机会单独和卫洛青在一块,他们静静地依侵在
欢笑的人群中,眩目炙热的烈火在彼此的眼前闪烁着。
    无意间,灵捷看见围坐的人群当中,阿珍正和维明哥亲热的在一块,才知道早就忘
掉阿珍说的话。奇怪的是他们的表现异于平常,灵捷纳闷的想。或许是今晚的气氛不一
样吧!
    阿珍他们并没有发现灵捷在场,似乎情侣们各自为阵,却又融入在庆典活动的参与
中。
    一阵击鼓声,许多妙龄的山地少女,穿着传统服装开始载歌载舞,大家在欣赏之余
同时忘情地跳起来,有些人则沉浸在酒精的快乐和口吐飞沫的阔谈中。
    灵捷一时陶醉在酣乐里,没有注意身旁的卫洛青离开,瞬间才发现村长把他叫走,
于是释然地继续欣赏表演,她想只要不是布雅娜,自己又何必一定要缠着他呢?
    约莫十分钟之久,灵婕开始有些不耐烦、她担心卫洛青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次难得
的机会让他们单独的相处,且遇狂欢的庆典,卫洛青答应要陪她的!
    突然又一阵击鼓声,一群红男绿女退在一旁,吸引住灵捷的注意力,她好奇地盯着
上场的舞者看,原来这是一场个人舞,有位蒙面女郎一反传统,穿着一身轻罗幔纱的丝
质舞衣表演;一旁的男女跟着打拍子,全部的人都屏住呼吸地观看,似乎和灵捷同样的
惊讶会有这场歌舞。
    蒙面女郎举手投足间,无不倾诉浪漫的情怀,宛如想肯定爱情的价值所在;她是如
此心甘情愿的去寻觅爱人,把自已的骄傲丢弃一旁,而博得在场的情侣彼此会心的凝望。
    舞完,大家热烈的鼓掌和吹口哨。女郎则以揭开面纱向他们致谢。吓!她竟是美丽
动人的布雅娜,灵捷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除此更令她意外的是卫洛青的出场。这回一
批传统服装的青年换成晚宴的礼服,霎那间播放出悠扬的音乐声,灵捷知道它是一首柔
和的华尔滋音乐。
    舞群以卫洛青带着布雅娜跳舞的姿势为主,一旁陪衬着花式不大的舞步,使全场显
目的看到主对优雅纯熟的动作。
    灵捷想到这些绝非一时之默契,心中不禁嫉妒了起来,不管过去他们是否常在一起
跳舞,但是现在卫洛青闷声不响的走掉,原来是为了和布雅娜共舞,着实让灵捷难过一
阵。
    灵婕竭力的克制住迭起交错的嫉愤和失望,她拼命的往好处想,认为卫洛青也许是
一时兴起的念头而已!再说布雅娜曾说过,卫洛青在以前是相当活跃的人物。
    漫长的音乐终于嘎然而止,替之爆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下面一个节目又恢复原来传
统的方式。灵捷没有料到他们的舞姿居然受到欢迎。她瞥见他们下场来。同时注意到阿
珍和堂哥已不知去向。
    灵婕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找寻卫洛青的踪影,她觉得自己正像布雅娜刚才单独
表演的女郎,抛弃自己的骄傲去寻觅爱人。
    当她走上一块场外的空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维明与阿珍搂抱的镜头,,继而是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卫洛青和布雅娜亲吻的动作。一下子她呆住站在原地,脑里一片茫
然无视的空白。
    灵捷恨自己一再地往好处想,却成为卫洛青玩弄的对象。堂哥粗拙的脚步声使她清
醒过来,她不要再做被人拉线摆布的木偶,于是立即的奔离那里。
    同时听到有人呼叫她的名字,她不理会阿珍在叫她。心中一再交织着刚才的镜头,
明明卫洛青仍爱着布雅娜,而布雅娜又说过她打算和他结婚!但卫洛青不肯向灵捷承认,
现在却那么明显的告诉她真相,她再也受不了啦!
    灵婕感到她的世界既黑暗又凄凉,她跑了一大段路程,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一阵
天昏地旋使她蹒珊的跌倒在地上。维明哥蛮横的行为和阿珍的手足无措,布雅娜神秘费
解的表情和卫洛青惊愕的态度,一直浮现在灵婕的脑海中,前者令她费解,后者只让她
恶心。
    她努力的回想身在何处?这里的木梯让她记忆起那天大象的帮忙,原来她走的是阿
珍那次带他们玩的路线,如此说来她已经走过几个栈道和峭壁,灵捷想。
    愤怒战胜了惧怕。灵捷勇敢的爬下木梯,走在平稳的小路上,然后摸黑的走过吊桥
处,这时,摇摇晃晃的桥身令她不禁的懊悔过于莽撞,她知道走到吊桥对面,再过去一
点有几户人家,顿时加快脚步通过桥面。
    倏然,有条人影挡住她的前方,灵捷急急的闪开让路,却让挡者捉住她的手臂,这
人摇摆不定的身体和酒气,使她肯定是个醉汉挡路。她不加责怪的甩开他,连忙的躲避
奔跑,谁知醉汉有意借酒装疯尾随而来。
    她开始害怕眼前的形势产生不利,因为灵捷的胆子再大,此时力气却已耗尽,无法
对抗醉汉的体力。果然那人毫不费力的追到她,灵捷拼命大叫救命,虽然她安慰自己近
处有几户人家,实则还有段距离。
    灵捷不断地抗拒他,直觉他捏痛她的手,眼看他就要一亲芳泽时,有人一拳把他撂
倒在地。勉强支撑灵捷看清来人是谁?发现他竟是——卫洛青,受创的心口,加上体力
不支使她软弱地昏厥过去。
    醒来时,窗口一道阳光射进灵捷的卧室,使她好久才察觉回到了郄家山庄。
    灵捷吃力的稍动一下身体,频觉全身的酸痛无力。她听到房内有脚步声走来,急忙
闭上眼睛装作昏睡的样子。
    “灵捷,我知道你醒了。”阿珍平静的说:“也知道昨晚怎么回事。总之我很糊涂!
而且害你遇上麻烦。”
    “阿珍,这根本不关你的事。”灵捷张开眼说。
    “如果不是我叫你,你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阿珍说。
    “不要再提啦!”灵捷痛心的说。
    “你不开心是因卫洛青——。”阿珍有些为难的说。
    “我不要听。”灵婕把被子蒙在头上。
    良久,阿珍才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走了。”
    阿珍看她没有任何动静转身而去。当房门再度打开时,灵捷不愿见到那些人,又把
被子蒙到头上来。
    “这孩子,唉!”
    叔叔端来一杯豆浆和烧饼油条放在桌上说。
    “小捷,你不碍事吧!”叔叔走过来和蔼可亲地问。
    灵捷知道是叔叔,回答说:“没什么!”
    “下次走路可要当心点,还好摔得不严重。”
    “叔叔,是卫教授说我摔倒在地上?”她口齿不清的把他的代名念过去,而且有些
结巴地说。
    “是啊!他看到后立即把你送回来,幸好你没出事,否则你爸妈会担心死的。”
    “叔叔!我又给您添麻烦了。”灵捷抱歉地说。
    “现在别说这些啦!来!吃早点吧!”
    “我不饿!”她摇头说。
    “不吃怎么行!我和你婶婶不会去告状的,放心吃吧!”
    叔叔微笑的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叔叔去看你婶婶在前头搞些什么?”
    叔叔边说边拉开门。
    “维明哥呢?”她疑惑地问。
    “又不知跑去哪儿鬼混!”
    她听见叔叔生气的把门关上。
    从上次被蜂螫,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灵捷老认为自己爱制造麻烦,一个堂哥已经
够让叔婶操心,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灵捷开始渴望回到繁华的台北市,她希望能忘掉这里所遇上的不愉快,唯一的方法
是回到都市里生活,这对她来说是件很讽刺且可笑的事情,当初她是为了工作的厌烦逃
来这里,现在却为了感情的纠纷躲回家里。
    她已经决定找个藉口告诉叔婶要回家,但必须等全身的疼痛消失,她才能成行。
    二天后,灵捷洒泪挥别了郄家山庄和阿珍的叮咛来信,踽踽地踏上回家的归程。
     
    ※               ※                 ※
     
    灵捷一回到家里,立刻找了一份工作,让自己再度的忙于机械性的生活,意外的,
她在一星期后居然接到大象打来家里的电话。
    那天刚好她的父母都出去,只有她一个人无聊的打发假日。灵捷本想找朋友聚聚,
又怕精神不集中反而破坏聊天的气氛;她也想过逛街,却担心眼前成双成对的情侣,最
后决定坚强地留在家里,孤寂的回忆使她坐立不安。
    这时,一声电话铃响,她兴奋地跑过去接它,对方报上姓名并且说他马上来访就切
断电话。
    她知道大象怕她反对,其实她根本不会拒绝他的来访,因为这时灵捷很需要朋友的
慰藉。
    客厅里,大象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端着茶走过来的灵捷开口。她不想提过去且
希望大象能带些欢笑给她,所以一直静默地等他说话。这回大象耐不住沉寂地说:
    “你不问我怎么找来的吗?”
    “我知道是阿珍告诉你的。”她犹豫一下说。
    “她什么都说了,我想——你不会拒绝我吧!”
    “阿珍说些什么?”她好奇的问。
    ”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卫洛青这个人。”大象又说:“你该明
白我来的目的吧!”
    “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都猜到——你想安慰我。”灵婕苦笑地说:“天呀,我根
本不在乎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快死了。”
    大象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说——你忙得没空回信给我,我想确定你是不是记得我?”
    灵捷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发现一张眉清目秀的娃娃脸顿时红了起来。
    “我当然记得,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灵捷有些歇斯底里以茶代酒的对他说。
    “祝你快乐!”大象爽快地喝下茶水说:“也为我的成功干杯。”
    灵捷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此后,她比以前多了一份关怀外,又开始过去的忙碌生活,每天公式化的上下班,
除了赶公车比较尽心外,她觉得自己像块木头一样,不同的差别是她能呼吸、吃饭和睡
觉。
    父母的世界她插不进去,而她的世界父母也插不进来,虽然彼此息息相关、嘘寒问
暖,但她总觉碍这是生下来的义务,至于进一步的了解似乎缺少一座桥梁。
    大家因为忙碌而自顾不暇,谁都在找寻方向以扎根,只除了她以外。
    三个月来卫洛青音讯杳无,灵捷仅收到阿珍的来信,和叔婶常来的问候信。
    这一切是构成她的全部生活,灵捷不乏人关心和呵护,她应该很满足有个大象陪伴。
但是她缺少某种活力——比工作的怠厌更糟!她觉得自己愈陷愈深……。那是她心底的
结,灵捷不愿去碰触它,更谈不上打开这个结,她承认有人(卫洛青)说她爱钻牛角尖,
也不否认故步自封,却无法忘掉曾经有过的经验。
    半年过去了,阿珍尽量在信中减少提到卫洛青的事,以免引起她的不快!天知道灵
捷仍渴望想知道他的生活,为此她曾经狠狠的咒骂自己。
    灵捷断断续续的知道卫洛青离开雾乡回去任教,至于是哪所大学?她不便追根究底
的查问,反正那些都已经和她无关。
    而大象在他舅舅的公司底下,做了二年的小职员,终于被提升为主任。为了庆祝这
件大事,大象回绝她在家里安排好的饭局,反邀她参加所举办的郊游;那是灵捷第二次
碰见于梅芳——风采依旧,永远是人群中最热情大方和最出色的女孩,而且仍充满敌意
地瞅着她看。
    她一厢情愿的认为,于梅芳没有什么理由仇视她,所以没想到替自己解释一番;尤
其是她不知道大象怎么想?
    一年很快的过完,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哥哥郄家明回国,并且和他留在台湾的女孩
结婚。一对新人在蜜月后仍回到男方父母的身边,以了却灵捷的父母一桩心愿。
    灵捷对于双亲指向她的目标,有种精神上的负担和责任感,幸好没多久,嫂子翠玉
被证实怀孕了,大家又转移至将出生的婴儿身上,才解除灵捷有口难言的苦痛。
    刚卸下负担,大象就向她暗示求婚。除了提起目前的经济基础和成家的欲望外,还
告诉她有个意中人,只是不知道她本人的意思?并且问灵捷是否和他有相同的看法——
    成家?
    灵捷有些怀疑大象说的意中人是自己,又想了一下他的问话。照理说,快满二十六
岁的灵捷,至少心中想过大象的条件不差,又是一般女人结婚的好对象,加上父母对她
的期望,她应该会点头表示什么?可是灵捷对感情的执着——友谊和爱情划分得很清楚,
尤其不愿伤及任何一方,她该如何回答大象呢?
    灵捷婉转地回答还没有这个打算,谁料到大象竟提出卫洛青来,问她是否仍惦念着
他?许久平息下来的感情,顿时让灵婕如触电般地被击倒。
    她怎能告诉大象,每当午夜梦萦时,心中想念的全是卫洛青的人。最后她摇头。
    没想到大象动口说出意中人就是自己,本来灵婕不该如此的震惊,只是这种想法被
证实后令她沮丧。
    灵捷开始犹豫起来,她恨自己的私心,为什么要像卫洛青一样玩弄他人,可是大象
一张诚恳的娃娃脸就在眼前,她期期艾艾的回答考虑一下。是什么原因使她又依附在大
象的感情上?难道是她想通了吗?
    又过了三个月,灵捷接到阿珍的一封信。
    灵婕: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快结婚啦!对象当然不是郄维明,他似乎有意
争取布雅娜的欢心,至于情形如何?我的未婚夫赵伟宝不准我插手管闲事。
    大宝(我对他的昵称)真是体贴入微到家,有事没事就在我的耳边唠叨,害得我现
在都不敢随便张口说话,以免他人对我有相同之感,不过——对你例外。
    虽然我要提的有关过去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仍没有忘掉卫洛青。现在言归正传,
卫洛青在三个月前又回到雾乡来。
    这次他带了一批寒假考古学生队来实习,居然在二个月后成绩斐然,从仙洞的附近
挖出一块明朝的匾额,一时轰动整个雾乡,因此卫洛青成为地方上的新闻人物。
    或许有人暗地里嫉妒他吧!散布出谣言说他偷去台雅族的宝贝——一把纯金铸造的
长弓,据说大小约有六十公分。
    其实这一代的人们根本没见过什么长弓(它在许多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他们全
凭流言胡说是在雾乡区,至于在什么地方一致认为卫洛青知道。
    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使得卫洛青真正想找‘巨人之齿’无法进行。
    这些日子我看他有些落魄——或者该说是道不尽的感伤和忧愁,本来三个月前我亦
有同感,只是那时有学生陪着,又发现那块扁额,在精神上有很大的鼓舞作用,我想你
是聪明人,应该了解此番多嘴的原因吧!
    我不希望心中所崇拜的偶像——卫洛青(可别让大宝知道,不然他会吃醋的),陷
入在泥潭里不得翻身;这是每个崇拜他的女孩一致的心愿。
    另外,我想再提的一点是金长弓的由来:
    早在荷兰人来台时所铸成。当时宝岛遍地黄金,外国人若想得这份资产,必须通过
勇武强悍的台雅族人。他们很快的发现族人生活必需品的缺乏,不但供应必需品,而且
从掠夺其他地区的黄金中,铸造出一把长弓送给族长,因此得以自由出入雾乡挖金。
    不知哪个爱嚼舌根的人,把过去八竿子打不着的神话搬出来;在此赶紧声明我曾说
的话,没有造成任何人的伤害,阿门。
    现在我的话大致说得差不多啦!你自个看着办吧!
    上帝啊!大宝又在我的耳边叫……拜拜!
    祝你快乐最亲爱的朋友阿珍敬笔看完阿珍的信后,灵捷一面替阿珍感到高兴,一面
又不断的反复着该怎么办?今晚是她必须答复大象在三个月前的求婚,如果没有这封信
的话,她想她会迫于环境的趋势答应大象。父母眼中的问号、亲友间不断的询问和大象
诚恳的态度,实在让她不愿大家失望,同时替自己找到一个为结婚而结婚的对象,她能
有所求吗?
    有人轻叩她的房门,是嫂子翠玉挺着七个月的身孕,流露出即将为人母的快乐走进
来。
    翠玉坐在床沿边,关切地问她说:
    “灵捷,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为了那封信?”
    自从翠玉嫁过来以后,灵捷曾向她提过卫洛青和大象,但是多半是谈到大象,对于
论及卫洛青时,不知何故她连他的名字都没说出,而嫂子竟然明白过来。
    今天灵捷势必要求救于她,至少翠玉现在所拥有的幸福,是她经过一番挫折后,才
得以和郄家明结合的。
    她把桌上的信递给翠玉看完后,翠玉说:
    “今晚你打算如何向大象交待?如果没有这封信你会答应他的求婚?”
    灵捷点头说:“现在该怎么办?”
    “以前你提到卫洛青总是不肯多说,现在这封信又让你犹豫不决,证实我想的没错!
你们之间的结只有你自己能解开它。”
    “翠玉,你赞成我去雾乡?但是大象怎么办?”灵婕当局者迷地说。
    “三个月前的求婚,你到今天才回复人家,大象会有心理准备的,再说他知道你对
卫洛青的感情。”翠玉慎重的告诉她说。
    “那为什么他还向我求婚呢?”灵捷疑惑地说,此刻她很希望大嫂能点破她的迷津。
    “人总是不到最后不死心。”
    “翠玉,你真的认为我该去吗?这一年多来,他从没有给过我任何消息,万一他根
本不需要我,我的处境会很尴尬的。”她担心的问。
    “最起码打开你心中的结对不对?”翠玉微笑地说,她的神情开始沉浸于回忆里而
继续说:“我打个比方说,以前你大哥出国时,我们有过不算短的日子没联系,怕的是
谁都不敢去预料未来。那时我曾经遇到过类似你的问题,我犹豫不决个半天,最后我知
道自己绝不过那种没有爱的生活,所以一直等家明回来——。”
    “你不认为感情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吗?”她打断嫂子的话问。
    “我没经验过不知道,当时我只靠着爱的信念支持我。”
    翠玉说到这里,流露出幸福的微笑,教人着实的羡慕她。
    “不见得每个女孩都像你一样的浪漫,而且卫洛青又不像哥哥,我和他的问题是出
于他根本欺骗我的感情。”灵捷黯然地说。
    “你是在乎他没说‘爱你’?或许以前他遭受过什么伤害,所以不肯轻易的吐露。”
翠玉猜想地说。
    “就算这样吧!那天他不但和布雅娜共舞,而且——。”
    说起心中的隐痛,灵捷难过得说不下去。
    “或许布雅娜出于嫉妒,有意造成你们之间的误会。”翠玉大胆地猜测说。
    灵捷想起以前种种的事情,实在不认为布雅娜会出此决策!她始终对自己表示友善,
何况她的条件根本是灵捷所比不上的——一个美丽的外表。
    “不管你说得对不对,这一年多来他从未表示什么,我怎么能甘心地去?”她又回
到老话题上说。
    “或许你们之间的进展和问题使他却步吧!”翠玉若有所思地说。
    “你怎么知道?”她想嫂子根本没见过他,怎么可能知道卫洛青在想什么?
    “知道你就等于知道他。”翠玉展露皓齿而笑地说:“你好好的想吧!我得回房休
息去,挺着大肚子有点累啦!”
    从翠玉的语气和表情看来,她是那么的快乐和满足!灵捷想。
    灵捷突然认为是该决定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幸福,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
她希望这次到雾乡能对卫洛青有所帮助,至于未来谁能预料呢?
    傍晚五点钟,项国庭和她到得月楼用餐,两人一直静静的没说话,灵捷看出大象很
紧张,连摆在面前的食物都没动几口,而她亦犯有相同的毛病。
    她很害怕否定的答案,会让她失去一位好友,但她明白这种理由是出于私心,因此
不愿再推卸责任让错误继续下去。
    食物撤下去后,两杯香醇的咖啡上桌,她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汤匙,准备把话说明白:
    “我决定——到雾乡。”
    大象受惊的咽一下口水,继而一语不发的靠在柔软的背椅上。
    “我很抱歉——。”灵捷不自然地说。
    “因为他比我先走入你的心中?”大象从沉思中醒过来且开口说。
    灵捷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我听说卫洛青又回到雾乡,但是我不相信他会被那个可笑的神话故事所困。”大
象投向她一瞥。
    “阿珍说得是真的,那把传说中的金长弓确实造成很大的谣言,否则他不会——。”
灵捷想说“落魄、感伤和忧愁”,但立即住口。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我问你如果没有阿珍的来信,你会答应我吗?”大象盯
着她说。
    “我——。”她完全乱了方寸,事前灵捷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知道阿珍常和
大象保持联络,却没想到阿珍会告诉他卫洛青的事。
    “难道我对你付出的感情没有他多?”大象楔而不舍地说:“这一年多来他嗜工作
如命,他可曾想过你啦?甚至说的明白点,他根本没有离开雾乡,卫洛青除了在T大任教
外,曾回去找过布雅娜。”
    “阿珍告诉你的?”她惊讶地问。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阿珍根本不晓得这些。”大象皱紧眉头说:“我之所以告
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爱你,你可以比较一下他是否真爱你?”
    “不要再说啦!”她脑里一片混乱,几乎要否决嫂子说的一番话。
    “现在你仍决定去雾乡吗?”大象一口喝完冷掉的咖啡问。
    “大象,你真的爱我吗?”灵捷避开这话题问。
    “否则我不会费番苦心去调查他的事。”
    “当初你为什么会选上我?”她问:“是因为我安静平凡、不爱出风头?”
    “你提这些做什么?”大象不懂的问。
    “你该了解我的问题。”灵捷不正面的说:“或者你根本是在抗拒事实,正巧我很
符合而且和你一样,同是逃避现实的人,于是……。”
    她愈说愈了解个中的道理,继续说:
    “我去雾乡对你我都算是个机会,你明白吗?”
    大象回避她的目光说:“我不明白!你对我扯得太远,请你把重心摆在我们的问题
上。”
    “你以前常拿我和于梅芳比较,这才是重心所在。”她冷静的又说:“至于我,已
经不想再去逃避问题了。”
    “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大象苦恼地说。
    他不明白灵捷为什么如此冷静的分析,好像蜕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我同意!”她的立场本来是很软弱,但是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过去她总是一
再地逃避,如今她不但说出心中的话,同时希望能打开它。
    他们沉默了很久,两人掉进不同的沉思中,彼此各怀心事重重。似乎谁也不愿打破
这个僵局,终于,大象为表示礼貌而送灵捷回去,结束这场意外的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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