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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雅莉和西敏约好了去钓鱼。雅莉穿了条宝蓝色工人裤,黄色T恤,一双蓝色平
底皮鞋,配上一双黄色短袜。她穿好衣服,时间还早,她靠在床上看童话故事。
    电话铃响。雅莉翻了翻眼,拿起电话筒:“喂!还没到约会时间,你忙什么?我正
在看你给我的‘睡公主’!”
    “雅莉!”
    “你?”不是西敏,是女孩子的声音啊!
    “我是艾妃,胡艾妃,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艾妃姐,你最近好吗?我很想念你!”
    “不好!刚病了好几天。”
    “你和哥哥是不是闹翻了?”
    “是雅各对我有误会。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约你见面!”
    “你要见我?”
    “是的,告诉你关于我的事,还有我和你哥哥之间的误会。如果你有空,出来喝杯
茶!”
    “什么时候?”
    “最好现在。”
    “可是……”雅莉没有忘记,已约了西敏去钓鱼。
    “你没有空?就不要勉强!”
    “不!我闲着,好!我们在哪里见?”
    “地点时间由你选。”
    “我无所谓的,艾妃姐,只要有冰淇淋吃的地方就行!”
    “‘翠屋’好不好?”
    “我不反对!”
    “你要多久才能到翠屋?”
    “唔,三十四分至三十五分钟!”
    “好,半个钟头,我在翠屋等你!”
    “等会儿见,”雅莉正要挂线,忽然艾妃叫住她,“不要告诉雅各你来见我!”
    “我保守秘密,谁也不说。”雅莉一转身又给西敏电话。
    “我正要出门接你!”西敏说。
    “今天不要去钓鱼,好不好?”
    “你有更好的节目?”
    “不,我有点事,要立刻出去!”
    “我陪你!”
    “不方便,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好吗?你来我家里!”
    “雅莉!”西敏欲言又止。
    “我立刻要出门了,不会太久,你来我家吃下午茶,现在一点多,我看三点半之前
一定会赶回来的,你等我?”
    “好吧!”西敏无可奈何。
    雅莉匆匆挂上电话,拿起一个手袋,挂在肩上便走出房间。
    “雅莉!”在甬道上碰见雅各,“西敏的汽车还没有来。”
    “我知道,不过……”
    “反正你在等西敏,陪我打几局桌球。”
    “你今天没有约吗?”
    “刚推了玛花的约会,天天和她上的士高,跳得腿也作反了,非要好好地休息一天
不可。雅莉,来,我让你三棒。”
    “哥哥,不行,我约了人。”
    “西敏还没有来。”
    “我并不是约了西敏。”
    “喂,不是约了男朋友吧!”
    “约了李察、史提夫、力奇,还有波比!”
    “哗,你简直要西敏的命。”
    “我才没有你那么花心!”
    “我花心?我是个感情最专一的情种,跟西敏差不多。”
    “啐!啐!有了艾妃姐还去追求玛花姐,你是个花心萝卜。”
    “说过不要再提艾妃。”
    “好,不提就不提,我够钟了,拜拜。”
    “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不……”雅莉拚命向外跑。
    “这冒失鬼!”雅各回到房间。
    雅莉乘车去“翠屋”,看见艾妃已经坐着等她。
    艾妃穿着白色的裙子,腰间一条阔阔的蓝色皮腰带,白色宽边帽,白色高跟鞋。
    “对不起,艾妃姐,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刚来,”艾妃代雅莉向侍者要了一杯雪糕新地。
    雅莉看看艾妃,她脸上脂粉不施,脸很青,唇浅红得近乎白,眼睛满布红筋:“艾
妃姐,几个月不见,你为什么瘦得那么厉害?”
    “我刚病好。”
    “很重的病?那天哥哥去看你,你已经病了?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
    “是他走了,我晕倒地上。”
    “怎会这样的,那天哥哥在你家里干了什么?他回来面色很难看。”
    “你先吃雪糕,等会儿我把一切告诉你!”艾妃向她点头笑了笑。
    “我心好急,我一边吃,你一边说,好不好?”
    “好吧!不过,说起来,话可长,你不要嫌烦!”
    “我乐意知道,我不会烦。”
    艾妃把白皮包放在台上,集中了精神:“我妈妈年幼无知,念中学时,跟一个男同
学要好了,怀了孕;后来妈妈被家人逐出家门;此后,妈妈就和那男孩子同居,一直到
我出生的那天,那男孩子抛下妈妈,偷偷出国去了;所以,我一出世就是个无父孤儿,
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爸爸姓什么。”
    “好可怜!”雅莉微张嘴巴,匙羹搁在嘴唇边。
    “妈妈为了养活我,做过很多工作,有一次因为我患了急病,需要用一笔钱。妈说,
那时我才五岁,为了钱,妈被迫做了舞女,后来认识胡国威。那时候,胡国威迷恋妈妈
的青春美色,和妈妈结了婚,妈妈把我带过去,改姓胡;其实,胡国威不是我爸爸,他
是我后父,我和他完全没有半点血统关系。在母荫下,我过了几年好日子,我大约十五
岁,刚升中四,妈妈因心脏病去世了。”
    “你后父待你不好,刻薄你?”
    “他?我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艾妃的眼泪忍不住又涌出来,“总之,我恨他,他
是个大坏蛋,暴君,你知道吗?他以前走私贩毒,是个黑社会的中坚分子,出入带着保
镖,他怕被暗杀。”
    “想不到亿万富翁胡国威,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专制,一直控制我。那一次,假意说去外国做生意,又让监视我的司机放假一
星期。我中计了,尽量和雅各欢聚,他就利用这段时间,把我和雅各的一切侦查得一清
二楚,我记得,那‘欢乐假期’的最后一晚……”
    “怎样了?”
    她抬起头,用手帕抹了抹眼睛:“我和雅各跳完舞,分手回家,胡国威已经坐在我
的卧室,他列举我的罪状,把我毒打一顿。第二天,我不敢上学,因为脸损了,眼睛又
红又黑,可是,我担心雅各挂念我;所以,我戴着黑眼镜去见雅各,由李西敏代我通传
的。雅各奇怪我为什么脸上贴胶布,又戴黑眼镜,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他,只有骗他说自
己不小心摔倒。我本来答应当天晚上给他电话,可是一回家,就给胡国威锁在卧室里,
想打电话,他们把电话也拆了。”
    “怪不得你的电话没有来,哥哥打电话给你,电话连电流也没有;不过,哥哥和三
个好朋友去找过你,但是找不到!”
    “当然找不到,我每次都不敢让雅各送我回家,怕胡国威见到,所以一直都在黄色
房子前上下;其实,我的房子,和黄色房子距离差不多六间屋。”
    “他们把所有的房子都找过了!”
    “找过也没有用,胡国威下了命令,门房看见雅各,胡诌一番,怎会承认我就住在
那间房子里。”
    “有道理,”雅莉想一下,“你被监禁,真的无法和外面通消息?”
    “没有办法,虽然,我有一个女仆,叫阿雯,我知道你见过她。”
    “我见过,那天她来找哥哥。”
    “谢谢你劝雅各见我。”
    “小意思,哥哥牛脾气,别怪他。对了,你为什么不叫阿雯帮忙,哥哥到处找你,
找了三个月。”
    “她也无能为力,我被锁着,锁匙又被阿胜拿着,阿胜就是那个司机,也是监视我
的人,阿雯每天来送饭,他都跟着来,我们俩主仆,连谈话也不敢。不过,有一天,机
会来了,阿胜要办事,阿雯一个人来送饭,我便写了雅各的电话,叫她通知雅各,我平
安,谁知胡国威在餐具内放了偷听器,那一次又失败了。”
    “胡国威好厉害。”
    “他何止厉害,而且卑鄙,形同禽兽。他有一个仇家,叫马大海,本来他们是结拜
兄弟,都是黑社会中人;后来胡国威强奸了马大海那怀孕的妻子,马大海的太太和儿子
因此而丧生。”
    “他简直不是人!”雅莉很气愤。
    “他本来就不是人,马大海为了报这个血海深仇,十几年来一直想杀胡国威。胡国
威人丁单薄,马大海人强马壮,所以胡国威永远处于下风,几次死里逃生。后来,终于
给他想到了一个妙计,于是他就和我谈判,如果我想有自由;如果我想再和雅各生活在
一起,就要和他合作。”
    “怎样合作?”雅莉越听越有趣。
    “用美人计,迷住王大伟。”
    “王大伟?那王大伟是什么人?”
    “他本身是个平凡的人;但是,他的祖父以前是黑社会中的教头,势力很大。如果
我能令王大伟贴贴服服任我摆布,胡国威会叫他请求祖父,为胡国威消灭马大海,免除
后患!”
    “你有没有答应?”
    “为了可以和雅各在一起,我答应了;不过,胡国威还有条件,在事情未办妥之前,
我不能和雅各见面,甚至通消息。”
    “这条件本来不难办到。”
    “很不幸,终于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胡国威布下一个美人局,安排我与王大伟约会,有时我们去吃饭,看戏,上夜总
会。一天晚上,我和雅各在夜总会碰上了,他跑过来,要我出去跟他说。见到雅各,我
实在很高兴;但是,我不单只不能和他出外,而且,在那儿交谈也是不智之举!”
    “你怕胡国威派人监督你,说你不守诺言,对你和哥哥很不利?”
    “对!对!雅莉,”艾妃紧握雅莉两只手,哭起来,“还是你了解我,我不能和雅
各在一起,我怕他们对付雅各,所以我故意和王大伟亲热,后来还抛下雅各跟王大伟走,
令雅各很难堪。”
    “那天晚上是不是下雨?”
    “是的,我离开夜总会时街上都湿了,雨下个不停。”
    “我记起来了,那天哥哥由外面回来,浑身湿透;不过,他不是晚上回来,是早上
才回来的。”
    “他一定在外面走了一夜,怪不得我回家打电话给雅各,他房间的电话没有人接。”
    “自从那天之后,他不准我们再提你!”
    “这难怪他,实在太令他伤心,回到家里,一个晚上在想雅各,结果就病倒了。”
艾妃叹了一口气,“胡国威也真神通广大,他特地派了个特护监视我,我没有办法打电
话给雅各,只能和王大伟见面,进行胡国威的计划。这样,就更促使雅各对我的仇恨,
幸而,就在那个时候,胡国威给马大海杀死了。我痛恨胡国威,把他留给我的全部财产
都捐给慈善机构。”
    “是你捐的,为什么用胡国威的名字?我们还以为他没有遗产留给你。”
    “他生平作恶多端,应该做点慈善事;现在,几辆劳斯莱斯没有了,古董没有了,
佣人除了阿雯和一个花王,全部解散。”
    “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山顶的房子,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而且也是我妈妈名下的产业。胡国威留下给我
的遗产,就只有一间房子,不信,你可以去问胡国威的律师。”
    “我相信你的话,那王大伟呢?”
    “胡国威一死,我就找他当面谈,告诉他,我和他来往,一切都是胡国威摆布。我
还告诉他我有了爱人,王大伟也很明理,自此之后,他没有再来缠我。”
    “那天哥哥跟阿雯到胡家见你,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向他尽量解释,他不肯听,他骂我水性杨花,是个女骗子,又骂我不替父亲守
孝,他不知道胡国威怎样侮辱我。我抓他拉住他,他把我像狗似的,往地上拖,我的腿
伤痕累累。”艾妃拉起裙子给雅莉看,“他几乎令我伤心气绝,结果我终于还是抵受不
住,昏过去了。”
    “太残忍。”雅莉掩住口,“我一向知道他牛脾气;但是不知道他那么狠。”
    “他爱得狂热,恨得彻底;他越爱我,就越恨我!”
    雅莉霍地站起来:“我立刻回家,要他来向你道歉!”
    “不,不要,他恨我,根深蒂固,谁的话他也不会相信。”
    艾妃把她按下:“我今天约你来,除了把一切告诉你,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艾妃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那条金链有个心形钻石盒的链坠:“请你替我把这项
链带给雅各。”
    “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
    “你不肯帮我这个忙?”艾妃恳切地望住雅莉。
    “谈不上帮忙,小意思。”
    艾妃又把一只镶红宝石的钻镯取下来:“送给你的,雅莉妹妹!”
    雅莉张大口:“为什么送我这名贵的首饰,就算我结婚,你也不能送这样名贵的饰
物给我。”
    “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你结婚,我也许看不到了,”艾妃抚着雅莉的脸,眼泪洒
在脸上像一阵雨,她连忙抹去眼泪,“两件东西,都是母亲送给我的,也是我最心爱的
东西。尤其那条项链,我有生之年,从未离开过它,我爱它们,希望你们也一样。”
    “自己喜欢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给你们留个纪念。”
    “你?”雅莉一愕,“要出国?”
    艾妃摇下头:“我生于斯,长于斯,死……我不会离开的,啊!你要不要吃雪糕或
者点心?”
    “不要,谢谢!”
    “我们走吧!好吗?”
    “好的!你有没有开车来?”
    “我没有车牌,现在连汽车也没有了。”
    “我叫的士送你回去。”
    “不,我想随便走走!你先回去吧!”艾妃结了账,到餐厅门口,她紧握雅莉的手,
“再见!愿你幸福!”
    雅莉推开门,走进雅各的房间。“回来了,没看见西敏在楼下等你?”
    “哥哥!我刚和艾妃姐分手!”
    “我叫你不要再提她?你还去见她,”雅各指往雅莉,“你真不听话!”
    雅莉拍开了雅各的手,生气地说:“我想不到你那么残忍,拉着艾妃姐在地上拖,
她腿上的伤未愈,那晚你一走,她就晕倒了。她患了一场大病,病得不似人形。”
    “我……我并不知道,”雅各摊摊手,“我是无意的,她向你投诉?你有没有见到
她的男朋友——王大伟?”
    “你欺负人!”雅莉握着拳头乱捶雅各,“你冤枉人,你好狠,你好残忍!”
    “雅莉!”雅各捉住她的拳头:“你疯了么?”
    “你才疯了,艾妃姐好可怜!”雅莉呜呜咽咽地把艾妃告诉她的一切,全说出来。
    “胡国威不是他亲生父?他是黑社会的人?她和王大伟来往是为了获得自由?一切
都为了我?”
    “她叫我问胡国威的律师,她好痛恨胡国威,连一亿元遗产都不要,她说胡国威侮
辱她!啊!我差点忘了,她送给你一条项链,送给我一只钻镯,都很名贵。”
    雅各打开钻石相盒,里面有艾妃和雅各的相片。
    “两样东西都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也是她最心爱的饰物。”雅莉定定地望住前面,
“我好怕,我刚才在的士里越想越怕!”
    “你怕什么?”
    “怕她走上绝路!她的样子,凄厉得像一只会飘的鬼!”
    “啊……你怎会有这种念头?”雅各浑身发毛。
    她说:“恐怕不能参加我的婚礼,所以提前来送礼。她人在,不参加婚礼,也可留
待那时候才送。我问她是不是要出国,她说,‘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没
有说出口;而且,她告诉我,她送给你的项链,有生之年,没有离开过她,现在项链给
了你,那不是说,她不再生存?哥哥,怎么办?”
    雅各连忙拨了一个电话到胡家,“请胡艾妃小姐听电话。”
    “你是不是狄少爷?”
    “阿雯?”
    “狄少爷!”阿雯哇地一声哭起来,“你赶快去找小姐。”
    “她没有回家?”
    “我看她是不会回来的了!”阿雯抽抽噎噎,“她下午出门的时候,给了我两万元,
花王一万元,她还拉着我的手。当时,我和花王都不明白小姐到底在干什么;后来一想,
不对啦,昨天小姐一夜未睡,捧着你的相片,直到天亮,现在你的相片还在床上……”
雅各抛下电话,拿起车匙。
    “哥哥,你去哪儿?”
    “雅莉!”雅各握着她的肩膀,“你认为艾妃是不是很爱我?”
    “她当然爱你!”雅莉毫不考虑。
    “那很好,或者我能找到她!”
    “人海茫茫,往哪儿找;而且,我上计程车时,还看见她在荡马路。”
    “如果她爱我,她真的要自杀,她必会到那儿,我到那儿找她。”雅各说着,飞也
似地走了。
    雅莉跑下楼梯,扑进西敏的怀里哭了起来,“艾妃姐……”
    “别哭!”西敏怜爱地抚着她的短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舂坎湾环境幽美,海水清澈,沙滩上的沙既细小又平滑,而且很清凉。雅各和艾妃
初吻的地方。
    艾妃放下白皮包,脱下帽子放在皮包后,一双白色高跟鞋放在手袋的旁边。
    她走过去,用手指写了一行字:我爱你!雅各。她站起来,看看那些字,笑了笑。
    她看了看天,满天灿烂的彩霞,太阳缓缓向西移,快黄昏了吧?
    太阳照红了海水,那是她的家吗?她走过去,打开皮包,把一条围裙拿出来,绑在
身上。
    围裙有许多袋,她在岩边一颗颗的拾起石子放进袋里。这儿石子不多,花了她不少
时间。
    她不能不用这个方法,因为,她是会游泳的。身上装满了石子,她就浮不起来。
    她回头再看看那行字,她低声说:“再见了!雅各。”
    于是她慢慢走进水里,想着雅各捧起她的脸,他那丰厚的嘴,压在她的唇上。
    她闭上眼睛,仍是那么陶醉。水,已在她的膝上,她想着和雅各面贴着面,相拥在
夜总会跳舞。
    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她不能再笑了,水迅速浸上她的眉毛……
    雅各拚命奔向沙滩,看见写在沙上的字:我爱你!雅各。
    他向前望,海上有一个漩涡,他看见黑色的头发,“艾妃,艾妃!”
    完全没有回音,雅各脱去皮鞋,奔进海里,当他正要伸手去抓艾妃的时候,艾妃已
经没顶。
    幸好雅各是运动健将,可是由于艾妃的围裙装了很多石子,雅各千辛万苦才能把她
在水下拉到水上,然后拢着她的脖子游向海边。
    把艾妃抱上沙滩,她已昏迷,尚好还没有断气,雅各即用人工呼吸,又替她把腹部
的海水压出来。
    鼻孔有些少温气,但是仍然昏迷;于是雅各又再次施行人工呼吸,直至艾妃的嘴唇
轻轻搐动,雅各才吐了一口气,仰卧在艾妃的身旁。
    一会我,他翻转身,先替艾妃脱去那条围裙,然后拿起艾妃的手袋,抱起艾妃,把
她放进车内。
    他用全速把艾妃送回胡家。阿雯看见艾妃,高兴得又哭又笑。
    “立刻请医生。”雅各吩咐花王,又对阿雯说,“替小姐换衣服,弄干头发!”
    “狄少爷,你呢?”
    “等会儿我会向花王要衣服。”雅各把她抱进卧室,先把她放在长梳化上,“换好
了叫我!”
    医生来替艾妃打了针,放下些药。他对雅各说:“艾妃身体越来越弱,连续病了两
次,这一次又吸进海水,她好了还得慢慢调理。唉!父母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你是
她的好朋友?”
    “爱人!”
    “好好照顾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医生走了,雅各叫阿雯去堡粥,他替艾妃盖好
被。他看见露台上有一个画架,他把架上的布盖揭开:“画得真像!”雅各看着自己的
画像不断称赞。
    雅各又回到卧室,坐在床边,拨好了艾妃散乱的头发,禁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他靠在床边,用手围住艾妃,眼睛望住天花板出神。
    前尘往事,他感到自己糊涂、固执、残忍又狠心。
    艾妃这样爱他,要是为他死了,怎么办?“雅……各!”
    “艾妃!”雅各连忙俯身看她,原来她还熟睡未醒。
    雅各抚了抚曾经被他打过的脸,揭起被子一看,果然腿上都有伤。
    残忍、暴君、该死,雅各在骂自己。近天亮,艾妃才醒过来。
    “艾妃!”雅各缓缓跪在床前。
    艾妃微微张开眼睛,看见雅各,很开心:“天使带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你没有死,我把你由海里拉上来。”
    “噢!”她终于能够张开眼睛,怯怯地望住雅各,“还在恨我吗?”
    “雅莉已经把一切告诉我,我自己也看到很多,我的画像、房间里我大大小小的相
片,还有这条颈链,证明你很爱我。过去我误会了你,委屈了你,我已跪在地上,等候
你的惩罚。”
    “只要让我知道,你仍然爱我,我已经很满足!”
    “我比以前更爱你!”
    “雅各!”艾妃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轻抚着他的头发,“给我几天时间,
让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想亲近你。”
    “你没有母亲,又没有兄弟姐妹,亲人都没有一个,连后父也去世了。你一个人孤
零零住在这间屋子里,我实在不放心,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到那时候,我可以
天天照顾你!”
    “结婚?不!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雅各抬起头,“你不爱我吗?”
    “为了表示我真心爱你,我愿意做你的情妇,一辈子跟着你!”
    “我不要什么情妇,我要太太,你非要答应嫁给我不可。”
    “不,不可以!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好女孩,我给胡国威污辱了,我不配……”
    “什么?”雅各用力摇她的肩膀,“你说你后父污辱了你?”艾妃点着头。
    “告诉我,事情是怎样的?”雅各把她的身体翻过来,她一张脸都湿了。
    “有一年,妈去世不久,半夜,我发觉有人拉我的被。我大叫救命,开了灯,看见
是胡国威,他怕我再吵,逃了出去。几年相安无事,我也不再提防,直到我念完预科,
考到大学,我要求胡国威供我念大学,他一天拖一天。有一晚,挂八号风球,又是风、
又是雨,他半夜偷进来,满身酒气,我喊救命,外面北风呼呼,有谁听得见?我挣扎;
可是,他力气大,我极力挣脱时,头部撞到床头柜,竟然晕了过去。醒来时,他已经把
我污辱了,任我怎样哭,也于事无补!”
    “禽兽!”雅各挥了一下拳头。
    “他为了讨好我,让我念大学,所以人家开学几个月我才插班进大学。上学前,他
提出条件,他要我不准跟男生说话、不看男生,眼睛向上望,不和男生交朋友。我刚上
学时,人人说我高傲、摆架子;其实,我只不过不敢违抗胡国威的命令,怕他不让我念
大学;而且,我内心一直很自卑。”
    “怪不得他管得你像管老婆一样。”
    “后来我认识你,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肯和他亲近,我老是找借口避他,不是不舒
服,就是喊头痛,肚子痛……一直到我们七日假期完结,跳完舞你送我回来。一踏进卧
室就看见他,他迫我要和他亲热,我不肯,我发誓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于是我咬他、
抓他,他恼羞成怒,把我毒打一顿,使我遍体鳞伤。你还记得我那天戴着黑眼镜去学校
找你吗?胡国威把我的右眼打伤了,肿得像个桃。”
    雅各面孔发青又转红:“如果他还没有死,我一定亲手打死他!”
    “以后他威迫利诱要我跟他好,我宁死不屈,他一生气,就天天出外找女人,我总
算脱离魔掌。他死了,我才真真正正的自由。雅各,我已把一切告诉你了,你还会娶我
这个不完美的女人吗?”
    “我仍然要娶你!”雅各把她拥进怀里,替她抹去眼泪,“我爱你的人,我不管你
的过去,只要你以后能做个贤妻良母,孝顺我的父母,我已经很满意。”
    “我知道你爱我,你不计较,但是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反对吗?”
    “你和胡国威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我和胡国威的事,在家里,我还是她的女儿,胡家的小姐;在朋友的面前,他更
会摆出一副慈父相。虽然,他在家里骂我、刻薄我,甚至打我;但是,没有人会知道真
正原因。阿雯有过疑问,不过,她住在下人住的石屋里,这儿的事,她是无法清楚。至
于胡国威的打手,他们心里也许明白,不过,他们怕胡国威,根本没有人敢问他;所以
有人怀疑是难免的,但是没有人敢证实。”
    “胡国威死后,就只有我和你知道,我和你都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你不打算把我的事告诉你父母?”
    雅各摇一下头。
    “你说过从来不会欺骗父母,怎可以为了我……”
    “我并不是骗他们,只是他们不问,我不说,他们开口问了,我就把一切告诉他们。”
    “到那时……”艾妃垂下头,木无表情,“他们真不会喜欢我。”
    “傻蛋!”雅各点一下她的鼻尖,“你以为我的父母是老封建,老顽固?他们就算
知道了,也不会看不起你,因为你是个受害者。如果他们知道胡国威这样虐待你,欺凌
你,她们会加倍疼你!”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雅各在她的唇上吻一下,站起来。
    “你去哪儿?”艾妃急着问。
    “我叫阿雯煮了粥,我去拿粥给你吃!”
    “不,我不饿,我什么都不想吃。”艾妃抓住雅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
不想吃!”
    “你已经饿了一天一夜,身体又虚弱,不吃东西,怎能支持下去。我只去一会儿,
等会儿我亲手喂你吃粥。”雅各拍拍她的手背。
    “要我吃东西,你也用不着出去,看见墙上挂着一个电话?二号线是厨房。”
    “那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雅各拨了电话,另一只手插在腰间,样子挺有型的。
    “阿雯吗?把瘦肉粥送上来。”
    “狄少爷,小姐醒过来了?”阿雯高兴得在电话里尖叫。
    “她醒来了,精神很好啊!”雅各挂上电话,坐回床边,“阿雯听了很高兴,她说
一会儿就来。”
    “雅各,我们结了婚,这间房子怎样?”
    “你有什么意见?”
    “这是妈妈最心爱的房子,而且这儿环境又好,到处都看得见大海,我不想卖掉。”
    “那就不要卖,我们并不等钱用。”
    “这样好不好?”艾妃很有兴致地说,“我们把这儿当别墅,假期来这儿住几天。
你妈咪、爹地喜欢静,也可以来住。”
    “主意不错!我赞成!”
    “我会留下花王,叫他打理花木,顺便看守门户。”
    “阿雯呢?”
    “我倒有点舍不得抛下她,她对我很忠心,她也不太计较工钱。”
    “把她带到狄家,多一个主人,工夫多了,多请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谢谢你,雅各!”艾妃用两只手握住雅各的手。她心里的喜悦,全表达出来。因
为从今之后,她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爱她的丈夫。终于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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