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陈明娣


 
    “快点,如果迟到就完了。”
    范亦萩自宿舍奔出,过了五秒才看到有些狼狈的钱晓竺出现。她边跑边调整固定手
臂的肩带。
    “等等我啦,我这样跑不快嘛。”
    范亦萩闻声,无奈地折回来。
    “老师要是知道我们住在学校宿舍还迟到,一定会扣我们这组分数的。”
    钱晓竺愧疚地低下头。这次的报告,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连日常生活都要麻烦范
亦萩。范亦萩无声地叹口气,安慰道:
    “走吧,不能全怪你。”
    虽然她们晚了十五分钟进教室,幸运的,难得迟到一次的老师却还没到。两人松了
一口气,赶快冲进去坐下。
    吴意芬埋怨:“你们两个搞什么鬼?这么晚才来,我快吓死了。”这堂课的老师是
出名严格的。
    “对不起啦。”钱晓竺小声地道歉。
    范亦萩忙着把资料发给小组成员。“就照我们昨天讨论的,等一下轮到我们这组,
由我上台报告,李升峪负责放幻灯片,意芬先帮我把海报表格拿上讲台,然后发资料给
全班同学。”
    “哇,你们这组准备的资料真不少!”班代汪宜凌不怀好意地过来刺探,谁都知道
她一直非常在意范亦萩老是占着第一名的位置。
    “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你们那组,你上周的报告得到了九十分,听学长说那是有史以
来的高分。”
    吴意芬、钱晓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一看到美女就倒戈相向的李升峪。
    汪宜凌开心地笑着,示威地看着范亦萩说:“我可是凭实力得来的。有的人明明没
什么才华,运气却好得出奇。”
    范亦萩没啥反应,径自做着自己的事,倒是钱晓竺不平地开口:“你这么说是什么
意思?”
    “老师来了。”吴意芬提醒道。
    钱晓竺固执地再瞪汪宜凌几眼才回过头看向讲台——
    只听老师吩咐地说:“你过去坐在她旁边。”
    钱晓竺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江柏恩怎么会出现在课堂上,正笑嘻嘻地向她走来?
    “他怎么在这里?”她喃喃自问。
    “你不是要我‘陪’你一个月?”江柏恩自她的口形读出她的问题,刻意以全班都
能听见的音量说。
    “噢?”钱晓竺瞪大了眼,尚未反应过来。
    江柏恩厚颜地拉过椅子,挤进钱哓竺旁边的一小方空位,紧傍着她坐下。
    老师拍拍手,平息班上因为江柏恩出现引起的骚动,说:“因为钱晓竺同学右手不
方便,所以我特别允许她男朋友来帮她做上课笔记。好了,别浪费时间,这个礼拜该第
三组报告……”
    钱晓竺回避来自四面八方好奇的眼神,压低声音质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无
暇关注自己小组的报告。
    “刚才你们老师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他懒洋洋的声音有藏不住的笑意。
    “这没什么好笑的,天!我怎会惹上你这个瘟神。”她有些失控地叨念着,“拜托
你快消失好吗?”
    “不行,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已经承诺‘陪’你一个月了。”
    钱晓竺气得牙痒痒的,不知不觉地愈说愈大声:“你故意曲解我的话,我是要你赔
钱,不是要你陪我!”
    “钱晓竺,请你专心上课好吗?”老师不悦地点名道。
    钱晓竺脖子一缩噤了口。而江柏恩故意惹人误解地大声说:
    “对不起,老师,我们会尽量克制,别在课堂上情话绵绵。”
     
    ※               ※                 ※
     
    “这堂课就上到这里了,麻烦各组组长到我的研究室来一下。”
    钱晓竺如坐针毡地度过两个小时的课。
    终于结束了!
    趁着江柏恩被其它女同学包围的机会,她拎起背包转身就跑。气冲冲地走在校园里,
心里不住骂着江柏恩,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煞,才会遇上江柏恩这个煞星?该死的卑鄙小
人!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别在背后说人坏话?”
    “又是你!”她认命地回头,一看到他那副自得迷人的笑容,话又冲出口了。“笑、
笑、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讨厌死你的笑容了!”
    江柏恩不吭声,一径地含笑盯着她。她更是恼火了。
    “刚才你不是很会说话,故意让人误解我们有暧昧关系,现在怎么不说了?”
    “你的个性真像小辣椒。”他咋舌摇头。
    “受不了你就快闪边去,拜托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你不要这五万块钱了?”江柏恩亮出一叠千元大钞。他已摸透钱晓竺的个性,知
道对她而言,现钞此支票更具魅力。
    钱晓竺吞咽了好几下口水,要抵抗这么大的诱惑还真——是不容易。
    “我……我……我不要了!”只要能摆脱他,她宁愿跟魔鬼打交道;只是——五万
块钱耶。
    这代价好大呀。
    江柏恩对她摇摇食指,从身上掏出另一张纸。
    “这上面有你的签名,你怎么可以毁约?”
    钱晓竺心想: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拿着她的索赔单强迫她索赔,哪有人自己把钱往
外推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收下了。”哪个正常人会跟钞票过不去?绝对不
是她。钱晓竺财迷心窍地傻笑着,欣然地上前伸手一抓——
    江柏恩手一举高,避开了她的手,取笑着说:“刚才是谁说不要钱,拜托我别再出
现的?”
    “你故意耍我!”钱晓竺恼羞成怒,两眼蹬得圆滚滚,小嘴翘得高高的。
    翻腾的笑意自胸口涌起,江柏恩心想逗够她了,就说:“这钱一定要给你的,否则
你平白无故断了一只手,又得被我缠上一个月,岂不是亏大了?”
    好象也有道理,钱晓竺皱着脸思忖。冉看到江柏恩故意在她眼前晃动的千元大钞,
下了个睿智的决定——她一把抢过钱,说:“是你这样说,我才收下的喔。”
    她埋头数着钞票,心里喜孜孜地想着,看在钱的分上,她可以勉强接受他的存在,
说不定还可以借机差遣他赚点外快,嘻。
     
    ※               ※                 ※
     
    “就这些?”他挑高眉问。
    “太多了吗?”她有些心虚地愉觑他一眼。
    “不会。”
    她松了一口气。“礼辨三一定要记得带来喔。”
    “没问题。”
    YA!计算器概论、微积分作业跟三篇英文作文全解决了!钱晓竺心里暗笑,非常友
善地跟江柏恩挥手再见,开心地跑向等在一旁的范亦萩,拉着她快步走着。确定已把江
柏恩甩在听力范围外后,兴奋地低叫着:
    “真是太棒了!我积欠的功课全解决了!”
    “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范亦萩不表赞同。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啦。”
    “只要有钱,你什么都没问题。”唉,晓竺也未免大天真了,范亦萩受不了地摇摇
头。直觉告诉她,事有蹊跷,可是又没有明显的迹象来证明。“你说,他为什么肯为你
这样费事?”
    钱晓竺用心想了一下,摆摆手说:“管他的,是他自愿的又不是我逼他的。”
    唉,范亦萩在心中长叹一声,人病还有药医,人笨就无药可救了。
    “亦萩,我想到一个赚钱的主意,你看我来替班上同学写作业怎么样?”
    “你自己都需要别人代写了,你脑筋有没有问题?”
    “我的意思是我负责招揽生意,然后拜托江柏恩完成,一转手就赚到钱了。”想到
有钱进帐,钱晓竺傻呼呼她笑了。
    “钱小猪,你真的完蛋了,满脑子都是钱。”枉费自己还替她操心,范亦萩气不过
地敲了两下她的猪脑袋。
    钱晓竺痛得呼呼叫:“小猪扑满本来就是用来装钱的嘛。”
     
    ※               ※                 ※
     
    网球场边聚集了不少人,而且清一色是女生。
    球场上正在进行男子双打对抗,空气中透着激烈厮杀的气氛。两边的男子皆拥有英
挺健美的高大身材,矫健的长腿随着快速来回的球,在球场上前后奔跑,汗水飞散在空
中,夹杂着男性有力的呼喝声;充满力量的挥击,握着球拍的手臂激迸肌肉的线条,力
与美的结合,凝聚了众人的视线。
    从没欣赏过网球赛的钱晓竺,不慎选中网球场的中线位置,受到球赛吸引,一颗脑
袋不自主地随着被击打的白球左右急速转动;不一会儿工夫,她就觉得头昏脑胀。回头
寻找范亦萩,发觉她正聪明地坐在唯一的一棵绿荫下看书。
    “亦萩这人真是没江湖道义,竟然拋下我一个。”钱晓竺埋怨道,完全忘了是自己
强拖人家过来的。
    今天上午,江柏恩破天荒的没出现在钱晓竺的班上,这是两个礼拜来的第一次。为
了生意——要是她误了同学的功课,可是要赔钱的——她只得主动来寻人了。
    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钱晓竺乖乖地将注意力移回网球场上,球赛已经将近尾声
——
    江柏恩用力地挥出球拍,长长的一击,恰巧落在边线上,结束了这场球赛。
    张汉霖喘着气说:“真有你的。”
    “只是运气好。”落败的一组——朱毅、何秉碁将球拍甩在肩上,不服气地随着他
们走向场边。
    四人一致地拿起水罐仰头喝水,豪迈地将剩余的水自头顶淋下,无视四周包围的爱
慕眼光,蓄意甩动淋湿的头发,互相洒了对方一身水,哈哈大笑着。
    没啥耐性的钱晓竺踱了过去,不幸遭殃。江柏恩弯身拎起毛巾,一抬头正瞧见她骇
然望着溅到她身上的水珠,他跨步过去递上自己的毛巾。
    “拿去。”
    钱晓竺吃惊地抬头,顺手接了过来擦拭身上的水渍,絮絮叨叨质问道:“我的功课
呢?你该不会是没做吧?你要是没做完那我可就惨了。”
    “你就为这个来?”她如自己预期的出现,江柏恩心中不由窃喜,但没想到她纯粹
只为功课而来。
    “当然不是,我今天还有一些功课要交代给你。”
    “不会又有英文作文了吧?”朱毅问。上个礼拜在江柏恩的胁迫下,他替她写了三
篇作文。
    关你什么事!钱晓竺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径自对江柏恩说:“这个礼拜又要交国贸
作业了……”
    “是我的。”张汉霖小声咕哝着。
    “还有两篇国际关系的读书报告……”
    “我也有。”何秉碁叹道,谁叫自己念的是外交。
    “跟商业英文书信。”钱晓竺宣布完毕。
    朱毅发出一声哀号,他也中奖了。
    搞不懂他的英文能力虽然不错,但是跟大伙比起来也只是不分上下,怎么会被分配
到负责英文方面的功课!
    因为直系学姊为朱毅自杀过,王子四人,钱晓竺最看不过眼的就是朱毅;现下听他
频频发出怪声,她不禁横目愠视:“你是不是喉咙有问题?老是猪叫猪叫的?”
    朱毅大受污辱,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江柏恩对钱晓竺焦点旁视突觉不悦,伸手扳
回她不甘示弱、高高昂起的倔强脸庞;半弯着身,双手撑在膝上,甩动湿湿的头发,炯
炯的眼神闪着异样的光点,命令道:
    “帮我擦干头发。”
    钱晓竺一愣,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唬住了,听话地拿起毛巾擦拭他因激烈运动而
润红潮湿的额际。隔着一层巾布的肌肤透着刚运动过后的灼人热息,在她掌心引起热痒
的感觉,加速了她的心跳。
    不自觉的,她不敢迎视他的目光,下垂的视线落在湿热熨贴、几近透明的衬衫下起
伏的胸膛,臊红的赧意爬上了她的脸颊,突来的难为情唤回了她的理智。
    自己干嘛要替他擦汗?钱哓竺猛地后退,笨拙地绊了一下自己的脚,抓着毛巾的左
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身子不平衡地向后一仰;江柏恩反应敏捷地环住她的腰间,她
慌乱地挣扎使力,引得江柏恩半俯在她后弯的身上。他忘神凝视她那红粉羞赧的脸颊,
初次发觉青涩的苹果也能散发诱人芬芳——
    他灼热噬人的眼瞳近在咫尺,令她不禁屏息,控制不住的心跳撞击着胸口,她的头
开始发昏。
    “你……你放……开我。”
    “你真是不懂感激。”
    江柏恩收回心中的惊叹,戏谑地甩甩头,自发梢滑下的水珠滴在她骇然的脸上。
    “你头上的……水,滴……滴在我……头上,脏……脏死了。”近距离盯着他俊美、
深邃的五官,不难闻的汗味有股阳刚的气息,逐渐压得她胸口沉甸甸地,喘不过气。碍
于手伤,她仅能只手推着他的胸膛。
    他原没这个打算的,只是大脑有着自己的意志,命令他靠近、忽视她微薄的抗力,
衔住那两瓣絮叨不休的红唇
    “你真聒噪。”他低声的评语滑入她讶然微张的口中。
    大庭广众下、阵阵惊呼声中,钱晓竺莫名地丧失了她的初吻——
    短暂的失控之后,江柏恩突兀结束这个吻,内心因自己投入的程度而震惊。他猛然
回身,无视三位好友讶异询问的眼神,扯着仍傻愣愣的钱晓竺离开现场。
    旁观这一幕的观众们静默了片刻才回过神,惊讶的涟漪渐次漾开,留下连串的惊叹
号……
     
    ※               ※                 ※
     
    被扔在男子更衣室外的钱晓竺,直到江柏恩一身清爽走出来,才恢复了说话能力。
    “你怎么可以吻——我!?”她的声音中饱含无比的不信与震惊。
    “跟我走。”她慢半拍的大惊小怪反应,让江柏恩一笑。暂且停止追究自己莫名受
她吸引的原因,倏地握住她的手,让她有若陀螺般原地转了半圈,随着他牵引的力量而
去。
    “你想带找到哪里去?我不要去啊,大色狼。”她原是扯开喉咙大叫,但随即因为
旁人的侧目而降低音量,最后只剩有如猫咪般的咕哝喵吟,任凭江柏恩的带领。
    跟这个蛮人讲理足没用的,她早该有这种体认了。钱晓竺安慰自己,没关系,现在
他不理会自己的抗议,待会儿她就跟他来个无言以对,让他自讨没趣。思绪一转,兜回
了自己被偷吻的事实。
    为什么他会吻她?内心不断冒出问号。虽然他说过无数次在追求她,但如此离谱的
说法谁会当真?而她只顾着与他争辩,忽视了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出现当成理所
当然,甚至忘了追究原因。
    “坐下。”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停在校园一隅,浓荫的大树脚下,江柏恩帅气地住树干一靠,
拉着她住下坐。
    钱晓竺为了让他知晓自己的不悦,狠狠地想睇了他一眼;迫于自己的手仍在人家的
掌握中,怎么也抽不回,才不情愿地坐下,赌气地不理会他。她脑筋胡乱地转着,就是
不愿正视心中因他而起的骚动。
    江柏恩偏过头,不吭一声地盯着她侧面翦影——依他的标准,她的身材不够丰满、
外型不够艳丽,但说话时生动多变的表情却别具光采;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不同,
才反常地引起自己的兴趣?
    敏感知觉他停驻在自身的目光,钱晓竺浑身不自在,而被他握着的掌心灼热、不断
出汗,她觉得自己快晕了。
    一定是这样的!江柏恩睨了眼满脸羞红、秀气的鼻梁上微微出汗的钱晓竺,内心宽
慰地确定自己是因她青涩的反应而感到新奇。忍不住逗弄她的冲动,他突然松开她的手,
率性地将头枕在她的膝上,自在地闭目养神。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我要站起来了,你头要是摔破了,可不关我
事……”对他这样突兀且嫌亲昵的动作,她仅能吶吶低叫,怎么就是无法把威胁化作实
际行动。
    “别像蚊子嗡嗡地吵人,否则我会再度封住那张恼人的嘴。”他闭着眼,轻声戏谑
说。
    倏地,钱晓竺掩住了口,烧灼的粉颊充分显示,她明了他话里的意思。
    清风穿梭过浓密的绿荫枝叶,徐徐吹拂树下仿似静止了的两个人影。
    他看似悠闲自在地闭目享受静逸清风,而她的一颗芳心却被这阵轻缓徐风给吹动了
——
     
    ※               ※                 ※
     
    “你再看下去,玻璃都给你看破了。”范亦荻站在自回宿舍后,就直盯着窗户发呆
的钱晓竺身后叹息。
    唉,钱晓竺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你不就是既傻又呆还能更糟吗?”范亦荻叹气摇头。
    迟疑片刻,钱晓竺支口道:“他真的吻了我。”
    “全校都知道了。”范亦萩应道。江柏恩煞是大胆,竟然就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吻了
钱晓竺。
    “不是在那里,是……”钱哓竺欲语又休。
    “你从来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人,到底想说什么?”范亦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疑点。
“一个下午你跟他到哪里去了?”
    “在学校里。”钱晓竺低着头把事情说了一遍……
    一根细草轻拂她的鼻头,酣睡恬静的五官不悦地皱了皱,微偏过头不想理睬那扰人
的触弄;顽皮的细草探入她的耳后轻搔,她怕痒地缩着肩,却避不开似有若无的拨弄。
    不甘心的,浓密成扇型的眼睫缓缓睁开,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而惭形清晰——
    不知什么时候,枕在她腿上假寐的江柏恩已经起身,这会儿他嘴角含着根小草,似
笑非笑地俯凝着她。待钱晓竺渴睡的脑袋恢复清醒,她直觉反应地推开他,弹起身拔腿
就要跑,他却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
    “你不要那些功课了?”她实在太有趣了。
    “要。”钱晓竺背对着他咕哝。
    确定她不会偷跑了,他松开手,自背包取出几份作业。“拿去。”
    钱晓竺保持原姿势,向后伸出手探了探没摸着,就听到江柏恩取笑的话语。
    “什么时候你后脑长出眼睛了?”看她没反应,他又说:“你干嘛这样别别扭扭的?
真像只缩头乌龟,我看你可以改名叫作钱小龟。”
    乌龟?钱小龟?多不雅的名称!钱晓竺两道眉毛纠结,回过身,脸色扭拧地说:
“警告你喔,别乱给我改名字。”
    “这才像你。”江柏恩一笑,没把她的警告当一回事,将作业塞进她的手中。
    所谓拿人手短,钱晓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谢谢。”勉强吐出两个字,她该走人
了。
    “等等。”他故意唤住她。“不是还有别的功课要交代给我?”
    算了,每回与他过招,自己似乎总是受到捉弄,就如亦萩说的,她是财迷心窍才会
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不义之财还是少碰为妙。钱晓竺决定忍痛放弃,道:“我忘了带来
了。”
    “喔,你忘了。”江柏恩面无表情地重复,忽然一偏头,扬起的嘴角挂着一抹邪邪
的笑,故弄玄虚、戏弄地道:“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钱晓竺等不到下文,纳闷地回头瞧。他抿着笑朝她勾勾手说:“过来,我告诉你。”
    她谨慎地朝前走了两步,他佯装不满地摇晃头道:“再过来一点,你怕我吃了你不
成?”
    钱晓竺瞪了他一眼,大跨步贴到他跟前,挑衅地昂头说:“我才不怕你。”
    他带着笑的眼眸自上方锁住她,露出白森森的牙,压低嗓音学着大野狼似低咆:
“你应该怕的,小红帽,我正想吃了你。”
    她压抑喉底荒谬的笑意,摀着胸口假音意哀求说:“我好怕,求求你别吃我。”
    “来不及了。”江柏恩盯着她忍俊不禁弯起的红唇,决定给她一个教训。
    他的嗓音变得有些粗哑,正经的眼神勾起她内心的警觉,欲退开,他的大手已扶着
她的后脑勺,令她无路可退;随着他俯就而来、逐渐放大的面孔,她如中迷咒般失了主
张,惊觉圆睁的眼眸在他覆上她时,抖颤地、不自觉地经合上。
    他身上彷若环绕眩目光采的暖意拥抱着她,她无声轻叹,虚软地攀住唯一依靠,任
他轻碰吮吻——
    良久,他抽身退开,以手指经摩红润的唇,以得意的口吻说:“刚才人太多了,没
时间做对它。”
    她张着迷离双眼,神智仍处太虚之境,弯翘的唇边微微展露羞赧浅笑,他说了什么
她全不懂、也不在意……
    “晓竺,你真的完蛋了,没救了。”
    范亦萩静肃地宣布,钱哓竺收回如梦似幻的神情,不解地回望她。
    范亦萩蹙着黑漆明眸,异常正经地说:“你迷恋上他了。”
    “我想也是。”钱晓竺脸一皱,迷惘地说。
    “天,”范亦萩按着额头说:“你怎么连这种事也不能确定?看你这副迷糊样,还
没恋爱就注定是失恋了,”
    “我又没经验,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迷恋他了。”她心有下甘地补充道:“而且我
从很久以前就打定主意讨厌他,哪里会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对他改观。”
    “你不觉得他突然对你感兴趣很可疑?”
    “他会有什么目的吗?我既没身材又没钱财。”
    “这就是让我想不透的地方。论起长相,你勉强称得上清秀,但离美丽可还差上这
么一大截。”范亦萩强调地伸出双手比划。“什么理由会让采尽奇花珍草的他挑上你这
棵路边小草?”
    钱哓竺心中虽有点儿不服气,但这确实是事实。她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叹道:“我
也不知道。”
    “听不听我的劝告?”范亦萩正色问。
    像似失魂的钱晓竺点点头。她一向听从范亦萩意见的;头脑冷静成熟的范亦萩,一
直在鲁莽的她身旁扮演指导的角色,除了家人之外,范亦萩是她最信任的人。
    “没搞懂他的目的以前,千万别再接近他了。”
    钱晓竺再次点点头,但心里头对范亦萩的建议有个疑点;这不该是她的问题,她从
没想过接近他,一直都是他来接近她的。
    谁能告诉他,请他别再来招惹她了?
    唉,她该惶然难安的,只怕她对他的感觉不仅是“迷恋”两字了。但……心口深处
油然浮掠的甜蜜滋味却诱得她想再次浅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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