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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异风高的夜晚,正是梁上君子出门办事的大好时机。
    小乞儿领着阴有匡,依循三天前闯进宝库的记忆,重历险地。
    自大夫人那里拓来的钥匙形状、再打的新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宝库的门,过程顺
利得叫人不敢相信。
    “大哥,往这儿。”小乞儿带路,走下一道石阶,宝库就设在地下石室中。
    推开石门,里头的摆设真如小乞儿所评:华而不实,破铜烂铁一堆。
    连阴有匡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宋朝古壶怎么可能有“明朝制印”的字样?
    会上这种乌龙当的梁为仁真不是普通的有眼无珠。
    “很烂吧?”小乞儿不屑的眼光流连过整座宝库。“梁为仁搜刮的民脂民膏也不少,
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搞的?真宝贝不收藏,专保留些垃圾。”
    “我们很快就能够知道答案了。”阴有匡找到了春宫画的悬挂处,取下画作,露出
一面灰色的墙。“没有!”小乞儿不敢相信地敲了墙面两下,传来奇异的咚咚声响。
“里头是空的!”
    “应该有机关可以打开它。”阴有匡仔细地观察着整座宝库,四面墙,除了挂春宫
画这一面之外,其余都钉上了架子,以便收放古玩宝贝,墙角还放了十几只木箱推满珍
珠玉石;正中央则摆了一张大书桌,偌大的桌面上只放了一部论语。
    “小乞儿,你能猜出机关设在何处吗?”他扬眉淡笑,浅棕色的眼珠子又开始流转
起炫烂的光采。
    小乞儿学他的样子,将宝库细查了遍,最后,她的目光定在书桌上的论语。
    “一定在这里。”她拿起论语,书下面连着一条细绳,用力一扯,春宫画后的石墙
缓缓开出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大洞。
    “小乞儿越来越聪明了!”阴有匡笑着赞美她。
    “像梁为仁那种粗鄙的人会在宝库里放论语,本来就很奇怪。”她兴奋地望着石洞
里的三本帐册。“大哥,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不错。”阴有匡伸手取出帐册,随手翻了两页。“有了它,就可以将梁为仁抄家
充军了。”
    小乞儿也拿了一本翻阅。“这一本是梁龙的。”
    两人疑惑的眼神不约而同定在最后一本帐册上。
    “你猜这里面会写些什么?”
    小乞儿黯然摇头,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真相即将公布当然高兴,但一想到大明
朝的吏治竟败坏至此,身为皇族一员,她就不由羞愤难抑。
    “大哥,我们翻开来看看。”她偎近他身旁,一起观看这本神秘帐册。
    “九月五日送交五千两白银、九月八日得不世奇珍,血汗玉马一匹、九月二十七日
送黄金百两……”阴有匡随意念了几笔,越念、心头的压力越形沉重。“没有送交地点、
人名,根本查不出梁为仁到底是为谁作嫁!”小乞儿咬牙切齿。
    “起码我们知道梁为仁和梁龙背后确有人在操纵。”阴有匡拍拍手中的帐册。
    “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小乞儿纳闷地望了他一眼。“大哥为何问我?”
    “因为如果是大哥的话,我一定会去告官,让巡按御史来查这件案子,只是你一定
不会喜欢这么无聊的处理方法。”他叹口气,瞧她的眼光充满戏谑。
    小乞儿不满地嘟高了红唇。“谁说我一定不喜欢了?”
    “难道你愿意?”阴有匡佯装吃惊。“这样可就没得玩喽!”
    小乞儿瞪圆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大哥你故意激人家!”
    “有吗?”他装傻反问。
    “以大欺小,算不上英雄好汉!”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就该听从姑娘的建议,不妄自揣测其内心的真意?”
他大大地点了一下头。“大哥懂了,好吧!我们就找巡按御史来调查这件案子。”
    “大哥!”她又气又窘,小手不依地直捶他的胸口。“你最讨厌、讨厌、讨厌啦—
—”
    “好了、好了!”阴有匡笑着捉住她的手。“你想怎么做,大哥都随你好不好?”
    “你说的,不准反悔!”黠笑逐渐占据她的唇角。
    “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他压低声音、假装生气。
    “我知道大哥最疼我了!”她开心地抱住了他,脑袋撒娇似在他胸口上钻呀钻的。
“大哥,我们就这么做吧。”她踮高脚尖,在他耳边嘀咕半晌。
    阴有匡越听、漂亮的眼珠子瞪得越大。“这样好吗?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这是给全天下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一个警戒,胆敢为恶,就是这个下场!”
    她严厉的语气,坚定得毫无转圜余地。
    阴有匡也只有接受了。“好吧!我们分头进行,你设法连络上巡按御史,我留下来
监视梁为仁和梁龙兄弟,绝不叫他们有机会脱逃。”
    “谢谢大哥!”她开心地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整个人半吊在他身上。
    “你也只有在利用大哥成功的时候才会这么乖!”阴有匡笑睨她一眼,半真半假拍
了她的臀部两下。
    那大大的手掌好象带着电,激起一阵酥麻,迅速贯穿她的身体,她的脸一下子烧烫
得发热,心脏更是咚咚咚地狂奔不已。
    偶然瞥见他带笑的眸子,她全身一颤,慌张得手足无措。
    “怎么啦?变哑了?”阴有匡发现她的失常,关心地询问。
    那种温暖的语气总是叫她心醉,她更加用力圈紧他的颈子,螓首搁在他的肩窝处,
有一种安心的舒畅感在两人间漫开。
    阴有匡的手带着韵律,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脊,她放松心灵似吁了口长气,如此平静
安宁的感觉,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
    “大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她半似叹息地呢喃着。
    “大哥也喜欢你!”他用力一举,将她抱了个满怀,他的颊抵着她的厮磨,虽然那
张沾满干硬溪泥的脸有些粗糙,但真情的温暖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小乞儿在他怀里汲取了满满的柔情与怜惜后,终于餍足地沉声一叹。
    “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们该把宝库恢复原状,回西厢去了。”“是该回去了,
再待下去,只怕要被人当贼捉了。”阴有匡将三本帐册放回石洞,合上石门,再挂回春
宫画,一切就像他们刚进来时看到的一样。“我们可以走了。”
    “嗯!”小乞儿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一起离开宝库。
    阴有匡真是个很奇怪的人,莫名地出现、莫名地存在。每当她有不愉快、感到脆弱
的时,他总会适时伸出手来,毫不保留地安慰她、给她力量。
    就像刚才,查出梁为仁背后另有主使者时,她真以身为皇族为耻。京城里的王公贵
族都享乐过了头,就连以前的她也一样,丝毫不知民间疾苦。
    难怪近几年盗匪林立、外患频生,全是他们的错。她很惭愧,而阴有匡却这么凑巧
地开玩笑逗她开心,拥抱她、给她温暖。
    但……真的是巧合吗?她抬头觑一眼这个神秘男子,不管是体贴?还是巧合?
    她发觉,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平波荡漾、碧潭如镜,偶尔几许和风吹动绿柳划过水面,扬起阵阵涟漪,一圈接连
一圈交错着。
    天空彷佛被人泼了一大盆蓝色墨汁,纯粹清丽的蓝,不杂半丝浮云。
    阴有匡和小乞儿摇着一艘小小的画舫来到潭中央,他停下了摇桨的手。
    “大哥真聪明,在这里谈机密绝不会被人偷听,再安全不过。”小乞儿像只餍足的
猫咪,慵懒地伸展着四肢。
    “那可不。”阴有匡淡笑,自船舱里取出一瓶酒,两只酒杯,先斟了一杯酒给她。
“游潭饮酒、畅然谈心,别人就算想说话,也没有怀疑的根据。”
    小乞儿捧起酒杯,深吸了口浓郁的百花香气。“这‘醉仙楼’的名酒,‘百花酿’
果然名不虚传,好味道。”她轻啜了口粉红色的酒汁,入喉甘甜、进腹后,强烈的酒劲
才开始发酵,醺人欲醉。
    “你可别喝醉了。”阴有匡笑着自怀里掏出一包卤菜摊在甲板上。“我们一边吃、
一边说,你的御史大人联络得怎么样了?”自那夜在梁府宝库里查出三本帐册后,小乞
儿便急匆匆地上了府城,去找宋真鸣御史来查梁为仁这件案子,直至今日方才归来。
    阴有匡正厌了梁为仁那每日不停歇的应酬邀约,借口为小乞儿洗尘,拉着她出游、
顺便了解她这趟上府城的成果。
    “他说七月一日那天要来秋风镇查明一切。”小乞儿虽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她这几
天在府城可是吃足了苦头。
    首先,她这身乞丐装束就差点给人轰出府衙;取出证明身分的龙凤玉佩,人家还以
为那是她偷的;直到她换上一身绫罗绸缎,重新要求会见宋真鸣。
    那家伙当年高中状元参加皇宫夜宴时,曾见过她一面,总算证实了她的公主身分。
从此一日王餐,络绎不绝的宴会就接踵而来了,人人都想巴结她这个最受皇上娇宠的昭
明公主,搞得她差点烦死。
    最后,她是拿了一把大刀架在宋真鸣脖子上威胁他,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上秋风镇,
查明梁为仁贪赃枉法的罪案。
    “你辛苦了!”阴有匡温柔地挟了块烧鸡进她嘴里。“可是全秋风镇的百姓们都会
感激你。”
    “谁要他们感激了?”她又喝了一杯酒,心里却为能替百姓们做点事而感到开心不
已。
    “卖烧饼的老婆婆伤已经全好了,前天我去买烧饼的时候,她还跟我问起你,婆婆
很想念你呢!”
    “真的吗?”她搔搔头,笑得好生腼腆。“大哥,婆婆的豆浆很好喝耶!明早我们
再去给她捧场好不好?”
    “好啊!”阴有匡又喂她吃了块海带。“不过你要打起精神、多吃点东西,别叫老
婆婆瞧见你没精打采的样子,她会担心的。”
    “嗯!”小乞儿拣了根烧鸡腿,开开心心地啃着。“大哥,我不在这几天梁府里可
有发生什么事?”“经你这么一问,大哥倒想起一件趣事。”他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
意。“前两天府里到处传闻闹鬼,每到三更时分,后园里就不时见着身穿白衣、长发披
肩、青黑面貌的女鬼四处晃动,有不少家丁被吓得病倒在床,梁为仁怕死了,正打算请
个法术高超的道士进府抓鬼。”
    小乞儿端着酒杯的手不觉颤抖着。“大哥,真……真的有……鬼吗?”
    “你说呢?”阴有匡睨着她的眼神充满黠笑。
    她勉强吞下一大口唾沫。“大哥,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不!”阴有匡断然摇头。“大哥亲眼见到穿白衣、长发披肩、青黑面貌的‘女人’
在后园里晃动。”
    “哇——”她突然把头埋进膝盖里、双手摀住耳朵放声尖叫。“我不听、我不听,
大哥,你别再说了……”
    “小乞儿!”阴有匡啼笑皆非地捉住她的双手,逼她面对自己。“你在怕什么呀?
那可是你的杰作耶!”
    “我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个女鬼怎么可能是我的杰作?”她一双
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盈满雾气、水汪汪地望着他,好象随时会落下泪来。
    阴有匡失笑地抱起她,揽进怀里。“你听清楚,‘鬼’是那些个家丁们说的,但大
哥双眼所见的却是‘女人’。”
    “嗄?”她愕然张大了嘴。
    “还不懂?”他忍不住大笑。“半夜里,十几个女人穿著白衣、披头散发、脸上涂
满黑泥在后园里闲逛。这不是你的杰作吗?”
    “大哥的意思是……”她不敢置信瞪圆了眼。
    “你啊,骗那些个夫人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敷药泥,她们可听话了,夜夜敷不打紧,
还嫌一个人敷不够热闹,三更半夜,就几个人聚集在后园里讨论敷泥后的成果。”阴有
匡越想、越感到好笑。“那情景不小心被某个半夜不睡的下人瞧见了,闹鬼之说因此不
胫而走。”
    小乞儿惊愣半晌,紧接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她们怎么这么笨?我不过随便说说……”
    另一艘画舫突然自他们眼前划过,小乞儿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充满喜悦光采的黑色瞳眸瞬间黯淡了下来,飞扬而起的红唇线条垮成一弯哀伤的
弧度。
    “你怎么了?”阴有匡被怀里僵直的小身躯吓了一大跳,顺着她忧愁的视线望去,
他也瞧见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美女老大!”
    正从他们跟前缓缓划过的画舫上坐着一男一女,分别是“神风万能社”里误入时光
隧道的美女老大——云吹雪,和小乞儿的心上人楚飘风。
    听到有人叫唤,云吹雪回过头来,错愕的秋眸瞪如铜铃大。
    “有匡,真的是你?”
    小乞儿紧张地揪住阴有匡的衣襟,着慌的语气可怜兮兮地轻颤着。
    “大哥,你也认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惊莫名。非因前头画舫上楚飘风
和云吹雪的亲密情景;叫她难抑惶恐的是,阴有匡也识得云吹雪,那他会不会也喜欢上
云吹雪,进而弃她远去?
    “是啊!”乍见伙伴的兴奋,叫阴有匡忽略了小乞儿异常的反应,他开心地把船往
前划,和云吹雪他们的画舫会合。
    “怎么连你都掉进来了?”雪吹雪担心他们的归乡日是遥遥无期了。
    “我不来,如何接你回去?”阴有匡笑答,审思的视线定在楚飘风身上。好个翩翩
佳公子,不知他和老大是何关系?
    云吹雪看穿了阴有匡眼底下的疑惑,伸手揽过楚飘风为他们做介绍。“楚飘风。”
她一脸幸福的微笑。“是我的丈夫。将来,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是阴有匡,请多多指教。”阴有匡一眼就看出楚飘风非等闲之辈,心中暗自为
云吹雪喝采,她找到了一个好丈夫。
    “不敢当。”楚飘风抱拳回礼,精锐的目光却牢牢盯住趴在阴有匡怀里的小乞儿;
那背影,他似曾相识。
    阴有匡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背脊。“小乞儿,起来一下,大哥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小乞儿死命搂住他的腰,就是不肯起来。楚飘风和云吹雪她早认识了,有啥好介绍
的?而且她现在还不想见到他们。
    他们最好赶快走,谁也别来打扰她和阴有匡游湖谈天!
    “小乞儿?”阴有匡这才察觉她的异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瞧她两边肩
膀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他好生心疼。
    她的脑袋摇了两下,愈加死命地将脸往他怀里埋。
    “小乞儿!”阴有匡担心地拍抚她的背。“听大哥话,松一下手,让大哥帮你检查
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嗯!”她拒绝地摇头,反而更用力抱住他的腰。
    “小乞儿。”他拿她没辙,却又被她的反常搞得心急如焚,只得一个用力将她抱高
起来。她小手紧张地挥着想要捉住他,圆瞪的双眼布满忧愁与悲伤。
    阴有匡大吃一惊,急忙再将她搂回怀里,小心慰哄。“你怎么了?别不说话吓大哥
啊?”
    小乞儿吸吸鼻子,沉闷的呜咽声自他胸怀前溢出。
    “呜……我要回家啦……”“昭明——”楚飘风惊喊。难怪他觉得那背影熟悉、小
乞儿一开口,银铃般的嗓音立刻叫他认出了她的身分。
    “公主殿下!”云吹雪不敢置信地望着赖在阴有匡怀里的小乞儿。那高高在上的昭
明公主怎会搞成这样?
    “悦宾楼”后院,天字一号房里,阴有匡、小乞儿、楚飘风、云吹雪对坐成一桌,
四人脸上各自挂着惊讶、懊恼、愤怒与不可思议的表情。
    阴有匡虽然早就算出小乞儿是出自豪门,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高贵一如金枝玉叶。
    小乞儿倔强地咬住下唇,强忍着满眶珠泪。看到楚飘风和云吹雪这般恩耍,她是既
难过、又伤心。
    但更叫她忧虑的却是阴有匡的想法,她不是故意对他隐瞒身分的,一切纯属意外。
他会原谅她吗?还是气得再也不理她?
    “昭明,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飘风怒吼。这固不知天高地厚
的小丫头,老是任性妄为、一不开心就跷宫出走;万一被有心人士利用了,后果会有多
严重,她可知道?
    “哼!”她撇开头,把唇都给咬破了,就是不肯说话。
    “昭明——”楚飘风气得额上青筋直冒。
    阴有匡瞧她那副备受委屈、又硬装坚强的模样,不由心如针刺。
    他将她抱进怀里,举袖轻柔地擦拭她的下唇,那被她啃咬出来的血丝。
    “大哥……”她哽咽地喊了声,把脸埋进他怀里轻声抽泣着。
    楚飘风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是金枝玉叶,这样毫不设防地与
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昭明,你……”云吹雪拉住他的上臂,对他摇了摇头。“有匡一定会有很好的解
释,你先别发火,听听看他们怎么说。”
    楚飘风只得按下火气,长叹一声。“阴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阴有匡拍拍小乞儿的背,她抬头,可怜兮兮地望了他一眼。
    他彷佛接收到她心底的悲痛,那是一隅她不想被人挖掘的伤处。他朝她安慰一笑。
    “我们目前住在梁知县府里……”他跳过与小乞儿相识的经过,直接诉说他们在梁
府里发现的奇异怪事。“我们已经托了宋御史前来调查梁为仁,但我认为这件案子还有
内幕,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
    云吹雪似乎也察觉了阴有匡想要隐瞒的部分,凭着在万能社里一起工作多年培养出
来的默契,她立刻接下话尾续道:“但就凭你们两个看得住梁为仁和梁龙两兄弟,以及
他们底下一批地痞流氓吗?”
    “关于这一点,我倒有个主意。”阴有匡回答。其实这是小乞儿的主意,但他认为
有楚飘风和云吹雪帮忙,执行起来的成功率会高一些。“梁府贴出了告示征求法术高强
的道士抓鬼,由我来推荐你们;梁为仁还挺信任我的,你们应该可以顺利入选,我们就
选在六月二十九日这天设坛祭拜,当晚将他们一网打尽。”
    “先决条件是,怎么将这些人集合在一起?”云吹雪抢在楚飘风开口前,主导了话
题。
    “热闹人人爱看,这一点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其它的,我会告诉梁为仁,捉鬼前,
所有的人、包括别院的梁龙一伙人,全都要斋戒沐浴,并且集合在法坛前诚心祭拜,否
则会被秽气缠身、倒霉一辈子,相信没有人敢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
    阴有匡应道。
    小乞儿偷偷地抬头,觑了阴有匡一眼。想不到沉稳自持的他,撤起谎来也是面不改
色,真有他的!
    阴有匡悄悄对她眨眨眼,浅棕色的眼珠子又开始流转起炫烂光彩,好象在告诉她:
你等着看好戏吧!小乞儿噗吓一笑,螓首重又埋进他怀里,心中升起一股期待。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这么多人,就算一个个都呆站着不动,任凭你拿棒子敲晕他
们,我想,即使敲到手断掉也摆平不了。”云吹雪笑着调侃他。她才不信这种鬼点子会
是阴有匡想出来的,八成是他怀里小宝贝的主意。不过他也真疼昭明,什么事都依着她,
就不知他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阴有匡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倒没想过用棒子这么暴力的方法,迷魂药倒还可以。”
    “迷倒后呢?”云吹雪问道。
    “绑起来,连同我们在宝库里找到的问题帐册,全部交给宋真鸣御史审问。”
    阴有匡回答。
    然后呢?小乞儿抬头,不依地轻扯他的衣襟。她原先的计画是将梁为仁他们迷倒后,
脱光衣服,连同他们犯罪的证据一起绑起来,吊上县衙大门,叫他们吃足苦头,以敬效
尤。阴有匡想把这一段跳过去吗?
    阴有匡弯起嘴角,诡谲一笑地示意着:别紧张,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小乞儿会意地颔首,躲进他怀里吃吃窃笑着。
    阴有匡看到楚飘风锁紧浓眉,正要开口,他赶紧插嘴道:“那么老大你呢?愿不愿
意跟我们一起来?”
    云吹雪同情地望着心上人原本就发青的脸更形泛黑,她体贴地伸出手握紧他安置在
膝盖上的拳头。
    “扮道士的事我们可以帮忙,但我们得赶在宋御史到来之前离开。”
    “为什么?”阴有匡疑问。“我和司神约好了,他将在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与
妖狐姥姥一起发功接我们回去。大家聚在一块儿,等时间一到,再同上泰山进入时光流
转之门,不是比较好?”
    小乞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着急地拉扯他的衣领。阴有匡安抚性轻拍她的背,
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乞儿乖,回去后,大哥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小乞儿忧虑得眉头打结,自遇到云吹雪他们后,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萦绕不去,
她很想和阴有匡来场促膝长谈,但长于背后楚飘风虎视眈眈的视线,她只得乖乖闭上嘴,
当个假哑子。
    云吹雪为难地望了楚飘风一眼。“飘风发过誓要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因此我们不
方便搅入这件罪案太深。”
    阴有匡瞧见楚飘风眼底闪过一抹伤恸,那也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无权去探究,
于是话锋一转。“那么你们再来准备去哪里?”
    “本来我们流浪江湖就是为了寻找回去的方法,但如今一切有了定数,我们可能利
用这最后的时间,四处游山玩水。”云吹雪笑道。“不过八月十五那天我们会准时上泰
山的。”
    “也好。”阴有匡抱着小乞儿起身。“我们出来太久了,未免招人疑窦,必须尽快
赶回去。请道士的事我会先跟梁为仁提一声,你们明天一早直接上梁府来就行了。”
    楚飘风还想说些什么,云吹雪一手按住他的肩。“我们一定会准备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阴有匡走到房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老大,不管你们要去哪里?
可别一声不响地走,记得给我留点口信。”
    “知道了。”云吹雪送他们出房间。
    他们一走,楚飘风再也按捺不住地揪住云吹雪问道:“怎么可以就这样让昭明走了?
她跷宫的事肯定早闹得满城风雨,成王爷不晓得会有多着急,她……”
    “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云吹雪失笑地倒了杯水给他。“瞧你像个要送女儿出嫁
的任性老爹。”
    “她是我的义妹耶!我打小看着她长大,本来是期望能够教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结果你看她……”他想起昭明那一身烂泥的骯脏样,差点没晕倒。
    “可她很开心啊!以前在‘无尘庄’看见她的时候,她老是一脸的郁郁寡欢,你还
记得吧?当她知道你选择了我,她哭得好伤心。”前尘旧事,如今回想起来,爱恨憎欲,
历历在目。“如今也懂得要为老百姓做事,虽然还是有些孩子气,可她成长了不少,却
是不争的事实。”
    “唉!”楚飘风长叹口气。是啊!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听阴有匡对他们近些日子行
踪的交代,可以发现,昭明公主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可她一个黄花闺女、没名没分就
和一个大男人毫无戒心地混在一起,会对她的名誉造成很大损害的!”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假道学了?居然会在意那种事!”
    “我关心义妹也不行啊?”
    “我看你是在嫉妒,嫉妒昭明现在黏有匡,比黏你紧。”
    楚飘风扬眉、狂邪地一笑。“难不成我的小雪儿在吃醋了?”
    “你少做贼的喊捉贼。”云吹雪笑睇他一眼。“放心吧!有匡不是卑鄙之人,他不
会乱占昭明便宜的。而且我瞧昭明挺喜欢他的,有匡也很疼她;他们会是很适合的一对。”
    “不一定吧!”私心里,楚飘风比较支持成王爷和昭明配成一对。“昭明也很喜欢
她的成王表哥啊!成王简直拿她当心头肉,我想他终究会追上她的。”
    云吹雪笑着摇头。“女人的心就像海里的针,是很难捉摸的。我敢跟你保证,昭明
对成王只有兄妹之情。反观有匡,她虽称他为兄,实则在昭明心里,有匡绝对是个特别
的存在。”
    “哦?”楚飘风冷哼一声。“总之,你的有匡最好别欺负昭明,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的。”
    “关于这一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云吹雪对他做个鬼脸。“爱操心的老爹。”
    “你说我什么?”他不怀好意地扑向她,两眼直勾勾锁住她的红唇。“敢在相公面
前夸赞别的男人,要惩罚你。”他蓦地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象征性地捶了他两下,随即两手攀上他的颈项,沉醉在他的亲吻中。其实她还满
喜欢这种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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