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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地伸展上身,她用力摸到了台上的青铜骏马,把它们放在怀里轻轻擦拭着,直
到它们重新展露出古朴的光采。
    一丝盈盈倩笑浮上她红润的樱唇,自信在心底凝聚,尽管毁了容、尽管行动不便,
她还是有用的。
    用力将铜马推上几台,她准备换另一个花瓶来擦,却在挤推中,铜马碰着了花瓶、
花瓶倒下、顺便将水晶摆饰一起挤下了几台。
    砰砰!一阵碎裂声响起,她听到自信在心底崩溃,一阵寒冷由背脊窜起。
    美丽的花瓶和水晶变成了一堆残缺的碎屑散落在她脚边,她感觉不到失败的心痛,
只是茫然地弯下腰,想要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可是她忘了她坐下的是轮椅,一只会滑动的轮椅,太过剧烈的动作只会破坏轮椅的
平衡,砰一声,她整个人跌落在地板上。
    一块玻璃碎片刺进她柔嫩的掌心,鲜血迅速染红了粉色衣裙,流失的不是她的气力,
是自信——她真的、真的变成一个只会拖累旁人、无用的包袱了——
    成串的珠泪随之滴落,如同她破碎的芳心也在滴血。
     
    ※               ※                 ※
     
    士奇是被心底那股烦躁不安给逼回来的。
    推门进入客厅,入眼是一片狼藉。一只古董花瓶和他由美国带回来的水晶摆饰凄惨
地躺在地板上,已破成一堆碎屑。
    然而,最狼狈的却是琦欢,她披头散发,一身混杂着灰土尘沙的衣服,就像在垃圾
堆里打滚过似的。
    “琦欢!”他蹲在她面前,忧心地唤着。“怎么了?”
    他伸手想将她重新抱回轮椅上,这才发现她掌心血淋淋的。
    “你受伤了!”他心疼地锁紧了浓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到声音,琦欢抬头愣愣地看着他,青白的嘴唇开开合合。
    “对不起,打坏了你的东西。”细细的声音如蚊蚋。
    士奇心头猛一揪,迟钝地注意到她的反常。
    “琦欢——”他把她拖到沙发上,搂在怀里。“东西打坏就算了,别在意,我帮你
包扎伤口好不好?”
    她点头,苍白的玉容上是一片死寂。
    他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深怕惊扰到她迷离的神智,她又要离他越来越远了。匆匆
为她包扎好手上的伤,他安静地将她紧搂在怀里。
    “琦欢,你觉得这房子好不好?我喜欢住在山上,空气好、风景佳,只可惜上学不
方便,以后我们若有了宝宝,孩子读书可就麻烦了,你想我们要不要搬家?或者……”
他温柔的呢喃,在她耳畔一句又一句。
    直到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僵硬的身躯才轻轻颤抖了两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啜泣的嗓音里,还打着冰冷的寒噤儿。
    她受伤了。突来的不便与意外击垮了她的心灵,令她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士奇心痛
地更加搂紧她,细密的碎吻印上她纤细的颈脖。
    “因为我爱你啊!你是我的女朋友嘛,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
    “可是我变成一个废人了……”她在他怀里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胡说,你只是暂时受伤了。”
    “我不想拖累你……”
    “这怎么会是拖累?我照顾你的身体,你给我心灵上的安慰,我们是互相扶持啊!”
    “我却连擦个桌子都做不好,还需要人时时服侍……”她偌自耽溺在自己的悲情中。
    “等你伤好了,别说擦桌子了,你想盖房子都行。”士奇看不下去了,她本不是这
般怯弱的女孩,为何要这么地自卑?“琦欢,你会好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就算好了又怎么样?我这张脸还能见人吗?我……”她无助的空眸突然变得激狂。
“我完了,没有希望了,一切……呜呜呜……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情、她的爱、她的人生、她的未来……所有的一切,全在一夕间被那颗无情的
炸弹粉碎殆尽了。
    “没有结束,没有!”士奇扭过她的头,逼她看着自己。“我呢?你忘了我吗?我
们之间才刚开始啊!”
    “开始的同时也结束了!”她悲凉的笑容就像走到生命终点的末期病人。
    “胡说,我们之间不会结束的。”他胆战心惊紧紧搂住她,就怕稍一松手,她就会
像清晨的露珠,消失无踪。
    “我不需要同情,你知道吗?”琦欢凄惨一笑。
    “不是同情,是『爱』,我要你,我爱你啊——”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有哪一个
字可以解释心中这份撕心裂肺的痛。
    “我更恨怜悯!”她倏然怒吼。
    “我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到处去可怜人。”他又生气又心疼。“你为什么不相信,
我是真的爱你啊?”
    “还说不是怜悯!”她嘲讽他的滥情,也调侃自己的命运。“你有没有看到这张脸,
像鬼一样,还有这只脚,它坏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坏了……”
    “住口!”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我不准你这样槽塌自己!”
    “我说的是事实!”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然低头攫住她的唇。这样恶毒的言语不是他温柔可爱的琦欢
说的出来的。
    “我告诉你,我爱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就是爱你。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证
明给你看。”
    火一般的热吻首先在她柔软的唇腔里炸开了温度,初遭引燃的火种,带着燎原的魄
势席卷住两个初尝情欲的男女。
    “放开我,放开我……”她用力激烈地在他怀里挣扎着。“你这个混蛋——”
    “唔!”士奇的舌头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竟然咬破了他的唇。
    “活该!”她瞪眼,双手猛捶他的胸膛。
    只可惜这一点点痛根本浇不息他胸中狂炽的欲火与怒火。
    视她的抗争如无物,他用力一撕,她身上的衣物已化做蝴蝶片片飞扬。
    他的唇像烙铁,沿着颈脖、脸颊、胸脯……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
    “琦欢、琦欢、琦欢……”紧跟在他热吻而下的是那如影随形的深情呢喃。
    “呜呜……”抗拒变成了轻声的哽咽,她的身体在他的引火下,正不停地发烫、发
热。“不要,士奇,不要,我好害怕,不要……”
    “琦欢,我的宝贝儿,你喜欢我吗?”他一口含进了她的耳垂。
    “啊——”激烈颤抖中,她只能点头以对。
    “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轻轻舔着她的泪,他吻过她高挺的鼻梁、丰
润的樱唇。“我喜欢你害羞脸红的模样、永远不懂得怀疑的好心肠、老是噘起嘴说不理
我的娇俏,更爱你画画时的专注,你的善良、你的迷糊、你的天真、你的内向……一切
一切我都爱。”
    “士奇,我……”她含着泪,哭泣的脸庞深深埋进他怀里。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大掌温柔地,一遍又一遍摩挲她僵硬的
背脊。“等我发现我已经无法一天不逗你的时候,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就再也缺少不了
你了。”
    “为什么?”她没有他说的这么好啊!尤其她现在……
    “我说过我不知道啦!”她终于再抬头,让他得以重新吻住她的唇,探寻的大掌沿
着脊梁、腰背、爱抚上她高耸的臀峰。“可能是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也许是你认真画
图的专注脸庞叫我迷恋……”
    “我不懂!”她情不自禁将身子弓近他,祈求更多的爱怜与愉悦。
    “认真的女人是最美的!”他脱下衣服,与她裸裎相对。“行善、算帐、绘图……
你不论做什么事都是那样认真地教人心折,你有很多很多的优点,而我很庆幸我看见了。”
    “士奇……”面对他的深情,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摇着头,任珠泪纷
飞。
    “琦欢!”他深吸口气,爱抚的双手移到她的腰侧,更加搂紧她,不稳的喘息吹向
她耳畔。“要我停止吗?”
    “不——”她急喊,正渴望着某样东西来证明这份爱是真实,而非幻梦。“让我爱
你!”
    她主动地吻住他,温热的舌沿着他的脖颈,来到他的胸膛打滚。
    “琦欢——”他咬牙嘶吼,猛地翻身压住她。“我爱你、我爱你……”
    情焰像暴风雨般来得又急又猛,当两个相异的灵魂结合为一,她只能无助地攀着他,
配合着他的律动,任他带领她翻山、越岭、翱翔在快乐的天堂中。
    屋外,雨疏风歇,乍然而起的阴沈天空像是在应和屋内的春潮荡漾,也端起了明亮
的笑脸。
    直登上愉悦的巅峰,琦欢娇喘吁吁地倚在士奇怀里,初尝云雨滋味的男女,脸怀满
足的笑容,同看这一片晴朗的天空。
    “如果我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他取出了一只黑玉石戒指帮她戴上。“这是我
的标记,从今以后你就是左太太了。”
    “人家又没说要嫁给你……”她羞得快没脸见人了。
    “这么说你是拒绝喽?”他装出一脸伤心样。“看来我只好认命剃头当和尚去了。”
    “你……”娇嗔地睨了他一眼。“倘若你能训练我重新站起来,我就答应你。”她
酡红的娇颜终于又写上了光粲。
    “是我不好。”士奇亲吻她的额。“我不该把你束缚起来,过度的保护是错误的。”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一起上街、买菜、做饭、整理家务。我还要介绍很多朋友给
你认识。你想重拾画笔吗?”
    “嗯!”她腼腆地颔首。“我不会用太多时间画画,该上的班、该做的事我还是会
先做好,有空闲时再来画。”
    “不!我喜欢看你画画,随便你想怎么画就怎么昼,不过……”他促狭地挑高了眉。
    “不过什么?”她好紧张。真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无条件、全力支持妻子的
男人,她何其有幸可以遇到他。
    “你的男性模特儿只能用我喔!”他对她眨眨眼。“我可不要你看多了男人的裸体
后,再来告诉我:『左士奇你的身材实在不怎么样!』”
    “你……”她臊红着脸,明知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又来说这种语,真是讨厌!她高
高嘟起嘴。“不跟你说话了啦!”
    “哈哈哈——”愉悦的畅笑声不断地磨出他喉头。她总算又恢复原状,天知道他爱
死她这副羞答答、可爱怜人的俏模样了。
    但他们都不说话,不代表大夥儿都不开口。
    “琦欢!”大姑姑和小姑姑的惊声尖叫像是早搭配好的,一齐震撼了宁静的阳明山
巅。
    “你……你……你们——”小姑姑张大着嘴,大眼圆凸。她们是接到琦欢报平安的
电话,才过来看一下的,想不到却……“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关在房间里做比较好吧!”
    “太好了,太好了!”大姑姑却乐得又叫又跳。“咱们快回去看日子,喜帖最少要
印一百张,喜宴嘛,不知道五十桌够不够?咱们琦欢总算要出嫁了……”
    两位姑姑来得突然、去得更匆促。
    琦欢的神智恍然回复,俏脸吓得苍白。
    “大姑姑、小姑姑,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士奇……”她急坐起身想要解释。
    “你没穿衣服喔!”士奇含着笑意在她身后懒懒地提醒道。
    “啊!”她尖叫一声,双手护佐胸前,转头瞪他一眼。“啊——”更恐怖的尖叫随
之而起。因为他也没穿,而且那个死不要脸的家伙还四肢大张躺在她旁边,哦,可恶!
    “哈哈哈……”他笑不可抑地搂紧她。“既然都要结婚了,那就再来一次吧!”他
微扬高眉,邪气的话语轻吐进她的耳畔。
    “左士奇!”她嘟起了嘴。“讨厌,不理你了。”她高喊,可惜……唉!情势比人
强,所以他们还是再来了一次。
    “讨厌!”琦欢拄着拐杖送走第N批贺喜者。“大姑姑、小姑姑到底在搞什么鬼?怎
么可以随便散布谣言,说我……”
    “怀孕了,准备奉子成婚。”士奇的脑袋由那成堆的育婴用品中伸出来,嘴角还噙
着邪气的笑容。“我们不该避孕的,这样太糟蹋大家的好意了。”
    “左士奇!”她又羞又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别对我发脾气,我是无辜的,散布谣言的可是你姑姑。”他微扬高眉。
    “如果不是你……”一个礼拜前,他们在客厅里亲热,被两位姑姑撞个正着,从此
麻烦就紧跟着他们不放了。
    “我唯一的过错是忘了关门。”他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记住了,下次亲热前,要
先锁好门窗。”
    “你……你、你……”她颤抖地指着他,燥热烧得她神智不清。
    “我去检查门窗。”他嘴角扬着阴邪的弧度。老天!她真是活生生天赐的俏宝贝,
瞧她那副羞窘的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怜人透了。
    “你——”她瞪大了眼,红云不客气地占据她全身。“不知羞。”
    “怎么了,小情侣吵架?”第三者的声音突兀地闯进他两人宁馨的世界里。陈芝雯
手里扬着一张大红喜帖斜倚在门口。
    “陈小姐!”琦欢惊喊。
    “琦欢,你去倒杯茶好不好?”士奇一闪身挡在琦欢身前,戒备谨慎地瞪着来客。
    “啊?我差点忘了,陈小姐,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茶。”她拄着拐杖走进厨房。
    “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谈。”士奇强拖着陈芝雯离开客厅。
    “唉哟,干什么?防我像防狼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的心肝宝贝儿。”陈芝雯魅惑
一笑,勾魂的眼波紧锁在他身上。“我对这个属下可是很照顾的。”
    “是吗?”士奇的眼里闪着阴鸷的寒光,拉起她胸前的心形坠链。“我记得开车撞
琦欢的人,身上也戴了一个相同的东西,你说那是巧合,还是意外?”
    陈芝雯唇边惑人的媚笑有一瞬间凝窒了一下,看来这男人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正准
备跟她摊牌。
    很好,她也正有此打算。今早,她收到了琦欢的姑姑们发出来的喜帖,得知他们正
准备结婚。别开玩笑了,大局一底定,她还有什么戏唱?当然得立刻赶过来阻止。
    “跟那个小笨蛋有什么好玩的?”不避讳他炽人的目光,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半
吊在他壮硕的身躯上,一双玉腿还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他雄伟的男性象徵。
    对于施展女性的魅力,以达成自己的目的,陈芝雯有着丰富的经验,她也自信凭她
本身的魅力,她做得到。
    不然,她一个远从美国只身渡海来台湾的小女子,凭什么在三年内让一间没没无闻
的会计事务所,挤进全台五十大产业内。靠得正是这让天使羞惭的魔鬼身躯。
    “因为我很洁癖!”他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我讨厌分享,只爱独占。”
    陈芝雯狼般利眸窜上一丝火焰,又迅速隐去。
    “你好贪心,居然想独占我?”她丰满的胸脯更加贴紧他。“但如果是你,我愿意!”
    “我该觉得荣宠吗?”他阴冷的口气在她耳畔吹拂出点点鸡皮疙瘩。也好,他正想
偷她的血去检验DNA呢,既然她主动送上门来,他就不客气了。
    他的齿咬上她耳垂的同时,手上的黑玉石戒指正刺入她耳根,滴滴鲜血流进了戒台
里的小试管。
    “你可真粗鲁,呵呵呵……”她得意地笑着,就知道没有男人抗拒得了这副天使的
面孔、魔鬼的身材。只要得到跟前这个男人,她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她猛然仰起脸,自动送上涂满着艳红唇膏的唇,狼般锐眼得意地瞥向站在窗前、掩
着泪眼的琦欢。
    她是故意的,就是看到琦欢从厨房里出来,才硬吻上他,能够从一个女人手里抢走
她的男人,让她的虚荣心正满足地高涨着。
    琦欢手里的茶杯颤抖着坠地,碎裂声起,她听到的是芳心破碎的悲鸣。
    他终于也厌了她这个包袱!她无助地掩着泪眼,没有怨恨,打一开始她就害怕这个
小他两岁的男人。
    一个鹰一般的天空之王,怎么可能被一只小白免所俘掳?对这份情,她从头到尾就
没有安全感。
    惶惶然,心中总是失落着什么。她担心有一天,这只鹰又要展翅高飞,小免子终究
只能被丢在地面上,抬头高高地仰望着他。
    而今,这一天到来了,她该怎么办?掏空的身子失去了灵魂,她心痛得无法思、无
法想。是不是该放手,让他能飞得更高、更远?
    对于陈芝雯的吻,士奇是阴寒着面孔,毫无反应。
    “好重的一股骚味儿!”等她吻够了,自动离开,他无情地举袖拭唇。“我说过我
有洁癖,我不习惯找妓女,希望你记住了。”
    那冰冷的语气,配上他双眼里的火焰,令陈芝雯不自觉地行心底发麻。
    “你……你敢说我妓女?”
    “不是吗?”他恶意嘲讽的语气又低了几度。“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若不是看在琦欢与陈教授的面上,我会如何对付你,你心里有数,别再来惹我,我不会
给你第二次机会。”他一拳击中了她身后的车子,车门应声凹了进去,他的拳头渗着血。
“滚——”
    这样的男人,像狂焰、比火更炽烈。她错了,她根本控制不了他。陈芝雯想起“青
帮”人的下场,心里第一次感到害怕,几乎是跟跄地逃进车里,离开阳明山。
    不行了!她得快逃,幸好三年来,她也攒了不少钱,可以带着这笔财富再找个地方
重新开始。
    士奇一取到陈芝雯的血,便迫不及待想送回总部化验,以证实她即是陈教授的女儿。
他忘了跟琦欢道别,就匆匆忙忙开着车子走了。
    琦欢听到引擎声逐渐远离,踉跄地起身,只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目送着他越来越模糊的影像,她的神思也随着远去、消失。拐杖应声脱手,她重重
地摔倒在地上,却奇异地不感到痛。心中的剧疼已超过了肉体上所有的不适。
    他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她突然有这种感觉。好疼、好疼……无止尽的剧痛在她心
底炸开。她握紧拳头,任指甲掐进柔嫩的掌心,牙齿咬得下唇渗出点点泛红的鲜血。
    “大姑姑!”她打了电话给唯一的亲人。“来接我好不好?”虚弱的嗓音空乏的像
随时会消逝。
    “琦欢,你怎么了?”大姑姑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紧张地问道。“士奇欺负你吗?”
    “没有!”她乾涩的声音像喉头磨着一张沙纸。“大姑姑,请你取消请帖和喜宴。”
    “琦欢——”
    “拜托你,大姑姑。”她无泪可流,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永远消失掉。
    “我知道了,琦欢,你等着,姑姑立刻去接你。”希望她结婚是一回事。但两位姑
姑渴望看到的是一个快乐的新娘。否则,殷家不是养不起这么一个小女孩,她们绝不容
许任何人欺负她们的宝贝。
    挂掉电话,琦欢茫然地望着四周,这栋白色的山间小屋,她曾经编织了多少美梦系
在这上面。
    她爱士奇,爱得那样担惊受怕。因为她始终不了解他。对琦欢而言,这个谜般的男
人,像座崇高峻峰般,是她永远也无法攀爬与超越的。
    不管他对她立下多么慎重的爱情誓言,只要她登不上这座高峰,她的心绝对没有踏
实的一天。
    而最后,离去变成了她唯一能走的路。也罢!她毕竟深爱过了,人生再无遗憾。接
下来,一个人的日子似乎也不坏,只要她能忘记他的话。
    但——她能吗?
    士奇一回家,发现琦欢竟然走了,他疯狂得失去了理智。
    不眠不休找了她两天两夜,没有一丁点儿消息,她彷佛从地球表面上消失了。怎么
可能?
    午夜十二点,他不顾一切,疯狂似地闯进了她姑姑的家。
    “琦欢在哪里?把她还给我。”他粗嗄着嗓音,一身的狼狈。
    小姑姑掩着嘴,不忍心地闭上眼,天哪!这曾经是阳光般耀眼的男人,怎会将自己
折腾成这副落魄样?
    大姑姑硬吞了口唾沫,看他的眼神里混合了不舍与愤怒。心理依然怪他伤了琦欢的
心。
    “你来干什么?琦欢与你从来就没有任何牵连。”
    那一语双关的话语,稍微唤醒了士奇因焦急而丧失的理智。
    “你们早知道了?”
    “琦欢是我们养大的,她是不是说谎我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小姑姑点头。
    “但你们却从不说破!”士奇危险地眯紧了双瞳。他居然被这两个老女人给耍了。
    “我们觉得你和琦欢是天生一对。”大姑姑回道。
    “所以我们不说破,反而将错就错。”小姑姑续道。
    “但你却伤了琦欢的心。”
    “我们绝不会坐视有人伤害琦欢。”
    “就算是你也不行。”
    “因此我们带走了琦欢。”
    两位姑姑一人一句,说得士奇心火顿起,没有人,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带走他的琦
欢,她是他的宝贝、他的妻子啊!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她是我的,把她还给我——”他怒吼。
    “办不到,你并不爱她,我们不会再把她交给你了。”
    “是谁说我不爱她,我爱她、我爱她……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她!”他跳脚大喊。
    大姑姑、小姑姑相视一笑。“你会娶琦欢吗?”
    “当然!”士奇点头,几乎是卑微地恳求了。“把琦欢还给我,她是我的妻子,告
诉我,她在哪里?”
    大姑姑、小姑姑互看一眼,两人交头接耳半晌。
    “即使琦欢的脸永远无法复原,你依然爱她不变?”
    “我会疼惜她一生,我发誓。”士奇举起右手。
    “她在垦丁,你去把她接回来吧!”小姑姑很感动地拍拍他的肩。“琦欢就麻烦你
了。”
    “我不会辜负她的。”两天来,士奇阴暗的眸子首次闪出光亮。
    “别再隐瞒琦欢任何事。”大姑姑提醒他。“没有人想跟一团谜谈恋爱。”
    他怔忡顿住了脚步,蓦地灵光一闪,是这么一回事吗?他太自我了,以为在他的羽
翼下,她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解,她只要依附着他就可以了。
    但他错了,她是个有思想、活生生的女人,她不是他的附属品,所以他必须更平等
地与她相处。
    “我知道了。”他离去的脚步不再凝滞。从他发亮的双眸里,可以窥见快乐的曙光
已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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