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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跟踪他!
    东方妮颀长的凤眼瞇成一条直线,如火如炬的目光激射向身后三尺处,一条蓝色的身影
条忽闪过。
    “啧!身手不错嘛!”快得连他都看不清楚。会是谁呢?老头儿派来押他回去成婚的手
下?“不可能,大哥年纪比我大,要押也是押他,哪轮得到我?”
    可这家伙跟踪他三天了,就没见“他”放个冷箭、下毒、暗算什么的?真不晓得跟踪他
做啥儿?莫非又是个疯狂仰慕者?
    东方妮摸摸自己光滑如玉的脸蛋,他一直很有自信,自己这张脸就算不是天下第一英
俊,也绝对排得进前三名。
    记住,是“英俊”喔!打死他都不承认自己的长相跟“美”字扯得上任何一丁点儿关
系;男人长得“漂亮”是耻辱,但“英俊”、“帅气”就是光荣啦!
    大摇大摆走进“状元楼”,一如前两日,此起彼落的抽气声大大地充实了他的自信心。
东方妮发现好几个姑娘偷偷地在瞧他,那一副副痴迷颠倒的表情更促使他挺直了背脊,唇角
弯起惑人的弧度,脑袋微向左倾四十五分,这是他最好看的角度。果然,咚咚咚,又百三个
姑娘被他迷得摔下了板凳。
    “呵呵呵……”这游戏他是百玩不厌。
    正当他得意地跨步走向二楼时,一只纤纤素手打斜横里伸出,扯住他的衣襬。
    “老爷!”
    东方妮咧开的大嘴迅速抿成一条直线。哪个没眼光的瞎子叫他“老爷”?他今年不过二
十有六,什么地方老啦?
    小手的主人是个十来岁、身着白衣素服的小姑娘,此时她正满脸感恩地跪倒在他脚下。
    “绣姑见过老爷,多谢救命大恩,绣姑决定一辈子为奴为婢,服侍老爷。”
    东方妮单手执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我没见过你,你认错人了。”
    “老爷!”绣姑豁身前扑,双手抱住他的大腿。“是我啊!您再想想。刚才绣姑在大街
上卖身葬父,您好心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我,让绣姑的爹爹免于曝尸荒野,绣姑怎会认错自
己的大恩人?”
    东方妮飞扬的剑眉往中间推挤,蹙成两座高峰。“我不知道买你的人是谁?但绝对不是
我,你不要随便赖人。”说完,他起脚粗鲁地踢开了她的纠缠。戏耍姑娘,见她们为他神魂
颠倒,是项顶好玩的游戏,但他可不爱与人牵扯太近,麻烦!
    绣姑不死心地又拉住了他的手。“您是东方老爷吧?”
    东方妮翻个白眼。“老爷在家里,我是少爷!”
    “东方妮,东方二少。”
    本来要甩开她的大掌倏然僵直了下来,东方妮惊问:“你怎么知道?”
    “老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岂会连自家恩人的事都不晓得。”
    好象很有道理喔!但……“不对啊!我根本不认识你、没见过你、更没买下你,你怎会
知道我的来历?”虽然他从不对女性动粗,但对象是个如此可疑的危险人物就另当别论了。
    长臂一伸,将她拎上了二楼,正待押回自个儿房间拷问,又一个佣懒的嗔嗓喊住了他的
脚步。
    “老爷,请您稍候一会儿。”这回来的是名娇柔多姿、艳丽无双的大美女。
    “你又是谁?”
    “妾身云娘见过老爷。”
    “我不认识你,别来烦我。”东方妮口气相当差。一个绣姑已经搞不定了,再多个云
娘,想累死他啊?
    云娘缩了缩脖子,没料到东方妮的性子是这般火爆。
    “昨晚是妾身点红灯笼的日子,老爷您花了一千两银子为妾身赎身,救妾身脱离风尘,
如今妾身已是老爷的人了,为妻为妾但凭老爷作主。”
    东方妮张大了嘴。“我买了你?”
    云娘羞怯地点头。
    “我是谁?”
    “东方妮,东方二少。”
    太好了,有意思!他不过逃家三日,就有人暗地里花了二十两银子帮他买了名奴婢、一
千两买一个侍妾;下一个又会是什么?
    “你过来。”东方妮对云娘勾勾手指。“咱们得好好谈谈。”他一手拎住绣姑,另一手
扛起云娘,没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火大的步子迈向“天字一号房”。
    房门口,一个女人手里牵着一名三岁多的小孩童见着他,“叭”地一声跪了下“梁氏见
过老爷。”
    “你别说,让我猜猜。”东方妮非常用力地喘了口气。“我花了多少银子买你?”
    “呃……一百两。”
    “你打哪儿来的?我为什么会买下你?”这问题乍听之下完全不合章理,可东方妮就是
这么问。他确信,有某个混帐正躲在暗处里恶整他。
    “我是城东的梁寡妇,自先夫去世后,我就开了家小酒馆以卖酒为生,前天几名恶霸在
酒馆里喝酒不付帐,还砸了我的酒馆,抓走小儿,是老爷您救了我们孤儿寡母,您还说我们
可以跟着您、服侍您,只要工作做得好,您愿意出钱供小儿柱子上学堂,我想了想……读书
总比卖酒好,所以……”
    “你就来找我了。”很好、很好!东方妮悄悄咬紧了牙根,现在他有了一个奴婢、一名
侍妾、一个寡妇,外带一名三岁小儿,太棒了!这个恶整他的人果然有一套,晓得他最讨厌
麻烦,便给他找来成堆垒塔的麻烦事儿准备烦死他。
    可恶!要让那混帐如了愿,他这“狂虎”的封号就自动改成“病猫”啦!
    ※※※
    “也就是说,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哥儿,自称是我儿子,奉了我的命令花钱买下
了你们,并且交代你们来找我,让我来安排你们日后的去处?”东方妮握紧双拳,面向窗
台,直挺挺地站着。
    “是……是的!”说也奇怪,东方妮并未对他们疾言厉色,可绣姑、云娘、梁寡妇和柱
子就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事实上,东方妮那张平时看起来俊美如仙的容颜,一旦结上了冰霜,其恐怖程度足可媲
美地狱图上的无情阎君。“那个小哥儿长什么样子?身上有何特征?”
    “这……”三个女人相视片刻后,云娘颤巍巍开口。“大概……到老爷肩膀那般高,白
净脸蛋,没有老爷好看,可……一双黑眼睛又图文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灿烂;身穿蓝色长
衫、脚踏黑色皂靴,满头长发绑成一束,垂在脑后……”
    “他腰间还围了一块白虎皮。”梁寡妇补充了一句。
    “白虎皮?”东方妮回过头来,心头有谱了。
    三个女人同时一颔首。
    “他束发的饰品也很特别,是一块血红色的石头。”绣姑又想起了一点。
    东方妮嘴角勾起一抹冷沈的笑意,他已猜出那恶整他的混蛋是谁了!
    负着双手走到几案边,磨墨写了封信,又自怀里掏出六张百两银票,绣姑、云娘、梁寡
妇,每人各发两百两。
    “这些银子给你们,要做个小生意或者买块地自耕自食都足够了。如果你们还是不知道
该何去何从,就拿着这封信上京城找‘东方世家’,把信交给东方老爷,他会为你们安排出
路。好啦,你们可以走了。”
    “老爷您别赶我们走!”绣姑抢先跪了下来。“绣姑什么事都会做,我会好好服侍您
的,请让我留下来。”
    云娘和梁寡妇彼此对看了一眼,也跟着跪在他跟前,东方妮的脾气或许不大好,发起怒
来怪可怕的;但他长相英俊、出手大方、言谈举止又不失正派,她们一致认为跟着他就是一
条好出路了。
    “我要上西夷去打仗,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去让人家砍?还是去当军妓?”他没好气地
瞪了她们一眼。“聪明的就快点儿走,别自找死路。”
    三张花颜同时变色。“可是老爷……”
    “少废话!”把银两和书信塞进她们怀里,东方妮大手一张,粗鲁地将四个人轰出房
间。他忙得紧、烦得很,才没空陪她们玩报恩游戏。
    含怒的脚步重新踱回窗台边,一条蓝色的身影又自他眼皮子底下掠过,跑得倒挺快的!
    东方妮漆黑的瞳眸爆射两道火光。“虎儿,你给我出来!”冷冽的声音明明不高,却悠
悠荡荡地飘出了老远,方圆百里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寒意。
    话落,一条蓝色的身影飞鹄般跃进了窗户,扑向东方妮胸怀。
    “好久不见,老爹!”飞扬的声音里是浓浓的尊崇与喜悦。
    “你这个混蛋,谁是你爹?”东方妮一掌拍击在窗台上,整座窗户都给他震碎了。
    “当然是你啊!老爹。”虎儿笑咪咪望着他,她可没忘记自个儿小时习字,第一个学为
的就是这个“爹”字,因为东方妮说,这天底下最伟大的人不是皇上,也不是神仙,而是
“爹”。
    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了,她打小便敬他、爱他,不喊他“爹”要喊
啥儿?
    后来大一些,明白“爹”字还有别的用意,是亲属上的尊称。他们非亲非故,不能喊他
“爹”,可她也只懂得用这个字来表达心目中对他深沈似海的仰慕。故三不五时、或想撒
娇、或有事相求之际,“爹”字总是不自觉地溜口而出。
    “我今年不过二十六,你已经十六了,我十岁就能生下你这个兔崽子吗?”他怒吼,整
座楼都晃荡了起来。
    “冷静啊!老爹,别忘了你功力深厚,万一将这座楼给吼垮了,今晚咱们爷儿俩可得睡
破庙了。”这记录不是没有的,且辉煌得紧。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他卯足了劲,扯开喉咙发泄心中的怒火。
    轰隆、轰隆!楼阁摇晃得更加剧烈,东方妮再想摀住嘴巴,已是不及。
    乒乒乓乓,店家、小二等一行人铁青着脸撞开了“天字一号房”的门。
    东方妮两颗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直恨不能一刀劈了虎儿这个扫把星。
    “客倌,小的一家十余口就靠这家店过活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
吧!”店家把膝盖一弯,跪在他面前响头磕个不停。
    东方妮抿着唇、握紧拳,凶狠的目光杀向虎儿。
    而虎儿则是一脸的无辜样。这结局也算是她的错吗?她什么都没做啊!
    “求大爷高抬贵手!”现下连小二们都矮了半截。
    这些家伙,全当他是瘟神了嘛!东方妮就算有心解释,话儿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愤怒地哼了声,冒火的步伐踱出了“状元楼”。
    虎儿跟在他身后,瞧见被他踩过的地方,就像铁块遇见了烈火,熔出一个个大小均匀的
脚印子,她深深地咋舌,几年不见,他的功夫又更精进一层了。
    不过火气也同样进步良多。唉!虎儿无奈地喟叹一声,出声安慰他。“老爹,此处不留
人,自有留人处,你就别再生气了,气坏自己的身子多划不来!”
    东方妮伸手揪住她的衣领。“不准再叫我‘爹’,不准,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老爹!”虎儿一双小脚在半空中踢踢踏踏的,嘴巴一张,依然是一
声“老爹”出口。
    “还说!”东方妮张嘴喷了她一道烈火。“我到底倒了什么邪楣,居然会遇上你这个混
蛋?可恶!”气不过,长臂一抖,运劲将她丢了出去。
    虎儿扭腰,翻了个身,瞬间,又跃回到他身侧。“谁教你小时候不读书呢!”
    “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四书、五经任考不倒……”他吼到一半,猛地摇了摇头。
“该死,怎么扯到这里来了?”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闭嘴啦!”东方妮自知脾气不好,但完全失控的记录却是少之又少,几次发狂都与
虎儿脱不了干系,可以确信,她真是上天降下来折磨他的扫把星。“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师
父呢?”
    “老……不对,东方,你有没有听过‘路不拾遗’这句话?”她转话题的速度比翻书还
快。
    “听过又如何?”他特意加快脚步想要甩掉她。
    无奈虎儿的轻功也不差,硬是跟得他紧紧的。
    “这句话就是告诉我们,不要随便捡拾掉在路边的东西,因为捡了就得负责,而有些责
任是你逃避不了,非得背负一辈子的。”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虎儿一脸赧笑地搔搔头。“那……你捡了我嘛,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让你背负一
辈子喽!”
    “谁要背负你一辈子啊!”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窒息而亡。“捡了你是我这一生中做
过最最最后悔的一件事……”
    “可你还是捡了啊!”
    东方妮的胸膛愤怒地剧烈起伏着,他会被这家伙气死、一定会!为什么十三年前他会这
么蠢?明明是场避得掉的祸事啊!他却……。
    唉!总而言之,那是一场非常非常恐怖的噩梦,哪怕时隔十多年,他再次回想,依然忍
不住背脊滴溜溜的寒意。
    ※※※
    十三年前……。
    长白山脚下,一间简陋的草卢前,天机老人正一脸兴味地察看着他的宝贝徒儿东方妮带
回来的猎物。
    “这张白虎皮大概能值个几十两银子,至于其它两件……东方啊!这是什么?”天机老
人翻开那被虎皮包裹着,一团黑黑和一团白白的东西,打猎能打到这玩意儿,了不起!
    “师父,你痴呆啦?”东方妮没好气地拾起那两件东西。“这团白白的是只才出生没多
久的小老虎,至于黑黑的……看样子像个小娃娃。”
    “我知道!”他的眼睛又没瞎,岂会瞧不出这两样“东西”的原貌?“为师想了解的
是,你是在哪儿捡到他们的?”嗟,小老虎和小娃娃又不是垃圾,满地都有。尤其这三、四
岁的娃儿,本应是父母抱在怀里呵疼的年纪,怎会无端端出现在山林野地里?还让东方妮捡
着!
    “我追一只雪狐追到了一处虎穴,发现一只死老虎,本想剥了它的皮就走,谁知这个小
娃娃和这只小老虎一直紧抓住虎皮不放,我只好把他们一起带回来了。”
    “这娃儿怎会出现在虎穴里?”
    “你问我、我问谁?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在虎穴里了,睡在那只死的母老虎身下,和
这只小老虎,一个咬住母老虎一只奶子,也不晓得母老虎已经死了,还猛吸不放。”
    “难道是母老虎养大的孩子?”天下万物、无奇不有,饶是天机老人年近百岁,此等怪
事还是头一回听说。“你在虎穴里可有看到任何足以证明这孩子身世的对象?”
    东方妮摇头,还把娃娃提起来晃了两下。“什么东西也没有,或许是被人丢弃在山林
里,叫母老虎刁回去抚养的弃儿。”
    “你小心点儿,可别把娃儿弄伤了。”天机老人伸手抢过娃娃。“真没办法,只好由我
们收留他们了,你要不要给他们起个名字?”
    “还要名字?”怎么这么麻烦:“一个叫小黑、一个叫小白吧!”
    “东方!”天机老人瞪眼。“这只小老虎可以叫小白,这娃娃可是个女孩儿,你给她起
名‘小黑’能听吗?”
    “不然你起啊!”
    “是你捡回来的耶!”
    东方妮秀巧的眉头打了十七、八个结,他最恨麻烦了,偏偏麻烦老爱招惹他。
    “那就叫‘虎儿’吧!在虎穴里捡到的孩儿。”
    “你认真一点好不好?一个女孩子取名‘虎儿’,像什么话?”
    东方妮粗着脖子回吼:“我家老头都能给我起名‘东方妮’,我为啥儿不能叫她‘虎
儿’?”
    天机老人闭了嘴,不忍再说。其实“东方妮”这名字纯粹是场误会。
    当年,东方夫人生第二胎时,东方老爷与天机老人正在泰山游历。当他们得到消息赶回
家门时,夫人已生产完毕,沈沈睡去了;丫鬟抱来初生儿给他们观看。
    当场,两个男人惊为天人,初生的小宝宝美得恍若仙女下凡,东方老爷大为欣喜,也没
细查,立刻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做,东方妮,并且誊入族谱,大肆昭告诸亲友,东方家继长
公子之后,又诞生了一位小千金。
    等到东方夫人一觉醒来,发觉儿子给他那胡涂老爹起了个可笑的名字,已为时太晚,改
不回来了。
    从此,“东方妮”三字就成了东方二少生命中最大的梦魇,他五岁前的每一场架都跟这
个名字有关。及到后来,天机老人看不过去,收他为徒,带他隐居长白山,期望借着大自然
的陶冶,改掉他那火爆、冲动的脾气。
    只可惜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身子是越练越壮、武功日益增强,只有脾气……唉!不提也
罢。
    “随便你,你爱叫她‘虎儿’就叫吧!不过人是你捡回来的,你要负责照顾。”天机老
人反手再度将娃娃塞进东方妮怀里,他要炼丹去了。
    “我……为什么?”居然又把麻烦推给他,什么师父嘛!东方妮不满地破口大骂。昏睡
中的虎儿给他吓醒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东方妮登时忘了呼吸,想不到娃儿的眼睛这么漂亮,清澄的姿态彷佛汇集了满天的星
辰,给她盯着看,神魂儿也会飞上天。
    “嘿,虎儿!”他情不自禁放柔了声调,伸手拍拍她柔软的颊。
    虎儿突然低吼一声,白森森的利牙咬上他的手臂。
    “喔!”东方妮闷哼一声。“该死的,你这个没教养的小鬼,快点松口……”
    他运功一震,将小虎儿给甩落了地面。
    她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竟四肢着地,对他呼呼咆哮着。那模样儿完全学自老虎的一举一
动。
    东方妮看得出神,直觉得这娃娃怪有趣的。
    “过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朝她招招手。
    “吼呜……”虎儿仰天呼号,后腿一个用力,又扑咬上他的手掌。
    “你白痴啊?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东方妮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攻击。
    虎儿呼呼叫着,就像一只面临危险的野兽,弓起背脊,步步为营,直绕着他打不知道为
什么,东方妮体内突然溜过一抹战栗,和虎儿对峙令他兴奋不已。
    “吼……”这一次,她叫得好大声,大眼里闪着锐芒全力冲撞他。
    “就凭这点小本事想打倒我?你作梦!”他狂笑,飙悍的掌风朝她劈去。
    别看虎儿年纪小,感应危险的本能可比任何人都高,前扑的方向一转再转,俐落地避开
了他的攻势,弯身在雪地上滑出一条长沟,顺势咬上他的小腿肚。
    “啊!卑鄙的小鬼!”他将全身的功力运集腿部,被她咬住的肌肉顿时反弹了起来。
    她的嘴巴因为他内力震荡的关系而渗出血来,可尽管如此,被万兽之王养大的孩子依然
固守着王者的尊严紧咬他不放。
    “你还不放开?”东方妮可以再运劲的,只要将她一口牙都震碎了,不信她不松口,但
那样她会受很大的伤。
    他瞪着她,她不驯的眼光同时迎上,里头没有半点惧意;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身体变
得好热、好热……。
    他们对峙了许久,她嘴边滴下来的血把白雪都给染红了。
    “笨蛋!”最后,他低咒一声,一记手刀劈昏了她。
    她终于松口,幼小的身躯软软地倒在雪地里。
    东方妮凝视着她,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真是个讨厌鬼!”他最恶麻烦,转身想走,
但……一股好奇怪的吸引力扯住了他。
    方才与她对阵时的兴奋感还在他体内狂烧着!那感觉就像他征服了一座高山,练成一套
无人习得会的绝世神功,无比的满足令他开心得想要飞上天。
    “可恶!我一定会后悔的。”他一边弯腰抱起她、一边骂自己没脑子、自找苦可是……
光这样瞧着她,他就热血沸腾得难以自制,虎儿或许是他这辈子仅遇过最强大、与众不同的
对手。
    东方妮有种渴望──他要征服她!
    只是他作梦也没想到,这一时的反常,竟注定了日后永无止尽的灾难。
    ※※※
    离开“状元楼”后,东方妮直接出了城,往西走上两个时辰,找了一间破庙暂时栖身。
“我问你,师父呢?他为什么没有看着你?”
    “呃?”虎儿大眼珠子转了两圈。“东方,你渴不渴?我去找水给你喝?”
    “不必了,我不渴、不饿、不累……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知道师父在哪里?他应该看
着你的,为什么又放你出来为祸世人?”说到最后,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浮起来了。
    只为祸你吧!虎儿低头暗念,轻撇了下唇角。
    “虎儿,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她两手在胸前搓了搓,一脸皮笑道:“我说东方啊,我们真的只能睡破庙?城里还有许
多其它的客栈,不如……”
    “你还好意思说!”突如其来的暴吼像平地一声雷。“只要有你在,我们哪一次住得成
文明地?”
    十多年前,他与师父本来在长白山脚下隐居得好好的,意外捡到她后,灾星从此黏上他
们师徒俩,甩不开、去不掉。
    害得他们三天两头像过街老鼠似,被人拿扫把赶出家园,最后落得只能窝在鸟不拉屎、
乌龟不上岸的丛山峻岭里。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打垮人家十余户砖屋的人是你、击沈多艘船屋的也是你、还有梅
庄也是你毁的……我什么都没做,你怎能将所有罪过都推到我头上来?”
    “你若不惹我生气、我岂会发火;我不发火,又怎会捉狂地搞出这么多事?”
    这问题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无解!
    “这倒也是。”虎儿难得乖巧点头。
    “你知道反省就好。”东方妮以为她懂事了,稍稍缓下一口气。
    “东方,你的脾气是该改改了,太差啦!”谁知她下句话又说得他火冒三丈。
    “你才应该改进,可恶!”
    “是吗?”虎儿傻笑,走到他身旁,拉拉他的衣袖。“可是从我下山到现在,见过我的
每一个人都说我是大好人耶!”
    “大好人?”她不提,他还忘了。“你为什么买一堆女人推给我?你故意找我麻烦是不
是?”
    糟糕,又说错话了!她搔搔头。“我怎么会故意找你麻烦呢?只是……她们真的很可
怜,你也晓得,我最见不得女人哭,所以……”
    “你也是女人!”虽然老是扮得不男不女,东方妮没好气地想。“她们哭她们的,与你
何干,要你多管闲事?就算你想做好事,给银两就好了,叫她们来找我做啥儿?”
    “因为她们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日子,那……我也不晓得啊,只好让她们去找你想办
法喽!”
    东方妮的五官明显地扭曲了起来。虎儿她从小就是这样,老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事
要他收尾,能怪他脾气差吗?
    “我警告你喔,再给我找麻烦,小心我扁你!”说完,他豁身躺下,不再理她了。
    虎儿等了好久,没听见他开骂,不觉疑惑。“东方,你……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睡觉,明天一早,我带你回黄山。”犹记得师父和虎儿的最后落脚处是黄山,把她带
回去,交给师父看管,他就脱离苦海了。
    “啊!你要去黄山?”她跳了起来。“不要吧,那里……”
    “怎么样啊?”他斜睨着她。“你尽管说,我听着。”
    “呃……”她缩了缩脖子,为了不气爆他的心肺,她最好还是闭上嘴。“没事,睡
觉。”她走到他身边躺下。
    东方妮恼怒地瞪着她。这家伙一定又闯祸了,才会吞吞吐吐。
    “走开,你离我远一点儿。”
    “呜……”虎儿眨眨眼,见他的怒火真的一点消散的迹象也都没有,只得认命地拖着脚
步返到庙门口。“这儿够远了吧?”
    “哼!”他冷哼一声,闭上眼。
    “唔,好冷……”她绻曲着身子,呢喃自语。
    东方妮紧闭的眼皮子抖了两下。
    “哈啾。”她打了个喷嚏。
    “可恶!”他低咒一声,走过去把她抱了回来。
    “东方……”她两手圈住他的颈子,脑袋瓜儿在他怀里钻来钻去的。
    或许是因为自幼吃虎乳长大的原因,尽管她已学会人语、懂得直起两只脚走路,很多小
动作还是像动物一样,纯稚无伪。
    “闭嘴,睡觉!”东方妮怒喝了声,恨死自己的心软与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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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园朝露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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