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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开始并不难,只要有决心、有毅力,每个人都可以办得到;但要成功就不一定
了,除了天时、地利外,人和也是一大要素。
    新的“新意”开张遇到的第一个关卡就是:“杨群”和美国财团联手的大力打压。
在庞大金钱的攻势下,不应声而倒的东西似乎很少。
    一个多月来,时心紫接到的生意屈指可数,别说付薪水给员工了,养活自己都成问
题。到了第二个月,原先留在时心紫身边的模特儿,也从十个变成六个。
    而郝韫然去找弟弟郝锡礼,他是个摄影记者,也接拍广告和写真集,“红狮”的名
头正响,应该有工作给这些个模特儿做。
    看在兄弟情份上,郝韫礼答应了,而且一口气将六个全清了。
    可是这样还不够,毕竟没有大CASE,上不了伸展台,公司就无法持续经营下去。郝
韫然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找母亲。既然心紫认为她是公司的救命仙丹,他就相信母亲
确有化危机为转机的能力,然而……这一回,他失望了。
    他在母亲的家门口站了一整天,母亲说不见他、就是不见他。不知不觉,漆黑的夜
空下起了毛毛细雨。他在那片大黑幕中看到了与心紫共度的第一个浪漫夜晚,那时的她
炫目耀眼,比钻石更加闪亮动人。
    不像现在,忙碌与挫折将她折磨得憔悴。虽然她依然美丽如昔,可是精神不在了;
若非凭着一股傲气,此刻她可能已经倒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遭受打击、生命力一点一滴地消失,却无能为力,痛苦已不足
以形容他心里的感受,他快发疯了。
    “大哥!”紧闭一天的大门终于敞开,可惜说话的人不是他急欲采访的人。
    “箴茗,妈妈呢?我要见她。”他想进门。
    路箴茗却张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干妈不想见你。”
    “为什么?她就这么狠心,非置心紫于死地不可?”他沉痛地大喊。
    路箴茗摇头,撑了把伞为他遮雨。“你知道干妈的个性的,她就是这样。”
    水如新不是坏心眼,只是讨厌顺着别人的意思做事,她我行我素惯了。“我知道,
但她不能永远这样,这种个性毁了她和爸的婚姻还不够吗?她还想毁了我和心紫……”
他不能怨怪亲生母亲,但天晓得他的心灵和肉体已经被压迫得快要粉碎。
    “别这样说,大哥,干妈只是孩子心性。”路箴茗半推半拉地将他弄出了庭院。
“相信我,心姊不会垮掉的,只要机会一到,她一定能够再度一飞冲天。”依水如新的
意思,这件事她不出面,由路箴茗以私人名义处理。而她已经着手联络欧、美、日各知
名服装、化妆品公司,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
    “等机会?什么时候呢?十年?二十年?”他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嘎。“心紫……
熬不了这许久的……”外人看时心紫,也许会以为她是个心冷、血冷的女强人,但实际
上,她不是。
    因为过早加诸于她身上的压力,迫使她在一夕之间成长,所以她的稚气和脆弱全部
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了。某一部分的她确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但另一半却是那个被
藏起来的十八岁少女,当外在构筑的雄伟城堡被摧毁时,最先被动摇到的就是这个小女
孩。
    然而,因为这两种个性都是她,所以不管哪一个先崩溃,心紫都逃不了。
    “不会太久的。”路箴茗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相信我,大哥,我保证,这麻烦很
快就会过去,你先回家好不好?”
    “呵!”郝韫然溢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哼笑。“我知道了,再见。”
    路箴茗悚然一惊,觉得他那一声“再见”说得好像在跟她死别一般。等到她回过神
来,郝韫然已经走远,而伞还在她手中。
    “大哥,伞——”她向前追了几步。
    “不用了!”他朝她摇摇手。
    路箴茗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不晓得为什么,她的脚在发抖。
    郝韫然的身影缥缈得好似幽魂,他茫茫然地走着,不知何时,一辆加长型宾士跟上
了他。
    然而他只当没看见,管它是要抢劫、或做什么?现在的他都不在乎了。
    宾土车跟了他近半个钟头,车里的人终于失去了耐性,摇下车窗。“郝韫然。”这
是一个狂傲的男声。
    郝韫然撇头看了他一眼,是王富伟,曾努力追求心紫不果,最后却对她落井下石的
混帐家伙。他压根儿懒得理这种人,寂寥的脚步继续往前迈。
    “你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因为下雨,王富伟不想下车,只是命司机开车跟在
郝韫然身边。
    “听到是如何?没听到又如何?”郝韫然冷笑。
    “该死!”王富伟最恨别人不将他放在眼里。“我早告诉过你,你帮不了时心紫的,
看看她现在落魄成什么样子,这就是不知好歹的下场。”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插进郝韫然心里,疼得他无法言语。如果,当初他肯放手,
凑合心紫和王富伟,眼下这悲惨的情况是否会改变?
    “你们以为这种阳春型经营能够持续多久?上不了舞台的模特儿很快就会死掉,而
没有模特儿的经纪公司则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再过不久,‘新意’就会彻底消失,再
也爬不起来了。”
    王富伟的话在郝韫然耳边回响着,他却连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口,因为他说的全是事
实。
    很自然地他的脑海续演着公司灰飞湮灭的画面,所有的东西都不在了,“新意”二
字被人们彻底遗忘,然后……他看见心紫行尸走肉的身躯在他眼前一点一滴崩毁……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像从前那样,只要肯做就一定会成功的事早成
为历史,如今的社会什么都要请求财、势,没有这两样,你只有乖乖成为人下人。”
    不管他说些什么,郝韫然沉默依旧;他的心正在强烈挣扎着,他的爱究竟是占有?
还是奉献?
    他无时无刻不想将心紫拥进怀里,日夜厮磨着;然而他更加渴望的,却是她灿若朝
阳的自信笑容,他怎忍心将一枝娇艳正盛的野蔷薇摘回家里,困居在小花瓶中,任其凋
谢?
    王富伟最讨厌死脑筋的人,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白白耗费了他这么多口水。“喂,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的出现不是偶然吧?”郝韫然终于有反应了。
    但这种问题王富伟却不知怎么回答,因为他说对了,他确是有所为而来。
    “心紫,还有‘新意’曾经结合成一棵雄伟的大树,如今虽然被人强制砍掉了,但
那探入地底、遍深广的树根却依然存在,只待适当的时机到来,它会立刻再起风云。而
这也就是你所想要的,播种太麻烦,有个半成品来加工,收获的时间可以缩短许多,对
不对?”
    王富伟再度张口结舌,因为他又请中了。
    “不过没关系。”郝韫然清澈的目光笔直地望着他。“只要你发誓,永远都会让心
紫幸福快乐,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沐浴在那种纯净的眼神下,王富伟羞愧得几乎想把头藏进膝盖里,但心底更深沉的
贪欲却迫使他的唇科颤地开。“好……我、我……保证。”
    郝韫然又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男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爱,他不公平、也不
仁慈,但他却拥有拯救心紫出地狱的能力,凭着这一点,他就有资格成为她的骑土。
“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我会的,那你什么时候……”
    “你回去等我电话。”郝韫然已经不想再跟他谈下去了。王富伟要的只是心紫和
“新意”两者加起来的附加价值,为了这一点,他应该会好好对待她。
    而心紫,她重新得回生命的重心,昔日生气勃勃的笑容应该会重现脸上吧?这是一
定的!
    最终被遗留下来的只有他……郝韫然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所
有的感觉。
     
    ※               ※                 ※
     
    怀着雀跃的心情,时心紫的保时捷跑车驶进了晶华饭店停车场。已经三个多月了,
郝韫然不曾约过她,而事实上,碰上了这么多麻烦,她也没心情玩乐。
    今早,他突然说很怀念初相遇时与她俩俩相依的情景,约她到晶华饭店共度一个浪
漫的夜晚。
    她考虑了许久,也许真是时间冲淡了失去公司的悲伤,尽管新的“新意”依旧毫无
起色,但她已经不再自怨自艾,有韫然在身边,她的心情始终笃定又充满安全感。所以
她决定放开一切,和他好好地重温一遍热恋的感觉。
    侍者列队在门口欢迎她,使得时心紫不由心生怀疑,郝韫然是否为了博她一笑而用
尽了一年份的薪水,包下整家饭店?那痴情的傻瓜是有可能做出这种傻事的。
    “时小姐,里面请。”穿着制服的领台对她行了一个礼。
    “谢谢。”时心紫微颔首,跟着他往前走。
    经过大厅,在餐厅人口处,她看见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彩带上,被无数的汽球烘托
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如此别具巧心的安排,他是否准备了
戒指要跟她求婚?
    有可能哦!她的嘴角自做主张地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和韫然交往也近一年了,虽
然一直有口头上的约定,但始终未以实质的方式定下鸳盟,或许今天就是改变她一生的
日子,她兴奋地期待着!
    “嗨!”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但他不是郝韫然。
    时心紫用力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王富伟,你在这里干什么?韫然呢?”
    “他把你让给我了。”王富伟一脸志得意满的笑。一个能干的妻子、一家稳赚钱的
公司,他就要全部弄到手了。
    “你胡说,韫然才不会做这种事!”她冒火的双瞳愤怒地瞪着他。
    “何必谈他呢?我会让你幸福的。”王富伟走过来,想要牵她的手。
    时心紫用力甩开他。“谁准你碰我的?”
    那种轻蔑的态度刺伤了王富伟。“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作
威作福?”
    “我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我是我自己的主人。”她咬牙,旋风也似的身影迈出餐
厅。
    “等一下。”王富伟快步跑过来挡在她面前。“你不想要‘新意’重新开始了?”
    时心紫脑中灵光一闪。“你就是用这个理由威胁韫然安排今晚的约会?”
    “什么威胁?我不过是教导他做人的道理,而他终于开窍了。”
    一只自大的猪!时心紫斜睨他一眼。“很遗憾,你要白费心机了。”
    “你想眼睁睁看着‘新意’倒闭?”他实在想不到,时心紫会是那种要爱情胜于事
业的女人!
    “这一点不劳你王大少费心。”
    “你回去找郝韫然就是自找死路。这世上只有我可以帮助你救回‘新意’,郝韫然
也是理解这一点,才会识相地退出。”
    “他是个傻瓜,而你……”她冷笑。“不过是只自视过高、毫无实学的沙猪。我宁
可陪着他共坠地狱,也不想与你同登天堂。”
    王富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会后悔的。”
    “我唯一后悔的事只有这一件。”她阴冷的睑突然浮现出一抹诡邪的神采,那只秀
巧的拳头比闪电还快,往他的鼻梁上揍过去。“你,不想死的话,就别再接近我或韫然,
否则下一次就不只是这样了。”
    王富伟抱着鼻子跪倒在地,时心紫抬高下巴,昂然地自他身边走过,没多浪费半点
精神瞧他一眼。
    她心底像有十把火在烧,绷紧的下巴显示出她强忍的怒气。
    该死的郝韫然、呆头鹅……他怎会这么傻,以为她宁可选公司也不要他?
    而偏偏他的所做所为又全是为了她,她曾经沉溺于他毫无保留的温柔里,如今才知,
过份的温柔也会变成一把残忍的利刀,将人的心凌迟成碎片。
    他是对她的爱没有信心,不相信她爱他胜过一切?还是信不过自己,以为他没有足
够的优点,令她愿意献上一生的时光与之相伴?
    可恶!不管他的答案是哪一个,她都无法接受,也难以原谅他的自做主张!
    当时心紫飘火的脚步迈出晶华饭店,夜空下还有另一条身影;那隐藏在月光下的是
一张深情儒雅的俊容,同时……也相当可恨——
     
    ※               ※                 ※
     
    才安排好心紫和王富伟的约会,郝韫然就后悔了。
    他无法将她拱手让出,他的心脏拼命地撞击他的胸膛,向他抗议今晚的愚行,然后,
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双腿就将他带到“晶华饭店”门口了。
    这样做是不是很卑鄙?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成全他们,可是……他放不下她!
    爱情果然是自私的,即便将她留下来的结果是悲伤,他还是想要守着她,一起流泪
也比分离好!
    “心紫……”就在他正想冲进饭店将时心紫强抢到手时,她出来了。“我……我很
抱歉,你是否……”
    她大踏步走过来,瞳仁地冒着火花,全身沐浴在怒光中。
    “你这个大白痴——”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郝韫然脸上,将他的眼镜都掴掉了。
    “心紫!”
    随着他脸上的红痕浮现,水雾占据了她的眼眶。
    “你真以为我会为了公司面舍弃你?我的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他呐呐地低下头,从未怀疑过她的爱,只是公司对她而言太重要了,他不忍心看着
她因为失去生命中的至宝而悲伤。
    “说话啊!我是否真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的,我相信你,始终都相信着你,但……你一直把公司当成生命一股,我无
法眼睁睁看着你因为失去‘新意’而逐渐憔悴,我……我痛恨自己帮不上你,唯一有能
力令你重新绽放光芒的人不是我。”
    “所以你就把我送给王富伟?”
    “我……”他想说他很后悔,求她回来,可他又万分恐惧她最终只会凋谢在他怀中。
    时心紫眼里有着清澄的泪,胸臆间涨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韫然,我承认,我一直非常看重公司,十八岁时,母亲在临终前将‘新意’交托
给我,从那时起,公司就是我的生命了,十几年下来,我为它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当然,
我也得到了成功的事业,我有钱、有地位……
    除了‘爱’之外,我什么都有,我的物质生活很丰富,精神层面却十分孤单;直到
遇见了你,与你相爱,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充实的一段时光。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代表
着什么吗?”
    郝韫然摇头;忧郁的心脏鼓动得像要破胸而出。
    “灵魂。”她深情的目光专注地望着他。“你担心我因为失去‘生命’而憔悴;但
你可知我若失去了‘灵魂’将会变得如何?”
    悔恨像巨浪淹没了他的心,痛楚代替血液流满他全身。
    “我错了,心紫,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找!”
    “就这样?”月光下,残留在她颊上的泪痕泛出一丝清冷的寒光。“不够的,韫然,
我爱你,尤其眷恋你山高海深的温柔;但完全无私的温柔只适合奉献给上帝。我是一个
女人,我要的是你心底深处最热烈的激情,你如果没有那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独占
我的觉悟,我们就不适合再相处下去!”
    他愕然。爱情这道习题是如此地难解,奉献与占有间的分野只在一线,他好像懂了,
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她了解自己心底这乍然而醒的顿悟?
    时心紫立在原地定定地瞧着他好一会儿,期待他的表白,只要他发誓,不论贫富、
健康、生病……始终爱她如昔、永不分离;她将立刻投入他怀里,所有的误会一笔勾消。
    但他只是呆站着,低垂脑袋、不发一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体内名为“耐性”的那条线终于断裂。“郝韫然!”她的怒
吼像平地一声雷。
    他张大眼,肿了半边的脸看起来居然是如此地无辜,仿佛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错!
    这呆头鹅,简直把她气死了!时心紫体内的火山彻底爆发。“既然你对我已经无话
可说,那么我们之间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如你所愿,我这就去嫁别人;不过
我不会接受你的安排,我的丈夫我自己选,改明儿个我就去相亲,相到哪一个,我就跟
他结婚,我们永不再见!”
    这回他真的是完全愣住了,话题是怎么转的,怎会突然跑到“相亲”来?
    “心紫——”他再傻也晓得这时若让她跑掉了,就真的再也追不回来了。“对不起,
我……”
    “不客气!”她回头,恶意地对他咧了咧嘴。若非爱死他那张俊美的脸蛋,她此刻
已经一拳撞扁他的鼻子,看看是否能打醒他那颗钝到极点的木头脑袋?
    她的回话完全不符合逻辑,他的头脑一时转不过来,竟遗忘了要留下她的念头,眼
睁睁看着她火光四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再回过神来、又是一阵蒙蒙细雨笼罩住他,冬天的台北多雨,可是再多的雨水也不
及他吞进腹里的泪水多。
    “心紫——”他拔腿追在她身后而去。
    他还是不晓得要怎样赔礼她才会原谅自己,此时郝韫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
让她消失……
     
    ※               ※                 ※
     
    郝韫礼和郝韫霆被搂下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掉下床铺。
    “哪个不要命的小贼撒野撒到我家来了?”郝韫礼随手抓过一根球律,被吵醒的怒
火正等着发泄在某个倒媚鬼身上。
    “二哥,你要看清楚才打哦!”郝韫霆跟在他身后,耳朵接收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呻
吟声。
    “你搞错了吧!应该是先打了再说,万一小偷身上带有致命武器,在我观察他的瞬
间他就可以砰砰,将我的身体打成蜂窝了。”他说着,手上的球棒高高举起。
    “唔……”熟悉的声调再如响起。
    这回郝韫霆总算听清楚了。“等一下!”及时阻止球棒落下,他跑过去打开电灯。
“二哥,你差点就犯下弑兄大罪了。”
    “大哥?!”客厅里那条和酒柜纠缠不清的人影居然是郝韫然。“你不是去找时心
紫把话谈清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久前,他才和他的亲亲女友唐欣在餐厅里遇
见买醉的大哥,唐欣费了一番唇舌,总算叫大哥重新振作,怎么不到几小时,他又醉死
酒乡了?
    “二哥,既然你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否为愚弟解释一下?”郝韫霆一脸心疼地
望着满地横流的酒汁,一九三六年、一九四零年的……他珍藏的美酒被大哥砸了大半;
这理由要不够充分,他真的会抓狂。
    “不清楚。”郝韫礼很简单地给了他三个字。“想知道答案就先帮我把大哥扶起
来。”
    郝韫然半个身子都泡在酒汁里了,染得又红又香的葡萄香氛,看得郝韫霆眉角直抽,
他一手揪起郝韫然的衣领。“居然这样糟蹋我的美酒,这很贵的你知不知道……咦!二
哥,你偷打大哥是不是?”郝韫然的脸上赫然印了一个清晰红肿的手掌印。
    “我打人一向是正大光明的打。”郝韫礼送他一颗白果子,走过去捉起郝韫然的脸
左右瞧了瞧。“这八成是时心紫的杰作,下手还真狠,我早说过那女人配不上大哥,大
哥就是不听。”
    “不许说心紫的坏话!”那个被以为醉死的人竟然醒了。“心紫是世界上最好的女
人……”
    “大哥!我看你不是醉了、根本是傻了!”郝韫礼猛地松手,郝韫然又跌回酒汁里。
“会打男人的女人又叫‘泼妇’,你讨一个‘泼妇’回家来伺候做什么?又不是有被虐
待狂啊?”
    “住口,不准您污辱心紫!”酒醉的郝韫然怒气更重,挣扎着自酒汁中爬起,抓住
郝韫礼的袖子。“是我不对、我做错事,活该挨打,心紫不是泼妇……”
    “这回你是忘了认识周年纪念日?还是忘了给她准备三餐?”总之郝韫礼就是觉得
大哥太傻,他这辈子照顾的人还不够多吗?好不容易弟弟们都长大了,他才清闲几年,
又自找苦吃地弄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回家伺候,真是有病!
    郝韫然脚步不稳地又落回酒汁里。“我……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他越说越
沮丧,随手又开了瓶酒往嘴巴里灌。“我……心紫,我和王富伟约好……”他边喝,边
结结巴巴地将今晚的事说了一遍。
    郝韫霆突然抽回那瓶被郝韫然灌得只剩三分之一的酒。“我的酒不给笨蛋喝。”说
着,他自己把酒喝光了。“时心紫对你真是太仁慈了,才一巴掌,换成我,”他踢了踢
腿。“你大概住院去了。”
    这会儿连素来敬重大哥的郝韫礼也不帮他了。“大哥,你怎么会蠢到卖自己的老婆
呢?”
    郝韫然倒在酒汁里,无神的眼望着两个弟弟,模样儿就像被主人弃养的小狗,要说
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唉!”两位弟弟同声一叹。“看你这样我们也难过,我们帮你就是了。”郝韫然
和郝韫霆合力将郝韫然扛进洗手间里,洗去他满身的酒味,三兄弟窝回二楼,开起高峰
会议。
     
    ※               ※                 ※
     
    “干什么?”时心紫用力甩开廖宛蓉的手。“我都说我不要相亲了,你听不懂是不
是?”看着“罗蔓西餐厅”的招牌,前尘往事勾上心怀,她直恨不能将那块压克力板啃
下去。该死的郝韫然,真的一个礼拜都没来找她,他就不能少蠢一点吗?
    “老板,你也太难伺候了吧?前天是你自己说要公开征婚的,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找
来一个世纪末好男人,你连看都没看就说不要,你要我怎么跟人交代?”
    “那是你的事。”她才不要跟一个陌生男人相亲、结婚呢!这辈子只有一个笨蛋、
呆头鹅够格做她丈夫,那就是——郝韫然。
    “也是你的事。”廖宛蓉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使尽蛮力拖着她进餐厅。
    “放开我,我不要相亲,我不要嫁人啦——”她怕违背誓言会遭天打雷劈,但真要
她下嫁第一个相亲的男人,她也是宁死不从。
    “心紫!”餐厅里走出一个男人。
    时心紫眼珠子倏然大睁。
    “上啊!”郝韫霆在他大哥的背后推了一把,郝韫礼因为有事不能赶来,所以凑合
这对麻烦鸳鸯的重责大任就落在他身上了。
    郝韫然给弟弟这么一推,脚步不稳地直往时心紫倒去。
    她的神智尚未恢复,就给这么一大堵肉墙压得险些绝了气息。“你这个讨厌鬼——”
    “我……我、我,对不起……”他紧张得手足无措。
    “你还不快起来!”她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喔……喔……”偏偏他越着慌就越爬不起来。
    两个人,四只脚、四只手纠结成一团。
    廖宛蓉望向那个重利诱她出卖老板的罪魁祸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郝韫霆一张俊脸黑了一半。“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可不要留下来成为大哥和未来大嫂的出气筒。
    惨遭遗弃的郝韫然和时心紫,直花了五分钟才解开手脚缠住的结,狼狈地爬起身。
    “廖宛蓉,你就不要再给我看到,下一回我肯定把你剥光了丢上伸展台。”才得自
由的时心紫忙不迭地吼出心中的怨气。
    郝韫然呆呆地站在她面前,半句话不敢吭,就怕漫烧的怒火会殃及无辜。
    可惜时心紫才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呃,相亲。”这点于是韫霆帮他出的;既然她要嫁第一个与她相亲的男人,那他
只要成为“那个男人”,不就可以如愿娶到她了。
    “你……”她体内有座火山正在积极活动中。“和人约在这里相亲?”
    他点头。“有什么不对吗?”这地点还是他特地挑选的,正好纪念他们相遇一周年。
    “那个人是谁?”
    她要宰了那只狐狸精,敢抢她时心紫的男人?不要命了!
    郝韫然一脸惊愕地望着她。
    好半晌,她才顿悟过来。“你相亲的对象是我?”
    “因为……你说要嫁给第一个相亲的对象,所以……”他抓耳挠腮,就像个天真的
孩子。“我……我的名字是郝韫然,今年二十九岁,在T大教书,很高兴与你相亲。”
    这家伙够宝!时心紫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心紫!”她突然的狂笑弄得他慌张不已。“你怎么了?”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
    “可是你那天的表情好严肃。”而且他的脸颊到现在还记得她手掌的威力。
    “谁叫你居然想把我让出去,你不知道我只想嫁给你吗?”
    “对不起!”他深深地忏悔。“那现在……”
    “我时心紫一向说话算话,既然你是我第一个相亲的男人.我只好嫁给你喽!”她
已经看破他的迟钝,想要有好结局,她还是自己多努力点吧!
    “我们现在就去买戒指。”他拖着她跑。这也是韫霆教的,不打铁趁热将她定下来,
要是再让她给跑了,恐怕就真的追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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