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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先令把崔胤风留下来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褒奖他没有开会资料,也能报告得恁般完
整。
    “你们是怎么回事?开股东会议连个开会资料也不准备,我们白家可不养活没用的
米虫,你……”白先令人虽老,脾气可不小,唠唠叨叨念了将近半个小时,不仅嘴巴不
累,气魄还有越来越张扬的趋势。
    崔胤风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很有耐性地恭立在老人面前听训;但在一旁却已经有人
受不了了!
    崔傲首先发飙。“我说小弟啊,既然外公要谈的是白家人的事,你这个毫无关系的
人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崔羽跟着接腔。“说的对!除非你想偷窃白家的机密,否则你有什么资格参与我们
的密谈?”
    崔胤风不动如山地望了白先令一眼。
    “走走走!”白先令没好气地挥挥手。“记住,明天早上我要在桌上看见你的报告。”
    “是!”崔胤风缓缓地行了个礼之后,退了出去。
    待会议室门再度关上,白先令横了钟爱的外孙们一眼。
    “你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能教训他吗?”
    崔羽走过来,一手搭住老人的肩。“外公,他是我和弟弟的专属玩具,您明明知道
的。”崔傲打个哈欠站起身。“我们不喜欢自己的权利受到侵犯,外公。”轻邪一笑,
他伸着懒腰。“走吧,老姐,先去看看我的椅子搬过来没有,再去把咱们亲爱的小弟的
电脑硬碟洗掉,以防他没事可做,身体闲太久会生锈。”
    “那一招用过了,他根本不在乎。”崔羽轻佻地耸肩。
    “是吗?那再想别的主意好了。”
    “这次一定要教他的冰块脸垮下。”
    看着两姐弟边说、边离开了会议室,被留下的白先令禁不住摇头又叹气。
    他两个外孙都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才智之高保证是大企业家,混流氓也一定是
最大尾的。瞧瞧眼前的事实,可不就是如此!崔羽是南台湾的大姐大、崔傲是北台湾的
大哥大,但……他们的才智作啥儿非用在那方面呢?
    白氏这偌大的产业,那两姐弟不屑一顾,虽然挂个副总裁的名儿,但却天天在外头
惹是生非;他们留在办公室里的时间,用十根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想来想去都是崔胤风和他那对不肖父母害的!
    白先令虽知崔胤风确是人才,品性高洁、为人正直,但他实在无法不恨他;他害死
了他的女儿、夭折了他两个外孙的光明前途……这一切的罪过全都要算在崔胤风头上!
     
    ※               ※                 ※
     
    崔胤风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才把开会资料全数整理完成。他转转酸痛的脖子,高壮的
身躯布满阴暗的疲惫气息。
    他今年二十五岁,心灵却好象六十五岁那样沧桑。
    推开整理好的文件,崔胤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扳开百叶窗。初绽的晨曦柔柔地洒
落在他身上,但却温暖不了他孤寂的心。
    这世上唯一能够带给他光明的,大概只有她了吧?
    五点多了,早餐店应该已经开始准备营业了吧?怀着某种希冀的心情,崔胤风步出
办公室。
    清晨的气温有些儿凉,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湿润的味道,不过百无聊赖的寂静倒是很
符合他的形象。
    拐进小巷子底,意外的,今天不见两姐弟摆摊,反倒是阵阵吵杂的声音冲入他耳里。
崔胤风的心头紧紧抽了一下。为什么?十年来她每一天都做生意的,怎么会……
    他脚步不甚平稳地走到早餐店门前,竟见向家姐弟分持扫把和球棒,正与五名占据
她家的壮汉对峙着。
    “我不会搬走的,绝不!你别想跟我耍流氓,我才不怕你。”向日葵高举着扫把怒
吼。
    “不搬可以,你交租啊!”领头的大汉满脸横肉。
    “我上个礼拜就交了!”
    “只有一万五不够,从这个月起房租升为三万。”
    “有没有搞错?年头才签约,契约书上写明了:一约签一年、每个月房租一万五。
现在一年都还没到,你凭什么跟我涨房租?”
    “那约是老头签的,现在他翘了,遗产由我继承,我说三万就是三万。”
    向日葵七疯了。“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加租的。”
    “那你们就给我搬出去!”大汉观察过这家早餐店的营运,虽然地点不顶好,但也
许是开久了,有一批稳定的老客户,一个月的收入初步估计五、六万左右,这么好赚的
行业,他当然想收回来自己做。
    “你做梦!我缴了租金,在租期未过之前,这房子就是我的,你才给我滚出去!”
向日葵挥着扫把赶人。
    “臭娘们!敬酒不喝喝罚酒,兄弟们,给我把他们撵出去。”
    “你们别想欺负我姐姐。”向家小弟赶紧冲上前来,护在向日葵身前。
    眼看两姐弟就要被人饱以一顿老拳了,崔胤风“刷”地一声推开了木门。
    阴寒的气息隐藏在高壮的身躯下,他的眼冷得好比北极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那几名流氓混混也不算矮小了,但在崔胤风面前就是莫名地感到压力沉重,抬不起
头来。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木头哥哥!”向家小弟喊了声。
    向日葵歉然一笑。“那个……对不起,今天因为家里有点儿事,所以……今天不做
生意了。”
    打从一进屋里,崔胤风就直瞪着五名混混,没留半点儿注意力给向家姐弟,但听到
她说“不做生意”,他整个人舜时冷沉得就好象刚从冰冻柜里爬出来,靠他太近的人还
会被冻伤。
    “原来……只是个来吃早餐的……”小混混很想说得有气概一点儿,但面对着崔胤
风那比剑还利的视线,却令他的脚控制不住地抖得不象自己的。“你……今天不卖早餐……
改天……我们重新开张时你……再来……”
    崔胤风一动不动,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吹过就算,两只锐利的精目依然笔直瞪视
他们。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小混混伸手抹着满额的冷汗。天!这是什么样
的男人?那狂霸的气势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滚出去!”终于,崔胤风开口了,冰珠子也似的语调掷地有声。
    五个小混混的眼珠子撑得险些跌出眼眶。“你说什么?”
    其中,自称老房东儿子的大汉气不过崔胤风的目中无人,偷偷溜到他身后,抡起拳
头就想偷袭他背部。
    “小心—”向日葵焦急地提醒他。
    崔胤风弯腰、曲肘,利落地赏了他一记过肩摔,随后大脚再抬起,将趴在地上哀嚎
不绝的大汉踢出了大门。
    “哇!”余下四名混混被他凌厉的武打动作吓得瞠目结舌。
    “滚、出、去—”冷冽的喝令像是来自地狱的阎王帖,崔胤风沉黑着脸,吓人的气
势不断地逼向四名混混。
    “你……不要太嚣张……”混混们虽然害怕,可仗着人多,依然不服气地包围住崔
胤风。
    崔胤风惟恐在屋里开打会损害到向日葵家里的摆设,仅一味地后退,引诱他们出大
厅。
    “你怕了吧?”小混混们鼓起勇气出手攻击崔胤风,却见他只是抵挡并不攻击,以
为他是纸扎的老虎,中看不中用,轻易地就上了他的当。
    谁知一出屋外,崔胤风就像出柙的猛虎,攻势如海啸,一发不可挡。不过眨眼时间,
小混混们就被打得落荒而逃。
    “哇!木头哥哥,想不到你功夫这么好?”警报一解除,向家小弟立刻兴奋地跑出
来,对着崔胤风又笑又跳。
    崔胤风没有反应,他的注意力全落在随后出来的向日葵身上。
    “谢谢你!”她微笑,如阳光般的俏脸却仍蒙着一层乌云。
    崔胤风的胸膛像被狠狠击上了一拳,体内仅有的一方温暖在这一刹那被冻僵了;他
楞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你怎么了?”向家小弟也察觉出气氛的异变,一脸忧虑地走到向日葵身旁。
“那些流氓不是被木头哥哥赶走了吗?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傻瓜,你以为他们会轻易放弃吗?”那些贪婪之辈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赚钱,
而不插上一脚。向日葵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弟弟再一年就要考大学了,大学学费那么
贵,她若在此时失去了生计,那……弟弟的未来该怎么办?
    “你会关店吗?”崔胤风突兀地问了句。
    向日葵呆楞半晌。“这……如果没其他办法,也只好如此了。”她心里是有些感动
的;这人不过是个固定常客,就如此关心他们的营业,怕是十分眷恋她的手艺的。“快
七点了,你还没吃早餐吧?我倒杯豆浆给你,不过是昨天剩的,你……”
    她还没说完,崔胤风转身就走。
    “木头哥哥!”向家小弟在他身后喊了声。
    崔胤风没听见;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间早餐店关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想象生命中唯一的一道阳光将从此远离他……不!崔胤风
根本无法再往下想,他的心在瞬间结了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痛得裂开来,流出汩汩鲜
血。
    谁都不能夺走向日葵的笑容!那是他的,要珍藏、保护一辈子的宝贝!
    打从十年前她一点一滴温暖他冰冷的心灵开始,他孤寂的生命就注定要依靠她为生;
他是菟丝萝,而她则是他的横木。
    像只受伤的野兽,崔胤风拼命地在马路上奔跑着。许是老天在弥补曾经对他做过的
居多亏欠,他没有选错方向,在一个十字路口揽住了那五名混混。
    “你……你想干什么……我们会喊救……命哦……”想不到崔胤风会追上来,小混
混们吓得脸都白了。
    “我要买那间房子。”不耐烦的低吼滚出他喉头。
    “你是说……那家早餐店?”总算有个混混猜到了他的用意。
    “对,多少钱?”
    “那是我老爸留给我的,遗产耶!怎么可以随便卖?”自称老房东儿子的大汉一见
有机可乘,立刻就想大捞一笔。
    崔胤风双眼危险地一眯。“两百万;要,你那去,否则我教你一笔也拿不到,连遗
产都保不住。”
    “喂,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大熊耶!你去探听一下,北台湾除了崔盟主,再
下来就是我们大哥了,你敢跟我们耍流氓?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崔胤风完全不受威胁,仅是漠然地掏出行动电话。“那物资是违建,只要我一通电
话,保证一小时内拆得一片屋瓦都不剩!”
    “你……你以为你是总统啊!可以随时调动拆除大队。”
    崔胤风抽了张名片给他。“我不是总统。”但他是“白氏企业”的总经理,白氏是
台湾第一大财团,其富裕程度连总统都要礼让三分。
    五名混混真是吓呆了!还以为只是个逞英雄的无名小卒,想不到……
    崔胤风开了张两百万的支票给他们。“去打电话给向家姐弟,告诉他们,你们不会
在去找麻烦了,请他们安心住下、做生意;而你们,从此不准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
别怪我不客气!”
    小混混们抖着手接下支票。老实说,就算把店抢过来,要他们每天早上起来摆摊也
很困难;卖早餐耶!四、五点就得起床准备,多累啊!
    如今凭空得了两百万,衡量一下情势,既然斗不过崔胤风,不如拿了钱走人,省事
又省时。
    “好,那屋子就卖给你了。”小混混们拿着支票,转头就跑。“我们这就去打电话。”
    “不许提到我的名字。”崔胤风看着他们逃走,也不怕他们跑掉。刚才他是乍听向
日葵要关店,一时失去了冷静与理智,才会冲动得那般盲目。
    如今冷静下来,他多的是办法对付几个小混混。像那种人,不可能没犯罪,威胁、
恐吓、偷窃……只要让他捉住一点小把柄,要弄他们进监狱易如反掌;惹火他,把他们
全送去吃免钱牢饭,看他们还怎么欺负向日葵?
    解决了这里,他立刻回到早餐店,想看看向日葵是否准备好要开店了?
    令他失望的是,早餐店的大门依旧深锁,里里外外杳无人声。
    她去哪里了?真的搬走了吗?不会的,他已经帮她解决了一切,她应该会再开店;
或者明天,又会看到她精神抖擞地与他打招呼,她会对他露出阳光一般灿烂夺目的笑容……
    “我要有信心,明天再来!”
     
    ※               ※                 ※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清晨四点,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崔胤风站在早餐店前,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早上!
    店门紧闭如昔,向日葵的灿笑如昨日的黄花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见了?
    雨水湿了他一身,一滴滴沿着他贴额的刘海滑下,那本来就冷漠的眼,此刻更空荡
得浑似两只黑洞。失去了她,他的生命顿无着落。
    原来他的心还没死,依然会感觉到痛……多可笑啊!他以为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
埋葬了,想不到还剩下这么多。
    而它们全部系在向日葵身上,直到失去了她,它们才尽数如火如荼地钻刺出那层冰
封的表面。如今,他心痛得几乎死去!他要如何才能重新找回她来?
    五点,紧闭的木门蓦地动了两下。
    他的心脏随之跳上喉头。是她吗?店要开了?崔胤风这辈子没有这么紧张兴奋过。
    慢慢地,木门被推了开来,一条娇小的身影推着一台庞大的摊车走了出来。
    崔胤风瞪大了眼,双瞳里精光闪闪。
    “讨厌,怎么雨还不停呢?”银铃也似的声音响起。
    他的眼眶热了。
    “呀,客人!”向日葵被眼前湿淋淋的身影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在这里?瞧,你
都淋湿了,很冷吧?快进来,我刚煮好豆浆,盛一碗给你祛祛寒!”她走过来,拉住他
的手。
    崔胤风的喉头梗住了。多……多么温暖的手啊!
    任她牵着自己的手走进屋里;任她拿着一条大毛巾擦拭他湿溽的发;任她唠唠叨叨
地指责他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崔胤风缓缓地、若有似无地轻扬了嘴角,二十年来
第一次,他心里的乌云一扫而空。
    “你……笑了?”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从没笑过的,怎么突然……喔!她的心脏
会被他吓停掉。
    崔胤风没说话,他本就是寡言之人,此刻感动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想得到要开口慰
问?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好象要把三天来的空档一次补足。向日葵被他瞧得不知不
觉红了双颊,他的眼神炽热得似要烧融她的身躯。
    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她难为情地别开头去。“我去给你倒碗豆浆。”
    崔胤风连她的背影都不放过,视线自始至终直追着她。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准备做生意了。”匆匆地将豆浆端给他后,向日葵的视
线不敢与他相交,转身自顾自地忙碌去了。
    日子只是恢复了平常,竟然觉得如此满足,想来他也不是多贪心的人!不需华屋美
食、不需娇妻美妾,只要有一方天地,哪怕只是小小的、简陋的,够他收藏她的微笑即
可。
    一口一口品尝着她亲手煮食的豆浆,热流滑下腹中,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呵,好
幸福呢!
    向日葵发现最近自己注视那位冷漠客人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固定时间来吃早餐啊!一杯豆浆、两个三明治外带,十年了,
从没变过。
    呵!多执着的男人,坚定而……温柔!
    对!就是温柔。虽然他很少说话,沉默到令人怀疑他是哑子,也不爱笑,总是板着
一张冰块脸,但……就在那一天,他为她打退了流氓。
    后来那些流氓打电话来说不再跟她催缴房租、逼她搬家了。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
然改变了主意,但她猜想一切的变数都出在他身上。
    他是个谜样的男人,还曾经在屋外淋雨等她开店,只为了喝一杯豆浆和外带两个三
明治。可这就是全部了吗?为了一顿早餐花费居多的心力?
    不!说实在的,她不相信,其中一定还有些别的她没有注意到,所以现在,她要观
察得更清楚……
    同一个时间,崔胤风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店里。
    “一杯豆浆、两个三明治外带。”向日葵灿笑着,披满一身的阳光送上他日日必点
的东西,然后在他对面落座。
    崔胤风显然楞住了,睁着大大的眼望着她。
    “不喝吗?”她端着豆浆凑近他唇边。
    崔胤风吓了一大跳,猛然往后栽去,险些跌下椅子。
    “怎么了?我丑如夜叉,所以你怕我?”她眯起了眼,语含调侃。
    两朵红云倏忽闪过崔胤风双颊,他慌得摇头,视线不敢对准她。
    “我是向日葵。”她放下豆浆,对他伸出手。
    他呆若木鸡地张着嘴。
    “女孩子对你自我介绍,你也应该说出自己的姓名才有礼貌哦!”
    崔胤风又低下头,伸出的手微颤着。“崔胤风。”
    她把手放进他掌里,为那方厚实的温暖闪了下心神。
    他看着两只交握的手,心跳不知怎地突然乱了拍子,怦怦怦……越跳越快,越跳越
快。
    当她的手收回去的时候,像带走了他身上某种知觉,接下来的时光他一直无法思、
无法想,完全处在脑筋一片空白的情况之下——
    向日葵后来又问了他很多问题,但因为他一直没有回过神来,所以也不知道她究竟
问了些什么。
    崔胤风迷迷茫茫地走进公司。在办公室门口,新来的秘书拦住他,嘴巴张张合合的,
似乎有什么意见要表达,但崔胤风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他昏沉地推开新秘书,迳自进
入办公室。
    蓦地,崔傲跳了出来,将手臂上缠着的两条锦蛇豁地送到崔胤风眼前。
    “惊喜,亲爱的小弟!”
    崔胤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同一时间,崔傲和坐在办公桌上的崔羽,下巴“叩”地一声掉下了地。
    他们……吓到崔胤风了!?整他二十年,头一回见他变了脸色,只为了两条锦蛇—
—
    天!脱光衣服在他床上作戏都整不倒他,那张比北极寒冰还硬实的冰块脸,居然只
为了两条蛇而破功?
    崔羽和崔傲两姐弟突然觉得自己好蠢,那一万多次的失败纪录到底是怎么来的?他
们简直笨到通天去了!
    “小弟,你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崔傲又摇头又叹气的。
    “你实在太不给我面子了,我那么好的身材难道还比不上两条蛇?”崔羽狠狠瞪了
他一眼。
    然后两姐弟……说不出是丧气,还是得意?总之他们是一头的雾水,闷闷然地离开
了崔胤风的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里,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
    崔胤风整整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接着,他惊呼一声。“我把三明治忘在店里了!”
    今天,莫名其妙的一天;今天,充满惊奇的一天……不可思议地,他,崔胤风完全
丧失了平常的冷静与木然。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满脑子向日葵的身影;舍不得去洗手,怕会洗掉他留在他
手上那股温暖的味道;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怎么明天早上还不赶快来呢?他好想再
见她一面,好想、好想……
     
    ※               ※                 ※
     
    最近与他交谈的机会变多了!
    向日葵的唇边噙着抹羞涩的浅笑,虽然都是她说、他听的时候多,而他仅是偶尔应
上几句,但又来又往的回应已令她欣喜得日日期盼他的到来。
    “那三明治你怎么不在这里吃?配着豆浆吃,味道比较好耶!”
    正专注喝着豆浆的崔胤风闻言,抬起头来,简短地说道:“这是午餐。”
    向日葵楞了半晌,才了解他的话意,因为豆浆是早餐、三明治是午餐,所以不能混
在一起吃。
    “你早餐只喝一杯豆浆够营养吗?”
    他点头,向来就话少。
    “怎么可以?”向日葵皱眉,推开椅子起身。“我再帮你拿两颗包子过来。”她才
不信他这么大个人,一杯豆浆够!
    他摇头,同时拉住了她的手。这个突来的举动,令向日葵的双颊瞬间烧个火红,也
僵住了身子。
    崔胤风更是难为情地低下头,喃喃地道了声歉。“对不起。”而后依依不舍地放开
她的手。
    她慢慢坐了回去,呐呐地问:“你的食量……怎么那么小?”
    “不是!”他抓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不伤到她的心?“在家里……有吃一
点点……”他每天慢跑回来,老管家都会为他准备一份丰盛的早餐。日日上这儿报到不
是为了吃东西,而是……一心眷恋着她灿若朝阳的笑容。
    “你吃过了?”
    红潮沿着崔胤风的脖子、耳朵,一路窜升上额头。蓦地,她有所顿悟了。他来这里
不是为了吃早餐,而是……别有所图!
    崔胤风抬头偷偷瞥了她一眼。她生气了吗?
    而向日葵看到的是两道灼然、诚挚的视线,热切地盯着自己。是为她吗?十年来的
风雨无阻全是因为她吗?
    她蓦地慌了;并不觉得生气,私心底反倒是有些喜孜孜的,因为他的“专”……但
是,她还有肩上一副重担,在弟弟未成年前,她是没有资格考虑自己的未来的。
    “你的三明治……有些冷了,我去给你重做一份……”明知这理由太过牵强,她还
是籍此逃脱了。
    崔胤风并不太明白她的心思;他是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长到二十五岁,所有的
生命都用来还债了!他甚至没想过“爱”是什么?能每天来这里喝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看着她阳光般的笑容,他已经满足了。
    十五分钟后,向日葵重新拿来两块三明治,霸王级的,总共有五层。崔胤风把三明
治放在掌心上把玩着,觉得怪怪的,便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着她。
    “优惠你这老顾客。”她笑答,心里其实牵扯着另一番情绪,难言,也难喻!暂时
就这样吧,在弟弟可以自立前,她甘心于每天早上见他十五分钟。
    崔胤风没多作表示,只是默默拿了三明治、放下钱,对她微颔首,便转身走人,如
同他过往每一天的来与去一样。
    只是自这一日起,他的豆浆总是比别人大杯,三明治也较他人更豪华,而且……向
日葵再不肯跟他受钱了,她说这是优待,奖励他十年来的全勤。
    寡言的崔胤风根本争不过她,但他还是每天来,舍不得缺席一日。他偶尔会为她端
端盘子,而她对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像是盛开在太阳下的向日葵那般,美得教人移不
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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