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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陷阱!
    但当楚飘风发现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事情发生在傍晚,当他刚巡视完庄子前的几条下山道,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对他
出手。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与前几天蒙面袭击他和云吹雪的锦衣卫不是同一批。他的功
夫比他们高上好几倍,几乎与他并驾其驱了。
    他们由前庄打到后山,楚飘风这才感到怀疑,未尽全力拚杀的敌人,似乎只想将他
引进竹林里。
    “‘闪电’,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吹口哨,你就马上进来载我,知道吗?”情况太
诡异了,他不得不预留退路。
    很快脱掉身上碍事的蓑衣,他握紧手中的三尺青锋,一个飞掠闯进竹林里。
    大雨打在竹叶上,随着狂风吹过,发出嘶嘶怪异的声响。楚飘风全身湿透,蓝色劲
装紧贴在肌肤上,冰冰冷冷的感觉,更加激起他心底的警觉性。“围起来!”四个黑衣
人像暗夜里的鬼魅,突兀地现形。
    他们手上持着掠马绳,一圈圈的绳结在绿竹间穿梭着,编织起一张天罗地网。
    “可恶,上当了。”楚飘风急着突围,手中的长剑横削、斜劈,砍掉黑色的麻绳外
部,却露出银白色的丝缎内里。剑气碰着缎面,如同泥牛入海,一下子消失无踪。
    是天蚕丝!他俊脸冷凝,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是你吗?”楚飘风问话的语气里满是悲愤。这个局是专为他而布的,能这么了解
他的人,只有那个家伙了——他的亲兄弟楚迎风。
    但……怎么可能?他们是亲手足啊!
    四个持绳的黑衣人静默如昔,无人话。
    “我知道你还没走,不敢出来吗?”粗嗄着嗓音,楚飘风找的是刚才作饵引他进竹
林的第一个黑衣人。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一对飞钹,在半空中旋转着,削向他的脑袋。
    “该死!”他低吼,长剑急使,飞钹被打偏了,却又旋着原路回去。
    “还不快动手?杀了他!”又有一队黑衣人冲出竹林,其中几人,身上还包着绷带,
楚飘风认出来他们正是上次害云吹雪受伤的锦衣卫。
    这些人他可不放在眼里,但也亏得他们的胡乱插花,天罗地网被扰乱,包围圈松弛
了些。
    这次他没再留情,每一招攻击的都是对方的气海穴,转眼间废了五、六个锦衣卫的
武功。
    “你们还不退下!”楚飘风想找的黑衣人终于出现了。他高踞在竹端上,向下望着。
“既生瑜、何生亮?你不该存在的。”伴随干涩低哑的声音,飞钹出手了。
    一瞬间!持绳的四个黑衣人也各自取出怀里的飞钹,攻击楚飘风。半空中,有十个
飞钹在旋转,它们互碰、互撞、借方使力,不停地飞旋袭击了他。
    楚飘风的剑使得很好,但打偏一个飞钹,还有九个,而且它们是打不掉的,回旋的
力道,在空中划着永不停歇的完美圆弧。
    还有那些被他废了武功、碍手碍脚的锦衣卫,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飞钹切成
两半。
    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难免左支右拙。
    终于,一只飞钹穿过他的剑网,在他左臂划下一道热辣辣的口子。
    “唔!”他皱眉闷哼了声,只得加快速度将那些个碍事的锦衣卫丢出攻击圈。
    “我说梁都统,还舍不得走吗?想等着变肉酱?”
    被楚飘风抓住衣领的男人,阴狠的眼神闪了下,随即,他庞大的身躯被丢了出来,
坠地……奇怪,竟然不痛?
    梁景茫然若失地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直到一样狼狈的同伴走过来扶起他。
    十个人出来、十个人都在,无人死亡,救他们命的是那个他们欲杀之而后快的男人。
    楚飘风还在奋战着,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身上又多添了好几处伤口。
    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却染不红他身上的蓝衫,因为它们一涌出他的身体,立刻给
大雨冲刷去了。
    “大人!”那些个为楚飘风所救的黑衣人,纷纷摘下了面纱。果然全是昔日围剿
“无尘庄”的锦衣卫们。
    成王的消息很正确,生辰纲的被劫确实是黑吃黑。
    楚飘风也早认出了他们,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依然不想见人死;是心肠太软了吧!
梁景不信地又望了救他们一命的楚飘风一眼。那家伙是笨蛋!
    “我们走,回去之后,我非把整件事情问清楚不可。”他领着一班锦衣卫走了。自
始至终他都无法了解,世上怎可能有如此愚蠢之人?
    “风——”“闪电”却在同一时刻,载着云吹雪闯进了包围圈。
    “小雪,别过来!”
    强敌对峙中最忌分心,尤其两方的力量处于伯仲之间,更是丝毫大意不得。而楚飘
风的分神正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四个黑衣人又缩紧了包围网,并且抽出匕首,展开近身肉搏战。
    楚飘风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第一波攻击。
    “风!”云吹雪看得心脏差点麻痹,忙不迭抽出怀里的手枪。“‘闪电’,我们上。”
    大白马长嘶一声,庞大的身形飞跃而起。
    云吹雪扣动扳机。砰!一个黑衣人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仰头倒下。顿时,天罗地网
出现了漏洞。
    “火铳!”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剩下三个持绳的黑衣人,立刻乱了章法。
    厉害的西洋武器,任凭金钢不坏之身也挡不住,谁能不怕?
    楚飘风看准时机突围。
    “不要慌,她没时间再填充弹药。”高踞在竹端上的黑衣人试着安抚慌乱的人心。
“还不快利用这机会杀了她!”
    “我有没有时间填充弹药,你亲身试试就知道。”砰、砰!云吹雪朝着竹端连开两
枪,黑衣人稳稳的身形晃了下,突然消失了。开玩笑,二十世纪的最新科技——掌上型
连发手枪,如果还需要清枪膛、填弹药,那就太逊了!
    “闪电”飞快踢翻三个呆愣住的持绳黑衣人,云吹雪急忙拉楚飘风上马。
    “风,快点!”她的手枪是很好用,但也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了。
    “闪电”载着两人,迅速地冲出竹林,更往山上奔去。
    “休想逃!”那刚从竹端上消失的黑衣人,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后面紧追不
舍。
    黑衣人的长剑闪动,在大雨滂沱下,“闪电”背上载着两个人,奔驰得有些吃力。
    “不能往那儿跑,前面是峡谷!”楚飘风急控疆绳。
    “闪电”仰头长嘶,速度缓了下,黑衣人的长剑迅速追了上来。
    “小雪,你来控马。”楚飘风将僵绳交给了云吹雪,挥剑、转身与黑衣人相抗衡。
    “‘闪电’,回头——”云吹雪已经看到前头的峡谷了。
    黑衣人突然放弃对抗楚飘风,长剑转而攻向马腿。
    楚飘风为了保护爱马,不惜跳下马背,专心对付黑衣人。
    眼见前有峡谷、后又有黑衣人阻断回头路,云吹雪目测断层的距离,随即当机立断。
“‘闪电’,跳过去。”
    她双腿夹紧马腹,大白驹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风,快点!”云吹雪急招楚飘风。
    他随手晃了一式虚招,摆脱难缠的黑衣人,跳上马背。“闪电”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至悬崖边,猛地飞跃而起,两人一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道,十分惊险地跃过
了峡谷。
    因为天雨路滑,“闪电”落地时还倒滑了下。
    “啊!”云吹雪抱着楚飘风惊声尖叫。
    “你们以为逃得掉?”黑衣人疯狂大喊,执出手中的长剑,射向峡谷对面的楚飘风
与云吹雪。
    “‘闪电’快走!”楚飘风一面驱马前行,一面回头击落偷袭的飞剑。
    不料紧跟在长剑后的,又是两只夺命飞钹。
    “闪电”跑得很快,但飞钹的速度也不慢,而且它们的迥旋巧劲很难击落。
    楚飘风身上的伤,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但再轻微的皮肉伤,失血一多,依然会要人
命;加上大雨不停打在身上,山区的雨夜,尽是冻入骨子里的寒冷。
    他嘴唇发白,挥剑的手已渐渐迟钝起来。
    “前面有个山洞,‘闪电’我们进到里面去。”云吹雪想着,飞钹的旋转需要空间,
只要进入狭窄又密闭的地方,它们就无用武之地了。
    “闪电”飞快往前冲,山洞就在眼前。
    楚飘风使出最后一丝气力执出手中的剑,将一只飞钹钉死在地上。
    他们奔进了山洞,然而,最后一只飞钹却也追到洞口。云吹雪的想法是正确的,没
有广大的空间,它无法迥旋,但它庞大的力道却全打在洞口顶的土石上。
    轰!早被暴雨欺凌得松软的土石哪还经得起如此剧烈的碰撞?砰然大响,整座山洞
崩了下来。
    洞口,被掩埋住了。
    黑衣人站在峡谷的那一边,定定地瞧了好一会儿。“对不起!”他摀着被云吹雪的
手枪打伤的右臂低下头,两行热泪从他眼眶涌出。“我不能违抗娘的命令,也不能再让
娘受苦了……你娘害了我娘一生,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低声呢喃着无人可解的话
语。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山洞塌下来的时候,云吹雪还以为他们死定了。但“闪电”飞快的脚步却始终未
停,土石纷纷在他们身后落下,轰隆轰隆的死亡乐章追着他们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眼前一亮,初升的朝阳就照在他们头上,暖暖的、充满生机。
    眼前是一处狭窄的山谷,四面都是高耸的崖壁。一疋白炼似的小瀑布挂在壁旁,在
青葱翠绿的草地上,汇流成一洼清澈的碧潭。除了他们进来的山洞外,附近崖壁上还有
三个黑黝黝的洞口,不晓得通到哪里?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终于得救了。
    “风……”她抱着发颤的身子,轻摇身后的男人。
    砰!毫无预警的,楚飘风突然整个人翻倒落地。
    “风!”云吹雪急跳下马背,扶起晕倒的男人。
    楚飘风脸色苍白,湿透了的身体触手冰凉。
    “风,你振作点!”她忧心忡忡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那被利刃划开的肌肤,因雨
水的彻夜冲刷,而翻起恐怖的皱折。
    云吹雪第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惊慌,她一直很有自信的,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能
力克服;但……人如何与天争?倘若要对抗的敌人是死神呢?
    “风,你起来,求求你,醒一醒……”她好怕,打心眼里发颤儿,万一他从此一睡
不醒……哦!不——
    云吹雪奋力将他拖靠在崖壁边。突然,砰!洞口附近发出一个重物倒地的声响。但
她已无暇顾及其它,如今最重要的是急救楚飘风那一身的伤。
    她不会辨识草药,只能汲来清水,洗干净他的伤口,撕开内衣包扎起来。
    他因失血过多、又着凉而失温,得给他取暖。
    她在谷底搜寻了一遍,找来几根薪柴。但他们两人身上的火折子都湿了。
    她想起古人的钻木取火,可是……抹着一头一脸的汗,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别说是
火,连丝烟都没给她冒出一点儿。
    “唔!”楚飘风在睡梦中呻吟,紧缩着四肢,好象很冷似的。“小雪……”就算在
昏迷中,他也不曾忘记她分毫。
    “风。”云吹雪回抱着他,听见他在她怀里舒服的吁气声。
    是因为这熟悉的气味叫他安心?或者她的体温正好温暖了他冰冷的身子?也许两者
都有!
    她当机立断地脱下两人湿透的衣裳,既然升不了火,就让他们相依相偎、互相取暖
吧!
    抱着楚飘风光裸精壮的身躯,她的体温又自然升高了几度。
    长年练功将他的身体锻炼得十分结实,颀长挺拔的躯干没有一丝赘肉,呈现出古铜、
健康的色泽。
    熟睡中的他,那两瓣爱笑的性感薄唇依然扬着开朗的弧度,帅气的脸庞上有着难得
的孩子气。
    她的心律又加快了几拍,这英俊的男人天生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邪气,不知不觉地
又将他抱紧了些。
    感觉他紊乱的呼吸开始恢复了平稳,冰凉的身子渐渐温暖了。
    云吹雪放心地吁了口长气,疲倦这才袭上她酸涩的眼皮,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在他
宽广的额头印上浓情一吻,缓缓闭上眼,终于可以安心去赴周公的约会了。一队曾是雄
壮威武、人现人怕的锦衣卫,如今却落得个伤兵累累的惨况;身为都统,梁景的心情是
既悲怆又复杂的。
    在“无尘庄”的后山,梁景堵到了刚解决掉楚飘风和云吹雪的黑衣人。
    “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
    这个人就是梁景的首领!
    曾经,他们怀抱着相同的理想,由梁景混入魏阔门下、黑衣人广召武林同道,他们
要合作打倒魏阉,共谋百姓的清明生活。
    劫生辰纲就是为了筹措军饷;而将罪名嫁祸给“无尘庄”,则是因为传闻此庄乃由
宫里的阉官们暗中成立,他们把偷自皇城的财宝全藏在庄子里,预备退休后,再搬来享
福。
    反阉义士们于是决定占领此庄,尽夺里头的财宝,将“无尘庄”改为反阉联盟的总
部。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梁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别说第一次包围“无尘庄”时,见那庄子里的人,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
宦官们私下蒙养来保护财宝的守卫?
    而楚飘风,那个曾经他恨极、以为是魏阉走狗的男人,居然在性命交关的时候,还
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一队部属,而这样的男人会如此轻贱自己的人格与尊严地为阉官做
事?
    前尘旧事,如今细细想起,尽成谜雾,他不愿再沉迷于自己的英雄梦中,牺牲相信
他的弟兄们了。
    “如果没有楚飘风,我们都死了,全都死了!你知不知道?”梁景神情激愤。
    “你说‘无尘庄’里藏了无数金银财宝,但我亲耳听到庄民们称呼楚飘风为大庄主,
楚飘风……我老是觉得这名号好耳熟,直到刚才他救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楚飘风不
就是江湖人称‘玉剑侠士’,当今天下第一庄‘玉剑山庄’的大公子!他的侠名武林里
谁人不知?这样的人会是魏阉的走狗?”“住口,谁也不准在我面前提起‘玉剑侠士’
这个称号!”黑衣人发狂怒吼,手里的长剑颤巍巍地指住梁景的眉心。
    “哼!”梁景冷笑。“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黑衣人深吸口气,放下长剑。“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趁大雨未歇,赶紧将生辰
纲运出山里,再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
    “不占领‘无尘庄’当作反阉联盟的总部了?”
    “事情已然闹大,这座庄子不能再用了。”而且连成王爷都惊动了,他可不是个普
通角色,一不小心,恐怕整个反阉组织都会毁在他手上。
    “或者因为楚飘风已经死了,这座庄子也同时失去了它利用的价值?”
    “梁景!”黑衣人蓦然沉下嗓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天下苍生、牺牲少数
的道理你应该懂!倘若你只为了刚才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如何闯出一番大事业、救黎
民百姓于水火?”
    “所以杀死几个同僚兄弟并不算什么?”梁景颤着声音。
    “为成大业,那也是逼不得已的。”黑衣人冷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朝历代,
哪一个英雄侠士不是这样闯天下?”
    梁景漠然低下头……在未经过死亡恐惧之前,他的确也同意这样的想法。
    为解救更多受苦受难的百姓,就算一把火将“无尘庄”百余口人家化为灰烬也在所
不惜。
    但这样真的对吗?究竟他们之中,谁有权可以剥夺其它人的生命?刚刚,他如果就
这样死了……
    “梁景,为了大业,你该去处理生辰纲的事了。”黑衣人提醒道。
    “大雨造成山崩,把后山几条便道、山洞全冲毁了,必须花些时间来清理环境,才
能找出埋藏生辰纲的正确位置。”“你是说,你们搞不清楚把银子埋在哪里了?”黑衣
人语气不善。
    “当日做的暗号全被暴雨给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快叫人来挖,多找些人!”
    “大雨未歇,现在动手太危险,而且人一多,就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我们的身分
若曝光,大伙儿就都活不成了。”
    “梁景,你可知,魏阉多活一日,无辜百姓们得再承受多少痛苦?黄河两岸瘟疫横
行的地区,每天都有人死,我们若不牺牲少数,如何解救贫苦大众?”
    “意思就是,就算我的弟兄们死尽、死绝,也得尽快挖出生辰纲?”梁景冷哼。
“我知道了。”他甩袖离去,却在这一刻,迷惘的心找到了答案。
    不管是一人,还是一百人,生命就是生命,谁也无权夺走其它人的生命。
    死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的部属们都有家庭,年迈双亲、娇妻稚儿;若他们牺牲
了,那些人又该怎么办?一条生命的逝去,背后可能隐藏了更大的悲剧。
    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牺牲与否将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这种感觉像倘佯在温泉里,可以尽力地舒展四肢,让所有的疲累沉淀,释放出被禁
锢已久的灵魂,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当楚飘风再度睁开眼,曾在黑瞳里积蓄的倦怠已然褪尽,重新绽放出清明的光灿,
这全都是拜她所赐。
    “小雪。”满足地笑着,更加拥紧她纤柔的娇躯。是这份毫无保留的深情救了他一
命。
    似乎听到他的呢喃,云吹雪绵长的睫毛搧了两下,清灵水眸对上他的,又见到熟悉
的微笑,开朗又带点儿邪气:她吸吸鼻子,感觉层层水雾正逐渐覆上眼眸。
    “别哭,小雪!”拥着她,亲吻她清澈透明的珠泪,他有满腔的热情想要送给她。
不是梦,他真的醒了,有体温、有力道,那温柔的唇正在轻啄着她……
    云吹雪嘤咛一声,累杠了一天一夜的忧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住他的唇,柔嫩丁香激狂地与他的纠缠,让自己的曲线完全贴
合住他,她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这份得之不易的惊喜写下证明。
    “小雪!”楚飘风被她的主动吓了一跳,却在她生涩的热情中,发现了答案。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永远不会——”
    像是立誓的吻,如彩蝶展翅般轻柔地掠过她全身,温热的舌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
道道澄澈的水渍,在金芒照耀中,闪烁出感人的光辉。
    云吹雪激动得全身颤抖,快感如潮汹涌,在体内狂奔席卷所有清明神智。
    “风……风……”啜泣着,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国侍卫长,情愿如凤凰投身于他
所燃起的冲天烈焰中,浴火重生,化为不死鸟,振翅高飞。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大声地吼着,一遍又一遍,带领着地登上七彩
旋宫,同时感受到痉挛般的高潮,而后,悠游在玫瑰色的情海里。
    “小雪,”楚飘风全身是汗,颤抖地伏在她身上,有些不满的黑瞳紧紧地瞅着她氤
氲的水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话没对我说?”
    他已表白得很清楚了,为什么她始终只是沉默的接受,既不响应,也不拒绝?
    她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风,别这样,你好重!”
    “别想转移话题。”。他再度激狂深情地爱抚她。“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她为难地别开了头。并非不想与他山盟海誓,只因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小雪!”他粗嗄着声音,啃舔着她纤细嫩白的脖颈。
    “不……”她珍珠色的肌肤又开始因激情而泛红,形状姣好的唇瓣吐出粗重的喘气
声,艳红丁香在编贝玉齿中隐约可见。“风,不要……别再……”
    “为什么?”他挫败地停下爱抚,深情地凝视着她。“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难道
是我搞错了?”
    她默然推开他,起身穿衣,感觉幸福像流星,只光辉灿烂一剎那,终究点不亮漆黑
的夜空。
    “我是爱你,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她淡笑,凄艳似雪花,转眼化入空中,消逝
无踪。
    楚飘风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想起那夜的火铳,那显示她非属此地的铁证……他
一直不想面对的,如今却再也逃避不了。
    “是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他说。突然隐约听见某种低沉呻吟,彷佛是临死
前的喘息,霎时,不祥的预感击中心窝。“小雪,我记得是‘闪电’载我们来这里的是
不?”
    “嗯!”她点头,放眼搜寻着小小的山谷。“奇怪,‘闪电’怎么不见了?洞口倒
塌了,它不可能跑出去才是啊!”
    楚飘风面色惨白,随便披了件衣裳,循着呻吟,找到他们闯进来的那个山洞。
    黝黑的山道口里,隐约可见一匹大白驹倒在地上。
    “闪电”的四蹄被许多浮石断木所伤,皮肉翻开,惨不忍睹。但它的致命伤却是腹
部,一根尖细竹枝插进它肚里,留下了满地的鲜血。
    云吹雪摀着嘴,倒吸口凉气。“‘闪电’怎么会……”
    “也许山洞被打塌下来时,它就受伤了。”他颤着声音、抖着手,蹲下身,抱住爱
马的头。“谢谢你,‘闪电’……”受了这么重的伤,它还是拚命地载着他们逃命,他
的好伙伴啊!“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痛苦的呻吟从大白驹磨破的鼻头喷出,“闪电”睁着一双萎靡的眼,望向它的主人。
楚飘风悲凄地咧了咧嘴,哑着嗓子说道:“早知道,就不管牛鼻子道士的禁令,上武当
山狂跑一圈了;没跑过武当山很不甘心,对不对?”
    白马轻喷了口气,像在响应他的话。
    “还有峨嵋也没去过,我们本来说好要一齐游遍五湖四海的……”他伸出手,抚着
马头,眼睛突然模糊了起来。
    “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声,但心头的剧痛却是真实地啃蚀着他的身
体。“我们……不能一起去了,我……”他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
    马,只要站不起来,就无法再活下去,他明知道的,而此时的懦弱也只是延长“闪
电”所受的痛苦。
    他应该立即助它解脱的,但……怎么下得了手?他们是一起成长、游玩、同生共死
的好伙伴。
    心撕碎了,他的拳头在崖壁上捶出一记记血痕。“我做不到,‘闪电’,我做不到,
对不起——”
    砰!夺命枪响在山洞里回荡着,“闪电”痛苦的呻吟声嘎然而止——
    “呜……”手枪落地,云吹雪跪了下来,抱住白马的头,串串珠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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