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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不要是这样!丹雾!”
    在玄如尘狂喊的同时,地火制水阵因丹雾的血而开始解阵。
    一时间,阵内飞沙走石,半晌后,又回到原先的断水崖边,地火制水阵只剩下几块
破碎的石头,当然,玄如尘身上的离火绳的禁制也因为阵毁的缘故失去效用。
    但是,他仍一动也不动的瞪着倒在地上的丹雾,对他来说,彷佛世间的一切都已暂
停,而他的思绪也变成一片空白,他不能动、也不能想,也不能呼吸只因为每吸一口气
都会使他的胸腔剧烈的疼痛。
    顾玉成算先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知道一旦没有了地火制水阵,他想嬴过这个武功
深不可测的玄如尘,机会实在太渺小了。
    他趁玄如尘似乎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对准玄如尘就是一掌,玄如尘没料到顾玉成会
突然出手,运气硬是接下了顾玉成这一掌。
    可是,丹雾原本就没什么武功,加上身受重伤,竟然让顾玉成的掌风扫起半尺之高,
然后直直的从崖边摔落了下去。
    “玄大哥!”丹雾用她微弱的声音惊叫。
    “不!”玄如尘再一次的喊出声。
    下一刻,他就跟着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他一把攫住了丹雾,可是,断水崖的崖壁陡直,一点让玄如尘借力的地
方也没有,所以,他只好一手抱着丹雾,一手抽出寒水剑,“叮”的一声刺入崖壁,让
崖璧的磨擦力减缓他们下落的速度。
    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丹雾,深怕她会被不停落下的落石打着,可是,令他心惊的是,
丹雾背上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淌血。
    “玄大哥,我的背好痛。”丹雾像是在呓语般,在玄如尘的怀中喃念着。
    “我知道,我马上帮你止血。”
    玄如尘一等双脚踏地,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便扶住丹雾,连点了她身上的几个
穴道,好止住丹雾不停流出的血,然后从怀中拿出他随身带着的金创药,小心翼翼的倒
在她的伤口上。
    “玄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丹雾迷迷糊糊的看向四周,只见周围是一片黄沙,没有一点人烟,他们到底来到什
么地方了?
    “这是断水崖的下面,你不记得了吗?你刚刚被掌风扫落了下来。”
    这下,丹雾好象有那么一点印象,因为刚刚背上的痛让她昏眩了好一会儿,直到现
在才又记起来。
    她抬头看了玄如尘一眼,这才发现他的身上有许多擦伤,他一定是为了救她才会弄
成这样的。
    “玄大哥,你的身上有好多伤口!”
    丹雾想伸手碰触玄如尘,可是,却扯动了她背上的伤口,那火烧似的痛疼,令她不
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别动,你伤口的血还没有完全止住。”玄如尘的音调比平常略显尖锐。
    他连忙抓住丹雾的手,不让她妄动,怕她将伤口扯得更大;更怕听到她痛得抽气的
声音,那拿刀子刺他更令他痛苦。“玄大哥,你的胎记不见了。”
    丹雾的眼光落在玄如尘的手腕上,因为玄如尘的衣袖已磨破,所以,他手腕内侧就
露了出来,而他手腕上一出世就有的天煞星胎记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丹雾溅在他手上半
干的血迹。
    玄如尘惊异的眼睛和丹雾兴奋的眼睛交会在一起,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胎记
是天煞星的印记,这会儿胎记消失,是不是表示他将脱离那可悲的命运。
    “怎么可能?”玄如尘像是不敢置信的轻声说。
    他身上的胎记怎么可能消失?那令他憎恨了这么多年,用刀也割不去的胎记竟然会
自动消失,这叫他如何相信?
    “也许……”丹雾突然想到一件事。
    “也许什么?”
    丹雾伸手从玄如尘的脖子上拉出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黄色锦囊,然后拿出锦囊中玄如
尘的批命纸。
    “玄大哥,这上面不是写着,欲止,乃以红血祭之,或许这句话的意思是用我的血
可以掩住你命格中的天煞星。因为红乃是火之色,而这世上又有什么人的血比绯族人的
血更符合红血的呢?更可况,我的本命还属火呢!”丹雾停了一下子才又有力气说。
“早知道这样可以……”
    玄如尘用手捂住了丹雾的嘴,摇着头不让她再说下去,看着丹雾愈形苍白的脸色,
他忍不的骂了句:“傻瓜!你为什为要这样对我?”
    丹雾不依的拉开玄如尘的手,直直的看着玄如尘,她觉得自己的头愈来愈重,可是,
她要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让他知道她从来就没有伤他的意思。
    “玄大哥,我知道我一直在麻烦你,而且,还不自量力的伤了你,可是,你一定要
相信我,我真的从来就没有伤你的意思,我真的是无心的。”她拉着他的手,含泪的看
着玄如尘。
    “别说了,你的伤……”玄如尘原本想制止丹雾的话,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
震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的听下去。
    “玄大哥,你知道吗?从小,我就一直梦见你的眼睛,总是那么温柔又哀伤,我想,
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并且希望有一天能遇见你,我一定要让你不再这么的悲伤。而我
真的见到你了,我一直以为我一定可以让你不再伤心,让你因为感觉到爱而爱上我,却
不知道情爱对你来是多大的伤害……”丹雾反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硬是挤出一个不算太
成功的笑容,“还好,我总算能为你做一件事,你命中的天煞星一隐,自然就不会再孤
独了。或许,玄大哥愿意为这一点原谅我曾对你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
    她说到这里,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背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阵的痛,她猛力的想挡
住愈来愈强的昏眩。
    “别说了。”玄如尘的口气几乎是硬邦邦的,脸上的表情更是僵硬。
    丹雾悲伤的垂下双眼,看来,她伤玄大哥伤得太重,以至于他连“原谅”这两个字
也说不出口,她早该知道她所做的事是不可原谅,还期望些什么呢?
    事到如今,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但是,为何她会觉得那么痛?不仅是背,连心
都那样的痛,痛得她几乎恨起自己为何要有感觉。
    这就是玄大哥感到的心痛吗?
    难怪他会放弃感情,想她是自作自受就这般的疼痛,而玄大哥所承受的痛却是与生
俱来,想必更痛于她千百倍吧!
    “我好累。”丹雾小声的说。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玄如尘痛苦的双眼,就让她睡一会儿吧!或许一觉醒来,
她会想出解决办法的法子;更或许会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那就睡吧!这对你有好处的。”
     
    ※               ※                 ※
     
    轻轻抱着沉睡的丹雾,玄如尘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断水崖低除了黄沙之外,什
么也没有。看来,唯一的出路还是爬上断水崖,才能回到地面上。
    还好他们掉下来的崖璧,虽然平整得没有一个可以着力的地方,不过,也幸好如此,
在他还没抱到丹雾前,她才没有受到凸出石璧的擦撞,否则,以她这样的小女孩,这么
重的伤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这个想法让玄如尘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
她了。
    他抬起自己的那胎记已消失的手,看着上面丹雾已干的血,他明白丹雾的话没有错,
他命中的天煞星已被掩住。
    他知道命是不可改的,他是天煞星转世的这件事是已定的天数,不过,只要盖住天
煞星的煞气,那他命中的天煞星就不会对他发生任何的作用。
    可是,这样的改变却让丹雾付出极大的代价,他不知道丹雾知不知道,能盖住天煞
星煞气的并不只是单纯的血,而是她血中的仙气。
    那仙气藉由她的血凝结在他的胎记上,才除去了他手腕上的印记。可是这么一来,
丹雾身上的仙气所剩无几,她想修成仙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连她的预感都会减
弱,就连卜卦的准确度也会降低。
    玄如尘将眼光调回丹雾苍白的脸上,他想起在他中毒的时候,她也不管自己有没有
这个能耐,一个人硬是把他扶到安全的地方疗伤的勇敢;他想起她为他流泪的善良、在
天街上为他辩护、不理会他的冷漠执意陪着他的温柔、在破庙中为他祈祷的真诚,甚至
奋不顾身的救他……
    而他为她做了什么?
    让她被人追杀、被毒蛇咬、几次的身历险境、冷言冷语的对待、对她不客气的迁怒、
让她觉得该为他的痛苦负责;而他明知这种担不起的责任有多伤人,到最后,还让她为
了他受伤,甚至从她身上拿走了这么宝贵的东西。
    他一直说她伤害了他,殊不知,他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她是他所看过最美好的女孩,却也是他看过的姑娘中最傻的,他值得让她这样对待
吗?
    就为了她梦中的眼睛,那只不过是一连串无意义的投影,造成她少女的迷恋。
    此刻,他不知道他是该为此感到高兴,抑或是悲哀?
    悲哀的成份大一些吧!
    因为,他此刻所感到的绝不是高兴,要不是他早忘记如何哭泣,或许他会好好的哭
一场,只可惜,他的泪水早在二十年前就流干了。
    二十年前……
    顾玉成!这一次他绝不放过那个男人!
    他可以理解顾玉成的因爱成狂,甚至有些同情他对爱情的执着,但他千不该、万不
该这般伤了丹雾!
    玄如尘怀中的丹雾不安的动了动,发出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玄如尘只好将耳朵贴
近她的唇,凝神仔细分辨她的意思。
    “水……”
    这一次,玄如尘总算听懂了,此时,他才发觉丹雾脸上的红晕实在可疑。他原以为
这是好转的迹象,但丹雾的额头不停的冒出汗珠,她的呼吸既浅又快,微弱得像是随时
会停止一样。
    “丹雾,你醒醒!”
    玄如尘轻轻拍着丹雾的脸想唤醒她,但手触之处却让他一阵心惊,她身上是一片火
烫,整个人显然在一种半昏迷状态中。
    他暗骂自己的粗心,明知道丹雾失血过多,却一径的震惊在丹雾的话和自怜的情绪
之中,一点也没有发现丹雾的状况。
    他看了一眼四周,入眼皆是黄沙,连草木都不生一株,哪来的水呢?唯今之计,就
只有带着丹雾从另一边较多着力点的山璧,施以轻功而上,可是,丹雾能等那么久吗?
    怀中的丹雾因为口渴而不停的挣扎着,在这种情况下,想带着她攀山璧又不伤到她,
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水……水……”丹雾的声音干哑得像是沙中的风。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但是,她的眼神涣散,连一点焦距也没有。看来,她身上的高
热已经完全控制了她的心灵。
    玄如尘轻轻的按住丹雾,脸上不觉的柔和起来。他握着寒水剑的右手轻轻一动,剑
影一闪,他的左手腕立刻多了一道伤口。
    “乖!别乱动,你会伤到自己的。”
    玄如尘用像是哄小孩的口气轻轻对丹雾说,然后温柔的挑开丹雾脸上因为汗湿而沾
在颊上的发丝。
    “渴……”丹雾只是不住的呓语着。
    “我知道。”
    玄如尘将他淌着血的左手手腕,轻轻的靠在丹雾的唇边……
     
    ※               ※                 ※
     
    “发生什么事了?”
    严正祺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玄如尘的消息,于是亲自走了一趟断水崖。结果,除
了一地的乱石和不知是何人的血之外,他什么东西也没有找到,不得已,他只好乘乘的
回他的巡按府邸,做天下最笨,也是最无聊,但却也是唯一的方法……等!
    在入夜时分,他总算等到来去总是无声无息的玄如尘。不过,令他吃惊的却是玄如
尘苍白的脸色,和他怀中像是身受重伤的丹雾。
    “你受伤了?”他疑惑的看着玄如尘身上褴褛衣衫上的斑斑血迹,和略嫌苍白的脸
色,他直觉认为玄如尘受伤了。
    “我没事,这是丹雾的血。”玄如尘摇摇头,然后看了严正祺一眼。
    严正祺明白玄如尘的意思,他拉铃唤了几个下人过来,并对他们交代:“准备两间
上房,并去请大夫过来;还有,交代厨房备些餐点。”
    “一间房即可。”玄如尘出声说。
    严正祺惊异的看了玄如尘一眼,“这孤男寡女,似乎有违礼教……”他的话突然断
掉,因为玄如尘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让他觉得自己好象有些自讨没趣。
    “我还有事要办,现在丹雾这个样子,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她一下。”
    “当然没问题。”
    玄如尘的话让严正祺面有惭色,他先前的话听起来像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以,这一次他回答得很迅速。
    若是寻常时,他对男女共不共一室可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可是,不知怎么的,玄如
尘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就是能牵能他的保护念头。
    “谢谢!”
    玄如尘轻轻的向严正祺道谢,然后将眼光调回他怀中依然沉睡的女孩身上,一脸的
冷漠在霎时化成柔情,然后跟着在一旁等待的下人举步向为丹雾准备好的房间。
    严正祺被玄如尘这突如其来的道谢给吓了一跳,硬是呆愣在当场。因为玄如尘一向
不求人,更别说向人道谢了,而他竟然肯为了他怀中的女孩向他道谢,看来,这冷血鬼
面的血可一点也不冷。
    他对这项发现微笑的摇摇头。他一直很欣赏玄如尘,可是,他也觉得玄如尘孤独得
没有一点人气,若能有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现
在就多了些人味,不是吗?
    说不定他还是玄如尘这个人称“冷血鬼面”的男人,多年来第一个道谢的人,真是
太荣幸!
    “大人,什么事值得您这么高兴?”立在一旁的管事,不明白为何严正祺的脸上一
下子从震惊转成为满脸笑意,连忙出口问。
    严正祺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大厅。
    咦?玄如尘的人呢?怎么只剩下他和管事?他本来还想非常客气的告诉玄如尘“不
客气”呢!
    “那个人早就抱着那个受伤的姑娘,跟阿福到我们准备好的房间去了,大人,您没
看到吗?”
    那个管事是一脸恭敬的回答,但是,他脸上的疑问是那么的明显,因为很少看见严
正祺表现得这么失常。
    这下子,严正祺的脸倒是热烫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说:“我怎么会没看到,我只
是在试试你的反应罢了。”
    说完,他连忙转身朝替丹雾准备好的房间而去,让大厅中的管事还一脸的迷惑,这
档子跟反应又扯上什么关系?
    “不愧是当官的,说的话可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明白其中奥妙的。”管事最后下了这
么一个结论。
     
    ※               ※                 ※
     
    玄如尘轻轻的让丹雾趴卧在床上,小心的不碰着她背上的伤口。他回头本想向带他
进来的人致谢,但是,那个人只是看他一眼,就惊慌的转身跑走了。
    这时,玄如尘才想起来,刚刚他不想碰着丹雾的伤口,为了方便,就顺手解下了头
上的斗笠,当然也露出了他恐怖的脸,难怪会把那个人吓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将手伸到丹雾的脸蛋,光滑、细致……和他的完全
不同。如果他的脸不是……
    玄如尘猛地甩去脑海中突然跳出的想法。他变得贪心了,他在想什么呢?虽然他身
上没有了天煞星印记,但是,他还是他,那个人人闻而惧之的“冷血鬼面”啊!
    丹雾这个善良又美丽,却也傻得令人心痛的姑娘,她适合一个比他好太多的男人;
一个能让她在光明下生活,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且让人觉得恐惧的男人。
    为什么这样的想法会带给他这么深的心痛?为什么想到她会把无邪笑容给另一个人
时,会令他有种控制不了的疯狂冲动?
    他变得贪心了!他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玄如尘无声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唇贴上丹雾的脸颊,来回轻轻的摩擦着,就让
她身上的香气盈满她的呼吸,静静的感觉这一份偷来的片刻温存吧!
    “作个好梦。”
    他在她耳边低喃,然后温柔的替她拉上轻柔的被子。此刻,他不再是“冷血鬼面”,
而且是一个眼中载满情爱的男人。
    门外的声音让玄如尘连忙直立起身子,寒霜在瞬间又在他脸上凝结,他转身面对进
房的严正祺,“替我照顾她。”
    “我知道。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在断水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正祺一
直很好奇在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以玄如尘的武功,能伤他的定非寻常人。看来,这案子的主谋人已经呼之欲出,
此刻,他已按捺不住想了解这追查多时的事实真相。
    “顾玉成。”玄如尘仍是不多废话的只说一句。
    严正祺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玄如尘,从这个死人的名字上,他实在听不出一个所以然
来,“他不是死了吗?”他不解的问。
    “死的是顾继强。”
    “顾继强?那和我接触的……”
    这突来的答案令严正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被这件事的可能性震住了,如果一直
和他接触的人是顾玉成,那他不就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是顾玉成!灭了玉门堡的人也是他。二十年前,他灭了‘北方修雄’之一的玄武
庄;二十年后,他又亲手毁了玉门堡。”
    “可是,玉门堡不是他的家业吗?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不都是他的族人?难道他疯
了?”
    严正祺不是不相信玄如尘,只是,此事委实太过离奇,教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信服。
因为,武林上的并吞是常有之事,所以,顾玉成灭玄武庄不足为奇;可是,他又为何残
杀自己的族人,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家业呢?
    “情爱真是太伤人!”
    玄如尘摇摇头叹口气,眼光落在丹雾身上的那一剎那,一下子又充满了无限的爱恋
和怜惜,但在调开眼光的同时,瞬间又回复他的冰冷。
    玄如尘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声音也没有高低起伏,他只像在报告一件事情
般,把这件事的前后因果关系解说一遍。可是,他冷冷的言词中,却让严正祺听出有如
酷冬寒冰似的愤怒。
    真不愧是玄如尘,平常人的怒意都是火辣辣的,而他不但人冷,连怒意都有着极寒
的冷冽,像是连人心都能结冻似的。
    严正祺突然觉得,玄如尘比他想的更深沉,一个人能够散发这样的气势,任何人惹
上他实在是极为不智。看来,顾玉成这只老狐狸这次是栽定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严正祺明知故问。
    玄如尘也不怕他知道,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只回了一句:“了断!”
    深深的看了沉睡的丹雾一眼之后,他像鬼魅似的剎那间消失了踪影。
     
    ※               ※                 ※
     
    太阳在天幕中西落,换上的是玄如墨墨的灰色。人总说太阳是公平的,照射在每一
个人的身上,其实,最公平的该是夜色。因为太阳再如何的公平,也有照射不到的阴暗
角落;而夜却一视同仁的将黑暗笼罩在每一个一的身上,在暗夜之中,所有事物都是一
片漆黑。
    这样的夜最适合进行一些黑暗的事,例如偷窃、打劫、秘密集会、地下交易、复仇……
    是的!就是复仇!因为复仇是多么浓的黑暗组成的一个字眼,那种黑暗就像是凝固
的血的颜色,会让人连呼吸都倍觉沉重。
    所以,所有的人可以在太阳光下说谎,却无法在黑暗孤独的时分面对自己,尤其是
做了亏心事的人呵!
    夜是最骇人的牢狱,一点一滴引出心中的罪恶,并用恐惧紧紧攫住……
    “你还想逃吗?”
    如另一个空间的飘浮声音,在漆黑的夜中,不知从何而来;却又在夜的掩饰之下,
好似来自四面八方的任何一个方向,教人闻之不免心颤。
    “你……你没死!”顾玉成惊骇的对着黑夜大叫。
    他抽出手中的刀子,盲目的向四周乱砍,身上的冷汗像是雨水般的一滴接着一滴落
下。隐身在暗处不知将从何而来的威胁,往往才是最骇人的。
    突然,玄如尘像是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顾玉成的身后,把顾玉成惊得脚下一个
踉跄,整个人跌落在地上,手中的刀子也脱手离去,而在惊慌和夜色的掩藏下失了踪影。
“你……你是人是鬼?”顾玉成瞪着一身玄衣,在黑夜中看不分明的玄如尘,全身不由
自主的打起颤来。
    “我是人,也是鬼,从来就是如此。”在夜风中,玄如尘的声音诡异得像是野兽的
悲鸣,却又让闻者心酸。
    剑影一闪,玄如尘的寒水剑已直指顾玉成的咽喉,光可鉴人的寒水剑身映出了顾玉
成这一代枭雄恐惧的脸色,反射在他们两人的眼中。奇怪的是,当顾玉成一看到他自己
的狼狈脸色时,竟然奇迹似的让他又恢复平静。这一刻,他看起来又是那个雄霸一方,
人人不免敬他三分的玉门堡堡主。
    “要杀、要剐随你,但我只想在临死之前知道一件事,弱心……弱心她好吗?”
    这个让他执爱一辈子的女人,让他临死仍牵挂不已。
    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玄如尘的眼光闪了闪,怒瞪着眼前的男人,是他让他的脸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是他害死了他的娘亲;更是他让他背负了克死族人的罪愆。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是,
他竟把丹雾伤得这么重……
    这种种的一切,教他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怨?
    可是,此刻,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因爱成狂的男人。在以前,他或许不
能了解这种心理,但在丹雾进入他生命之后,他虽不赞同他激烈的做法,但却也明白爱
是如何牵动人心。
    “你真的想知道?”玄如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不想死?
还是想知道我娘的下落?”
    他暗暗下决心,如果顾玉成说他不想死,那他就一剑杀了他;如果他情愿知道他娘
亲的下落,那他就放过这个至少是真心对待他娘亲的男人。
    不看别的,只为了他还有那么一颗真心。
    “我找了她二十年,我不想再等另一个二十多年,我要你说她在哪儿,或许我死了,
还能藉一缕魂魄去见她。”顾玉成一脸的坚决。
    玄如尘慢慢的抽回手中的剑,默默的转身离开,反正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能走!你还没有告诉我弱心的下落!”顾玉成以极快的身法挡住在玄如尘的
身前,他不死心的问。
    对他来说,他可以不要命,因为他的弱心是他爱逾性命的女子。“我娘在玄武庄。”
玄如尘低低的说。
    “不可能!玄武庄是我踏平的,那里根本没有弱心的下落;就算弱心已死,她也总
有块墓碑吧!”
    顾玉成一点也不相信玄如尘的话,多年来,他一直不停的寻找杨弱心,他非常确定
杨弱心没死,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杨弱心已死的证据。
    现在的玄武庄早就是一堆断垣残壁,根本没有一点人烟的迹象,他一向纤弱的弱心
妹妹怎么可能自己住在那种地方?
    “我娘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找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不可能!你骗我!”顾玉成怎么能相信,他花了大半辈子在找的女人早就不存在
这个世上了。
    “二十年前,你造的谣确实让我爹对我娘起了疑心,我娘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
好选择投井自尽。”
    “自尽!不会的,弱心妹妹她……”顾玉成拚命的摇着头。这教他如何相信?他竟
是害死她的祸首呢!“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这绝对不可能,我从没看到弱心的墓,
她不可能死了。”
    找寻弱心的下落,是他多年以来唯一活着的理由,也是他的一切啊!
    玄如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娘是投井而死,我爹认为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
可怜我娘死了,却不能入土为安。”一想起这件事,教玄如尘又不得不恨。
    顾玉成像是没了气,一下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像是失了魂的猛摇头,口中还不
停的喃念着:“弱心,我对你做了此什么?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原谅我!”
    一阵狂啸,他反手往自己的天灵盖打下去,速度之快,让玄如尘想救他也没有时间,
只留下满地交织着悔恨的血,和空中那句浓得化不开的……
    “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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