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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肖童一直没再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但欧庆春这些大的工作还是安排得有条不
 紊。在她的组织下,6.16案围绕大业公司的调查越来越深,范围越来越广。大业属下那些
 挂名不挂名的分支机构的情况,也都逐一纳入了视线。李春强作为刑警队的一把手,因为要
 照顾其他几个案子的情况和队里的日常事务,这一段时间对6.16案的工作倒是比较超脱。

   这些按部就班的调查看起来不无枯燥,而且难有什么振奋人心的突破,但作为今后全案
 破获的基础,则是必不可少的积累。欧庆春坚信,由于有了这些日积月累的工作,他们一旦
 抓到了突破性的证据,就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四面出击,获得全线战果。

   李春强这一段尽管具体参与不多,但还是每天坚持和庆春碰碰情况,然后再和她谈谈队
 里的其他工作。虽说庆春现在全力扑在6.16案上心无旁骛,但她现在毕竟是队里的副职,
 一二把手之间的工作沟通还是不可省略的。

   但在庆春自己的感觉上,李春强每天不管多忙也要兴致勃勃进行的这种沟通,似乎隐隐
 带了点谈情说爱的动机。这使她在与他对面而坐的时候,不得不摆出一副公务性的矜持。这
 些天李春强又多次谈到她的生日,半当真半随意地为她策划了各种生日的过法。当然那天的
 生日晚饭,他是早用大蒜烧黄鱼预约了的,他对庆春说,你可以叫上你爸爸一起过来。

   庆春想,父亲肯定是不会去的。如果李春强盛情难却,就必须说服父亲同意。因为父亲
 也为她的生日预备了晚餐和一个蛋糕。

   生日的那天下午,又接到了肖童的电话。她这才想起很早以前的一个晚上,她已经把生
 日的晚饭约给了肖童。她只好在电话里连连抱歉,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头儿请我到他家去,
 我已经答应他母亲了,人家也准备了,我不好食言。咱们以后再找机会……。肖童在电话里
 沉默着。她说:“喂!喂!”喂了好几声他才说:“我也准备了,我早就约你了,你也不该食
 言。”

   庆春理屈辞穷,但还是笑着哄他:“明天怎么样,明天再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

   肖童语气出乎意料地沉重,他说:“你心里一点没有我!”

   这不过是一顿饭的先后,在庆春看来,至少没有这么严重。而肖童的语气和声音似乎都
 有点反常,有点小题大作。他的嗓子也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她记不清最后是谁先挂了电话。尽管她认为肖童有些过分,但这电话的确搅得她心神不
 安。李春强的母亲那晚上做了很多的菜,鸡鱼肉蛋,色香味形,摆了满满一桌子。高脚玻璃
 杯里斟满了暗红的葡萄酒。在欢声笑语和杯觞交错之间,庆春突然想到了肖童。她脑子里挥
 赶不去地浮现出肖童一个人孤独地枯坐家中的情景。与眼前这番丰盛的华宴和满堂的笑脸,
 无论如何成了一个心酸的反衬。这个反衬使一切珍铸美味在她嘴里顷刻变得麻木无味。酒至
 三巡,李春强敏感地注意到她话少了,笑容也变得勉强。他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
 顺水推舟说有些头晕,想早些回去。于是晚宴便虎头蛇尾地草草结束。李春强的父母叫他开
 车送庆春回家,并且让她带上了许多没有动过的菜,说让她爸爸也尝尝。她把菜拿了,却执
 意不让李春强送。李春强说,那你自己把车开回去吧,明天方便的话,就来接我一趟。庆春
 于是拿了车钥匙,说好吧。

   离了李春强的家,庆春开车走在街上。不知是从一开始就蓄意还是中途转念,她并没有
 回家,而是把车子直接开到了肖童家的楼下。

   她拎着李春强母亲给她的那一摞余热尚存的饭盒轻步上楼。她想,也许;当然最好是,
 肖童还没有吃饭,她还可以借花献佛弥补一下失约的过失。

   肖童家大门上的锁显然还尚未修复。临时安装上的锁扣空着,显示着主人此时在家。她
 敲了敲门,也许声音轻得过于温存,半天无人应声。她用手推了推,门是虚掩的,门厅黑着,
 有一缕灯光从客厅的门缝里惶惶地泄露出来。她走进去。客厅亮着灯却无人,依然那么凌乱,
 被小偷故意破坏的痕迹还历历在目。她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敲敲卧室的门,她听见里边有响
 动,但没人应声。她想大概他是睡着了。于是她把门推开,看见肖童仰卧在床上,呼吸有些
 微弱,面色惨白。对她的闯入,似有察觉,但双目半开,视而不见。屋里灯光很暗,但庆春
 依然震惊地看到床上,肖童的身边,放着一张半皱的锡箔,和一只简易的打火机。锡箔上还
 残留着白粉的余烬。

   她惊呆得僵立在门口。她几乎不敢相信,也不可想象,她一向觉得是那么可爱的,青春
 的,天真单纯的,甚至隐隐让她感到诱惑的肖童,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瘾君子。她搞不清他
 怎么能那么天衣无缝地把自己如此阴暗的一面,伪装了那么久。

   肖童突然张开了眼睛,他清醒了。举动艰难地爬起来,哑着嗓子叫她:“庆春……”

   庆春几乎想哭出来,她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问:“你在干什么?”

   “我吗?”肖童站起来,人有些摇晃,“我在等你。”他似乎仔细想一下才想起来似的,
 喃喃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从床头柜上抱起一只精美无比的水晶花瓶,那上面插着一束红透的玫瑰。他想往她怀
 里送,“这是我给你买的,二十七支玫瑰……”

   他的眼神似真似幻,声音似梦似醒。

   那晶莹玲珑的花瓶和红得发紫的玫瑰颤颤抖抖地靠近她,她气急败坏用力一推,便听见
 砰的一声,花瓶猝不及防地翻了个身,直落下去,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肖童僵硬地张着两手,这一声巨响让他完全清醒。庆春怒目而视,但看到他心疼地蹲下
 身去,抖抖的手想要收拾那一地残红。她的心忽一下,又软下来,忍不住蹲下去拉住他的手,
 急切地呼唤着他,她觉得这太像一场梦,她试图把自己唤醒。

   “肖童,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吸了毒!”

   肖童没有回答,他双手掩面无声地哭。

   庆春连连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肖童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在破碎的花瓶上,滚入凌乱的花瓣中。他不敢抬头看一眼庆春,
 声音哽咽得断续变形:

   “你走吧,走吧……我再也不能爱你了,不能了,不能了!你走吧……”

   庆春的泪水涌上来了。她强忍着没有落下。刚才的震惊和厌恶突然被一种责任和同情所
 代替,她站起来,看着脚下的肖童,镇定地说:

   “你告诉我,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生日的夜晚对庆春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她在肖童身边呆到深夜才回到家里。肖童的
 遭遇使她彻夜难眠。这些年她接触了那么多案件,不可计数的罪犯和受害者,她自以为对人
 生的一切悲喜善恶都已司空见惯,但这一夜的感受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刺痛和惊愕。

   天刚亮,她开车去找李春强。

   李春强从楼上下来,盯着她布满血丝的两眼,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他一钻进车子就问:

   “你昨天一夜上哪去了?你不是说你不舒服吗,可你居然一夜未归。你爸爸半夜两点给
 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还没回去。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广

   庆春没有发动汽车,她沉沉地说:“我去肖童家了。”

   “什么?”李春强大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有什么情况吗?他呼了你?”

   “不,是我自己去的。”

   这个回答更加出乎他的意外,这意外又随即转为愤怒。“你自己去的?你干什么去了?
 你在他那儿呆了一夜?”

   庆春沉默了一下,说:“他吸毒!”

   李春强显然不曾料到庆春会有这样一个回答,这消息让他张开了嘴半天没能合拢起来。
 先是直感地说了句:“他怎么这么不争气!”然后一想,又觉得尽在情理之中。他冷笑一下,
 说:“尽管他为6.16案立了功,但素质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高的,也不是一句
 两句就能说清的。他平时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现在吸毒也就不足为怪了。”

   庆春沉闷着,像是自言自语:“他需要帮助。”可她自己心里还乱着,她此刻也说不出能
 帮他什么。

   倒是李春强显示了男人的主见和果断:“没别的办法,送他去戒毒吧。这个特情我们是
 不能继续用了。”

   庆春说:“我们得给处里打个报告,让处里批点钱,送他去戒毒所。或者让哪个局长批
 一下,让他免费戒毒。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家里让人毁得连一件可卖的东西也没有了。”

   太阳高高升起,李春强眼望着车窗外面的楼群。家家的阳台都被清晨橙红色的阳光涂染
 出生活的斑斓多彩。而他此时的口气却分明有些阴晦:“处里不会批这笔钱的,他的父母都
 在国外收人丰厚,他不算没有经济来源的人。”

   “可他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太要面子。”

   对庆春这种明显的同情和袒护的态度,李春强己不能压抑自己的反感:“他要面子就别
 吸毒呀!我告诉你,吸了毒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还有什么自尊心呀!这些人无所谓面子,
 无所谓羞耻,你别以为他们还有什么人格意志,都没有了。有一个算一个!”

   “不,他吸毒才刚开始,还没有那么严重,他清醒的时候非常痛苦,他不想让他父母知
 道,他本来也想瞒着我们。我们应该帮他,他现在孤立无援!”

   李春强把目光收回,不想再谈地说:“别谈他了,开车吧。”

   “春强……”

   李春强的脸坦率地沉下来,但他注意控制了自己的声音:“庆春,我不明白,对这个人,
 你为什么那么动感情?他是你管的特情,可你们毕竟是工作关系,你不能过分!”

   庆春的脸上霍然抖了一下,但她也控制着,竭力心平气和地问:“我哪点过分?”

   李春强没有再说,目光心照不宣地和她对视,似乎一切不言自明。

   庆春说:“春强,我很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李春强说:“我尊重事实。”

   庆春的呼吸波澜起伏:“什么事实?”

   “他在追你,他异想大开在追求你。你心里是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不说。你本来
 应该有个态度,你对他应该表示出你的态度,对我也应该有个态度,但你……但你没有。”

   李春强的激愤是压抑着的,但这无疑已是他和庆春同窗同事七年中,最激烈的一次。庆
 春沉默着,沉默得令人窒息。终于,她打开车门,说了句:“这是你的车,你开走吧。”

   庆春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她听见身后车门的开关声,李春强追了上来。“我
 说错了吗庆春!”他的脸涨得通红,“你为什么没勇气回答我!”

   庆春站下来,对李春强的失望反而让她把同情和怜悯更加堆积在肖童的身上,她觉得她
 确实需要替他呐喊一声,她说:“队长,肖童是为了工作,是为了我们,被人诱骗才吸了那
 东西的。可是他就是在毒瘾发作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一次次去卖血也没有去求他们,也没有
 出卖秘密。他到现在也还是想好好做人。他让学校开除了,他的家让他们砸了,全是为了我
 们。是我们让他于这事才发生了这一切。我们应该为他承担一点责任!你不想负这个责你可
 以不管。但是当初是我动员他出来干的,他快要家破人亡了我不能不管!”

   李春强愣了,低下头去。庆春狠狠地从他身边走开,他没有再追上来。

   欧庆春自己乘公共汽车到了机关。她自己找到马处长做了汇报。在汇报的时候她的心情
 也没能平静下来。当昨天夜里她知道了肖童吸毒的经过,知道了他为了爱一个女人而坚韧地
 抵抗着另一个女人在他身体里种下的诱惑,表现出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骨气,表现了一个被毒
 瘾所折磨的人所难以表现的气节时,她怎能不为之感动!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刹那间成熟地
 站立起来。她怎能再责备他,唾弃他,他一无所有了她应该伸出援助之手,帮他脱离毒海。
 她甚至觉得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人道主义或私人的感情问题了,而是一个人民警察对自己的特
 情应尽的责任!

   深夜在离开肖童家的时候,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支还没有枯萎的落花,她想她应该保留下
 这支红色的玫瑰。这是一个男人用卖血的钱给她买来的祝福。那玫瑰已经熟透,每一叶花瓣
 都红得那么饱满,就像真的浸泡了肖童的鲜血。在夜深人静的街上她的车开得很慢,她一边
 开一边哭了。她流了一个女人应该流的眼泪。在向处长汇报的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处长意外地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但处长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并且叫来了李春强,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交待了这样几
 项安排。

   一、立即送肖童去强制戒毒所戒毒。戒毒费。治疗费由处里的侦察经费中支付。肖童是
 立过大功的人,这个钱我们应当出。

   二、肖童送强制戒毒后,欧庆春可以代表处里去看看他,了解他的戒毒表现和身体情况,
 表示组织的关心。考虑到肖童今后的安全,要避免暴露他的特情身份。庆春去看他时可用他
 的表姐的名义。

   三、鉴于肖童已经吸毒且不知能否戒断,他的特情身份应该终止。6.16案要另选其他
 途径侦破。且不宜恋战,应尽快寻找机会和证据破案。

   处长问:这三条你们有何意见?

   庆春说没有。

   李春强说同意。

   出了处长办公室的门,李春强对庆春说:“联系戒毒所的事,我去办吧。”

   庆春没有答话。

   两人沉默地走向刑警队的办公室。李春强又说:“早上,我不太冷静。我也是担心你对
 他感情用事,有些情况没问清,错怪你了,可是,我为什么这样你其实也应该能理解。”

   庆春像没听见一样地打断他的话:“联系戒毒所,我自己去吧。”

   “庆春!”李春强抓住她的胳膊,似是要她认真听一下自己的心声。欧庆春的两眼凌厉
 地盯着他,目光中看不见理解,也没有宽恕。李春强收回了手。庆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
 头来,问:

   “能把车给我用一下吗?”

   李春强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庆春接了,说:“谢谢。”

   当天,庆春就把戒毒所的事联系好了。傍晚,她亲自开车送肖童去了位于郊区的强制戒
 毒所。戒毒所本来已经没有空的床位,庆春请市局法宣处一个同学给所长打了电话。那同学
 采访过所长跟他很熟。所长并不知道庆春是刑警队的头目,以为她不过是法宣处那位干部的
 亲戚,就帮她硬挤出了一个床位。为了给肖童保密,庆春送肖童的车子,也用了李春强常开
 的,不带公安的0字头牌照的那辆。

   肖童对去强制戒毒所一直顾虑重重,他虽然想戒毒但觉得那地方大概像关犯人的监狱。
 以前那几天拘留所把他关得心有余悸。庆春苦口婆心做了许多说服工作,说戒毒所不是监狱
 倒更像个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或者医院,你去了就知道了。再说戒毒总要有一些约束和痛苦。

   肖童问:“如果我戒了毒,还能和你在一起吗?”

   庆春一时无所答。但肖童眼睛里的渴望似乎已不仅仅是为了她,那几乎是在寻找一种对
 生命和未来的寄托,于是她点头,说:

   “能,当然能。”

   于是他就上了她的车,离开家到了戒毒所。戒毒所的围墙铁网和守门的警卫在感观上使
 肖童的脸色变得阴沉,他下车时对庆春说这不是学校,学校怎么会是这样。庆春说这当然不
 是学校,这是戒毒所,而且还有强制两个字。肖童说你不是说这是学校和医院吗。庆春说我
 说像,没说是。肖童拎着自己的被褥,跟着她往里走。说等会我可以跟他们说你是我女朋友
 吗?庆春说不行,你就说我是你表姐。你在这儿可别顺嘴乱说,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这儿
 全是吸毒的人,万一有人和欧阳家的人勾着,传给他们说你是让你女朋友送到这儿来的,欧
 阳兰兰说不定能杀了你。

   肖童说,我还想杀了她呢。

   进了戒毒所。他们看见戒毒人员正在操场上排队等候吃饭,饭前他们在唱一首像是自编
 自谱的歌,唱得极难听也极认真。歌词咬得含糊不清但大意了了,无非是说吸毒的悔恨和戒
 毒的决心。

   在所长办公室里他们受到了热情的接待。所长还亲自给他们沏了茶,问了情况并叫医生
 来做了体检。这一切都和拘留所截然不同。肖童的脸色也随之晴朗了许多。

   庆春又随肖童去了分配给他的宿舍,那是一间能住十几个人的大屋。肖童睡在靠里边的
 一张床的上铺。庆春爬上去帮他铺好被褥,把他带来换洗的衣服叠好当枕头给他垫着,上面
 还盖了块枕中。枕中是庆春自己从家里给他带的。她还给他带了些休闲。体育和娱乐的杂志。
 她想这些杂志有时能使人体会到生活的丰富和美好。

   肖童看着她爬上爬下地忙活,站在一边一声不响。戒毒所的管教向他交待着这里的生活
 设施,每天的活动日程和必须遵守的纪律。肖童似听未听。庆春从床上下来又嘱咐肖童几句,
 无非是听管教的话,按时吃药,正常吃饭,多晒太阳,等等等等。肖童问,你什么时候来看
 我?庆春说,过些天只要有空我会来的。

   庆春和肖童告了别。跟着管教去找医生。路上管教笑着说:“你是他表姐呀?我看他对
 你还真有感情。”

   庆春问:“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感情?”

   管教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自称在此工作了二年,大概认为自己已可以感受人生的一
 切。他洞察秋毫地说:“那还看不出来。你刚才要走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儿,都不像个大小伙
 子。”

   庆春随意搭讪着,“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管教感慨万千地说:“在这儿于久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妻离子散,真是见得多了。这
 些戒毒的人,大多数都是有钱的主儿,追求刺激醉生梦死糟蹋自己。成了大烟鬼才知道什么
 是幸福,因为他得不到了。得不到的东西他才看得见,才懂。”

   庆春笑着问:“什么是幸福呀?”

   “当了大烟鬼他们才明白,幸福其实太简单了:有份工作,有个家,有心疼自己的人,
 行了。这就是幸福!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老百姓还不就是这些。这些看起来很简单,很容
 易,可对他们来说,咳,难了。”

   庆春想此话有理,很多人都无意地陷入这个轮回。当身处寻常时,寻常便是一种无聊,
 可以随意蔑视和遗弃。当失去寻常时,寻常就成了幸福,成了渴求的目的。

   庆春没再说话。那年轻管教也深刻地沉默着。他把她带到了医疗室,见了刚才给肖童体
 检的医生。医生简短地介绍了检查的结果:

   “还好,他还没染上别的病。身体有点虚弱,但可能以前的素质比较好,所以能量还没
 有耗完。毒瘾也不深,戒毒开始两天他可能比较难受,只要熬过七十二小时,再加上我们配
 合药物治疗,用不长的时间让他的身体摆脱对毒品的依赖,还是不难的。”

   庆春再三谢了医生,谢了陪她来的年轻管教。管教说你放心吧,你弟弟我会照顾。

   她离开戒毒所的时候里边又在唱歌,这回她依稀听清了几句断续的歌词:

   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妈妈,

   想起你们我泪水流啊,

   白魔毒害我,

   毒害我一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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