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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纽约
  偌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名东方美女,她一头削薄的短发,将那张具有中国古典美的
瓜子脸衬托得更有特色,再加上那双水汪汪的凤眼,真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仓还寒丢下本期的亚洲商业杂志,缓缓从皮椅上站起身,来在落地窗前,额头抵着
冰凉的玻璃,长长地叹了口气。
    十年了,一转眼已经十年。从当初她选择离开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
    这十年来,虽然她一直避免听到他的消息,但有关他的消息,却总在不经意间飘入
她耳际。
    他还好吗?这个问题总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不管她怎么做,
怎么努力想遗忘,却无法将这个念头赶出心头。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不是发誓要忘了他,为什么都过了十年,她却连忘了他的名字
都做不到。
    仓还寒,你到底还要笨多久才会清醒?
    为什么忘不了他?为什么在乍听他昏迷不醒的消息时,会心痛得险些昏了过去?
    突然,一阵轻脆的敲门声惊醒了沉思中的仓还寒。
    她用力地拍打了下脸,甩甩头后,朝门口说:“请进。”
    一位年约六十多岁的银发男子冷着脸推门面入,沉默不语地瞪了她一眼后,径自在
沙发上坐下。
    “Hello!老板,什么事重要到让你亲自到楼下来?”说完,仓还寒见他依旧
瞪着她,尴尬地干笑两声后,跟着在他对面坐下。
    银发男子重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档案夹丢到桌上,沉声质问:“这是什么?”
    仓还寒咽了口口水,心惊地瞄了气呼呼的老板一眼,战战兢兢地拿起档案夹。
    “呃……这是……”她偷偷瞄了眼手中的档案夹,完了!是她的辞呈。
    “为什么?”男子横眉怒目地问道。
    “什么为什么?”仓还寒装傻地反问。
    “仓还寒,你再装傻看看!”
    “我哪有装傻。”她一脸无辜地说。
    “仓还寒!”迈克.史思沉下脸,怒瞪着她。相处了十年,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他会看不出来吗?
    十年前,在三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搬出大宅后,他和妻子到亚洲度他们的三度蜜
月。回到纽约机场时,他们在机场捡到缩在墙角哭泣的仓还寒。
    从他们把她捡回家的那刻起,他们就把她当成自己女儿在照顾,并断断续续问出她
只身出现在纽约的原因。
    这十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对仓还寒的个性,他可说了如指掌。
    “迈克,”仓还寒连忙坐到他身边,勾住他的手臂,撒娇地说:“我有事得离开一
阵子,总不能要求你替我留着经理的位子吧?这样对公司同仁可说不过去。”
    迈克.史思闻言,非但没有舒展眉头,反倒皱得更紧。“你要去哪?我怎么没听你
提过?”
    “这个……”仓还寒松开手,不自在地捏捏酸痛的肩膀,语意含糊的说:“不就是
一些地方嘛。”
    “哪些地方?”见她支吾其词,迈克.史思下意识地看了下四周,直到看到办公桌
上的杂志。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杂志,垂眼瞟了下杂志封面人物和标题。
    他冷哼一声,拿高杂志转向她,质问:“你要回台湾?为了这个男人?”
    “呃……那个……”仓还寒低头玩着手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你疯了不成?”用力丢下杂志,迈克.史思气急败坏地朝她吼道:“你被骆碠冀
伤得还不够吗,你回台湾干嘛?”
    “迈克,你听我说,我——”
    “我不听!”他重哼一声,生气地将手插入西装裤的口袋里,气愤地走来走去。
    “迈克,”她拉住他,目光央求地看着他,“你别这样嘛。”
    “你到底是哪根神经不对,你回去做什么?”迈克.史思被她的死心眼气得火冒三
丈。
    “我只是回去看看他而已。”她轻叹口气,走到玻璃窗前俯视着下头车水马龙的街
景,喃喃地续道:“他怎么说都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他病了,我是该回去看看他的。”
    “他就算病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他冷哼一声,“要不是他,你不会心碎地只身来
到纽约,不会在机场遇到扒手,身无分文、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哭泣,不会这十年来都
没法子接受任何男人。”难道她嫌那家伙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迈克……”仓还寒额际顶着冰冷的玻璃窗,任由泪水滑落脸庞。
    望着她抖动的双肩,迈克.史恩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缓步走到她身后,伸手搭着她的肩,柔声道:“还寒,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
真的不想再见到你受伤害,不想再看到你心碎一次,你明白吗?”
    再心碎一次?
    仓还寒自嘲地一笑,她的心早碎成一片片了,如何再心碎一次?
    “就算我让你回去,静子那关你也过不了。”说起他的日籍妻子,迈克.史思忍不
住露出笑容。
    他的妻子虽然外表跟一般日本女性一样娇小可爱,但是骨子里可顽固了。就像当初
她会不顾家人反对,拋弃富家小姐的身分,和那时还是个穷小子的他私奔到美国,足以
证明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性。
    当初听完还寒的故事后,她着实气得不轻,差点拿起武士刀杀到台北,一刀了结那
个负心汉。
    仓还寒偷偷拭去脸上的泪水,缓缓转过身,朝他硬挤出一抹微笑,“是静子建议我
回去的。”
    闻言,迈克.史思惊讶地看着她,“静子建议你回去?这怎么可能?”每回静子一
提到那家伙便一副气愤的模样,怎么会要她回去呢?
    她点点头,“的确是她建议我回去,回去对所有事做一个了断。”
    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了,而她,也躲了十年。
    正如静子所说,她的确该回去面对一切,不应该再躲了,逃避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见她如此坚持,迈克.史思无奈地长叹口气,“你真的想回台湾,不再考虑一下?”
    “嗯。”仓还寒一脸坚决地朝他点点头,握着他的手微笑道:“迈克,我现在是个
大人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过去那个羞怯胆小的仓还寒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个有自信的新时代女性。
    他疼爱地摸摸她的脸,轻叹道:“要是我也能像你这么确定就好了。”
    “放心。”仓还寒朝他安抚地笑着,“我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人,我的能力你还不
相信吗?”
    “你……唉,真拿你没办法。”迈克.史思无奈地笑着摇头,搂着她的肩走到沙发
坐下,拿起桌上另一只活页夹递给她,“拿去。”
    仓还寒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这是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迈克.史思朝她眨眨眼,嘴角噙着神秘的笑容。
    见她依旧一脸迷糊,他贼笑道:“别以为我会让你在台湾闲逛。”他拍拍她的脸,
得意地笑着离去。
    仓还寒不解地朝着他的背影叫道:“迈克!”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仓还寒才狐疑的瞟了眼手中的文件内容。一会儿后,她突然
惊呼一声,朝着敞开的门口挥了挥小拳头,“可恶!”
    可恶的老狐狸!又被他摆了一道。
    骆碠冀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厌恶地瞟了手中的书一眼,连翻都懒得翻,就将刚才管
家拿给他的(小妇人)丢到一旁的藤桌上。
    “该死!”他重重地咒骂一声。
    自从上星期出院到现在,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要再这样枯坐下去,他的胃出血还没发作,只怕人已经先发疯了。
    那个可恶的蒙古大夫,最好别再让他看见,不然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要不是他这个始作俑者,说什么他因长期工作压力太大,三餐不定,没有适当的休
息,身体负荷太重,才会导致胃出血。
    那只蒙古猪医生,休假就休假,为什么他只能看些“休闲性”高的读物,任何与财
经、政治有关的杂志都不能看。
    若不拆了他,他的“骆”字就让他拿来当“驴”字写。
    该死!他快要烦死了!
    “砰”的一声,骆碠冀用力推倒椅子站起身。他再也受不了这种闷死人的气氛了。
    要不是不想被老妈念到耳朵长茧,他老早就照预订计画到日本出差了,哪还会留在
这里无聊得快死。
    “先生?”
    管家季忠一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巨响,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生怕那声巨响是
骆碠冀又昏过去所发出的声音。
    “做什么?”骆碠冀冷瞪着从房子里跑出来的管家。
    季忠气喘如牛地盯着骆碠冀猛瞧,生恐他捧着哪里了。
    “先生,你没事吧?”上次先生在公司昏倒.又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的事,可把他吓
坏了。
    骆碠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还能有什么事?”
    “可是刚才的巨响?”季忠奇怪地看了下骆碠冀的身后,看见倒在地的藤椅后,便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忠叔,我要出去一下。”骆碠冀交代一声,转身便走。
    季忠见状连忙冲向前,直挺挺地挡在他身前,“先生,你要去哪?”
    骆碠冀冷哼一声,嘲讽道:“怎么,我连去哪都要向你报备不成?到底你是老板还
是我是老板!”
    “不是的。”季忠急得猛摇头。这几天先生的脾气真是坏得不能再坏,要不是老夫
人再三交代,他哪敢拦他。
    “还不让开!”
    “先生,你不能出去。”季忠急得满头大汗,边拭汗边说:“老夫人交代过,要你
不可以出门,得在家好好休息。”
    “我妈不准我出门?”骆碠冀顿时瞇起眼,气得脸都快黑了。硬要他休假就已经很
过分了,现在还拘禁他,不准他出门。
    “是啊,先生,你就别为难我了。”季忠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哀求道:“老夫人说,
要是我让你出去的话,她就要炒我鱿鱼。先生,拜托你行行好,别出去。”
    “你……”看着季忠哀求的老脸,他是答应又不甘心,不答应又为难。
    “而且先生,你真的不能出去。”季忠突然想起刚才老夫人打电话来交代的事。
    “为什么?”骆碠冀一脸怒容地问。
    “刚才老夫人打电话来交代,她大学和高中同学的女儿会来探望你。”
    闻言,骆婷冀冷着声,低吼道:“你说什么?”
    “老夫人说……”季忠抖着声音,不知道是否该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
    “该死!”天杀的死猪医生!要不是他,他也不会这么惨。
    “先生,你要去哪?”一见骆碠冀转身就走,季忠急得又追了上去。
    骆碠冀沉着脸,硬声回道:“我回房睡觉总行了吧?”
    “可是老夫人同学的女儿……”人家来探病,先生却在睡觉,这似乎不太好。
    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季忠,沉声道:“待会要是有女人来看我,一
律轰出去。”
    “可是……”
    骆碠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止我妈会开除人,我也会。”
    “我……知道了。”季忠咽了口口水,连声答道。
    平时他难得听见先生开口说一句话,可是这两天,再难听、再恐怖的话,他全听过
了。
    “知道最好。”骆碠冀重哼一声后,气呼呼地往屋里走去。
    季忠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重叹口气。
    唉,他真的很怀念以前沉默寡言的先生。
    仓还寒沉默地看着眼前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大宅子。
    她还记得十年前那个清冷的早晨,她心碎地离开这个伤心地。
    十年后,她又回来了,再次踏上这块久违的土地。
    现在她该怎么做?直接走进去吗?
    仓还寒迟疑不定,心里那股涌上来的怯糯,让她怎么也无法跨出第一步。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睁开眼时,她眼中那抹怯懦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自信满满的眼神。
    她伸手按下大门旁的电铃,等候管家前来开门。
    季忠打开大门,看了门外美貌的女郎一眼后,心中不住地叹息。
    唉,这位小姐已经是今天第五位了,老夫人到底有多少同学的女儿要来访?
    “小姐。”季忠清清喉咙,想婉谢这位陌生小姐的探访。
    “嗨,忠叔。”仓还寒见到熟稔的管家,扬唇笑了笑,朝他打声招呼后,径自绕过
他往屋内行去。
    季忠呆了一会儿,才想到要出声,“小姐,这位小姐,请等等,我家先生在休息,
不能见客,请你改日再来。”
    他见仓还寒往屋里走去,连忙一个箭步追向前,迅速挡在她身前。
    “忠叔,你不记得我了吗?”见老管家拦住路,仓还寒好笑地出声问道。
    难道这十年来,她真的改变这么多,连一向待她和善的忠叔都认出不她来。
    那她丈夫铁定也认不出现在的她啰!
    “你是……”季忠迟疑地问。他仔细端详面前的人,只觉她有那么一点眼熟。
    “是我啊,我是仓还寒。忠叔,你不认得我了?”仓还寒好笑地说。忠叔一脸疑惑
不解的表情真可爱。
    “太太?你是太太?!”季忠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真的是十年不见的太太回
来了吗?
    “是啊。忠叔,我变了很多吗?你都认不出我来。”她笑着又问。
    季忠又看了她好几遍,细小的双眼讶异地睁得老大,又惊又喜地抖着声指着地道:
    “太太,你……”她和十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的太太年轻青涩,总是穿著保守的老式洋装,大半张脸都让厚重的黑框眼镜遮
掩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太太,下身是剪裁合宜的牛仔裤,上身穿着合身的白色套头毛
衣,脸上那大得吓死人的眼镜也不见了。
    “太太,你终于回来了。”季忠露出欣慰的笑容道。
    仓还寒笑着点了下头,“好久不见了,忠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太,你离家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大家都很担心。”突然,
他看见仓还寒手上的旅行袋,诧异地说:“太太,你的行李呢?怎么只有一个旅行袋?
    难道你还要离开?”
    “忠叔,其它的行李不久就会送到,我暂时不会走的。”说完,她将旅行袋交给季
忠。
    季忠笑咧嘴的点头,“太太,你知不知道先生他……”先生知道太太回来后,不知
会是什么反应?
    仓还寒明白地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他人呢?身
体还好吧?”
    “先生正在房里休息,医生要他休假三个月调养身体,这段期间都不能工作。”他
将骆碠冀的近况娓娓道来。
    “不能工作,还要待在家里养病!那他的脾气铁定很暴躁。”仓还寒轻笑道。
    “是啊。”季忠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这一个星期来他如履薄冰,连说话都战战兢
兢的,生怕惹先生不快。
    “我去看看他。”说完,她上楼朝骆碠冀的房间走去。
    “太太,不行呀!先生正在睡觉,他交代不要让人去吵他。”季忠急忙奔了上去,
在仓还寒伸手打开骆碠冀的房门前及时拦住她。
    “忠叔,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他如何,不会吵到他的。”仓还寒安抚地说。
    “可是先生他说……”季忠一脸犹豫的看着她,下不了决定。
    “忠叔,你放心。如果骆碠冀不高兴,有事我会承担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去忙你的吧。”仓还寒催促地说。
    房间里,骆碠冀蹙眉睡着,但他并未睡得很沉。突然门外一阵细碎的谈话声惊醒了
他,他皱了皱眉头,转身趴睡在床上,用棉被将头盖住。
    过了一会儿,骆碠冀听见开门声,火爆的脾气又冒了上来,他不是交代过谁都不要
来吵他吗?
    他气愤地推开棉被,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面生的女人。
    “滚!不管你是谁,我都没兴趣见,给我走!”骆碠冀暴烈地吼叫,压根不管来人
是啥来历。
    “咦,脾气这么坏,有人得罪你吗?”仓还寒无视他杀人的目光,老神在在地关上
门。以前她从未见过他大声说话,就连和姊姊分手时也没有。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骆碠冀倏地从床上坐起,怒瞪着径自在沙发坐下的女
人。
    这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思索了下后,骆碠冀马上认定她一定是母亲的朋友或同学
的女儿。
    见他一脸怒气,仓还寒忍不住掩嘴笑了笑,调侃地问:“你不认得我吗?”
    骆碠冀连正眼都懒得瞟她一眼,怒吼道:“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
    相亲、相亲,每天都要相他妈的鬼亲!他都已经结婚十年,有老婆的人了,还相亲
个屁!
    仓还寒啧啧有声地讥讽道:“我们都十年没见了,这是你对许久没见的老婆该有的
口气吗?”以前他对女人可没有这么不假辞色,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老婆?凭你也……”话说到一半,骆碠冀突然顿住,一双黑眸越张越大,“你……
你是仓还寒?!”
    仓还寒朝他欠了欠身,嘲弄地笑道:“正是。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丈夫。”
    “你回来做什么?”见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骆碠冀忿忿地质问。
    “我?”仓还寒指指自己,笑着答道:“当然是回来分遗产嘛。我在美国听人说你
病倒,就快不行了。身为你的妻子,我当然得赶回台湾,不然到时要分财产找不到我怎
么办。”
    “你……你竟然是为了这个才回来!”骆碠冀心火一起,气愤地猛喘气,接着又扬
声怒吼道:“你别想,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可恶!还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根
本不敢、也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她见骆碠冀气红了脸,像是快喘不过气来,她戏讳谑:“哎呀,你可别急呀,你这
么激动,要是一个不小心又旧疾复发,那可就顺了我的意。”
    骆碠冀强迫自己深呼吸,平静激动的情绪,不过他的脸色总算没有这一、两星期的
苍白。
    “瞧,这样还差不多,你的脸色可比我刚进来时,那个死鱼脸色好太多了。”仓还
寒老实地说出心里的感受。
    “你——”骆碠冀气极地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见他没事,仓还寒紧绷已久的心才舒缓下来,人也禁不住疲累地打了个呵欠。她起
身拍拍裤子后,一脸轻松地对床上的骆碠冀道:“困死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
死人了,我现在要去睡觉,恕我不多陪,你好好休息。”说完,径自往门口走去。
    “站住!仓还寒,你给我回来。”骆碠冀怒气腾腾地朝她的背影吼着。
    “又有什么事?”她慢慢转过身,倚在门板上问道。
    “你该死的又要去哪里?”骆碠冀脸上满是愠色地质问。以为她只是出现一下,又
要走了。
    “去睡觉啊。”仓还寒用看白痴的眼神睨着他,“你不是只有胃出血吗?怎么,连
耳朵也有毛病了吗?我刚才都说了要去睡觉,你还问我要去哪?”
    “你要去哪睡觉?”
    “我房间啊。”他病胡涂啦。
    “你房间?”骆碠冀傻愣愣地重复她的话。
    “喂,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的房间已经没了吧?”刚刚忠叔跟她说过,她的房间
一直没动过,也没人住进去。
    回过神来的骆碠冀听见她的问话,想也没想便直接回道:“你的房间还在,没人动
过。”
    “既然如此,那我要去补眠了。”仓还寒伸了伸懒腰,带着一脸倦意径自朝外走去。
    骆碠冀傻愣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不出此刻漾满心里的那股感受是什么。
    为什么她要回来?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出现,为什么会在十年后的今天回来?
    仓还寒微颤着手推开她卧室的房门,初见到骆碠冀时佯装的勇气已经消失了。
    他依旧和当年一样,出众的外表、冷然的气势,什么都没有改变,而她却已经不是
当年的她了。
    她轻轻合上房门,抬眼看着这间卧房,神情不禁显得有些激动。
    这房间的摆设竟和十年前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是他特地为她保持原状,还是他压根就忘了这间曾经短暂属于她的私人天地?
    仓还寒脚步不稳地朝铺着白色床单的床走去,然后跌坐在柔软的床上,刚才硬装出
来的自信淡然这会儿已然消失殆尽。
    当初离开这里时,她根本没想过会再次踏上这块伤心地。
    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她不断地问着自已,她究竟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又能做什么?
    难道当初所受的屈辱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她还要那么傻的往火堆里跳?
    用力地甩甩头,仓还寒伸手拭去险些滑出眼眶的泪水,咬紧下唇,死命地告诉自己,
不可以再回想那段尘封的往事。
    过去可以任人欺负的可怜虫已经不在了,现在回到骆家的是全新的仓还寒。
    她拎起早先管家帮她拿到房里的旅行袋,缓步走到衣柜前,想藉整理行李分散注意
力,不再为不忍回首的过往伤怀。
    将旅行袋随手放在地上,她拉开衣柜,一抬眼,映入眼帘的白纱新娘礼服让她不由
得跌坐地上,两眼直瞪着它。
    刻意的回避,终究还是抵不住命运的捉弄,乍见白纱礼服的震惊,震碎了仓还寒封
锁记忆的锁钥,她不肯面对的过往,竟在此时慢慢浮上心头……
    仓还寒独自坐在新娘休息室里,忐忑不安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期待新郎骆碠冀健硕
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刚才他脸色沉重地和他家人一块走出去,那一幕不断困扰着她,让她不禁有些胆战
心惊。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家人。
    一直想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和他的家人在婚礼前见面,他总是说大家都忙,排不出时
间和她见面。
    仓还寒苦涩一笑,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他在推托,只是不懂为什么他不让她和他家人
见面?
    直到今天,见到他家人后,她总算知道原因了,他家人不屑的眼光说明了一切。在
他们心里,她根本配不上他,尤其是他妹妹看她的眼光,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浓厚厌恶。
    而他母亲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上一句,更是伤透她的心。
    她该继续这场婚礼吗?如果不继续,她又舍得叫停吗?
    仓还寒苦笑地摇摇头,小脸上满是伤感,全无半分新嫁娘该有的喜悦。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叫停,更舍不得叫停。十七年来,第一次让她离幸福那么近,近
到唾手可得,教她怎能轻易松开手?
    对骆碠冀,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把一颗心全给了他。
    也许少女情怀总是诗,但她对他的感情绝不是单纯的少女情怀。
    她爱他!真的很爱他。从他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琴室,她就为他痴迷,注定为他沉
沦一辈子。
    只是,癞蛤蟆配得上天鹅吗?她……要得起他吗?
    视线不期然地对上镜中的自己,仓还寒忍不住有股想哭的冲动。一张苍白没有血色
的脸,是新嫁娘该有的吗?
    不是!没有一个新娘会有这样的脸。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她应该开心点才是,而不是愁苦着一张脸。
    仓还寒朝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决定到外头找骆碠冀,不想再一个人
偷偷躲在角落里哭泣。
    主意一定,她鼓起勇气推开门,往有人声传出的回廊走去。
    在她快接近回廊时,首先传入耳里的是她熟悉的声音。
    听到骆碠冀浑厚冷然的声音,仓还寒忍不住甜蜜一笑,缓缓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收住脚步,因为她听到她的名字不断被提起,而他家人谈论她的口气……
    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偷偷躲在转角处,仓还寒忍不住绞着手,脸色苍白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是疯了不成?”周慈恩再也忍不住地朝长子大吼。
    骆碠冀偏开脸,不肯回答母亲的质问,更不想在今天弄得大家不愉快。
    骆碠芷嘟着嘴,气恼道:“大哥,你倒是说话啊,你干嘛娶那个土蛋,你知不知道
这件事传开后,我在学校里差点被同学笑死耶!”土蛋在她们学校可是有名的丑小鸭、
小老鼠。
    骆碠冀冷哼一声,淡漠道:“那些笨蛋要笑是他们的事。”他娶还寒干其它人什么
事,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他怎么看不出来?
    “大哥!”骆碠芷气愤地叫了一声,见兄长不为所动,气得转身寻找母亲的支持,
“妈,你看哥啦。”
    周慈恩抬出母亲的架子,命令道:“碠冀,我不准你和那个土蛋结婚!”
    “我会娶她。”骆碠冀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眼光依旧看着窗外。
    “传宾,你还不说说他,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儿子赔上他一辈子的幸福不成。”见
威胁无效,周慈恩干脆找个更有力的靠山。
    骆传宾暗叹口气,每次他们母子吵架,最后倒霉的人一定是他。
    “碠冀,你为什么硬要娶仓家的小女儿呢?”据他所知,他们俩也不过才认识三个
多月,怎么会突然论及婚嫁?而且,他明明记得碠冀的女朋友是仓还寒的姊姊啊。
    “没什么好说的。”骆碠冀终于调回目光,看着父亲坚定冷然地说:“我要娶她。”
    “碠冀你……碠书,劝劝你大哥。”平时沉默寡吉的大儿子,一拗起来,连他这个
做父亲的都没法子,最后他只好把烫手山芋丢给小儿子。
    骆碠书闻言,只能在心中诅咒两句。谁教他是学法律的,每回发生这种事,大家都
以这个理由将难题丢给他。
    他走到骆碠冀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微笑道:“大哥,仓还寒到底有什么好?让
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护着她。”
    骆碠冀淡淡扫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又看向窗外,压根就
不想解释自己的行为。
    “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骆碠书见他一直不理会他,干脆走向前硬将骆碠冀转
过来面对他,继续说道:“仓还璇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娶她老妹算什么?”
    听到仓还璇的名字,骆碠冀脸色蓦然一沉,声音更显冷沉地说:“那是我的事。”
    律师的敏锐让骆碠书没忽略骆碠冀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
    “仓还璇人呢?今天是她妹妹结婚的日子,怎么他们家就她一个人没出席?”
    “她来不来都不干我的事。”骆碠冀冷哼道。
    骆碠书脑子里突然闪过前两天在街上看到的一幕,陡地惊叫道:“难道仓还璇跟你
分手了?”
    “不关你的事。”骆碠冀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欲走。
    骆碠书连忙拉住他,急声道:“大哥,你这是何苦?就算仓还璇甩了你,你也用不
着娶她老妹来代替。”
    “谁跟你说我娶还寒来代替那女人?”骆碠冀听完他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眸
中的冷寒让人不寒而栗。
    骆碠书嗤哼一声,“你敢说不是?”既然请将不行,那干脆激将好了。
    “不是!”骆碠冀握紧拳头,忍住出拳挥向兄弟的冲动。
    “哼,睁眼说瞎话!”骆碠书冷笑地睨着他。
    “我说不是就不是!”
    “那你为什么娶她?别告诉我你爱她,这话打死我都不相信。”虽说他对仓还寒并
没母亲和妹妹来得感冒,但她配不上大哥是不争的事实,相信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来。
    “我爱不爱她是我的事。”骆碠冀挥开弟弟的手,跨步欲走。
    骆碠书连忙抢上前再次拦住他,“大哥,你在赌气。”
    “让开!”骆碠冀沉下了脸,一双星眸寒冰似地瞪着他。
    “你娶她是为了赌气,你气仓还璇因为顾品罡而甩了你,娶仓还寒是为了向他们俩
证明,你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在一块的事。”他想起那天和仓还璇举止亲密走在街上的人,
正是大哥从小到大的死对头顾品罡。
    “让开!”听到仓还璇和顾品罡的名字后,骆碠冀的脸色更加难看。
    骆碠书突然捉住他的衣领,怒道:“为了争口气,难道你要赌上你的一辈子?”
    骆碠冀挥开他的手,冷声道:“那是我的事。”
    “那不光是你的事,还有仓还寒的。你的好胜不止赌上你的一辈子,还有她的,你
知不知道?”
    骆碠冀突然转过脸,阴沉地瞪着他,“骆碠书,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就算你揍我,我还是要说。”骆碠书不怕死地挺起胸膛,“你为了争一口气而娶
仓还寒,是间接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才十七岁,还有大把时间去认识其它男人,她的
幸福不在你手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她既然决定嫁我,她幸不幸福得由我来决定。”骆碠冀冷声回道。
    “大哥!”骆碠书气急败坏地大叫,试着唤醒冥顽不灵的哥哥。
    “仓还寒不是仓还璇,你气仓还璇可以追回她,可是你不能娶仓还寒,你们两个根
本不配!”
    “走开!”配不配是他们的事,与其它人无关。
    “我不走!”骆碠书也拗了起来,“你不取消这场婚礼,我绝不离开。”
    “骆碠书,我数到三。”骆碠冀警告道。
    “你就是数到三百我也不让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毁了一辈子。“仓还璇就
算甩了你又怎样?你犯得着——”
    骆碠冀毫无预警地一拳挥向骆碠书的下颚,当场打得他飞撞到墙。
    “碠书!”
    “二哥!”
    除了骆碠冀之外,其它人连忙奔向骆碠书。
    骆碠书用力甩甩头,却瞥见转角处那抹不容错辨的白色身影。
    他推开扶着他的家人,冷笑地看着骆碠冀,“好,你就去娶仓还寒啊,等她发现你
娶她的原因后,她也会像她姊姊一样甩了你。”
    骆碠冀闻言停下脚步,冷眼看向他,“我不会让第二个姓仓的女人甩了我。”
    “是吗?”骆碠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后。
    骆碠冀冷着脸,不理会他的挑衅,转身就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跨开脚步,前方泪流满面的仓还寒却令他僵在原地。
    骆碠书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低声对身旁的亲人交代两句后,就揉着肿痛的下颚转身
离开。其它的骆家人看到这一幕,也松了口气,相偕离去。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婚礼了。
    骆碠冀用力爬了下头发,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声。该死!他竟然中了弟弟的圈套。
    仓还寒双手紧紧环胸,炎热的七月天,她竟觉得遍体生寒。
    一直以来,只要有骆碠冀在的地方,她便觉得像是回到找寻已久的家一样,暖烘烘
得像是被人保护着。
    可是,为什么现在有他在的地方却比北极还冷?一股从心头泛起的寒意,令她忍不
住颤抖起来。
    骆碠冀朝她走去,“还寒,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好说的。”她苦笑地拭去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
    “还寒!”他无奈地重叹一声。想上前拥住她不断颤抖的肩膀,却见她不住地后退。
    “你这是干什么?”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冷瞪着她问。她竟然躲开他的碰触!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仓还寒颤声质问。她爱他呀!为什么他要这样
对她?
    “还寒。”
    “别……过来!”仓还寒贴着墙,哭着朝他大吼。
    骆婷冀猝地停住脚步,瞇起眼才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教堂的人不断叫唤他们的声音。
    他看了下腕表,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声。
    “还寒,过来,所有的事我待会会跟你解释清楚,婚礼差不多要开始了。”
    仓还寒哭着摇头,“不会有婚礼了。”
    “为什么?”骆碠冀冷声问。
    “我……不要嫁你了!”她哭喊地说。
    他冷眼一凝,阴冷道:“你说什么?”
    “不要……了,不要……嫁你了……”仓还寒哭着蹲到地上,泣不成声地重复同一
句话。
    骆碠冀蹙紧眉头,上前揪住她的手臂拉起她,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仓还寒死命扳开他的手,嘴里仍旧嚷着不要嫁他的话。
    “仓还寒!”刚才和家人那一番对话已经让他的耐性耗尽,现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的脾气。“不管你要不要,今天你非得嫁给我不可!”骆碠冀铁下心地说。
    “不要……我不要……”她摇头哭喊着,仍不断想扳开他箝住她手臂的手。
    “我说过了,不管你要不要,你今天都要嫁给我!”见说不动她,骆碠冀干脆用拖
的,硬将她拖向教堂。
    “不要!”仓还寒用力挣开他,转身就跑。
    骆碠冀向前一步,轻而易举地拦住她。“仓还寒!”
    “我不要嫁你了……”她转向他,泪眼婆娑地哀求着,“求求你,我不要……嫁你……”
    “当初是你自己答应要嫁我,这辈子我绝不会放开你!”不理会心中的不忍,骆碠
冀硬下心说。
    “不要!”她哭着猛摇头拒绝。
    “你再闹啊!”骆碠冀直勾勾地看着她,冷笑道:“待会把你父母引来,看你要怎
么跟他们解释?”
    “爸、妈……”仓还寒失神地看向教堂的方向。
    “你提过他们很高兴你要嫁给我的事,还说这是这辈子他们第一次注意到你,为你
感到骄傲。”骆碠冀将她先前告诉他的话拿出来说。
    “是啊,他们好高兴的。”她失神的重复。本以为爸妈会为了她嫁骆碠冀而气愤,
没想到他们很高兴,还直说姊姊有了顾品罡,她有了骆碠冀。
    “你要让他们失望吗?”他低沉着声音,劝诱地说。
    “不,我不要……让他们失望……”爸妈好不容易才注意到她,她不要让他们失望。
    “不要最好。”见她终于止住了泪水,骆碠冀满意地拉着她往教堂走去。
    察觉到自己又被拉着走,仓还寒猝然停下脚步,扭动手腕又想挣开他。“不要!我
不要嫁给你。”
    “仓还寒!”她到底想怎样?
    “求求你,不要逼我嫁你。”
    骆碠冀忍不住朝她怒吼:“别想!”该死!嫁给他就这么不好吗?”
    “我不要嫁你了。”她猛摇着头说。
    骆碠冀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地一字一句的说:“你当这是在扮家家酒吗?说不嫁就
不嫁!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摆脱骆太太的身分,从你答应嫁给我那刻起,你就注定
是我骆碠冀的太太。”
    不再理会她的抗议,骆碠冀硬拖着她往教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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