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黑洁明


 
    剑、胭脂、红嫁衣。
    她绾起了长发,将软剑钱缠在腰上,粉唇染上了胭脂。
    小婢敲门进来,送上了嫁衣,她的耦臂缓缓穿过艳红水袖,先是一只,然后是另一
只。
    她,披上了红嫁衣。
    珠罗、玉触子、耳环、金炼,一件件套上了她雪白的颈项、皓腕,别上了她珠玉般
的耳垂。
    铜镜,在前。
    镜中的人,回望着她——
    苍白的颊,没有血色;低垂的眼睑,无半点欣喜。
    屋内,缭绕着熏香,远处,可以听到宾客在厅堂的喧哗声。她因告知众人自己无亲
无故,是以直接从这儿出嫁。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深吸口气,然后让小婢替她罩上红巾。
    眼前的一切,成了血红一片,她彷若又见到当年那被娘流出的鲜血所染红的桌巾。
她整个人紧绷着,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极力地镇定自己。
    当年,她没有勇气掀起桌巾探看仇人的容貌,而今,她会毫不犹疑的揭开红巾,当
血幕拉起,她将报仇雪恨,送那禽兽下地狱去。
    她攥紧了拳头,瞪着那一片血红。
    即使要赔上一条命,她也在所不惜!
     
    ※               ※                 ※
     
    唢吶在响,锣鼓喧天。
    神剑山庄少主娶亲,特于今日大开庄门,在庄内庄外摆设六百桌筵席,宴请江湖知
名人士、地方官史及附近权贵、乡民。
    顾远达身为雄霸岭南一方的大侠,今日他儿子小登科,懂得做人的,当然赶紧备上
几份厚礼,趁此次机会和神剑山庄攀攀关系,是以方圆百里内,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
的,倒也来了不少凑热闹。
    办喜事嘛,只要不是来找碴的,神剑山庄的人也没多加为难。
    就这么地,只见神剑山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庄里坐的当然是位高权重的大官名侠,
在庄外的,便是身分差一点的商贾小民啦!
    人来得多,贺礼当然也是不少,就见红色的贺礼摆满大厅两旁,甚至堆到外头的廊
道上去。
    顾远达看到此情此景,心底满意极了。
    当他行进厅堂,周围此起彼落地响起恭贺的声音。
    “刺史大人到!”门房扬声唱名,声音中隐隐透着兴奋。
    “顾先生,恭喜恭喜!”
    顾远达见大官亲临,忙下座亲自迎上前去,笑呵呵的道:“大人亲临,鄙舍真是蓬
荜生辉啊!”
    “顾先生,您老客气。”刺史大人拱手回礼。
    他才将这官儿迎到桌前,门房又扬声传告:“衡山派罗道长到!”
    顾远达喜上眉梢,更是忙回转前厅,上前迎接。
    “顾兄,恭喜恭喜。”罗道长白眉长胡、骨瘦嶙峋,手持一灰长拂尘,颇有几分仙
气。
    “托道长仙福。”
    接下来,又来了不少达官贵人及江湖知名侠士,但只看这衡山道长和刺史大人,便
可见顾远达交友广阔、左右逢源之能。
    这厅堂上,多是江湖知名人士,韦剑心在没毛的嘴上贴了两撇胡子,趁人多的时候
胡报个江南霹雳堂的堂主名号便混了进来。至于老赌鬼,因为他本就长得一副老江湖的
样儿,是以连名都没报,只一副轻松自在、理所当然地跟着前头的人,就这样大摇大摆
的走了进来,看门的还以为他和前头的人是一伙的呢。
    不过这两个位子离主位可远了,紧紧靠在门边,只差几尺就会给挤到门外去;想当
然耳,旁边的那几位也是没啥身分,顶多就是些小门小派的门主派主之流,也就是说,
大伙儿也多不认得对方。
    “喂,老兄呀,新娘子呢?怎没见着呀?”老赌鬼一进门就混到韦剑心背后,给正
在偷吃桌上冷盘的他一拐子,假装看着另一头问。
    老赌鬼这一拐差点让韦剑心一头栽进冷盘里,他紧急撑住,快手又捞了一块醉鸡丢
进嘴里,才甘心的回头道:“拜托,都还没拜堂哩,新娘子当然也还没出来呀!”
    “去,原来还没拜堂啊?没拜堂你这龟儿子吃啥?害爷爷我吓一跳,还以为咱们来
晚了哩。”
    “啧,这冷盘就是为怕大伙儿等太久,所以才会先行上桌;既是如此,那当然是不
吃白不吃呀。”韦剑心扬眉撇嘴,一脸悻悻然地嚼着醉鸡。他转头扫视一圈,却不见厅
堂内有头儿的踪迹,不由得低声问:“老赌鬼,老大呢?怎不见他人?”
    老大该不会是还没醒吧?!那天他将老大扶到树下,老大问了他那奇怪的问题后,
没多久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跟着就醉昏了过去;他唯一听懂的是老大交代他绝对不
能让默儿成亲!
    既然老大有令,他当然很乐意来搞破坏。他将老大交给老赌鬼照顾,自己则跑到镇
上酒楼、店家当临时小二,一有东西要送到伸剑山庄,他立刻自告奋勇。这两天伸剑山
庄可是让他进进出出了好几沈,现在这地方他熟得活像自家庭园一样。
    不过那闽中霹雳春后劲奇强,老大一次灌耶么多坛,他若到现在还没醒,那这两天
的辛苦不就白搭了?!
    老赌鬼对着前头主桌努努嘴,“喏,不就在前头?”
    “哪啊?咱没瞧见呀!”韦剑心蹙起眉头,瞇眼瞧了老半天,还是没见到老大的身
影。
    “哎呀,反正他人是到了。待会儿你看戏归看戏,可别忘了挡追兵哪。”
    老赌鬼小眼瞄了厅内一圈,“这儿也有几个人有两下子,到时你可别怪爷爷我没先
警告你哟。”
    韦剑七又捞了几条切片的五香腊肠塞了满嘴,自信满满的挥着油手道:“嗡啦,嗡
啦!偶走苟定啰!”
    “啥?”老赌鬼有听没有懂,一回头就见这小子食物塞了满嘴,害他吓了一跳,忍
不住啐道:“娘的,你这小子饿死鬼投胎啊?”
    韦剑心咽下嘴里食物,才道:“别担心,我早搞定啦!我这两天挖得两手都快断了,
保证到时没人敢追!待会儿您老记得跑快点,别火烧屁股才是真的。”他打了一个鲍嗝,
又顺手捞了杯酒喝,才心满意足、笑咪咪的补了一句,“咱这两天多少也对这些食物出
过力,光看都看到饿了,现下当然要吃个饱。
    再说后头的咱们也吃不到,不先吃个够本怎么行?”
    老赌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才要开口就闻鞭炮乍响、锣鼓喧天;喧嚣喜气中,身
着火红嫁衣的新娘子已让媒婆和神剑山庄少主迎进厅堂来。
    “喂,那真的是默儿吗?”看那新娘子红巾盖头,连个下巴都没瞧见,老赌鬼不由
得心生怀疑。
    “是啦是啦,我前两天才见着她在试嫁衣。不过说真的,那天她脸上可一点也没当
新娘的喜悦,一脸惨白惨白的。”韦剑心比比自己的脸,边道:“她和人说她吃坏肚子,
那些人还真信了,实在是教人喷饭——喂喂喂,都要拜堂了,老大人咧?”见新郎新娘
已经要一拜天地了,还不见老大现身,他低声扯着老赌鬼的袖子怪叫。
    “你紧张啥?老大自有分寸啦!”老赌鬼闲闲地瞄了他一眼,“把你的火折子准备
好先。”
    他话声方落,前头司仪已扬声道:“一拜天地——”
    一身火红衣袍的新郎新娘转身朝大门躬身。
    主桌上一人瞪着新郎扶着新娘娇弱的身影,心口纠结着。虽早有心理准备,他仍几
乎无法克制那漫天妒火!或许直到方才,他心中仍以为她只是说说,不会真的和这个满
心喜悦的小白脸拜堂成亲,直到现在看她和他拜了天地,他差点没气爆!
    但,即使怒火腾腾,他仍未忽略她起身时搁在腰侧的右手。
    当新郎新娘起身站定,司仪又唱:“二拜高堂——”
    他下颚紧绷,拳握身侧,知道自己绝不会原谅她这样胆大包天。
    新郎倌扶着新娘对着在上位的顾远达又弯下身去,当两人方要起身时,一颗黑溜溜
的球被人丢进了场中。因为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了一下,全瞪着那颗鸡蛋般大小的黑
球。它滚了两滚,然后停下,突然砰地一声爆开,迅速冒出难闻白烟,一瞬间就充满了
厅内。
    因为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那颗黑球,没人发现新娘子在起身的剎那掀开了面上红
中,从腰中抽出了软剑,闪电般飞身直刺前方上位的主婚者!
    黑球在她发难同时爆出白烟,分隔了身后宾客及前头的顾远达。
    顾远达见剑光乍现,惊慌中硬是震碎身后椅背,仓忙后仰;默儿长剑下砍,差堪要
砍到顾老贼的颜面时,一只酒杯突地从旁射来,叮地一声,撞到剑身。
    青白酒杯让人贯上了真气,硬是将长剑给撞了开;只这样一缓,当她反手再削时,
她身旁的顾逸已在震惊下回过神来,他及时赶上,将默儿推开两寸,横身挡在老爹身前。
    默儿空中翻身,见来者是他,脸一寒、心一横,银剑照砍!
    顾逸像是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做,竟呆愣的看着长剑当头劈下——只差一指间隔,顾
逸就要命丧当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打横里飞来一人,他衣袂飘飘来到默儿身后,一
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了她使剑的手腕,才一瞬便轻轻松松制住了她。在顾逸身后的
顾远达见她被制,立时从儿子身后拍出一掌,誓要将她击毙!
    岂料那在半空中制住默儿的人却松了默儿的手,反手和他对了一掌。
    砰地一声,顾远达往后退了一步,闷哼一声,眉发齐扬。
    那人则带着默儿藉势飞退半丈,一旋身安然落地。
    “大人,你——”顾远达涨红了脸,不解刺史大人为何护着那不知好歹的小贱人。
    默儿也不解,她看向那收掌后又立即制住她右手的人,才一昂首,就撞上了一双幽
闇冷沉的黑瞳。她知道是他,即使那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但那双眼是他的,她知道。
    为什么?默儿震慑地以眼神问他,却只看见他眼底的阴沉。
    她一怔,竟不敢再挣扎。
    楚恨天看着默儿,冷哼一声,才仰首看向顾远达,扯着嘴角讽道:“大人?我可不
敢当啊。”说完,他哈哈大笑,随即脚一点,带着默儿迅速穿过白烟向门外飞退。
    “什么?!”顾远达一惊,才知自己上了当。
    这一切全在瞬息间发生,当宾客在满屋子白烟中听到顾远达的声音时,还没反应过
来,就见“刺史大人”挟着新娘子从眼前闪过。
    屋外的人全然不知屋里发生了啥事,就见一人挟着新娘飞了出来,几个仗恃自己武
艺高强的当是有人强抢新娘,忙上前架挡,楚恨天带着默儿连打都懒,只一提气,又向
上升了几寸,然后就踩这些人的脑袋爪子飞射出神剑山庄。
    几位身手较好的人立时追上,未料最快的人却非顾远达,而是白得吓人的顾逸。
    顾逸才追出大厅,就被早守在门边的老赌鬼堵上。
    老赌鬼和这小白脸对了两招,眼角瞥见韦剑心已就定位,点燃了火折子,立时嘿笑
两声,“嘿嘿,小白脸,你爷爷我不玩了。”
    他露出一嘴黄板牙,和顾逸对了一掌就向后翻身追老大去也。
    “默儿!”顾逸大喊一声,再向前追去,身后跟着一串武林中人。
    正当此时,神剑山庄大门突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响,那魏峨耸立的巨大门面就在众
人面前轰然被炸上了天,然后又砰然掉落在地上燃烧着,砸起满天尘灰。
    从没见过这么威力十足的破坏力,众人慑然立在当场。
    同时,神剑山庄里竟一块儿冒出十数处火苗,迅速烧了起来。
    顾逸这时再要越过庄门去追,楚恨天和默儿早已远去,连老赌鬼的衣角都不见了。
    身后的众人忙着救火,顾逸杵在燃烧正炙的庄门外,望着远处不觉茫然……
    嘴上还贴着两撇胡子的韦剑心混在被火灾吓得仓皇逃走的小百姓中,轻轻松松就溜
了出来。
    临走前他看见顾逸仍呆望着远方,不由得为他感到可怜。唉唉,谁要他哪个不好爱,
却爱上他家老大的女人呢?
    就说各人各有各人命嘛!
    他耸耸肩,摸摸嘴上的两撇胡,转身和老大会合去。
    好不容易扑灭了那十几处火头,神剑山庄没多大损失,却是狼狈至极。
    顾远达老脸挂不住,和蔼笑颜早变成夜叉鬼脸;当大伙儿事后从那假“刺史大人”
让人抬来的一箱箱贺礼中,发现被人五花大绑、硬塞在礼箱中的真大人时,顾远达更是
气得差点当场中风。
    都是顾逸识人不清,引贼入室!那贱人在刺杀他后竟还能安然而退,他神剑山庄连
个女人都留不住像什么话?为保面子,所以他绝口不提那女人是刺客,只和人说是仇家
强抢新娘子。
    但神剑山庄的威名在这场混乱中还是荡然无存,他这次面子可真丢大了!
    “你这个混帐东西!”
    内堂书室中,顾远达一掌掴向顾逸,怒骂道:“你是怎么和我说的?说她没有问题、
她不会武?瞎了你的狗眼!若不是老子闪得快,现下早进棺材了!”
    顾逸嘴角被打出了血,却只是垂首无言。
    “你不要忘了,当年是我将你从盗贼手里救了出来,还认你当儿子,你这个不知感
恩的东西,竟然引贼入室!”他一脚踹过去,一脸狰狞。
    顾逸不避不闪,被踹个正着,整个人因疼痛弯腰跪地。
    顾远达气仍未消,抄起一旁的马鞭就往他身上一阵乱打,边骂道:“我供你吃、供
你住,就是为了让你窝里反的吗?”
    “不是。”顾逸忍痛挺起腰杆,任马鞭在身上造成一条条红痕。
    顾远达不会打他的脸,专打身体,因为他脸上要是出现伤痕,人们会怀疑他虐待儿
子。但他是神剑山庄的顾庄主,是会造桥铺路的大善人,他当然不会这样残忍的鞭打自
己的儿子。
    平常他只要一见到这小子白得像姑娘的肤上泛起红痕甚或血丝,他就不觉兴奋,彷
佛回到当山贼头子,领着手下砍人烧村的年轻时候。
    自从十多年前他为了秦皇图的宝藏在岭南改头换面,建了神剑山庄,扮成大善人后,
他便极力隐藏自己嗜血的念头,每当忍不住的时候,他就会鞭打这小子出气。
    当初他追到那带着任家小子逃走的家仆时,他还以为终于可以找到那传说中的宝藏
了,谁晓得那老仆死都不肯说。他宰了那不中用的老东西,留着这小子,为的就是想从
他身上套出秦皇图的消息;他费了七、八年的工夫在这小子面前扮好人,最后才知道这
小子什么也不晓得!
    从此之后,他只在人前对这小子和颜悦色,一到人后,就把气都发在他身上!
    若不是后来他探听到任家应该还有个女娃儿,留这小子还有点用处,他早把他给宰
了!
    一鞭再用力抽下,顾逸胸膛上早已惨出鲜血,他腿一软,几乎站不住脚,但他在最
后一瞬又重新挺直了腰杆。
    看着这小子倔强的模样,顾远达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停下了鞭打,伸手箝住顾
逸的脖子,脸颊抽搐、瞇着眼,硬将他的脸抬起,狠声问:“说!那女人是不是你指使
的?”
    “不……不是……”顾逸困难地从紧缩的喉间挤出声音,苍白的脸因被他箝住颈项
而出现一抹红。
    顾远达一脸阴寒的看着他,半晌才松了手,冷冷的道:“最好是这样。别忘了,我
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你好好当你的大少爷,就可以轻轻松松过日子,最好别想
耍什么花样!”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颅逸一手抚着喉咙、一手撑着地,跪在地上死命呛咳着,好不容易才能够顺利呼吸。
肩上的鲜血沿着白皙的双臂汇聚而下,流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自己的血,眼一黯,突然发出痛苦的干笑。
    呵,什么应该照顾她?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想站起,背上的鞭伤却痛得让他无法直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坐到椅子上去。
    也许这是报应……
    他太过希望将她留下,所以选择忽略心中的警告,明知道自己其实保护不了她,还
欺骗自己,可以在爹的手下保护她。
    爹?
    那个人……还是他爹吗?
    顾逸看着满身伤痕自问,十三岁前,那慈祥和蔼的男人去了哪里?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爹不高兴,但是当责罚一次比一次严重,当
他发现爹在人前人后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他茫然了,只能尽量避开那个像恶鬼的男人。
但无论他多安分守己,总逃不过三番两次的鞭打。
    他因为一次次的责打而多次卧病在床,纵使从小学武,他仍因此虚弱不堪。
    虽然他看过不少名医,吃过不少名药,但每当身体才好上一些,他就会又被打一顿。
    庄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虽然身上穿着华贵锦衣,但衣下的身躯却常是伤痕累
累。
    他既迷惘又疲累,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爹,他告诉自己不该恨他,但今天
当他看见默儿出剑刺杀他时,心中竟然有一丝振奋,觉得……逃出生天?
    他应该为这个弒父的念头感到惭愧,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一点惭愧的感觉
都没有。
    这些年来,他也曾想逃跑,但他每回出门,必有人跟前跟后。再者,他因痼疾缠身,
每天得吃固定的药材,而那十数味药中,最重要的一味便是“天凤草”,可这种异草却
只有神剑山庄有。
    他一天不服用,胸口便会疼痛难忍。三年前,他逃跑过一次,却在第五天因为没药
吃而痛昏过去,被山庄的人找到。
    从那次后,他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他拿起桌上布巾,忍痛擦去身上血渍。
    窗外,下起了雨……
    他抬起头,看见庭院中的茶花被雨打落,不觉想起老爱看着茶花的默儿。
    默儿……那个安静的姑娘,没想到她竟有一身超绝的武功。
    想娶她,多少有种私心,因为只要待在她身边,他就会莫名的觉得熟悉和安心,甚
至可以暂时忘掉爹那三天两头的鞭打。
    但他是真心想照顾她的,总觉得她和他有种无形的牵绊……
    他嘲讽的牵动了嘴角,即使真的如此,又如何呢?
    她走了也好,他逃不了,何苦让她陪着在这儿受罪?
    他只希望她被那人带走后,能没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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