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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慕容展看着安静坐在穆长风身畔,清逸脱俗、脸上漾着似有若无微笑的方无邪,他缓缓
吐了一口大气,终于露出一抹恍然大悟、愉悦的笑容。
    “难怪她身上会有风之笛,原来她就是你提起的杀手情人……呃,未婚妻!”
    接收到穆长风投射过来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他赶紧改口。
    听到慕容展说起他们见面的那一幕,穆长风的脸色一沈。
    “你是说……她差点被马车撞上!?”穆长风迅速攫住她的视线,目光凌厉而充满震骇。
    点点头,然后慕容展几乎是含笑地看着面色更君铁青的穆长风;如果那辆马车现在在穆
长风面前,他肯定它会被他拆成九百九十九块!
    “除了马车和那群不要命的免崽子,你到底还隐瞒了我什么事?无邪?”穆长风咬牙切
齿地。才出去没多久,就发生这些事!?该死!他怀疑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方无邪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珠子迎视住他。看出他三分冒火下七分真切的关心──以前从
未仔细分辨出的,现今她竟能轻易瞧出它们的不同。满溢感动的情绪,她极美的唇角一弯,
牵出一朵撼人心魂、炫人目光的微笑。
    两个男人竟被那朵乍现的笑,在她脸上制造出的惊人之美迷惑住了。同时一呆。慢地露
出一缕和暖的温柔。
    “好!我相信你!但是我要你记住,不许有下次!我不许你再有独自一人出门的事发
生,明白吗?他带着点命令的语气道。
    方无邪柔顺地点点头。
    喝着茶,她的眼睛在穆长风和慕容展身上来回打量。没多久她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神
采俊逸的男人是穆长风的好友,他一直在这里等到半夜才等到穆长风,因为方无邪一回来就
上了床,所以今晨才看见他。而他的另一个身分是大夫!
    “慕容的医术名满天下,人称他是妙手回春的赛华陀……”穆长风慢悠悠地对她道。
    慕容展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齿,得意地道:“你以前不是不相信我的
医术吗?这回你终于承认了吧!”
    虽然两人可谓患难之交,认识也不少年了,可穆长风并不是怎么信任他的医术。有多少
人跋山涉水跑到他隐居的“梅花岛”,只为求得他“赛华陀”慕容展的一诊,可向来不生病
的穆长风硬是不将他的医术当回事。所以当他接到他派人快马传来的书信,要他尽速赶来医
治一个人时,他真的是惊讶极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要医治的人竟是他的未婚妻!
    穆长风毫不隐瞒地说出她不平凡的来历时,他可不禁对这位杀手情人感到好奇,只是没
想到她竟然就是他昨天救的那名女子!由穆长风的言语行动中,瞧出了他对她的深切情感,
因此,慕容展暗自在心伫立誓要竭尽他所能地医好方无邪的病。
    “等你真的医你她,我才会相信!”穆长风冷静的双眼眨了一下。
    如果慕容展治不好她的病,天下也没有人可以了!其实他早相信他的医术,否则怎会要
他千里迢迢前来为方无邪治病呢!?
    “她的身上是被下了断魂草!”慕容展仔细地为方无邪把脉,诊察了近半个时辰后,终
于确定地道:“她是中了断魂草之毒没错!”
    “断魂草!?”穆长风握住她的手,不解地看着慕容展。
    “断魂草只生长在阴谷地带,极为少见。适量的服用,它是种可以减轻头疼毛病的良
药;但若服用不当,它就反而变成毒药了──它可以短暂控制催眠一个人的心智,但是七天
内若不把毒解去,以后每隔数日就会有头痛的倾向,而且愈来愈严重,若仍不解去毒性,到
了最后甚至会丧失心神,脑裂而亡……”慕容展解释。
    穆长风双眉之间蹙了起来。她头疼的毛病,慕容展倒是全说中了!而忆起第一次见她
时,那种没有感情的眼神,和她在第一次头病后变成陌生杀手的模样,慕容展的诊断,证明
了他的想法:她只是个被人控制了心神的神的杀手!
    “别告诉我,你对这断魂草没办法!”他富有强烈冷硬意味地瞪了慕容展一眼。
    慕容展回了他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怎么可能让这区区的断魂草砸了我的招牌!?
    而且我还要等着看你从此对我崇拜不已的样子呢!哈……”
     
    ※               ※                 ※
     
    “查到了!”一名探子将一张报告递给穆长风。
    迅速将手中报告看过一遍,穆长风的表情愈见深沈,眸底尽是森寒。
    “看来这些事真的跟他有关……”
    “是!我们追踪那名杀手而找到杀手组织的巢穴就在那个地方,而且据我们这些天得到
皂线索显示,他曾派人跟这个杀手组织接触。庄主的猜测果然没错!”
     
    ※               ※                 ※
     
    一听穆长风他们已经从下准堂口回来的消息,穆小风兴奋地欢呼一声。再顾一得姑娘形
象地撩起裙摆,火速往外冲去。
    大门外,数匹骏马刚停下来,随后那辆马车也到了。
    “大哥、无邪姊姊!”穆小风亮着眼睛,看到她大哥正搀扶着方无邪下马车的这一幕,
不由笑咧了嘴。她跑到他们身边。
    穆长风的手臂环住方无邪,手指钉在她的腰间;强烈的占有意味,看在穆小风眼睛里简
直比挖到了宝还教她高兴。
    “小风,这些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没捣蛋、惹麻烦吧!?”穆长风揉揉她的头,含笑
说着。
    穆长风撇撇嘴儿,可也不减她的兴致。“才没咧!大哥就老担心我惹麻烦,人家无邪姊
姊就不会……对不对呀,无邪姊姊!?”她拉住方无邪的手,冲着她就是一个灿烂的甜笑。
    方无邪浅浅一笑。
    “看来你这丫头还是老样子嘛!”方无邪还未开口,一个懒懒的、促狭的男性声音蓦地
自穆小风身后响起。
    一楞,忽地忆起了什么。穆小风立刻转过头去,看见了预料中意外的人影时,她大大喘
了一口气。
    “展哥哥!”投进慕容展为她展开的臂弯里,穆小风简直快桨翻了。“哇!是展哥哥
耶!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好久没看到你,我好想你哦!”她吐出一串如连珠炮的话。
    拍拍小不点的头,慕容展露出愉快的笑容看着她。“两年没见,你这丫头除了长高一点
点,看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淘气……”
    “哪有!你才刚来呢,就知道我像以前一样吗?一定是大哥跟你说了我的坏话,是不
是!?”穆小风可爱地噘起小嘴,撒娇地扯扯慕容展的臂膀。
    “他什么也没说,是我猜的!”捏捏她粉嫩的颊,他嗤地一笑。逗这小娃儿可真是一种
无上的乐趣。
    笑笑闹闹进了屋里──“长风,你终于回来了!”一个娇媚万千,柔美悦耳的声音突兀
地响起。
    所有人一楞,看着厅里一名艳丽非凡、绝色的绿衫女子正巧笑倩兮,直直向穆长风走来。
    “大哥,我忘了告诉你,夏嫣来庄里已经五天了!”穆小风醒起似的,小声地对穆长风
道。
    穆长风微拧起眉,炯黑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光焰,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方无
邪;面对着夏嫣,他的脸缓缓现出一抹意想不到的笑容。
    “容我致上歉意,似乎我让你久等了!”
    夏嫣柔媚地微笑着,散发极具夺目炫人的光采。她美丽的眼睛只看着穆长风。
    “是我冒昧前来打扰,我想你不反对吧!?她的声音慵懒而惑人。
    穆长风眼中神光闪动,盯着她燃亮某种自信的脸。
    “不!在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反对?希望你在这里玩得……愉快!”他的声音意外地温
柔。
     
    ※               ※                 ※
     
    “夏嫣很喜欢你!”方无邪说。
    穆长风喂她喝了一口药。眉峰蹙了下:“我注意到你晚饭吃得很少,怎么?不舒服
吗!?”
    她摇头。药苦,可为了能让自己赶快脱离疼痛,她仍得喝完它;而他就这么每天一忘盯
着她吃药的恒心,令她感动。
    “夏嫣对你就好像我对你一样!是不是?”她微微浅笑。看着他的表情沈了下来。
    夏嫣从不掩饰她对穆长风的兴趣,对身为他未婚妻的方无邪更是充满了敌意。在今天的
晚膳期间,她除了竭尽所能对穆长风施展她的娇媚外,根本对其他众人视若无睹。
    方无邪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嫣努力地霸占住穆长风──他的阴沈神色竟一直没吓退她;而
她不断投给她的轻蔑眼神,是让她没吃多少的原因。她不习惯在一个女人的瞪视下吃饭。
    据穆小风说,夏家与穆家曾经同是南方船业的巨头,以前两家还互有往来,夏门侯还打
算将独生女儿夏嫣嫁给穆长风……
    只是两家还没正式谈开,穆长庄的老庄主穆武就去世了,这事后来再也没人提起。
    而且从穆长风接下整个穆家船业后,两家的关系也渐行疏离;倒是原本要嫁给穆长风的
嫣,仍不时往穆家庄走动,而且她从不掩饰对穆长风的心。
    对于夏嫣喜欢穆长风的事,方无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突然面另一个女人因为他而
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恨意,令她有些莫名其妙罢了。
    穆长风的脸色是深思而莫测高深的。
    “她却不能让我对她就像对你一样!无邪,我要你记住一件事,别对她大意了,懂吗?”
    “为什么?”
    “反正你听我的话就是!来,把这口药喝完……”他以一种她知道最好不要反驳的声调
命令,未了又柔下了神色,要她喝下最后一口药。
    “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方无邪幽幽地说道。
    一手轻轻托她的下巴,穆长风的目光深沈而温柔。“只要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
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明白吗?”
    握着他的手,她迅速地扬起睫毛来,直视着他,“我并没有娇弱到需要那么多的保护,
你忘了我的身分是杀手吗?你不相信我应付得了危险……”
    以灼人的眼神看着她沈着平静的模样,穆长风放开她,将颀长的身子往椅子坐回。
    “我只相信你不应咳涉入危险!”他淡淡地说。
    “这件事跟夏嫣有关,而且也跟危险有关是不是?也许我已经涉入危险,可是你却什么
也不肯告诉我!?……”方无邪无法再保持平静。虽知他是关心她,可她不喜欢什么事都被
蒙在鼓里。脑子一转,她移到他身边,仰起头,美丽而渴求的眼睛注视着他。“长风,相信
我,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好吗?我好想替你做些事,我……我不想只是成为你的麻烦、你
的累赘……”
    他的手指蓦然锁上她的肩头,眼睛深黝黝地盯着她的脸庞,他的声音十分和缓,然而其
后隐藏了钢铁一般坚定有力的语锋。
    “谁说你是我的麻烦、我的累赘?永远不许让我再听到这句话,明白吗?无邪!”
    “那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用着同一样坚定的语气。
    两双眼睛对视住──挑战而充满浓烈的抗颉。
    良久,在他逼人的视线下,方无邪咬了咬下唇。冷不防地,双臂绕上他的颈子,柔软的
身躯整个偎进他的胸怀,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将枕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喟叹了声。
    “对不起!是我自己弄错了!我以为我真的能脱离我是杀手身分的包袱,我以为我真的
得到你全部的信任了……”
    她的身子猛然被一双结实若铁环的臂弯圈紧,她的耳畔响起穆长风一阵半疼半恼,又是
无奈又是好笑的声音:“你也学小风那丫头耍赖撒娇起来啦!?你明知道你现在的身分只有
是我的未婚妻,你明知道你已经得到我全部的信任……无邪,你这是在指控我吗?”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象!”
    他的叹气声在她耳畔制造出一阵骚痒。“这并不在我的计画之内……”
    方无邪迅速抬头,还来不及说话,旋即就被他用唇封住了口。
    “许久以,前我就注意到他了……”放开与他缠绵的唇,爱怜地拥紧在他怀里喘息不已
的方无邪,他的声音混着浓浓情欲的重浊和喑哑:“夏家虽与我们穆长往来,可是夏门侯专
靠非法做生意的手段是我早就烈赞同的!而自从我接掌穆家船业后,我更坚决地切断了与夏
家的生意往来……”
    断了与夏门的生意,刚开始船业确实受了些影响,可是穆长风以他过人的商业头脑,在
短短的一个月内,不仅度过了初期的震荡,甚至至此一路开始创下佳绩。只花了一年的间
时,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领导南方船业的巨头是穆家;而专行不法的夏家却日渐走向没落……
    “近一年来,我已经遇上好几次刺杀事件,愈来愈多的线索都告诉了我主使者是
谁……”在他淡淡的语气中听得出一丝森寒的味道。
    方无邪这时已经平稳了气息,只是双颊仍染着未褪的红霞。听到这里,她不由低声地
说:“是夏门侯……”
    “没错!”他手指轻轻抚过她柔亮的黑发,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神情过于冷峻、过于
严苛、过于淡漠:“他以为我死了,夏家就可以恢复以往的声誉跟地位,对他来说,穆家是
抢尽他的生意、阻挡他成功的绊脚石,所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除掉我!”
    脑海里浮现的景象令她不寒而栗,而他注意到了。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背。“我不该告诉
你这些!”
    “可是我必须知道这些!”方无邪深吸口气,还不打算停止挖掘出她还有的疑惑。“既
然他非除掉你不可,他怎么还肯让夏嫣来穆家庄!?”
    他冷哼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甚至在我遇刺后,他还派人来关心我……
哼!他是派人来看看我到底死了没有才是真的!这老狐狸,这回我非抓到他的小辫子不可!”
    “难道你以为夏嫣她是……”方无邪轻淡的语调,把这话的严重意味冲淡了些。
    “我不以为她不知道她爹做的事,而且我确实怀疑她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目的!”他的
声音冷而硬。
    “所以你才要我别对她大意,是吗?”她伸出手,轻柔地划过他紧蹙的眉。
    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手腕,他的神色仍未放松下来。“提防着点总没错。在我还没
找到证据前,我不能公然地对她下逐客令……而且我要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我所推
测的!”
    “我可以帮你吗?”
    “看着可以,我不许你插手!”
    她明白,他的话无论多么柔和,都有着无上的权威,但是她并没有错过其中隐含的关
心。所以她答应了。
    夜晚的风吹来,微带一丝凉意;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她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穆长风立刻察觉到她轻颤的身子。“夜深了,我带你回房去……”
    脑中闪过的那个影子,猛地令她不由自主背脊泛寒,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襟。
    她的异样全落入穆长风的眼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低眸凝视着她蓦然发白的脸色:
“怎么了?无邪?……是不是头又疼了!?……”他的神色一紧。
    方无邪闭上眼睛,摇头。“不是……我……我没事……长风,我没事……”她低喃。
    “你竟敢说你没事!?”果然,她的耳畔响起一阵低吼。“无邪,我不许你对我隐瞒,
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睁开眼,乍然落入他急切的眸海里。方无邪的心一暖,暗影似乎在霎时被驱除了去;吐
了口气,她双手环紧他,更加贴近他的胸怀。
    “只是刚才我的脑中突然又出现一张面孔……相信我,我真的没事了。”那是以前曾在
她记忆浮现的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面孔似乎有一种打从心底的惧
怕……她知道他一定曾在她失去记忆前的生活里占了一角。
    他到底是谁?
    方无邪不想让以前的梦魇再干扰她。如果可以,她甚至不要忆起过去,她只要当方无
邪;她只要当他的未婚妻!
    搂住她馨柔的身子,穆长风的神情有些沈凝,而且若有所思,似乎比她还清楚了什么。
     
    ※               ※                 ※
     
    替方无邪做完了诊察后,慕容展对她鼓励地笑笑:“你头痛的毛病没再犯了对不对!?
我相信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方无邪充满灵秀的眼神看向他。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
    “没什么!这对我来说只是牛刀小试而已,我可是完完全全把好医好了,穆长风那小子
可不能再把我看肩了吧!?”慕容展嘿嘿地笑着。
    眼睛望向在草地上和大狗多多开心玩耍着的穆小风,方无邪不由一阵出神。
    “人,如果丧失记忆,回复的机会有多少!?”她困惑地皱了眉头,突然问他。
    慕容展知道方无邪的情形,以为她急于想恢复记忆;英俊的脸庞现出专注而智慧的神色。
    “人类的一切思维、一切活动都是由脑部起始,脑子可谓是最精密奥妙的部位,现在的
医术还是无法解开许多脑部的秘密。我知道有许多人在脑子受到撞击后,失去记忆的情形,
可是脑子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失去记忆只是一天、两天,也有的是一年、两年,因为某
种事物的触发,而再度开启了记忆之门……可是也有些人失去了记忆就永远没再回复了,等
于是他们之前的记忆被完全洗掉了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有可能永远失去记忆!?”方无邪将他的话听得十分仔细。
    慕容展点点头,被她露出微笑的表情弄迷糊了。“难道你不想恢复记忆?”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失去记忆。”她的声音平淡地不带一丝感情,而她的眼光
没有目的地落在遥远的前方。
    凝视着她柔美的侧面,而她四周似乎又自然地筑出一道阻隔人探索、接近的冰墙,慕容
展的神情在霎时若有所悟。
    这时,穆小风突然蹦蹦跳跳跑到亭子里来,一双大眼灵晶地在方无邪和慕容展身上打
转,然后倏忽对慕容展说道。
    “展哥哥,你是不是在欺负我的好嫂嫂,我不理你哦!”
    慕容展霍然大笑,连方无邪也不由为她的话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冲着你最后那句话,我哪敢欺负她?我们穆家的小宝贝要是不理我,我肯定会难过得
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你说我哪敢动你的好嫂嫂一根寒毛啊!”他半分揶揄、半分认真地
说,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粉颊。
    “她大哥稳重、二哥温文,至于慕容展就有趣多了,肯陪她玩、捉弄人的把戏也比她高
明得多,所以穆小风从小就喜欢他、崇拜他可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改变了!打从方无邪进了穆家,慕容展原本最受欢迎的地位得拱手
让座。现在她的一颗心可是全向着方无邪的──她是她的好姊姊、好嫂嫂呢!
    穆小风嘟着小嘴,一把拍掉他捏得不亦乐乎的手。“又捏人家的脸!你当我的脸是面团
啊!晚上你睡觉我就偷捏你的报仇!”
    “不行!姑娘家可不行随便进入大男人的房间!要就现在,不然没机会啦,丫头!”在
穆小风面前,慕容展更显出促狭的本领。他摇着一根手指头,煞有其事地对她说。
    穆小风翘起可爱的小嘴,杏眼圆睁:“哼!我才不上当哩!你的武功那么厉害,我没被
你丢出去就好了……”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想到什么地拍着小手,古灵精怪的小脸一亮: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记得你答应我,要教我武功的……没错吧?”
    既然她哥哥们不许她习武,她就找慕容展偷偷教她,只是每回他不是没空,就是来去匆
匆,根本还没教她个一招半式的。这回总有空了吧!?
    穆小风笑眯了眼。没让她当个威风的侠女,也该让她可以飞檐走壁一下,过过瘾喽!
    慕容展的嘴角略微上弯:“你真的想学?”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在说笑!”穆小风瞪了他一眼。
    “学武功很苦耶!倒不如你跟我学医好了,怎么样?”他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要!我要学武功!”上上下下瞄了他几眼,穆小风用的是一种简直是在侮辱他的语
气:“我觉得我们家的孟大夫就比你厉害了,你连小风寒都医不好,我跟你学医,足出去是
不是被人笑死!?
    她还敢说!?
    多少人视若神明的“赛华陀”亲自为她医治小小的小风寒,他甚至可以保证让她第二天
就病愈下床。问题是,她穆小风姑娘嫌他开的药苦,只喝了一口就决计不肯再喝。
    就为了那口苦药,他堂堂名满天下的神医自此成了“庸医”!还说他甚至比不上她家的
孟大夫哩!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的医术似乎跟姓穆的犯了冲!
    慕容展真想一把抓起她,狠狠打她屁股一顿!
    “不管!我要你教我武功!”穆小风捉住他的臂膀猛摇。
    叹了口气,他的笑容可真有几分苦涩。好吧!就当她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好了!
    “长风和次风不是一直不肯让你习武吗?丫头!”
    穆小风大眼一瞠:“大哥和二哥老说我没一刻安静又没耐性,学东西从没一样学全,我
才不相信我学不会武功,我就是要让他们刮目相看,等我把武功学起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
敢再笑我!人家无邪姊姊也有一身好武功的,她一定会支持我,对不对呀,无邪姊姊?……
咦?人呢?”
    闹得不亦乐乎的两人,这时才猛然发现方无邪早不在这里了!
     
    ※               ※                 ※
     
    方无邪悄悄地离开了院了,往穆长风的书房走去。
    知道穆长风正在书房里,她突然很想见他;她感觉到,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告诉她,而
且她直觉这件事很重要。他会对她隐瞒了什么事吗?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她并没有在书房找到他,倒是她看到他书桌上散了一堆显然是被人在盛怒下撕裂的碎纸
时,她不禁楞了下。
    下意识地,她一手一手慢慢地将那些碎纸拼凑了起,然后,慢慢地,她瞧着手中大略模
糊成形的纸时,她的眼睛跃过一抹动容的光采,但只一下子,她的眸底只利下异常的平静。
    方无邪将那堆碎纸全扫进放废纸的竹篓子里。然后她坐了下利来,研磨好墨水,将一张
纸摆在书桌上,她开始画了起来。
    日纸上,一名女子的画像逐渐成形──她的面容因为脸上一抹微微浅笑的表情而呈现令
人动容的美,一双无邪、闪着温柔情意的双眸,彷佛天地间夺目的星子,那是方无邪!
    她画出了她自已。那张被撕碎的画,二如撕掉了过去的方无邪;而她现在是新的、没有
过去的方无邪!
    突地,书房的门被推开,方无邪抬头,看见了正大步跨进来的穆长风。
    “无邪?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挥退了下人,穆长风惊讶地看着坐在书桌后的方无
邪。
    “你在忙吗?”她放下笔,站了起来迎向他。
    穆长风一眼就瞧见了桌面上的画,不由上前,诧异惊喜地仔细看着画。
    “我知道你好久没动笔了,今天怎么突然想画画?而且……十足是现在的你!”他转
头,热烈地凝视着她。
    方无邪摇摇头,一手轻轻地搭在他臂上;抬头,迎视着他的眼。“我是突然想画……而
且以前你捡的那张是撕半的,所以我想重画代替那张……”她咬了咬下唇,语音轻颤。
    穆长风微蹙眉,似乎感觉有什么事不对劲。心神蓦地一动──“发生了什么事?无
邪!”一手支起她的下巴,他的表情、语气都有着不容转圜的凛然。“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
发生?说!”
    “是……那张画被撕了!”
    听完了她说明的情况之后,穆长风的脸色变得铁青,看了那一堆被撕碎的纸。一会儿,
他突然走到一旁的书架子前,神色再次恢复了冷静,专注凝重地检查过一排排架上的册子。
    方无邪安静地看着他似乎颇有含意的神秘举动。
    良久,穆长风终于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将抽出的册子重新摆回架上后,他这才坐回椅
子上。
    方无邪为他倒了杯茶。
    “如我们所料,她已经等不及地开始行动了!”他的表情透着绝对的阴霾。“只是她不
该撕了那张画……我不会放过她!”
    “是……夏嫣吗?”她几乎肯定他说的是谁。
    “我们布了些陷阱等她,这些帐册全被我们动了手脚……刚才她偷剑摸摸地溜进这里,
自标真的是这些帐册。”穆长风半眯起眼,似乎非笑的神情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质。
    方无邪看化冷冽的模样,心不由一跳。
    穆长风注意到她怔然的神色,眼神霎时柔和了下来,长臂一舒,搂着她向外走去。
    “不说这些了。方才我还到慕容展,他说你的毒已全解了,现在感觉好多了吗?”
    他的手在她的额上轻触。
    她点点头。“我已经没事了……长风……”她的唤声轻柔且迟疑。
    “嗯!?”
    “我……我想……你一定也调查出杀手组织的事了,是不是!?”
    “你想知道什么,无邪?”他的语调平缓。
    停下步子,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前方。“我是杀手组织派来行刺你的,一定也跟夏门
侯有关联,你遇到的多次行刺都跟他有关、都跟杀手有关……那么你不仅追查门侯,你也追
查杀手,是吗!?”
    穆长风你细地审视着她的脸庞,轻扬眉毛。
    “我不想恢复记忆,因为我知道……”方无邪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她抬头,他温柔的只
眸烧入她的眼中;她的心一暖,低叹了口气,不由偎近他的怀中,然后低低、幽幽地说:
“因为我知道我的过去,必定是我最不愿再去触碰的恶梦,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的记忆只从
遇见你开始……”
    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而他轻柔细腻的触碰使她心神荡漾。“我相信一定有许多
人跟我一样,被人控制、操纵,没有自己;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只能生活在血腥中……而
我,却幸运地遇见你……”她环住他的腰,感觉被他温热的气息暖暖地围着,很……幸福!
    他的臂肪宛若铁环地圈住她,他的唇滑向她耳边说:“从你不屈于我鞭打的那刻起,我
就决定你是我的人了,无邪……”
    方无邪唇角扬起了一朵甜甜、柔柔的微笑,但只一下子,笑容在她唇边隐没。
    “虽然我不要以前的记忆,可是……在梦中它们却不愿放过我……常常,我在恶梦中被
吓得醒来,那种好像被制锢住、被监控住的感受仍紧紧地抓住我……它们……好像逼着我再
回到黑暗中一样……所以在夜里我时常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就是这个原因!……
    我……害怕……”她轻语呢喃。
    拥着她在树下的石椅坐下,穆长风为她拨开额上的发,然后专注地看着她:“所以你想
知道杀手组织的事,也许可以解开令你害怕的心结,是吗?”
    “你了解?”
    “我希望你不再有恐惧!”
    泪水迅速占据她的眼,方无邪忍不住地,倾地,融着泪与感动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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