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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过了近一个月,杜小月可快乐极了!
    除了在府里溜达,东方贺也不时会带她出去逛逛。而在愈接近成亲拜堂的日子,她
竟愈没去在意;反正一切有东方贺在打点,她乐得逍遥自在。她实在也怕弄那些麻烦事,
光看府里下人似乎随着日子接近,益加一团忙乱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又庆幸。
    今天一早,东方贺带着几名下人要到行下的钱庄去处理一些事情。杜小月想跟着去
凑热闹,竟被他拎着领子丢回屋里,还特地吩咐富伯要好好看着她,杜小月只差没气疯!
    “为什么不许我去?你做你的事,我又不会防碍到你!”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去一定会觉得无聊。你早上就乖乖待在家里,
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出去郊外骑马,好不好?”东方贺柔声哄着她。
    “不好!”她嘟嘴瞪眼,骑马的机会多得是,她现在就是要跟着他。
    这两天他老是在外面忙,把她丢在家里不能出去,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哪肯
放过!
    东方贺眉峰一蹙。
    “好啦!带人家去嘛!我发誓、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干扰到你的正事。你可以把
我当作不存在,如果我不听话,你随时可以把我赶回家……”她改变策略,黏在他身上
撒娇。
    他伸手拍拍她的背,深思地微笑着。“乖乖,别淘气了!你没看富伯、藏千他们都
在笑你了……”
    杜小月转头,果然见到富伯正站在她身后,笑得一脸贼贼的模样,连一干仆从不敢
光明正大笑的,也低着头忍笑地抽搐着嘴角;而在东方贺身后的路藏千依然没啥表情,
不过他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笑意,可刚好让她捕捉到了!
    她目光在他们脸上遛了一圈,便又转头盯着东方贺。“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嘛!
    除非他们保证以后不会再见到我,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去!”
    话一出口,所有唇形向上弯的人立刻往下垂。
    “月牙儿,你把他们都吓到了!”东方贺哪不清楚这丫头有足够捉弄人的本事,想
必这些人都尝到了苦头。看富伯那光滑不见往日美髯白须的下巴,可想也知是她的杰作。
    “咦!我吓到他们啦?莫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事,不然怎会被我区区这三、两句话吓
到?”她佯装无辜。
    东方贺摇摇头,一手轻柔地拂开她颊旁的发丝;此时仆从已将他的座骑牵了过来。
    “你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不许随便乱跑,下午我带你出去玩,明白吗?”他的话
轻柔,但不容否定。
    “我要跟你去嘛!”杜小月做最后努力,挽着他的臂膀央求。
    “嗯——”他哼着鼻音,一对锐利而深沉的眸子盯视着她,那乍现的严厉神色令她
心猛地一跳,竟有些慌乱地垂下眼。
    东方贺叹了口气,神情不禁又柔化了下来,低头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我不想要
你去那里枯坐着陪我,那对你而言是件残忍的事,在家里有趣多了!今天回来我会带一
件东西给你,你一定会很喜欢。”末了他说道。
    他决定的事真的别想他会改变心意,杜小月在心里咕哝着。听他说了最后那两句,
她不免看着他,有些好奇。“什么东西?好玩吗?”
    东方贺神秘地笑了笑,突地转身坐上高大的骏马。“回来你就知道了!”
     
    ※               ※                 ※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呀?小姐!你快出来……”一阵呼唤声从前厅传到后院,
然后又向阁楼的方向去。
    这闹烘烘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东方府未来的女主人、东方贺未来的妻子
杜小月姑娘失踪啦!打从主子出门至今不过三刻钟,在丫鬟小云寸步不离的伴陪下,杜
小月竟然能在下人一个转身不注意时就不见人影,这等功力不仅令众人又惊又骇,更令
他们又慌又急。原因无它,只为东方贺出门前就交代众人好生看顾着她,不许有任何闪
失;而今,杜小月竟然在他们面前失踪,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遍寻不着!这下可使众人急
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怕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大伙儿可得吃不完兜着走。于是,富伯指示
众人将目标朝向府外,若杜小月果真是在府中被坏人劫走,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坏事了!
    而杜小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一个懒懒的叹气声从园子里那棵大树上传出。
    树上有人?没错!而且那个人还是此刻让大家找得团团转的杜小月!
    翻遍了全府上上下下,竟然没有人想到杜小月会在树上,而且还躺得十分安稳惬意
呢!
    杜小月不是存心要让他们紧张,只不过想透透气,就爬到树上来坐坐,没想到竟然
造成他们的大恐慌。有人在她脚下走来走去,竟然也没要抬头看看;还有人猜测她是被
坏人绑走了呢!
    这倒令她觉得好玩了,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找到她,于是她更安心地躺在树上乘凉;
最后,竟有人开始往外面找。奇怪!怎么就是没人想到她在这里?可害她有点儿失望了。
    等一个家丁又从树下走远了后,想了想,杜小月从树上跳了下来,趁四处无人,便
以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跑。
    好!既然他们在里面找不到她,那她就到外面让他们找好了!杜小月坏心地想。
    想到今天一早东方贺不让她跟着去的事,她不免兴起反抗的心理,将他的话拋置脑
后,脑筋一转,嗤地一笑。便蹦蹦跳跳地往街心跑去——
    连逛了好几条街,看人家卖膏药、玩杂耍、舞刀弄棍的,杜小月可看得津津有味、
乐不知返。她手上拿着甜食吃,脸上那甜得腻人的笑容,在在说明她此刻高兴已极的心
情。
    杜小月可浑然未知自己已悄悄成了众人注意的焦点。美丽无瑕的脸蛋,衬以眉心一
点朱砂,浑身散发着神秘天真的气质,无邪宛如仙子,却时而流露出刁钻慧黠的古怪,
莫怪乎她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众人莫不暗自疑惑,这是谁人家的姑娘,竟生得如此标致?!
时近晌午,杜小月停在一处卖字画的摊位前。瞧这一个小小角落,硬是挂满了大大小小
的字迹、画像,摊位主人是个书生打扮、削瘦的中年人。
    中年人见一名美丽的粉装少女站在一幅画像前颇为仔细地盯着瞧时,他的眼睛不由
一亮,热心地招呼:“小姑娘要买画吗?或者要画像?小生这里有为人写字,也有为人
画像,看小姑娘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杜小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指着她面前那幅画像问:“这画是你画的吗?”
画像里是一名白衣女子,出尘脱俗之貌令人疑为天仙下凡;惜面容神色尽现冷淡冰寒之
情,那彷佛看透世俗的神情令望之者心惊,却仍不免为她吸引住而移不开眼。
    杜小月一开始就看到这画,画里的白衣女子栩栩如生,引得她驻足细看,不由好奇
世上真有看来这么美,却也这么冷的人吗?还是画者凭空想象画出来的?
    “你说这幅啊?”中年人摇摇头。“这是一位朋友送我,并不是我画的。小姑娘对
这幅画有兴趣吗?”
    “我很好奇这白衣姑娘是谁,这是根据真人画的像吗?”杜小月不知为何很想知道
这些,这画可勾起她莫大的兴致了。
    “我那朋友一年到头随着商队往丝路跑,这张画是他在天山那地方偶然得到的,后
来他送给了我。听他说,这画里的姑娘是真有其人,可他也不清楚这白衣姑娘是什么人,
见画美得紧,这才送我。我将它挂在这是因为觉得好看,倒从没想过要卖它……”中年
人向她说这画的来历,笑了笑。
    “你这画不卖啊?”杜小月单单就对这画有兴趣。
    “我这里还有其它好多不错的字画,小姑娘何不再看看。”中年人语气有些惋惜。
    “我只喜欢这幅!”杜小月执意地说道,他愈不想卖,她就愈想买了。脑筋一转,
恍然大悟地笑了,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笑嘻嘻地看着他。“我这张跟你换这一幅画,
行吗?”回想刚才卖画老板那副痴呆的表情,杜小月忍不住嗤笑出声,引得一旁路人莫
名其妙地看着她。杜小月哪管得别人侧目,她径自笑得开心。
    一百两换一幅画?!那老板想她一定是疯了!有一百两她想买个几百幅画也没问题,
而她竟然拿一百两买下一幅藉藉无名的画?!
    人生在世过得快乐就好,杜小月对钱财一向不甚在意。没钱的人想拼命有钱,有钱
的人想拼命更有钱,有了利还要名;于是你虞我诈,花招各出,伤神劳累,这又何必呢?
只要不挨饿、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是最好了。所以杜小月不觉得多了一百两,少了一
百两对她有何影响,反正东方贺钱多得花不完,她也算好心地帮他做做善事,跟人结结
善缘啰!
    抱着那画轴,杜小月心情愉快得不得了!想了想,她决定回家;也许富伯他们还正
为找不到她而心急。她玩也玩够了,心情舒坦畅快,这才大发慈悲心地决定回去解除他
们的慌忙。
    于是方向一转,杜小月兴匆匆地往回家的路上跑。转过街角,不意街的那头,轰隆
隆地响起一阵纷乱杂沓的马蹄声,此起彼落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杜小月奇怪地停下,只见远远正有数匹载有人的马儿往这一处奔来;其中一匹马儿
似乎拗了性情,发狂地四蹄乱放,骑士控制不住,以致引得两旁路人深怕被踏踩到而纷
纷避走,大街呈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混乱局面。
    那马又是跳又是奔跑,上面的骑士被折腾得手忙脚乱,其余座骑围跟着,深怕出了
意外。
    杜小月见那些马儿过来了,赶紧往远处走,她可不想被这疯马踹死哦,最好离他们
远一点安全!
    她是这么想啦!没想到,那匹疯马头一扭、方向一转,竟然往她们这群人多的地方
冲来!所有人大叫着逃命,连杜小月也跟着赶快跑;可非常不幸的,在众人一阵慌乱的
推挤下,她不小心被人撞倒了!
    杜小月一跤跌跪在地上,膝盖传来一阵尖锐刺痛,让她不禁皱深了眉头,眼泪差点
流下来;而更要命的是,她听到由身后传来彷佛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时,想站起来却没力
气。回头瞥见那狂奔向她,已近在面前的马时,她的脑袋竟呈现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
盯着笼罩着她整个上空的死亡黑影,然后她的意识似乎短暂地暗了一下。
    恍惚中,她听到众人的惊叫声,还有一个如雷乍起的大喝声,之后,一切静了下来,
没有马蹄声,没有人们的呼喊声,没有没有任何声音……时间彷似就此停留住了——
    只是没一会儿,吱吱喳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又不死心地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
的脑子。她觉得好吵好吵,吵得她头痛死了!那些声音愈来愈大,几乎要汇成一股洪流
将她淹没,她想大叫着教他们住嘴……
    突地,她的嘴唇传来一阵沁澈的清凉,她吞下了,知道那是水。
    “姑娘……姑娘,你醒醒……”她感觉自己正被摇晃着,耳边有一个声音。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眼前会是一片黑暗?谁?是谁在摇着她?
    杜小月终于睁开眼。等她适应了那刺目的光芒后,她看到了一张皱着眉的男人脸庞。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姑娘,你没事吧?”那陌生英俊的男人眉峰一舒,似乎松了
口气,低声地问她。
    “我……”杜小月瞪着他。“你是谁?”突然,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而且被那
男人半搂在怀里,四周还围了一大群人。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她吓得一把推开他,
想站起来却被脚下传来的疼痛狠狠地纠了一下,差点又跌了下去,若非那男人眼明手快
地扶住她,恐怕她非再受伤不可。
    “姑娘,你的脚受伤了……”男人一脸歉疚。
    杜小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看他身后那几名服饰一致的随从及旁边牵着的几匹座骑,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刚才就是你们骑的马是不是?就是你们害我的脚受伤!马呢?你们那匹笨马、害
群之马在哪里?我要不好好踹它几脚,我就不姓杜!”脚痛得要命,连带影响杜小月的
心情,就连马主人也看得不顺眼。
    “杜姑娘,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幸好及时将马拉住,可是让你受伤也算是我的错,
为了表示歉意,这马儿任凭你处置,就算要杀了它才能弥补过错,我也不介意!”男人
转头,命人将肇事的马儿牵过来,而那温驯乖顺的模样,跟刚才的暴烈可真是有天壤之
别。
    杜小月瞪着面前那高壮威武的棕马,别说踹它了,她别被踹就不错了。算了,算了,
当她自己倒霉了!谁教她爱看热闹,谁教她跑得不够快,唉!
    “算了!算我倒霉遇到你,还好是我,若是小孩、老人家的,他们有个什么闪失,
你可惨了!我说你在这人多的地方骑马未免也太危险了,这种事我看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喂!地上那画轴帮我捡起来一下。”杜小月着实教训了那男人一番,眼尖地看到静静躺
在地上的画,顺口要他帮忙捡起来。
    “放肆!你竟敢……”他那些随从突然跨上前,同口一致地斥喝道。
    “你们统统退下!”那男人威棱棱地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
    那些人像奉了圣旨似,低下头乖乖退回原位。男人弯身将她要的东西拾起,然后交
给她。
    “这是你的东西吗?”他微笑着,刚才那威严的神情彷佛不曾出现过。
    杜小月接过,点点头。“他们干嘛那么凶?”她不解地看了他们几眼,耸耸肩转身
就要走。
    不理这些怪人了,赶快回去要紧!瞧她这副狼狈样,要让东方贺看见了,非骂她一
顿不可。她可得赶在他回家之前回去梳洗干净,千万别让他瞧出破绽。背着他出来玩已
经很惨了,还弄个凄惨落魄的样回去,不行!她可不想被他关在家里直到拜堂成亲那天……
    她的路被挡住——是那男人!
    “姑娘!我已经差人去请轿子来,府上何处,我让他们送你回家,让大夫在府上候
着医治你的伤,你现在先别走动,伤口会疼的!”男人与其说扶着她,倒不如说是阻止
她再前进一步。
    “我不疼,我现在就可以自己走回去,你别扶我了。”杜小月皱皱眉,推开他一跛
一跛地向前走,而那疼痛……哦,老天!真不是盖的痛!虽说是他害了她,可她也没必
要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安排;况且看他们透着一副古古怪怪的神秘样儿,直觉告诉她,还
是少接触的好,说不定他们是坏人呢!要是她真坐上轿子,那更糟!还是靠自己的好,
没错!
    “杜姑娘,别逞强伤了自己……”男人早注意到她覆着膝盖的罗裙微染血丝,再看
她咬着牙忍的模样,再不医治怕只有疼得更难受了。
    “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嘛!你真是多管闲事……”嫌他碍手碍脚,杜小月不客气地
瞪了他一眼。
    这年头想当好人还会被人骂多管闲事?!男人苦笑不已,这小姑娘不仅活泼机伶,
更倔强固执呢!
    “小姐……小姐,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一阵惊喜的大喊声突地自杜小月右方响
起,然后有两团人影直直往杜小月的方向冲去。
    男人显然有高危机意识,怕她出了意外,很自然地将高大的身躯往她面前一挡;
    而又很自然的,他的那群随从也怕主子出事,应变能力十分迅速地变换身形,层层
将他和杜小月护卫在中间。
    于是,那显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唉哟!”两个人很整齐地被弹平在地上,同时惨叫一声。
    “咦!是你们!”杜小月硬从那堆高大的人墙中挤出一颗头,看清楚摊在地上的两
人时,不由睁圆了大眼,惊呼出声。
    “杜姑娘,这两人你认识?!”男人眉毛一挑,诧问。
    杜小月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扁扁小嘴:“他们是我家里的人,我怎会不认识。
    喂!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让我过去,你们当我是夹心饼任你们夹在中间啊!”
    男人微一颔首,那群人立刻让出中间一条道。“富伯,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没事
吧?”杜小月十分艰难地举步走向他们,问道。
    阿忠年轻力壮,早将富伯扶起来,富伯忙道:“没事……咳……我没事!”
    “富伯!怎么会是你?!”杜小月还来不及开口,身后那男人突地出声,并且一个
大跨步立刻站在富伯面前,惊讶又高兴地看着他。
    富伯好没容易挺直了腰杆,咳了两声,抬头一瞧,亦是又驾又喜的神情。“小王爷,
是你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最近才回京,听说东方也回来了,今晚才想去见见他。刚才我在这儿出了些意
外……富伯,这位杜姑娘是……”男人满是歉意地轻拍了下富伯的背,疑问地看看他又
看看杜小月。
    杜小月没想到两人竟是熟识,而且他似乎跟东方贺相识很久般,富伯还喊他小王爷,
他是小王爷?!她蹙着眉,脚下再也撑不住地一软,跌在地上。天哪!她的膝痛死了!
    众人一惊,那小王爷——康宁立刻弯身将她整个人抱起。
    “喂!放……放我下来……”杜小月没料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又怒又骇地捶着他。
“小王爷!我们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富伯担忧地问。
    “她受伤了,必须立刻医治!路上我再告诉你,现在是不是要带她回东方府?”
    康宁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硬塞进一旁早为她准备好的轿子里,一边对富伯说。
    杜小月原本想跳出来。可脚上那痛楚又一波波地袭向她,令她不得不投降地坐着不
敢乱动。
     
    ※               ※                 ※
     
    不久,终于回到家。
    疼得直冒冷汗,疼得腿麻了的杜小月瘫坐在轿子里不想动。只听外面一阵乱糟糟的
声音,然后她轿子的布帘一掀,她就像娃娃似的又被抱了出来。
    “是……是你!你回来啦?!”杜小月觉得有够丢脸地一直不敢抬头,只是突然察
觉到这怀抱好熟悉好熟悉……所以她立刻抬头,一瞥之下,看清了她正被东方贺抱着往
屋里走时,她的惊异是可想而知的;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现今的危险处境时,心中惴惴
难安,垂下头不敢看他了。
    “哼!”东方贺给她一声低哼,告诉她他正在生气,只是他脚下仍不停地往里面走。
    杜小月悄悄转头,看见富伯正对她挤眉弄眼作暗号,手还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糟了!她惨了!
    她暗暗吐舌,鼓起勇气回头看着东方贺此时正乌黑灼亮、讳莫如深的眼,轻轻地、
心虚地问:“你都知道啦?”
    他点头,犀利深幽的眼光停驻在她脸上,沉声道:“我该为这事好好打你一顿屁股!”
    “对不起嘛!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跑出去,可是原本我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啊!
    要不是因为他们跑出去,我也不会跟着跑出去……”她为自己辩冤。
    “你是说,你会跑出去是因为他们?那他们回来了,怎么你还在外面,嗯?”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个嘛……既然出来了,我就顺便逛逛嘛!”她有些不好意思。
    “逛街还逛到脚受伤?”东方贺表情沉凝,抿紧了唇。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小王爷的,骑马不好好骑,弄得大家怕被他的马踏到,大
家才挤成一堆,要不我也不会跌倒,也不会受伤,才不关逛街玩儿的事呢!”
    将她安置在她的床上,小云和大夫早在一旁候着。
    杜小月跌伤的膝盖因为刺进了些小碎石,血迹斑斑,加上这么久才处理,伤口早有
些化脓,在处置上可有些困难,费了不少时候,待将碎石全部取出,敷抹好药,包扎好
伤口后,杜小月可也痛得泪流满面了。
    东方贺擦了擦她满脸的泪水,为她心疼极了。
    小云将煎好的药汁端上来,东方贺接过来喂着她喝,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来,乖乖把药喝完,然后再躺下来休息,好不好?”舀了一匙药汁,细心地帮她
吹凉了些,凑到她嘴边,东方贺柔声轻哄着她。
    杜小月皱皱眉头,一脸嫌恶。“可不可以不要吃药?好苦哦!”
    “不行!”东方贺冷锐的眼神冷飕飕地扫向她。“是谁不听话跑出去玩才会受伤的?
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敢喊起苦来?!”
    杜小月刚才疼得要命不打紧,现在还要被他凶,心头不由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眼
泪又开始往下掉,最后干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她这一哭,东方贺只得无奈地低声一叹,表情软了下来,将药搁在一旁,揽她入怀,
轻拍着她的背,温言安慰。“别哭!别哭啦!我不过跟你开开玩笑,其实我哪狠得下心
打你屁股?哪狠得下心让你受痛?只是你这小丫头……”
    他愈说,她哭得愈凶。
    东方贺将她搂得更紧,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手指揩去她的泪,凝视着她水汪汪的眼,
声音意外的低沉、温柔:“我知道你不爱受拘束,喜欢玩儿,所以我也尽可能地不去限
制你自由的空间。你可以自在地游戏、自在地玩耍,可是我希望你在玩的时候同时也能
注意自己的安全,像你今早一个人出门,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没有告诉富伯,还让他们
如此费心地找你,他们是怕你出了意外,知道吗?若是你平安回来也就罢了,可我刚才
一进门就听人来报说你受伤的事,你可知我有多么焦急吗?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听到我受伤了,你会怎么想,嗯?”
    杜小月渐渐止住了哭泣,将他的话全听得明白,不由有些惭愧。听他末了的假设,
脑海里浮现的景象令她不寒而栗。
    回视着他深情的眼眸,她仍不断地啜泣着,脸颊上满是泪痕,摇着头道:“不要……
我不要你受伤……”东方贺的嘴角飘过一抹隐约的微笑,一手轻抚过她的长发。“现在
你都明白了吗?”杜小月伏在他身上,以双颊摩挲着他的衣服,藉以擦干泪水,抽抽噎
噎地低喃:
    “对……对不起……我……我不应该……让你……你这么担心……”
    他终于笑了,将那碗快冷了的药拿过来。“好,既然你也知错了,我就不罚你,可
是你得把这碗药喝了。”
    杜小月皱着鼻头,赶忙拉着他的衣襟撒娇:“人家不喝行不行?”
    “嗯?”东方贺盯着她。
    “那……一半好了……”瞧他神色又开始不对,她忍痛加了半碗。
    “一碗!”没得商量的语气。
    杜小月翘起了小嘴。
    东方贺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舀起一口喂她喝。“哪有人喝个药还要讨价还价的?
    要你喝药是希望你的脚伤能赶快好,又不是要你喝毒药!”
    知道这碗药决计是喝定了。既然早晚都要喝完,那好吧!杜小月痛下决心,干脆将
碗整个拿过来,然后一手捏着鼻子,三、两下将药喝完。
    眉梢子一扬,东方贺看着她,嘴角略微上弯地笑了。
    “真难喝!”杜小月吐出一口长气,怀疑是不是大夫存心整她,哪有药苦成那样?
恶!
    “喝完药了,现在躺下来休息一下。”接过碗放好,东方贺注意到她略显苍白、困
倦的面色,于是温言道。
    拉着他袖子,杜小月不依地摇头。“不要,人家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小丫头,你又有什么问题啦?”东方贺知道若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绝不肯乖乖
闭上眼睡,搔搔她的发,他懒懒地问。“就是那个叫什么‘小王爷’的,他到底是什么
人?他真的认识你吗?我看他跟他的随从都古古怪怪的,怕让人接近,又防人防得紧,
只要有人靠近他,他那些随从就紧张得围过来。哼!我猜他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怕被
人修理才请这么多保镳?嗯,看他一副仪表不凡的样子,原来是个坏人哪!师父说的没
错,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末了,杜小月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表示慎重。
    被杜小月这一路曲曲折折地一番猜测下来,那位小王爷由原本神秘古怪的好人,变
成了坏人,最后还被她引证了一段她师父的话以加强效果。
    东方贺嗤地一声,爆笑不已,笑得前翻后仰。
    “老天爷!康宁要是听到你这段话,他一定会很后悔他为什么还要‘好心’地把你
救回来!”
    “是他害我受伤,本来他就该负责的耶!你真讨厌,竟然这样说,难道我哪里说错
啦?”她不满地瞠着眼,嗔道。
    良久,东方贺才止住了大笑,转为低低的笑意,捏捏她红润的颊,语带戏谑地道:
“‘他就该负责’这句你说的没错,其它的你倒是没猜对!”
    杜小月亮着眼,露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有趣神情。
    “他是当今圣上的侄儿,是小王爷没错!他的身分尊贵,安危自是容不得疏忽,所
以他那些侍卫才保护他保护得那么紧,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到这儿,东方贺不由轻笑一声,瞧她一脸专心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在她唇上点了
一下,这才又继续道:“因为那时我爹位列高官,所以我才有机会认识他。我们算的来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起玩、一起翻墙、一起打架,我爹还常常担心我将他带坏
了!”
    杜小月笑弯了腰:“看来你真的是很令人头痛!”
    东方贺也笑了。“其实康宁他也常常奈不住王府的枯躁烦闷,反而是他找我的时候
多;等他可以自立了,他更是时时往外头跑,几乎很少有时间待在京城。像这次他离开
有一年了,我也是今天才得知他刚刚回来的消息,我们有一年时间没见面了。”“他不
是有跟我们回来吗?”杜小月一愣。
    “他有事先回去,不过他交代富伯他晚上要过来。”东方贺解释。
    杜小月嘟起了小嘴:“我会受伤,可完全是他害的,我非要他负责赔偿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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