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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人儿悄悄踅进她房里,衣袂翩然,脚步放得轻缓。
    “谁?”她眨着眼,拚命想看清步步逼向她的人影。
    人影是高大的,不晓得是暗夜拉长了他的影子,或者他本来就如此高大。她再眨眨
眼,试图认清人影隐在黑幕下的脸庞,但他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像是靠近了她,又似在
远离她。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人影嘴一咧,逸出一阵古怪的笑声,两排洁白的牙齿阴森森地闪着光。
    “你……你又来了!你究竟是谁?”她语音发颤,抓紧床单,身子拚命向后缩。
    人影逼近她、逼近她,就如同上回一样。他伸出一双白骨般的魔爪,扣住她颈项,
然后用力锁紧、锁紧、锁紧……
    又一次,她感觉呼吸困难,神智陷入迷蒙,“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醒
醒啊,海蓝,你在作梦,醒醒!”
    温柔的嗓音侵入她的意识,她低声呻吟,拚命找寻声音的来源。
    “海蓝,醒一醒。”
    是语莫。他来救她?
    “语莫,救我……”
    “我在这儿,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就在这里。”
    张开眼睛。她命令自己。别再让那个梦中魅影纠缠你──好不容易,她终于战胜了
那威胁着要将她没入的黑暗,总算张开了眼眸。
    “语莫。”见到坐在床沿,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写着焦急担忧的柏语莫,她有一
种如释重负、豁然开朗的感觉。“语莫。”她再喊一声,唇角微扬。
    “你做噩梦了。”他语音低柔,轻轻用衣袖替她拭去额上因惊慌而沁出的汗珠,
“还好吧?”
    “没事。”
    “从季家回来的那个晚上你也是这样。”他专注地盯着她,“是不是同一个噩梦?”
    “嗯。”
    “记得是什么样的梦吗?”
    “一点点。”她点点头,语音低微,“只记得好象有人用手掐住我。”
    “有人掐你?”柏语莫脸色蓦地惨白,握住她的手一紧,渗着热热的汗,“你……
看见是谁吗?”他语音微微颤抖。
    “看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心很慌、很乱。”在梦中体验到的恐惧感似乎又重新袭
向她,那黑夜的魅影彷佛又出现眼前,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我很害怕。”
    “别怕,别怕。”他忽地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她,“只是个梦而已。”
    她将脸颊紧紧贴住他宽广的胸膛,贪恋着他迷人的气息,“可是,那感觉真实得不
像个梦。”
    “别害怕,宝贝。相倍我,我不会让他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彷佛心慌意乱,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她甚至听见他心脏猛烈的撞击声。她心一
紧,为他对她如此关怀而感动,仰起清秀脸庞,轻轻地笑着。
    “你叫我宝贝。”
    “什么?”他一愣。
    “你刚刚唤我的方式。”她柔柔微笑,“宝贝。”“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口而出,
我不是有意的。”
    季海蓝摇摇头,伸出纤纤玉指按住他的唇,“不必道歉。我很喜欢。”
    他怔怔地凝望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下她修长的手指,还在指尖处吻了一下。
    她彷佛吓了一跳,迅速缩回手,脸颊立刻匀上一层粉嫩的嫣红。
    她害羞的模样逗笑了他,心底更升起一股柔情。“知道吗?我从前也有一次不小心
那样叫你。”
    “叫我宝贝?”
    “嗯。”他微微一笑,“你的反应可激烈了,冲着我喊你不是我或任何人的宝贝。”
    “我那样说?”她颦眉,心念一转,忽然迷惑起来,“但你为何会那样叫我呢?我
们的感情不是一向不好吗?”
    “那时我们还未结婚。”
    “婚前?”她愣住了,第一次听闻原来他们婚前就认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他的微笑加深,思绪恍若跌落久远以前,“那一年你才
十五岁。”
    她一惊,蓦地从他怀里退出,望向他的明眸满是不解。“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可
是父亲说你我是政策联姻啊。”
    “那时我认得你,你却不记得我。”
    “怎么会?”
    “那时大概是你海澄哥哥死了不久吧,我在天母附近的公园遇见你;”他语音低柔,
娓娓向她叙述两人初遇光景,“你那时不知怎么了,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根本搞不清
楚我是谁,有时候还把我当成是你哥哥呢。”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对了,你记得寱大法则吗?”
    寱大法则?那不是基本的热力学理论吗?她怔怔地点头。
    “那时候的你,拉拉杂杂地对我这个念法律的学生灌输一堆我不懂的物理定律。”
他摇摇头,既无奈又敬佩,“不愧是将来申请到MIT的才女,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这么
多了。”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
    “阐述永恒之不可能。”他轻柔地替她挑起一绺垂落额前的发丝,“我想或许是你
一向敬爱的哥哥先你离世,你有些怨恨吧。”
    她怔怔地凝睇他,他说话的语气如此温柔,既充满了怀念,又透着微微心疼。他是
否那时候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在那时候喜欢上她的?”她呼吸急促,语音颤抖,
“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为那个女孩心动?”是不是就从那时候开始,他心中就一直记
得这个人?
    “你的用词可真奇怪,”他笑容宠溺,“那女孩不就是你吗?”
    可是……可是她不一定是季海蓝啊!如果最后证实她不是的话,她如何能忍受那女
孩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偷走了语莫的心?
    天啊,她嫉妒!嫉妒那女孩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吸引了语莫,让他一直将她放在心
上,到今天还深深记得他们初见面时的一切。
    天啊,她真的嫉妒。就算那女孩真的是她,她仍旧无法释怀。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当
时的一切记忆,她的少女时代,她的青春,她完完全合不复记忆了,她怎能说服自己就
是那个幸运的少女?怎能相信自己就是她?
    柏语莫却像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挣扎,继续低声说道:“我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就被你
吸引了,一个当时还在念国中的小女孩。”他摇摇头,“我后来一直没再见到你,直到
你父亲介绍我俩认识。”
    她脑海灵光一现,几乎无法呼吸,“你之所以愿意娶我是因为你喜欢我?”
    “是的。”他坦然承认。
    她惊呆了。她一直以为语莫和她结婚是因为想借用季家的力量从政,却没料到事实
原来是这样。
    所以其实他是喜欢季海蓝的,因为喜欢她才娶她。
    “语莫,告诉我,”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我爱你。”他语音温柔,眼神深情款款,“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答案的话。”
    “不,我的意思是──”她脑子一片混乱,“你爱的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柏语莫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承认当初娶你时确实打算好好宠你、爱你,但不
知道怎么搞的,我们总无法停止针锋相对。”他叹口气,“我很想与你和乐相处,却怎
样地做不到,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恨你……”他沉吟数秒,忽地泛起一丝微笑,“不过那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你爱的是现在的我?”
    “你变了。”他轻抚她的脸颊,“自从你失去记忆后,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现在
的你不再是个魔女,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神。”
    她深吸一口气,提得半天高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笑容嫣然。泪水却忍不住滴落。
    他爱的是她,是现在这个没有过去的女人,不是年轻时代心中美丽的幻影,是她,
活生生的她。
    “语莫,我也爱你。”她重新投入他怀里,语音细微的就像新生猫咪一样,柔柔地
撒着娇,“我想大概是我在休斯敦医院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惑了吧。”“真
不公平,我在你十五岁时就被你吸引,你却在我三十好几的时候才看上我。”他开着玩
笑,逸出一串笑声。
    她也笑了。
    然后,他的身子忽然变得僵硬,她亦敏感察觉。
    “怎么了?”她迷惑地仰起脸庞,但在眼眸一接触到他的时,忽然明白了一切。他
望向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满含怜惜或爱意,而是有更深沉的感情,闇黑的眼瞳闪着光。
    “语莫……”她是个成熟的女人,明白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意义,四肢百骸迅速窜
过一道暖流,全身一软。
    他接下来的举动亦在她意料之中。看着他五官分明的脸庞逐渐靠近,她感觉自己的
脑子也随之逐渐浑沌,一阵晕眩。
    终于,他丰润的嘴唇攫住了她。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一直渴望让这样性感的唇碰
触,而今值此愿望实现之际,她竟全身发软,什么也不能做,只樱唇在他的诱哄下微微
分启。
    她娇声呻吟,神智迷乱地品尝着唇中震撼人心的甜蜜;当那两瓣火热自她唇边移开
时,她几乎要出声抗议。然而一个烙上喉问的印记让她呼吸猛地一窒,眼眸更加迷离。
    火烫的烙印自她喉间移向锁骨、肩头,然后来到胸前,隔着丝质睡衣辗转吸吮。她
全身燥热,直觉体内像有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温度直线上升,甚至开始喷起烟雾,撒落
星星火苗。
    她实在无法忍受,娇躯不安分地在他底下扭动着。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但那笑声很
快就成了重重的喘气。
    “拜托你,海蓝,别乱动。”
    “可是……可是我……”她手指紧掐着他的臂膀,气息紊乱。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迷人的男性气息里围着她,手指轻缓地分开她的衣襟,接
着双唇重新烫上方才他烙印的地方。只是这一次是直接碰触她莹腻的肌肤,再没有任何
阻碍。
    她倒抽一口气,神思更加迷离了,双手也不知道该放置何处,本能地抵住他胸膛。
然后,她学着他方才的动作,轻轻为他解开衣衫。
    “你想做什么?”他全身一僵。
    “为你宽衣啊。”她紧张地咬唇。
    “拜托,我自己来……”她讶然,瞥向他忽然烧得遍红的俊脸,禁不住嘴角微弯,
得意自己也有让他不知所措的能力。
    她狡狯地微笑,刻意放慢替他宽衣的速度,修长的玉指轻挑慢拈,刻意在他胸膛点
燃火苗。
    终于,他像再也抵受不住,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魔女!”他低唤一声,呼吸
不匀,“你还想整我到什么时候?”
    她感觉到他被点燃的欲望,妩媚地一笑,“还不够呢。”玫瑰红唇随之印上他滚烫
的胸膛。
    这次,轮到他倒抽一口气,一面僵凝地由着她的唇在他胸膛蜿蜒来去。
    “喜欢吗?”她在吻与吻之间轻吐着气。
    “够了。”他呻吟一声,痛苦地抬起她熨在他胸前的头。她星眸朦胧,氤氲着情欲。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按着双手颤抖地褪下她的睡衣,然后是自己的。
    她没有阻止他,唇边漾着谜般的微笑。
    他深呼吸好几次,眼眸好不容易从她曲线优美的娇躯移开,正对她明媚的眼眸。
    “可以吗?”
    她一怔,茫然不解。
    他闭了闭眼,再低低问一次,“真的愿意吗?”
    她恍然大悟。他是在给她最后考虑的机会啊!如果她这时候喊停,就算他欲火焚身,
也会硬逼自己停下来的。
    她呼吸一窒,一颗心几乎要翻出胸膛,泪不知不觉在眼申凝聚。
    她微微一笑,伸出玉臂勾住他的颈项,“尽管带我到天堂吧,我愿意跟随你。”他
眉头一松,回她一抹迷人微笑,轻轻将她推倒在床。
    清晨的阳光选择从窗帘左边细缝射进灿烂的光芒,金色的光影在大理石地面上浮移
着。
    柏语莫微笑,目光从调皮的阳光上拉回,来到身旁这个还身陷睡梦中的女人。她嘴
角微微翘着,彷佛正作着甜梦。
    说来或许可笑,但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得以在她身漫醒来,大大方方地放纵眸光在
她纯美的睡颜上流连。
    记得与她结婚后不久,他曾有几次偷偷潜入她房内窥视她的睡颜,但再过一阵子他
就不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他悄悄伸出手,爱抚着她清秀的脸庞。她的睡颜总是那么美丽、那么纯真──不论
是在失去记忆之前或之后。
    即使在他和她感情最糟的那段期间,他也无法忘怀那样纯美的睡颜,并深深疑惑为
何一个魔女在入眠时竟有一张天使的脸孔。
    也因此,他从来无法真正相信她是个值得被处以火刑的魔女,纵使他曾深深憎恨她。
    但她回来了,又变回那个从前曾深深吸引他的少女。他一直相信她藏在受创心灵的
最深处,是天使般的纯真。
    她温柔婉约、善体人意,文静时像最优雅的贵妇,调皮时又像最天真的少女,是他
梦想中最完美的女神。
    从前的她普因受伤折翼,现在她又重新寻回自己的翅膀。
    他最光辉灿烂、最值得敬佩的天使啊!他对她的爱是那样深。
    他要再上珠宝店请人重新为她打造一枚完美的婚戒,献给她以证明他的爱。
    他想着,唇边性感的纹路不停地加深。
    终于,他身边的可人儿醒来了,漾着懒洋洋的微笑。
    “你在想什么?”
    “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是我最钟爱的天使。”
    她低低笑了,双手再度攀附他,柔软的唇印了上去……
    再一次缠绵过后,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
    “语莫,有件事我从昨晚就想问你。”她忽然开口。
    “什么?”
    “就是我在三年前你生日那天说的话。”她语音细微,带着迷惘,“为什么我会说
那天的派对是为了回敬你送我恩白?”
    她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语莫?”她直起上半身,怔怔地望他。
    他忽地掀开被子,下床拉开厚重的帘幕,直到暖洋洋的阳光随着他的动作流泄室内,
他的脸色才稍霁。
    “你记得吗?”他终于开口,脸庞却一直对着窗外,“我曾说过你在生下恩彤之后,
就不许我碰你。”
    “嗯。”她点点头,“可是恩白──”
    “恩自是在你不情愿的状况下有的。”
    “什么意思?”
    “在你做了那样的宣称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式破裂。整整三年,我俩一直相敬
如冰,除非必要,绝不与对方交谈。但那天,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经常出入黑蔷薇,行
止浪荡,男人换过一个又一个,我火大了,就在当晚与你吵了一架……”他深吸一口气,
逼自己说出口,“接着用暴力手段侵犯了你。”
    “什么?!”季海蓝目瞪口呆,他这番话完全超出她的想象,“你是指──”
    他额前青筋暴跳,“我不顾你的抗议,霸王硬上弓──也因此你才会怀了恩白。”
    “语莫……”
    他叹息,思绪回到当晚。
    “知道了吧?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力量。你夜夜在外头放荡,小心夜路走多了碰到鬼。
或者……”他睨视她,“其实你巴不得遇到这种事?”
    她倒抽一口气,“柏语莫,我恨你。”
    “尽管恨我吧,这不过是对你给我绿帽戴一点小小的回敬。”
    “你没资格这样对我!”
    “我是你丈夫,这是你的义务。”他冷冷一笑,“也是我的权利。”
    “你太过分了!”她语音破碎,眸中闪着泪光,偏又倔强地不肯让泪水滑落,“你
会付出代价的……”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那晚的模样。”柏语莫再次叹息,语气中有着探深的后悔,
“你一向倔强,就算与我吵得再厉害,也不曾哭过。那晚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眼泪。”
    “语莫,”她感觉到他无限的悔恨与痛苦,不禁为他心疼。“都是过去的事了,别
再自责。”
    他忽然转过身来,黑眸定定地圈住她,“所以我告诉自己,绝不让你再尝到和那晚
一样的痛苦。”
    她恍然了悟,“这就是你昨晚会在最后关头询问我的原因?”
    “是的。”他坦承。“我不希望昨夜对你而言,是那一晚的延伸。”
    “不,绝对不一样的。”她翩然下床,来到他身边。“昨晚的一切如此美好,是最
浪漫的一夜。刚才也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像置身天堂。”
    “海蓝──”
    “真的,我说真的。”她拚命向他保证。
    “我知道。”他浅浅一笑,笑容带着三分邪气,“你热情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她一怔,双颊倏地泛红,“讨厌。”
    他心一动,用一个深吻堵住她的娇嗔。
    她没有拒绝,以双倍热情响应。当两人终于分开时,不禁相视而笑。
    忽然,季海蓝感觉背脊一冷,她旋涡身,眸光往下一落。柏语莫随着她调转视线,
“是语柔。”他的语气微微惊讶,“她到现在才回来。”
    季海蓝没说话,看着柏语柔立在庭园中央,射向她的眼神满是恨意。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冷吗?”
    她偎入他怀里,“语柔好象很讨厌我。”
    “别在意,她只是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你跟三年前已经不一样的事实。”
    “不,不只是这样。”她蓦然扬起头凝望他,“我总觉得她似乎对你──”
    他神情一变,眉峰紧聚,“怎样?”
    “我觉得她对你有异样的情感。”她鼓起勇气将憋在心底已久的话说出。
    “别傻了,语柔是我妹妹啊。”
    “可是……”
    “顶多是和你从前一样特别依恋哥哥吧。”他淡淡一笑,“我们的父母早逝,从小
就相依冯命,语柔一直很依赖我。”
    “真的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他揉揉她的头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别胡思乱想了。”
    她微微一笑,重新将头埋入他胸前,呼吸着他美好的气息。
    原来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子的。
    季海蓝仰头凝望澄澈的蓝天,午后温煦的阳光暖暖地洒落她的脸庞,舒服的凉风轻
轻拂过,卷起她柔顺的发丝。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双乖巧可爱的儿女,在气候温和的
午后,和自己的儿子坐在漂亮的庭园里喝茶。
    这样平淡的生活,让人内心不可思议地平和,满是甜蜜静谧。
    她端起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瓷杯,一面笑望着恩白趴在草地上翻阅着图画书。
    真希望这样的恬淡能永远持续下去。
    她脑中才转过这个念头,便听闻一阵细碎的跫音,步伐虽轻巧却坚定,来者显然是
不苟言笑的李管家。
    她悄悄叹息,微仰起头,“什么事?”
    “有一个男人想见你,太太。”
    “男人?”她心一跳。
    “是个美国人。”李管家依旧神情平静,看不出特异的起伏,“他说他来自德州。”
    德州?
    她蓦然起身,语音不觉流露出一丝不稳,李管家为她不寻常的反应扬眉。
    “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清楚。好象是派克先生吧。”
    杰森.派克?那个伊莲给了她电话的男人?威灵顿高中的老师?
    “请他进来。”
    “是。”
    “还有,麻烦你顺便带恩白回屋里。”
    李管家再度挑眉,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但仍旧颔首。“是。”她走向柏恩白,
“恩白少爷,我们先回屋里。”季海蓝望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叹一口气。李管家八成
以为她不改浪荡本性,又打算勾引男人了。她不应该让李管家有机会这么想,只是她实
在不想旁人听到她和那个男人的谈话,因为这可能事关她真实的身分。
    不久,她听到另一个脚步声迅速向她行来,她旋过身,正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漂亮的棕发,五官端正,棕色的眼眸闪着异样光彩。
    “史黛西.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以英文喊道,神情激动,冲上前握住她的双手。
    “杰森?”她试着唤他名字,“杰森.派克?”
    “伊莲告诉我在台湾碰到你,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为什么不打电话
给我?知不知道我为你担心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她瞪着他,极力在他俊秀的脸庞上寻找熟悉的痕迹,但──没有!对这个男人,她
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对不起,我想我不太记得你。”她语带犹豫,“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忘了?”他似乎很震惊,“伊莲告诉我你失去记忆,我还不相信。看样子
是确有其事。”
    “我确实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连我也忘了?”他难掩失望的语气,“我是你在灵顿高中最好的朋友啊,我们
几乎无话不谈。”
    无话不谈?他们有那么好的交情?那他一定清楚她的真实身分了。
    “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她盯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到这里来找
我?我并没告诉伊莲我的地址跟电话啊。”
    “我打听到的。你们季家在台湾似乎很有名。”
    “季?”她身子微微一晃,手心开始渗汗,“这么说,我是季海蓝?”“你当然是
季海蓝。”他不解,“否则你怎会回来这里?”
    “可是……”她茫然摇首,“你们不是又说我是史黛西.伍德?那我究竟是谁?”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他柔声解释,“季海蓝就是史黛西.伍德,那是你到
了美国,认识伍德家族的人,他们替你申请的新身分。”
    “他们住在费城?”
    “是的。”
    怪不得伊莲说她来自东岸,家住费城,原来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所编出来的谎。为了
躲避语莫的追寻,她确实很可能为自己在美国换一个新身分,然后到某个乡下小镇,隐
居教书。
    原来她真是季海蓝,一直就是。
    她心内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何滋味。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深信自己是那个魔女而陷入极端苦痛当中,后来又因为遇到伊莲
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分,现在却经由她美国友人口中确认自己就是季海蓝。
    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出最糟糕的连续剧。
    而她现在确认了自己的真实身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不知道,真的不
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依然不具任何真实性,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仍旧是那个没有
记忆的女人。
    “史黛西,告诉我,你怎么回到台湾的?又怎么会住在这里?他们说你是柏夫人,
可是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季海蓝不晓得该如何向他解释一切。告诉他她寄了离婚协议书给语莫,可是他却没
有签,还千里迢迢把她从休斯敦带回家?杰森不会了解她跟语莫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
葛的。
    “你告诉我你在台湾的丈夫并不爱你,而你也决定永远离开他。怎么他又把你带回
这里来了呢?”杰森的神情是完完全全的不解。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长声叹息,语气温柔,“现在他和我已经言归于好。”
    他闻言一震,“你是指──”
    “我们决定重新经营我们的婚姻。”
    “不行的,不行的!”他激动地扯住她膀摇晃着,“你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你忘了
吗?我向你求过婚的!”
    她难抑震惊,“你向我求婚?”他们之的关系竟已深厚到这种程度?
    “你答应我好好考虑的。”他摇头吶喊,声音微微颤抖,“所以你才会趁周末一个
人开车到镇外散心,你答应我回来后要给我答复的。”季海蓝瞪着他,呼吸不稳。
    她难道爱着这个男人吗?在美国那三年,她是否已对眼前的男人产生情愫,甚至慎
重考虑嫁给他?
    可是她一点也不记得他啊,更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爱过他。
    在休斯敦市立医院见到语莫那天,她虽然也不记得他,但为他而心悸。语莫轻而易
举便占领了她的心,可是这个男人──她却真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心动,没有
怀念,没有任何不寻常的感觉。
    就算她真的曾经考虑嫁他,对他的感情必也不及她现今对语莫的依恋。她不必考虑,
现在她给这男人的答案只会是“不”。
    但她能够这样干干脆脆地拒绝他吗?就算她不曾爱过这个男人,他在她生命中必也
曾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否则她不会对他吐露这许多。
    她的心动摇了,明知自己不可能跟他回美国,却又不忍伤害他。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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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夜未眠 扫校
  扫图by 冰儿,OCR by 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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