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凌尘


 
第四章
     
      又是忙碌的岸边,熙来攘往的人潮,川流不息的货物,与承载不知多少重量的钟家
船。
    环秋嘴角微讽地扬了扬。
    笑世人的庸庸碌碌?不,她笑自己像只缩进壳中的龟,老是搞些自欺欺人的可笑把
戏。
    每回对阿清绝望时,就想到这儿来看看,想找那钟家公子帮忙,请他实践他的诺言,
带她随意前往任何一个没有阿清的地方,避开他的冷漠与排拒,藉此冻结继续恶化的心
伤。
    早就猜出他的心里有别的女人,从她捡起那个香囊开始;直到面对她的告白,他伸
手入怀而证实。怎又因一时情动而忽略了事实,还是失了理智地栽了进去?
    他可一点也没去惹过她、勾引她、追求她、撩动她……从来没有!就这么一头热的
爱上了他,无异自讨苦吃。
    罢了!反正也已经让他知道,爱既然收不回,就爱吧!没有结果也无所谓,她习惯
了。
    没有到钟泉流,也不晓得目前他人在何处,环秋茫然地站在岸边,久久不知何去何
从。
    她漫无目的地离开了岸边,离开人群。
    走进危机之中而不自知。
    待她发觉失去了方向,想要回头时,迎面一个狰狞的面孔挡住去路。
    “好久不见了,袁姑娘,终于找到你了。”猥琐的教人作呕的声音,扰人听觉。
    环秋倒抽一口凉气。是牛总管!
    “我和我兄弟们找了你好久呢!大伙听说有个美人可以亲近,都高兴的不得了,你
可别让大伙失望喔!”牛总管那阴邪的笑,教环秋一阵咽心。
    她机警地环顾四方,寻找逃生路,四个壮硕男子存心要她绝望般,涎着脸凑上前来,
连同牛总管,个个带着邪笑,步步逼近。
    环秋知道要糟了。她冷静地问道:“你们想怎样?”
    牛总管恨意直冲云霄,咬牙道:“报答你到钟泉流嚼舌根的恩情,马上你就知道了。”
    狠话一放,四名男子争先恐后地涌上。环秋再也沉静不住,惊惧地连连倒退,想拔
腿逃开;四名男子轻而易举地一个拉住她的右腕,一个箝住她左臂,一个从背后搂住她
的腰,更有一个大胆的一把摸上她的胸。
    天地将要毁灭于这一瞬?环秋有这个错觉。
    屈辱地挣扎,徒劳无功。恍惚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依稀看见牛总管站在一
旁,得意地欣赏她受折磨的表情。
    “放开我!救命啊!…….”“叫啊!叫的越大声越好、越有劲,然后你就知道,
何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哈哈哈……”牛总管幸灾乐祸地嘲讽。
    四名男子兴致高昂地跟着大笑,打算更进一步时,一声声闷哼取代了笑声。
    两名男子一个抚着腹部、一个揉着肩膀,另两个也警戒地盯着来人,暂时忘了对环
秋不利。
    “你是谁?”牛总管喝问。
    身躯重获自由,环秋虚软地晃了晃。一瞧见来人,恐惧被欣喜取代,直觉想上前投
入他的怀里,却被他一句话喝住脚步。
    “别过来!”
    阿清随即拳掌齐飞,斜劈了一人颈项,揍歪了一人鼻梁,右手肘拐进一人腹部,一
脚将一人踹倒;出手之快,教他们来不及拿环秋做威胁,便一一仆倒地上,哀叫着爬不
起来。
    牛总管见到阿清一拐一拐朝他而去,紧张得额际冒出了汗,丝毫不敢看不起他那不
良于行的腿——眼前就有四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谁敢看不起这个瘸子,谁就要倒
大楣。
    牛总管刚要出口求饶,仔细看清来人的脸后,开了的口却发不出声音。
    发散于鬓边,甚至遮住了些半边脸,那不干净的胡碴,粗鄙的衣衫与草鞋,让牛总
管一时没认出那张邪恶得近乎完美、霸气的超乎凛例,曾经翻腾整条长江的脸。
    是他吗?该不会是看错了?真像!牛总管忍不住揉揉眼睛。
    犹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时,自己不过是钟家门下的一个小船员,连同他说句话的资格
都没有;这些年来他下落不明,传闻已经死了,不料此刻竟然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不会是他吧?如果是就糟了!惹恼了此人,不要说连金陵都待不下,恐怕连命也没
了!牛总管想起此人过往的狠辣手段,全身颤抖的连胃都疼。
    相较于他,只赶他走的钟泉流绝对要厚道的多。牛总管深深明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
    “还想活命的话,就快滚!”阿清冷冷地堵住牛总管将要出口的话,刀刃般的锐利
目光扫视了犹在地上挣扎的四人。
    有活命的机会!“快走!”牛总管一声令下,四人勉力爬起,踉踉跄跄抚着伤处离
开。
    他们一走,环秋强撑的身子一放松,便软绵绵地跌坐在地,像泄了气的球。隐忍着
的委屈,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终于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在阿清面前。
    听见她的抽咽,阿清缓缓步至她的身旁,伸出一半的双手,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
抓住她细弱的双臂,将她虚软的身子扶了起来。
    “呜……哇……”
    面对阿清,环秋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双手搥打他的
胸膛,像是要一口气发泄掉方才的委屈,又像是责怪他先前的不理不睬。
    阿清被她的眼泪弄的心慌意乱,想伸手搂抱,又顿在半空迟疑许久,才向自己的心
投降,轻轻揽住她,抚着她的如云秀发,柔声安慰。
    “不要怕,已经没事了,不要怕。”
    沉缓的声音不再散漫,彷佛能稳定千军万马,又像溺水人之浮木,教人无限信赖与
依恋。良久,环秋渐渐缓住抽咽,止住了泪。
    “你若再晚一点,我就当不成你老婆了。”
    环秋赖在阿清怀里,吐出惊人言辞。抬头面对着他的脸,眼眶仍有泪,眼角却带着
笑。才不过一会儿,她竟然又恢复了昨夜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性,可真快啊!
    阿清苦着脸,不知该为她恢复的速度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恐将颠覆的未来担心。
    见他依然不表意见,环秋任性地宣布:“我说过了,我爱你!要当你老婆!你可以
拒绝我当你老婆,却不能拒绝我爱你,所以——我爱你,不关你的事!”
    这是哪门子鬼话?阿清再度瞠口结舌地看着她。
    环秋为他不知所措的反应,得意地笑笑。起码,他不再是冰冰冷冷,连根寒毛也不
动,而是将她的话听进了耳里;即便仍未接受她,有个小小的突破也好。
    阿清怔忡地仍在消化她的宣言,环秋却更加大胆地环住他,靠紧着他宽阔坚实的胸
膛,嘴角扬着甜蜜的笑。感受到他轻抚于背上秀发的双手,她的心奏起鼓舞笙歌。
    因为,此刻他的手正忙着抚她的发呢!根本没空伸入怀中去摸那劳什子的香囊,纵
使抚摸她的发只为了安慰她。
    她也有夺去他所有注意力的一刻啊!呵呵……所以,她怎能不战而败呢?她连香囊
主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呢!怎知一定会输?
    枯竭多年的情感,原来不是完全颓萎,只要遇上了那命定的甘霖,就会再吐新芽,
重现生机。
    而今,她确信阿清就是属于她的甘霖。
    于阿清来说,是否亦如此?
    今日的相救,让环秋原本已灰心的意念,再度活络奔放起来,这是阿清始料未及,
却也不得不面对的。今早一时难以自己,难舍她无言离去时,那一抹受伤的情凄,不知
不觉地牵动了他的脚步,尾随地出了谷,才教他碰上这件麻烦事。
    他无意推拒她的亲近,是不忍,也不舍。
    他发觉,他很难将环秋的安危置之不理。今后他是否会依然如往常那般,仍只为了
那香囊主人而活?
    怀中传来的秀发幽香,占满阿清所有的思绪空间,而香囊早已无味。他不再那么肯
定了……
***
    多事的金陵,正当多事之秋,都是她——多事的袁环秋!
    环秋将遇袭的罪过,归之于当日的多管闲事,得罪了小人却没提防,当日她才说过
自己懂得明哲保身,没多久便出了事,果真是一语成谶!
    幸亏有阿清。
    身畔多个人陪伴,他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上门欺负,纵然陪伴之人不言不语。
    环秋才经袭击,心犹有余悸,阿清为了她的安全,自动护送她一程。虽然没有开口
安慰,却以行动表达了关心,纵然他不言不语。
    岸边,依旧是繁忙景象。
    泊驶靠岸的钟家船已不是方才环秋所见的那艘,上下的旅客也换了面孔,环秋想登
船离去的心,此刻也因阿清陪伴在旁,有了异动。
    才几刻钟呢!去留之间,几刻钟之内就可以草率决定?人生的旅途也是这么波澜无
数而难以逆料么?环秋看看身旁沈默的阿清。
    冷静过后,她的脑袋恢复动工,嘿……又让她抓住了个把柄!原来他是个练家子啊!
就这么两下就可以让那些鼠辈吓的屁滚尿流。不过,似乎那个牛总管怕的不只是他斗殴
的本事,而是见了他像见了猫的老鼠,难道他们认识?…….环秋胡乱想着。
    这个阿清的来路委实诡异,却教她意乱情迷。
    她对人生没有什么伟大的期许和特别的见解,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她的人生可以
为这个男人而改变,不管这个改变是好是坏。
    阿清有意无意地低着头,穿梭于人群之中,速度越来越快,教环秋走乱了脚步,几
乎跟丢了他。
    “走慢点好不好?为什么走这么快?难道你欠人钱,要躲债啊?”
    环秋笑怨着,想藉此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静。
    “要是他们跟上来,你不怕吗?”阿清模糊不清道。
    环秋一愣,哈哈笑道:“我看是他们怕你才对吧?既然他们怕你,你又在我身旁,
我还有什么好拍的?”语气中有全然付出的信赖。
    疾步终于因情动而缓住。阿清尴尬地闪躲:“我只能保你今日,不能保你一生,你
最好尽快离开金陵,那牛总管是个小人,今日不得逞,往后他还是会找你麻烦。小心点!”
    “你对那牛总管很了解?”环秋试探着。
    “金陵人都对他这个小人很了解。”阿清熟练地避开:“我替你担心,你倒像个没
事人。”
    环秋对他语气中的关心,甚感窝心。
    “所以我最好从现在起与你寸步不离,才不会让他得逞,你说是不是?”她的眼里
闪着无数暗示的光芒,尽管之前已经彻彻底底明示过了。
    阿清正想着如何闪躲她的暗示,隔着人群,他远远看见一个熟悉至极的蓝色身影,
暗道声不妙,连忙转身要走。
    “咦?是钟二公子来了!怎么这回公子逗留金陵这么多天啊?”岸边一个船夫道。
    阿清倾耳细听。
    “昨天才听说公子又跑到钟山谷里去上大公子的坟,可能这次还要待上个把月吧!
    好象谷里有什么线索似的。”另一个钟家船夫道。
    环秋有些责备地看着阿清。明明他知道钟泉流大哥的行踪,为何就是不肯透露?
    阿清若无其事地又瞧了远方的蓝色身影。个把月?他从来没停留过这么久,难道是
发现了什么?
    看样子,金陵是待不下了。“请问……”阿清朝那两个船夫道:“钟公子要搭这趟
船吗?”
    那两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阿清。“不搭。你问这做啥?”
    阿清心里一宽。“没什么,我想搭这趟船,刚好听你们提起钟公子,极想结识,随
口问问而已。”
    说谎!他躲钟泉流都来不及呢!环秋不知阿清这么说有何目的,不过她还是装做无
事,没去拆穿他的谎言。
    船夫之一道:“那就快点登船,船要开了。”
    “谢谢。”阿清头也不回的跨上舷梯。
    “你等等啊!为什么突然要搭船?”环秋提起裙摆,跟了过来。
    “你回去吧!回你关中的家乡,乖乖找个男人嫁了,胜过一天到晚在外奔波,不守
妇道。”阿清冷冷将话丢给身后的环秋。
    以前,他总认为女人应该守着家庭、守着子女,才是可爱的女人;为何自从碰上了
这个老爱在外头游荡,追着男人跑的袁环秋,他竟难以自己地欣赏起她的古怪行径及少
见的勇气,难道是他改变了对女人的胃口?
    不行!他再怎么欣赏,依旧不能接受?活该他的后半生只该为一个女人而活,为那
香囊的主人,为她送上自己后半辈子——赎罪!
    所以,他只有口出恶言,出此下策了。
    不守妇道?他竟然如此说地!环秋气红了眼,将裙摆撩的更高,更快步地紧跟着阿
清登上舷梯。
    上回,他仅只对她单独出游感到讶异,劝过她小心;今日竟然骂她不守妇道?环秋
觉得不对劲;阿清讲话不会这么刻薄的,虽然她真的有点不守妇道……
    “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走,等等我。”她要问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来往的行人,个
个面色怪异地看着这个在大庭广众下,追着男人大呼小叫的女人,环秋却没有多余的精
神去分心注意他们。
    “喂!刚刚那个打听钟公子的朋友,我家公子就在这儿,你不是要见他吗?我们可
以引荐,下来吧。”岸边传来刚才那两个船夫的声音。钟泉流是他们敬重的主子,没什
么架子,有人想结识,他们也乐于帮忙。
    阿清负了众望,一溜烟进了船舱,环秋跟着也没了踪影,只留下两个莫名其妙的船
夫对看着。奇怪?他不是想见钟公子吗?何以听见钟公子在,却跑的比什么都快?
    钟泉流怔怔站在一旁,兀自朝渐远渐去的船发愣。好熟悉的背影啊?虽是穿著粗布
衣衫,一闪即逝,那魁梧挺拔的身材,他却再熟悉不过,是看错了吗?有可能是他吗?
他原以为早已死去的人,他的大哥——
    钟清流!
    他瘸了一条腿?
    而那女子……
    “这船开往何处?”钟泉流问。
    “回二公子,扬州。”船夫道。
***
    “你不是想见钟泉流吗?人家等着引荐给你认识,结果你溜的比谁都快!莫非你心
里有鬼?”
    钟家客船已离岸。环秋似笑非笑看着阿清,似在嘲笑他躲躲藏藏的懦夫行为。基于
刚才阿清冷酷至极的讽刺,她这个仇可报的一点也不客气。
    “你为什么跟上来?”阿清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无事样。
    环秋回道:“你明知道!这不重要。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不守……不守……
    ”即使她真的有点不守妇道,她依然是受过严苛闺训的大户人家千金,要她亲口承
认,还真是难以启齿。阿清自知话说的重了些,但那是为了打发她走;没想到她根本不
受打击,还追上来问,真是低估她的韧性。然而,再教他出口伤她,却又于心不忍。
    “你很介意旁人这么说?”阿清微带笑意看着她:“你的年纪不小,也够聪明,什
么可做、什么可说,你心里也有谱;既然你胆敢这么做,应该是考虑清楚了,自认无愧
天地、无愧自己,还怕我这个旁人说些什么?”
    知己!环秋雀跃地认定,闪着明亮双眸道:“不错!而且,没想到你这个旁人,倒
是考虑的比我还仔细,想必你比我更有谱,比我更不把旁人言辞放在心上,是不是?”
    阿清不置可否,对那闪闪眸光起了戒心。
    环秋进一步道:“这也就是说,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认为我无须愧对旁人,
对不对?”
    阿清睁着眼,听她说着瞎话。
    环秋继续道:“而你这个旁人,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换言之,我说了什么、做了
什么,你都可以接受,对不对?”
    越说越不象话。阿清听的皱眉。
    环秋毫不放松,哄诱着他道:“结论就是:你接受了我说的,接受了我当你老婆,
对不对?”明眸中的狡狯神气终于浮现。
    又来了!阿清对她这自说自话、指黑为白的本事,彻底叹服。什么话都让她说去了,
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幸亏他近来已不好辩,否则大概要为这个话题翻脸。
    阿清苦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能说成这样,我要是说了什么,可不知又会被
你说成怎样。”
    环秋自知理亏,笑道:“开玩笑啦!趁机推销一下自己,你听听便罢;不过,若是
你要把它当真,那就更好。”为了嫁他,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阿清失笑。他偏过头去,搔搔头,假装浏览着船舱。
    密闭的空间强迫他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压力,增添他对眼前玉人儿无限遐想,
他深呼吸一口,走出船舱,来到甲板。
    她是如此难以教人拒绝啊!他又何其有幸能得此佳人倾心相爱?阿清遥望远方,不
敢看身后尾随他而来的环秋。那双随时会浮现狡狯神气的美眸,眸光闪闪,已经越来越
有吸引力了,他担心一对上,就会黏死他眼睛,将他钉在当场,跟着,他压抑的情感也
会立即原形毕露。
    “这船开往何处?”环秋学着阿清,攀着船缘,将视线拋向无边的天空。
    阿清笑道:“你不知道,还贸然跟上来?”
    “跟着你最安全嘛!天塌下来也是你这高个子顶着。”环秋笑望着阿清。
    “高个子瘸了条腿,站不稳,顶不了太久,你不会安全到哪儿去。”阿清神情又有
些冰冷。这话是变相的拒绝,为了拒绝,他不惜亲口吐出这个最讨厌的字。
    环秋不以为意。“那简单,我在一旁帮忙撑着,要是撑不了,大不了天把你压扁,
你再把我压扁。”她大有与君同生共死之意。
    世故的阿清,被这话吓了老大一跳。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多露骨的调情言辞啊!
    说得他心猿意马,这是考验他的意志力吗?他面孔微热地转头看她。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我说错了什么?”环秋不解地问道。
    还有救!总算还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阿清叹了口气,收回遐
想,语重心长地朝她道:“同男人讲话时,最好小心点。有些男人天生爱自作多情,又
控制不住自己;你要是不小心说了些什么,他们都能龌龊地想歪去,然后趁机占便宜,
再推说是你勾引他们,把责任推的一乾二净。”
    环秋回想方馋的话,红着脸醒悟。她讪讪问道:“也包括你吗?”
    “也包括我!”阿清大方的承认,丢下极受震撼的她,独自回舱房。
    他是个彻底的坏种,他要她认清这个事实。
    环秋吸着淡淡的风中水气,整理着被吹绉的心湖。这回,她没敢再跟上前去。
***
    自从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扬州,环秋就明显感到阿清有些焦躁不安。
    他整日闷闷不语,不再对她的大胆亲近产生任何反应,不排斥也不动心,当她是个
透明人,一径沈浸在思念洪流之中,对想介入者无动于衷。
    扬州到底有些什么,会让如此沉静甚至冰冷的阿清不安到这等地步?环秋永远也难
忘她第一次看见阿清真正的惊慌模样时,所受的震撼。
    她不过是将打听来的,这船直达扬州的消息说给他听而已,当时,他不但将杯中的
茶溅出杯缘,又倏地起身,手中的茶杯被他随手一丢,连站都站不稳,便滚倒在桌上,
茶更是爬满桌面,溅了他一身,他却恍若未见,只是喃喃念着:“扬州……”
    扬州到底有些什么?她一定要查出来!
    连续几日下来,环秋不耐久坐,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阿清倒是挺习惯的,什么症
状也没有。环秋以为他长年深居谷中,应该和她一样不谙坐船的,看来似乎不是。
    沁凉的风吹散了盛夏高温的威力,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俩并肩而立,俨然是
个两人世界。
    环秋闷闷看着遥望远方的阿清,为此等静谧而叹;可叹这两人世界的空间虽然不大,
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无限遥远。
    “喂!快到扬州了,跟你赌扬州现在的天气如何?”一个扰人沉思的粗嘎声音传了
来。
    赌徒还真到处都是!环秋瞟了不远处,打扰这片静论的是两个刚走出船舱、模样粗
壮的男子。
    “没事赌天气做啥?要赌也赌些有意思的。比方说:赌下了船所见到的第一个姑娘,
穿什么颜色的花裙子。”另一个乱人听觉的声音跟着传来。赌这也叫有意思的?环秋差
点失笑出声。
    “没意思!赌老大下船时,哪脚先着地好了。”
    这个更没建树。环秋心想。
    “等等!既然要赌老大……”那声音突然压低,却依稀可以听清楚:“不如赌老大
几岁出嫁,怎样?”
    “小声点,你找死啊!赌这个?要让老大知道了,不把你剥层皮才怪!”
    哦?敢情他们口中的老大还是个女的?看样子还是个跟她一样惹人争议的老姑娘,
才会有人拿她的终身来赌。真是的!到哪都有这等赌人终身的无聊人!环秋对这未曾谋
面的老大,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一个娇嫩的女声传来,佣佣懒懒,像是午睡刚醒般惬意自然,教人心旷神怡,跟着
一个苗条纤细的青衣女子双手抱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出现。
    那两个赌徒闻言,如同听见丧钟声,立即僵直了身子站好,口闭的死紧,脸上带着
尴尬。
    青衣女子笑的像只狐狸:“真爱赌啊!在赌坊里赌不够,赌到本老大头上来了?”
    “老大……小的不敢!”两人异口同声道,头一齐低下,不敢与她相望。
    青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各赏了两人一记爆栗,哼道:“要不要跟我打赌,赌我马
上就嫁给你们两个?”
    两人吓的牙齿打颤。不会吧?谁吃了态心豹子胆敢娶老大,这辈子可就难过了!
    两人几乎哭出声:“老大饶命,下回不敢了。”
    环秋在一旁忍俊不住。这女子真有趣,以嫁给他们当威胁,竟还可以吓得人求饶?
    环秋仔细地打量这位女“老大”。
    其实这位“老大”的容貌算得上绝美,只不过年纪似乎已不轻,大约二十有余,也
不怎么打扮就是了;但若说要嫁人,单论外貌,那声调、那容颜、那体态,仍是相当有
吸引力的,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怕成这样吧?环秋瞧着她,思忖着这位“老大”令男人退
避三舍的原因,琢磨的津津有味。
    莫非,她也跟她一样,有着什么特别精采的理由?像是退了二十次婚之类的……
    更有趣的是,还威胁一次嫁两人?看她那副老大模样,大约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人,
才压根不把“烈女不事二夫”这等闺训教条放在心上,还堂而皇之拿来开玩笑。
    那女子瞪着那两名男子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谈起老娘婚事,我就嫁定你们两
个,然后让你们俩做一辈子乌龟王八,半夜起来数黄豆!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听到没?”
    “是……”听到那娇嫩的嗓音吐出的狠辣威胁,两名男子嗫嚅着,似乎连声音里都
吓出了汗。
    女子一挥手,示意他们滚蛋,两人才如释重负地吁口气离开。
    只听说过寡妇才半夜数黄豆的,要这两个男人数黄豆?是吓唬这两人,要让他们带
绿帽,寂寞一生?还是诅咒她自己早死,让他们俩当鳏夫?
    “哈……”环秋看见他俩狼狈离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声音很轻很轻,轻的没惊动身旁神游太虚的阿清,却引来那青衣女子投过估量的视
线。
    环秋连忙装做无事,又将视线丢出蓝蓝的天外天。
    还是别惹是生非,给阿清流麻烦吧!虽然那名女子不像歹人。
    青衣女子注视她半晌,又看了看她身旁目光呆滞的阿清,当下将两人归为不具威胁
性的善良百姓之列,带着无所谓的笑意离开。
    环秋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离不开视线。
    ------------------
Pinepro's Gate
  扫图:Ludwig 辨识:Robin
 
  
返回目录: 爱你不关你的事    下一页: 第五章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