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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钟二公子,你可知……令兄去了哪儿?”环秋迟疑再三,终于开口问道。
    自从阿清回复了钟清流的身分,与她的隔阂一下拉开了无限远;如果说,以往她和
阿清的距离是一条河,如今便是汪洋一片,教她望之也兴叹。
    这夜,钟泉流被环秋逮个正着,也不知该喜该愁。虽然知道她喜欢的是他大哥,偏
偏他大哥似乎对她无意,他又倾心于她,也不知该不该表态;见她如此急切探听他大哥,
他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大哥无意,愁的是她对自己无意。
    烂帐一笔!“大哥这几天出门,从不吐露行踪的,恕钟某不知。”钟泉流心虚地歉
笑。
    “他可是去找刘蔚云?”环秋脸色暗沉地问道。
    钟泉流惊问:“你……怎知?”
    “你也知道?”环秋凝着他。
    “既然姑娘知道,我也就不瞒你了。”钟泉流叹口气。“其实凭钟家势力,只要一
声令下,十个刘蔚云也找得出来,偏偏他不准我插手,坚持要亲自找,也不知是为了什
么。相隔数年,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她和你大哥的关系是……她可是改嫁?”环秋皱着眉问。
    “这你该问我大哥。”钟泉流摇头不愿说明。
    “你见过那位刘蔚云吗?”环秋的心扑通跳着。
    “多年前见过。”钟泉流点点头。
    “是何模样?”环秋的眼中眸光闪动,起了一较高下之心。
    “唔……绝美中带稚气,柔婉甜腻,清新可人。”钟泉流想到昔日相会,不禁悠然
神往。
    环秋瞧他痴迷模样,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你大哥念念不忘她的原因?”
    “这是我念念不忘她的原因。”钟泉流垂首承认,笑道:“至于我大哥和她……
    那可是说来话长;而能不能说,却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他大哥的往日情事,他这
个做兄弟的不论清不清楚,都没有资格代他说给外人知晓。
    “连你也对她念念不忘?”环秋微微惊讶。他这样出众的一方之主,也和他大哥倾
心于同一人?
    其实论才智手腕,钟泉流是及不上他大哥的,但钟清流多年来心灰意懒,自甘平淡,
即使今日承认了他那镶金镀银的非凡身分,对外仍是那般散漫随便,不改隐居时的态度,
装扮也依旧粗鄙,因之在环秋眼里,钟泉流俨然较其兄钟清流出众。
    “她早已嫁做他人妇,就算我兄弟俩再怎么念念不忘也没用。她是个极难让人忘记
的女人,不论我日后是否系情他人,总之是忘不了她的,只会淡去一些思念而已。
    我想大哥也是吧!”钟泉流中肯道。
    “那么你大哥呢?有可能淡忘她,系情于他人么?”环秋面有喜色。
    知道她在探问他大哥的心思,钟泉流朝她呆望片刻,避重就轻道:“我抓不住大哥
念头,怒难答复。”
    “连你也不知么?”环秋低低道:“也难怪,他的心思一向难懂。”
    “你真是有心人。”钟泉流痴痴道。
    “他却是无心于我。”环秋的声音更低了。
    “我若是他,无心也会变有心。”钟泉流凝望她:“大哥的人才出众,纵然稍有残
疾,也不改本色。日后,就有劳姑娘照料了。”
    “呵……”环秋苦笑道:“他对我是什么心思还不晓得呢!你说的太早了。”
    “你们再相配不过,当真天上一对,地上一双,会成的。”钟泉流一眛的称赞和祝
福,想忽略心中的酸涩。
    环秋红着脸啐道:“你越说越离谱了。没口子的捧他,倒把你自己贬低了。”她诚
心赞他:“其实,你在我眼里,要较你大哥完美许多。”
    “哦?”钟泉流见她赞美自己,怦然心动。
    环秋微微一笑:“论相貌,他不修边幅;论脾气,他冷漠孤僻;论健朗,他身有残
疾,样样及不上你,你又何必老去捧他?”
    钟清流的名声正隆时,环秋一心爱着她的表哥,从没去理会过南方有个名声与表哥
并驾齐驱的钟清流,才会以为今日的钟泉流便是理所当然的洞庭之主,不知道他哥哥的
往日声威远胜过他。
    “即便如此,你喜欢的却是大哥吧?”钟泉流盯着她。环秋的脸热辣辣地,默认了。
    “所以,再如何完美,你的心思也不会落在我身上,我说对了吗?”钟泉流大胆表
白。“这是两回事。”环秋皱着眉,红着脸答道。
    虽然她认为泉流胜过清流,但她早已爱上了钟清流,且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才智
手腕、外貌家世这些条件,只是因缘巧合下,单纯被他的气质吸引,一步步恋上了他,
终至于再也难将其它男子放在心上;而未对他死心前,即使出色如钟泉流,也难动摇她
一分一毫。
    无可取代的深情,却也要人命的执着。而这种执着之苦,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尝。
    本以为不会再尝,二度面临时,却执着依旧,毫不考虑地掬起苦盅就灌,只求得苦
楚当中能有半回甜。何是,有吗?
    钟泉流问道:“那么是我多言了?”
    环秋尴尬的勉强道:“二公子之出众,不会因为环秋而有所消长;大公子的心思,
更不会因环秋而有所改变吧?环秋何德何能,哪有这许多本事来影响你们?”
    “看来的确是我多言了。”
    如何能同大哥争呢?他们兄弟感情一向好,即使环秋爱的是他,他也不能为了她坏
了手足之情吧?更何况她爱的根本不是自己,他更没有理由争。钟泉流怔怔想着。
    环秋心生一计,开口道:“有事商求,请你帮个忙好吗?”
    “请说。”钟泉流下意识回道。
    “你大哥不愿你插手帮他找人是吗?”
    美目盼兮,令钟泉流失了魂。
    “是的。”他反射般回答。“那若是我请你帮忙找人呢?”狡黠的眸光闪闪发亮。
    “这……”钟泉流迟疑着。
    “是我要见那刘蔚云,你帮我找,可不违背兄弟之义吧?”环秋的双眸越说越亮:
    “更何况就算我见了她,只要不去告诉你大哥,自然不算是你插手帮他找的,不是
么?”
    是这样没错,但这方法还真狡猾。钟泉流怔怔瞧着环秋心里兀自痴想;以如此黏腻
的情丝织成的绵密情网,大哥可逃得过?为何偏不来网他?
    若换做是他,他甘愿自投罗网。
***
    “江老大,你要带我去认识什么样的朋友?”环秋问道。
    午后的阳光还算温和,用来打瞌睡嫌浪费,出门串门子倒正好。江老大拉着环秋,
说是要介绍几个扬州朋友给她,也不管她答应没,拉了便往外跑。
    “咦?钟清流人呢?”江老大突然停下脚步。
    “这几天都不见他人影。”环秋的眼神像黯夜。
    “嗯……提起他,我才想到,帮他找人找了几天,他又莫名其妙说不要我帮忙,本
来我暂时把这事搁了下来,竟然忘了身边就有一对符合他条件的夫妻,只是一时没想到
罢了。”江老大沈吟。
    “在哪里?”环秋忙问。
    “刚好就是今天要带你去见的朋友,就是不晓得是不是钟清流要找的人。不管是不
是,总是要介绍你们认识的,你跟着我去就是了。”
    环秋跟着她来到城西。城西较市集僻静,商店铺子少,更没有赌馆酒楼之类龙蛇混
杂的地方,离城郊也近,住在这儿倒可图个清净。环秋精神一振。
    几个从六、七岁至十二、三岁不等的幼童,有些衣着华丽,也有些衣衫褴褛,从她
俩的面前嬉笑而过,模样天真,也让寂静的街道上有了几许生气。
    “追不到!追不到!哈哈哈……”一个孩子边跑边笑。
    “不要跑!把我的功课还我!”另一个孩子急道。
    “借抄一下嘛!先生总说你文章作的好,我要看看哪里好。”他两手藏在身后,似
乎拿了什么东西。
    “小偷!偷抄人功课!”孩子涨红了脸叫道。
    旁观的几个孩子拍掌助阵,也不知是帮谁的忙。那拿人东西的孩子玩闹地躲到了环
秋身后,以她为掩护,让那着急的孩子绕着追。环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两个孩
子围着她转,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几个啊!上课的时间都快到了,还在这儿鬼混,小心我去告诉君先生,罚你
们多抄一倍的功课,多背一倍的书!”江老大故作狰狞面目吼道。
    “啊!是江老大!江老大好。”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叫道。
    孩子们见了她,个个停下脚步,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江老大”长、“江老大”
短的唤个不停,她也笑咪咪地摸摸孩子们的头。
    环秋面对此景,感到有此一意外。真难想象江老大和这群孩子是如何混熟的。
    “江老大,别告诉先生好不好?”那个拿人功课的孩子忙将东西还回,苦着脸求
“可以,同文文道个歉。”江老大扠着腰道。
    孩子悻悻道了个歉后,不一会又兴高采烈地开口:“江老大,我长大后可不可以也
到你家的场子工作?”那孩子带着崇拜的神色问道。
    “胡闹!先生是怎么教你的?读了书还想当赌徒?”江老大板起脸孔。
    没想到江老大身为赌场老板,虽然没读几天书,是非还分的清楚。她身在江湖,气
质却不粗鄙,反称俊秀,是这个原因吧?可是,让小孩子也称她老大,这也太……
    她还真喜欢耍老大威风,连孩子也不放过?环秋觉得好笑。
    “可是,如果可以像江老大你这么威风的话,那我情愿不要读书,当赌徒就好。
    ”那孩子挨骂,仍怯怯地为自己辩护。
    “可是,赌徒那么多个,出人头地的就只江老大一个,其它人不是倾家荡产,就是
一事无成;反观那些读了书的,就算不登三甲,也教人敬重,也比赌徒强上许多。
    不是吗?”环秋在一旁插口。
    江老大岔了气。当赌徒也算出人头地?更何况,她可不是故意走上这条路。环秋这
番吹捧,听起来还真给面子,不过,她可不认为这种出头方式很光彩。
    “漂亮姨,你说的话跟漂亮师母好象喔!”那孩子道。
    漂亮师母?那是谁?环秋心想。
    “先生和漂亮师母到了吗?”江老大问道。
    “先生应该到了,师母可能一会儿才来。”孩子们齐道。
    “那你们先去上课,别耽误时间。”江老大哄道。
    孩子们齐声道别,蹦蹦跳跳地上课去了。
    “这些孩子好可爱,说到读书,一点也不皱眉头。”环秋赞道。
    “那是这儿的夫子教的好,孩子们才听话。”江老大道:“我今天要带你认识的人,
就是这位夫子和他的漂亮老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夫子?环秋一向对老老的道学先生没什么好感,而这江老大竟要介绍个夫子给她认
识?万一当那夫子晓得她年过二十仍小姑独处,就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来对她晓以大义
一番吧?环秋暗暗抹汗。
    江老大领着环秋来到一家私塾。此时,孩子们已经乖乖就座,聚精会神地看著书,
江老大不愿打扰他们,拉着环秋远远地站着,遥望那俊雅潇洒的年轻夫子。
    那夫子年纪还不到三十,温文儒雅的模样,像个世家公子,气质潇洒脱俗,也没有
道学先生的酸馅气。他精神奕奕地教著书,相当引人注目。环秋一直以为夫子就该是胡
子一大把、满脸皱纹的老先生,谁晓得这个夫子这样年轻出众,着实少见。
    喔!她也来了。江老大心中一喜,示意环秋注意一个自右而来的黄衫女子。
    环秋随之望去,见到一个风姿绰约的佳人,翩然而至。那黄衫女子似乎不愿打扰孩
子们上课,同那夫子使个眼色后,使径自走入内室,将她那介于少妇与少女之间的纯真
之美,瞬间也收了回去,徒留一丝怅然,教人回味无穷。
    那是孩子口中的“漂亮师母”吧?
    环秋口不转啃地瞧着,瞧痴了。她以为无人能美过她的表嫂,而这位“漂亮师母”,
那耐人寻味的柔婉,有着另一股风情,较之她表嫂丝毫不逊色,令人赞叹。
    江老大拍拍她,笑着看她,像是在问:漂亮吧?
    环秋正要开口,江老大神色一凛,打了个噤声手势,朝她比了比左边。
    环秋随着她的手势望去,差点惊喊出声。
    是钟清流!他站在她们左近一棵树后,神情痴痴迷迷,紧盯着私塾之内,显然也在
注意那位夫子的举动。
    他注意的是夫子?不对!环秋的心一沉。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该不会是为了刚才
那位惊鸿一瞥的“漂亮师母”吧?而这对夫妻便是他要找的人?
    江老大扯了扯她的衣袖,环秋会意,点了点头,两人便蹑手蹑脚地离开,没敢惊动
钟清流。
    临去时,环秋犹依依不舍地又睇望了钟清流一眼,只可惜那略带责怪与哀怨的翦翦
秋波,落入了江老大眼中,却没能落入钟清流的痴迷目光之内。
***
    亲眼见了钟清流要找的人,环秋的心里——五味杂陈。
    “你能告诉我,那对夫妻是什么来历吗?”环秋苦涩地问江老大。
    “唔……本来今天就要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明天再带你去见他们好了,希望明天那小子不会出现。”江老大打哈哈。
    “那么你先告诉我,他们怎么称呼?”环秋又问。
    “唔……你称他们君先生和君夫人就成了。”江老大含混道。
    环秋瞇起眼睛,直视江老大。她觉得她似乎在闪躲什么,容色闪烁,言语也不那么
干脆,有古怪!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环秋冷冷进逼。
    “唔……君上华,君……我不知道君夫人本姓,我叫她云儿。”江老大仍然面有异
色。她的这两位朋友来历甚奇,定居扬州用的是化名,虽说要介绍他们认识,但没有他
们的同意,她不宜擅自透露他们的真实身分,只是环秋那似乎洞悉了一切的锐利眼神,
教她坐立难安,怎么也平静不下。
    环秋和钟清流两人,跟她两个朋友有过节么?
    “云?”环秋深吸了口气:“刘蔚云?”她从牙缝里吐出这三个字。
    “你知道她是谁?”江老大下巴几乎掉地。那怎会仅知其名,不知其人,见了面还
要问她?
    “果然。”环秋并不回答江老大的疑问,只是喃喃自语,神游天之外。
    即使是嫁作他人妇,那刘蔚云依然收去了两颗男人的心,她的本事,她自己知不知
道?
    “你是怎么知道她这个人?”这回轮到江老大急了。
    环秋懒懒地,连眼皮也没抬。
    “这不是闹着玩的,快告诉我啊!”
    环秋勉强将意识拉回。“她是钟清流的朋友,我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但今天才首次
见了她的面,随口猜猜而已。”他们很显然不只是朋友,环秋略有保留道。
    “这样?”江老大狐疑地看着环秋。“他们既是朋友,那钟清流又何必躲在一旁偷
看他们,而不干脆上前打个招呼?”找个时间,她一定要问问云儿,她和钟清流可真是
朋友?
    “也许他……”
    环秋随口想敷衍几句,一道魁梧的影子出现在她们面前,令环秋停下了舌头。
    “阿清,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环秋高兴的招唤着。还是觉得叫他阿清比较亲
切,钟清流这个名字太神秘了,她招架不住,也高攀不起。
    只不过几天不见而已,也叫“好久不见”?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江老大在一旁
会意地微笑。
    这声招唤,却只得到他冷冷一瞥。
    环秋不死心地上前拉着钟清流。“阿清,我有话跟你说,你现在可有闲空?”
    “没有,我正要出去。”他淡淡道。
    “出去?”环秋叫道:“天都黑了,你才回来就又要出去?吃过饭没?”
    “与你无关。”钟清流的声音冰的一点热度都没有。
    “你……”环秋几乎稳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竟这么同她说话?
    “喂!钟清流,你也太过分了吧?人家虞美人好意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老大看不愤而插口。
    “与你无关。”这回他是对着江老大说的。
    江老大气的哇哇大叫:“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清流冷冷地,默不作声地回过头,举步离去,将她们的不满远远拋在视线之外,
眼不见为净。
    何必如此?想避开的只有伊人一个,他却决绝地一次得罪了两人,不留一点情分。
    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怪他吧!他没忘了自己是个差劲透顶的浑蛋,是个烂得彻底的
坏种,不值得伊人留恋。
    “等等!我有话要说!”环秋卷起袖子,撩高裙子,摆出一副“我跟你誓不甘休”
的模样,仓皇追了出去。
    直是不择手段的穷追猛打啊!
    江老大收了声口哨。乖乖隆地咚!真精采的风月戏。看情形故事似乎不太单纯,除
了钟泉流,再加上云儿和钟清流的“朋友关系”,可有好戏看了。
    不过,这会是喜剧还是悲剧?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希望这是出悲剧,悲剧不
是她期待的好戏。
    江老大兴奋的心情,又缓缓低落了下来。
***
    “喂!阿清?你等等!”
    幸亏江家园林宽广,环秋来得及在钟清流踏出江家大门前将他拦住。
    她喘吁吁地追上钟清流,伸手挡在他面前,阻住他的去路。管他是洞庭帝王、天皇
老子,就算是阎王爷也一样,她要留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让开。”
    “不要!”
    钟清流加重了口气:“让开!”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见刘蔚云?”环秋瞪着他。
    钟清流那两道剑眉几乎皱在一起,像要互相砍杀一番,怒气已被点燃。“你是怎么
知道的?”他并不是要去见她,而是气愤环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今天看到你站在私塾之前,偷看人家夫子的漂亮老婆。你羞不羞啊?”
    环秋的不满也被挑起,气愤之余,将白天所见搬了出来。
    “你跟踪我?”钟清流的额角爆出青筋。
    环秋为自己喊冤:“没有!人家夫妻是江老大的朋友,我们正要去找他们,谁晓得
你鬼鬼祟祟躲在一旁,不巧被我看见。谁跟踪你!”
    钟清流怒气稍缓,随即便要离开。
    “等一下!你宁可去见那有夫之妇,见了我却想跑,我就这么不堪?还是你跟她旧
情未了?”环秋终于眼眶泪花汪汪。
    “不要瞎猜,我跟她没有关系。”他不自觉声音柔了许多。
    “没有关系?你的“坟”上还留着她的字呢!难道她以为你死了?所以改嫁?”
    环秋抹抹眼泪。
    阿清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心思随着她的泪花而颤颤摆动,荡气回肠。
    “说对一半。她是以为我死了,但她从来没嫁我,不能算改嫁。”不知不觉间,他
泄漏了死守多年的心事。
    “那何以她自称是你的妾……”环秋泪未流尽,好奇心便忙着苏醒。
    “聊慰我为了救她而坠崖,生死不明,好让我这痴人痴梦,能有所报偿。”他忍不
住越说越多。
    “所以你至今未曾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们至今仍不晓得你还活着?为了什么?你怕
成为他们夫妻间的阻碍么?”环秋敏锐地分析。
    钟清流背脊发凉地听着她说话。
    “不对!看他们气韵不凡,不家是小量之人,就算你曾经恋慕过刘蔚云,也可以化
情意为友谊,不至于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吧?除非……”环秋往很坏的地方想去。
    钟清流闪烁冰冷极光的眼睛,渐渐起了怒火。她有何权力猜测的这样准确?
    “除非你和她“关系匪浅”!”环秋咬着牙道:“除非你们之间的过往,深得足以
动摇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她步步进逼,嫉妒与失落隐藏在怒意之下。
    “住口!不许诽谤她的清白!”钟清流忍不住吼道。
    环秋刻意忽视他的怒气,她早已被自己的怒气吞噬。
    “也不对!你不是会将心爱女人拱手让人的君子。”环秋瞄着眼睛琢磨他:“如果
她和你有了什么,你应该会不择手段的将她夺回,甚至不会管她是否已经嫁人。”
    这点,似乎和她有点像。
    钟清流的怒意渐渐被恐惧取代。这个女人是神是鬼?何以事情竟如她亲眼所见,猜
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样的了解他?
    “除非……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或者,她根本不爱你……”环秋继续深探。
    “不要猜了!”钟清流大叫。
    幽静的江家园林,空旷寂静,传来的只有风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园子里的这对男
女,正在挑战一段不堪的过往情事。
    心爱的人不爱自己,被旁人点明,是既难忍受,也难堪透顶的事。钟清流那受伤的
眼神,令环秋涌起同病相怜的歉意。
    “真对不起,我太多话了。”
    只可惜,闷压已久的怒气,一鼓作气地爆了开来,既火烫又灼人。他听不下任何道
歉。“这辈子我只允许自己愧对一个女人,爱过一个女人,你是何方神圣,竟敢妄想探
测我和她的关系?想取她而代之么?”钟清流的脸庞,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决裂,脚下步
步朝她逼近。
    这决裂,讽刺极了。环秋虽然早已表明心意,听他这么当面提起,还是不自禁地红
了脸颊,心中随之忐忑。他蓦地伸手提起她的下颚,将之抬高,正对他的脸。
    “就凭你?”
    说完这句杀伤力十足的话,钟清流无预警地揽进她的纤腰入怀,将她贴紧他的躯体,
而后低头狠狠攫夺了她红艳温软的唇,并强迫她张口迎入他的舌。轻蔑地、霸气地,与
她抗拒的舌杀伐交战着,没有一丝温存爱意,尽管她的唇是如何的甜美。
    尝她的唇,这不是第一次。前一次是性命交关之际,但同样教他意乱情迷,教他舍
不得放开。
    在还来不及沉溺于她的温暖深情前,钟清流终究还是清醒地推开了她。
    “如何?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他轻佻地用手背抹抹唇,不知是故件暧昧还是不
屑。
    环秋抚着胸口,尚未平息狂乱的心跳,又被他冷酷狠毒的话打碎了心。她踉跄后退
一步。
    “我要什么女人没有!就算得不到刘蔚云,也轮不到你这生涩又不知羞的女人来暖
我的床,懂了吧?你连我的肩都暖不了呢?”钟清流对她再下猛药,强迫自己也跟着吞
下。
    “你好样的!你够狠!钟清流,我恨你!”咬牙切齿也不足以形容环秋的怒气,说
裂心撕肺,也不过如此了。
    扭过头去,将那可恶的容颜甩在背后,可止得了痛?
    环秋咬着下唇,提起裙摆,仓皇地狼狈逃开。捂着口,她一路逼自己不要哭出声,
任泪水从指缝间滑落,点点滴滴洒落于地,混作翌日无名朝露。
    她再也受不了了!他还能怎样恶毒?她到底爱上的是个怎样的魔鬼?一次次拒绝她
不说,还如此狠心地重击伤害她,存心将她打入地狱,又忍心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真够绝!也够毒!
    这便是以往的钟清流么?简直陌生得教人害怕,毒辣得让人寒心。而她竟然还爱他
爱得如此神魂颠倒,几乎想倾尽其心!痴儿怨妇也不过如此!
    心伤了,可恨的意识依然清醒。环秋飞奔回房,脑子依然该死的转着,教她活生生
地受着蚀心的痛。
    蚀了的心,只剩个圆框,像个空心的环,可以扣住任何东西,就是扣不住那淙淙清
流,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流水,穿越她空荡如环的心,然后什么也没留下,便扬长而去,
教她的空心更空心。
    庆辛自已尚未付出所有吧!空心可以用旁的东西填满的。她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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