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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何叙君顺利脱逃后,并未直接回崎怜县,既然来到京城,她打算去见傅谦。
    京城说大不大,但要在此找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无异大海捞针,若要找个名人,可
就容易多了,于是她隐匿在一家小客栈栖身,等待放榜。当傅谦的名字堂堂挂上了状元
头衔时,她欣喜他如愿以偿,更庆幸找人容易许多,否则这茫茫人海,真不知要摸索到
什么时候。
    状元夫人吗?何叙君心里甜丝丝地咀嚼这四字,打听了傅状元落脚处,正要跨出客
栈门时,那熟悉而其威胁力的身影,又一次出其不意地挡在她面前。
    “你果然还留在京里。”来人那一双利眼中带着冷冷讥刺,“回乡路远,更何况你
并不是真心想要离京,果然不出我所料。”
    “风将军此话怎讲?”何叙君诧异地间。
    风从虎瞄了瞄她,缓缓道:“越难到手的东西就趋让人珍惜,你倒是挺懂这一点的,
处心积虑逃出宫,又留在京里不肯离去,好让皇上费一番工夫找着你后,再将你奉之为
宝。‘娘娘’,深谋远虑啊!”
    因他见过何叙君,风从虎便理所当然被皇上赋予捉拿她回京的任务。如今果真在京
里寻着了她,证实心中猜想后,风从虎这声“娘娘”叫得讽刺不已。
    何叙君朱唇微张,对于这番说词感到不可思议。
    “我只是在等……”瞬间想到未婚夫,何叙君红了脸住口。
    “等皇上前来接你是吗?”风从虎径自将她的脸红与顾忌当作心虚。
    “不是!你这人真是……”教养良好的何叙君,想骂人又不知用什么词汇,只气得
一张小脸忽红忽白,更添艳色。
    偏偏皇上还真吃这套!风从虎努力忽视那惑人的美色,冷冷道:“娘娘,皇上对你
的确是念念不忘,如你所愿,还是派了属下前来‘迎接’,请跟属下回宫吧!”
    “不!我要去见……见一个人!”
    “谁?”
    何叙君左右望了望熙来攘往的人潮,风从虎会意,颔她走进一旁寂静无人的小巷里。
    “新科状元傅谦傅公子和民女是同乡旧识,临入宫前,可否请将军通融一下,让民
女去见见他?”何叙君小心斟酌语气。
    她不甘受人摆布,就此断送自己一生,任何脱逃的方法她都得试试。或许,谦哥哥
能为她出些主意,助她逃离,甚至为她出头。
    见了傅谦再做打算!
    “旧识?”风从虎瞇起眼睛,语气充满怀疑。“什么样的旧识?旧情人?”
    何叙君满面通红,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应了风从虎的猜测。
    “要属下放娘娘去会情夫?要是有了苟且之事,岂不辱了皇上?”
    苟……苟且?
    “你……”她真会被他气死!
    “过去的就算了,皇上不追究,属下也无权多说;但如今娘娘既然是皇上的人,就
该忠贞不二伺候皇上,岂能瞻前顾后,摇摆不定?”他风从虎生平最恨,一是乱臣贼子,
二是荡妇妓女!前者紊乱朝政纲纪和治安,后者破家败邦、靡蚀世风,教人欲除之而后
快。
    忠臣烈女,是他心目中无瑕的德行代表,而何叙君显然不是!
    “我不是皇上的人!”何叙君大着声音,又羞又怒。
    “此事由皇上决定。娘娘请吧!”风从虚的语气由不得人选择。
    一双削细的肩膀虽柔弱,何叙君挺直腰杆耸起肩,硬是不肯随他走。
    “娘娘请。”风从虎不耐地催促着。
    “风将军,也许你忠于皇上,所以一定要将我送入宫中,但是,我……”何叙君左
思右想,既然已告诉了皇后娘娘,她脸皮子也练得厚了些,便横了心吐实:“我已与人
私订终身,自然该忠于他,忠于婚诺。”她不理会脸颊的热度,理直气壮道:“虽然没
有媒妁之言,但我既是许了海誓山盟,就不该因为皇上而背叛了他,你说是吗?”
    “皇上可知此事?”风从虎怀疑她扯谎。
    “不知。但若将军再度送我入宫,这回,我怎么也不会因为面子而隐瞒。”何叙君
郑重道。
    如此,皇上便是夺人所爱了?风从虎斟酌着。
    何叙君一双妙目,含着恳求的泪水,教风从虎满含鄙视的心肠逐渐软化,那一句句
动之以情的声调,更是催人投降。
    但是啊!毕竟他是个忠君爱国的将臣,岂能被这小小女子影酱?
    迟疑了一会儿,风从虎道:“没有媒妁之言的婚约,不具任何意义,男欢女爱本是
镜花水月,娘娘不该贪图这一时欢快。就此放手吧!”忠贞促使他为皇上找借口。
    贪图一时……欢快?武将讲话都是这么……不加修饰吗?何叙君脸颊绯红,据理力
争。
    “但是,皇上看上了我,同样也是贪图女色,贪图一时……欢快啊!将军怎能厚此
薄彼?”更何况他们之间根本没到“欢快”的地步呢!
    容不得人忤逆皇上半毫,风从虎剑眉向中竖拢,怒道:“皇上负有延续皇朝血脉的
天命,选中了你生育子嗣,是你的福气,与你那浅薄的情爱,岂能相提并论?”
    哼!皇上放个屁,这风从虎大概都会说成香的!何叙君心里冷哼。
    “我与傅谦虽是世间微不足道的红尘男女之一,比不得皇亲显贵,但毕竟也是好人
家的儿女,祖宗的子孙,我们也有我们孕育血脉的使命,虽然将来孕育出来的,也许仍
是微不足道的凡人。”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风从虎哑口,决定不与她争论。
    “不论谁都不能与皇上相提并论,不必多说!”
    何叙君退一步道:“不过是与未婚夫道别,了断旧情,将军也不愿成全?只要见了
这一面,我就随你入宫,好吗?求求你!”她忍耐着低下头。
    自认识她起,风从虎不断印证了她祸水的本事,这一刻他实在很想质问她到底还牵
扯了多少男人?但她的软语牵动了他的情绪,荏弱堪怜的姿态彻底击垮他刚硬的嘴角,
促使他松了口。
    “见过面,从此不许有贰心?”他彷佛听到忠贞嘲笑他软化的声音。
    “是!”何叙君欢然抬头。
    “他人在哪儿?”那嘲笑声更大了。风从虎紧握着拳。
    好不容易,终于求得风从虎答应,何叙君并不以为与傅谦的姻缘就此断绝。毕竟她
的谦哥哥已经有些分量了,不算人微言轻,还有皇后娘娘,必定也肯助她一臂之力。这
是头一回,她衷心感受到阶级地位带来的好处,要是她的谦哥哥仍是一介平民,她也不
识得皇后,今天她入宫是入定了。
    谦哥哥说的对!有权有势,说什么都对!
    无怪乎天下屡有求名求利之芸芸众生啊!
     
    ※               ※                 ※
     
    今年主试者乃是左丞相兼国丈的文言庆,得中的前三名包括状元、榜眼、探花等人,
目前都被招待至左丞相府中暂住,文言庆不愧官场老手,除了争取主试,所有得中的考
生因而都得称他一声老师外,再拉拢这三名最有前途的官场新宠,于他有利而无害。
    三年一试,几个三年下来,满朝将遍布他的学生,自己稳居相位,女儿又是当今皇
后,文家会是势力最大的皇亲国戚,可惜文言庆只有一名女儿,否则,招这三人为婿会
是他下一步的打算。
    何叙君来到左丞相府前,报上姓名,并向守门侍卫道明想见傅状元的来意,守卫狐
疑地看了看她,才入内去通报。
    她在宫中只待了几天,又没封妃,所以虽然她以空前得宠的姿态入主金雀宫,后宫
的人并不知她何叙君的大名,更别说传出朝野,而皇上派人捉拿她也是秘密进行,守卫
自然不知她是宫中“逃妃”。
    风从虎远远站在一旁冷眼打量她,怕她逃走,何叙君只好刻意忽视被监视的不悦。
    那冷冽逼人的目光,似乎将寒气一圈圈住她纤弱的身上罩去,令她浑身战栗,只得
努力地忘了他的存在。偏偏等待是如此漫长,浑身寒气只增不减,何叙君不自禁交叠起
双臂,互相以手摩抚生温起来。
    大门再度打开,何叙君迫不及待上前,却被应门的面孔煞住喜悦。
    “请问,傅状元呢?”她屏息问道。
    那应门侍从不悦地挥手,“还好意思问?傅状元说不认识你,你可以走了。”说完
他转身便要关门。
    “等等!您有没有告诉他,是他家乡的未婚妻何叙君,何——叙——君,前来找他
了?”她满怀希望地重复了自已的名字。
    “当然有啊!傅状元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应门侍从没好气道:“去去去!别见人
家发达了,就半路认丈天,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滚回家去吧!”
    “不可能啊!你……”
    这次回给她的,是一记砰然关门声,何叙君一脸错愕地被关在门外。
    她往后退着走,退下门前阶梯,抬头打量门匾——左丞相府。没错啊!
    “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飘进何叙君的耳里,风从虎庞然身躯已靠了过来。
    她从错愕中回神。“新出炉的状元姓傅名谦,幽州崎怜县人,是不是?”何叙君像
是攀着了浮木,抓住了倚靠。
    “似乎是如此。”没头没脑地被问话,风从虎狐疑地答。
    “崎怜县人我没一个不认识的,崎怜县上下就一个傅谦啊!但是,为什么他说不认
得我?”何叙君近乎喃喃自语。
    “你确定没弄错人?”
    “我怎么可能连未婚天的名字都弄错?”何叙君语气中颇有责怪。
    风从虎沉默着,思索着,瞬间有些明白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见她仰起期待的小脸,他忽然狠不下心说出口。
    “什么可能?”何叙君催促着。
    “……他不想见你。”很简单的答案。
    “不可能!我们说好了,不管他应试结果如何,都要在一起的!他还说要是应试中
第,会衣锦还乡来接我入京……”何叙君说到这儿,顿时脸色被梦想染得多采多姿,双
眼发着光,神情也温柔起来。
    却隐约让风从虎感到不是滋味。他突然很想挫挫她。
    “我才说过,没有媒妁之言的男欢女爱,就像镜花水月一样不可靠,尤其对女人而
言,走错路的代价也就更大。你,还是醒醒吧!”
    “不行!没见到他我绝不死心!他不可能会忘了我!我要见他!”何叙君不依,忿
忿地扭着衣袖。
    “那不如你趁此忘了他,入宫伺候皇上,皇上会好生待你的。”
    “不一样!”何叙君仰头与他对望,缓下了疾声厉色。“皇上待我再好,毕竟是不
一样的。十几年的感情,一路走过来,根深柢固,不比皇上一时的迷恋!真正该忘了我
的,是皇上。”
    风从虎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对于男女情爱,他见识过不少影响力极
大的例子,例如皇上对何叙君就是,而同袍间也不乏为了女人而神魂颠倒者,但他看的
虽多,却从来不能体会个中滋味,所以一时间哑口了。
    “别咬了!”风从虎见那抿着的朱唇,被她咬出了血丝,一把抓住她紧握成拳头的
小手,强迫她照着他的话做。
    她的眼里泛着泪光,无言的乞求着,期待他说些什么;唇齿间挤咬的力道,不会因
他的威胁而减弱半点。
    “松开你的牙齿!别再咬了!”风从虎恨恨地瞪着她的朱唇,勉强自己挥别遐思。
“想见他的话,就听我的!”承诺被她诱出口,这下轮到他咬牙了。
    他再也不能否认,眼前这柔弱女子对男人的影响力!皇上殷鉴在前啊!
    朱唇瞬时松开,两边弯作菱角状,灿烂的笑容从唇边泛散至何叙君整张脸,一双盈
盈秋水也直直勾着风从虎。这是他头一回见她笑,魅惑嵌入他的铁石心肠,几乎要融了
他!
    风从虎回神,僵着声音道:“换件衣服,装作我的仆从,我带你去见他。投我继威
将军拜帖,他不肯见,左丞相文大人也会押着他来见!”
    何叙君连连点头,一脸感激与振奋,血染得唇色朱红鲜艳,她却像一点也不觉得痛
的样子;痛,却在他的心里悄悄挤压,甚至捺上了印子。
    一想到她欣喜的面容是为了别的男人,风从虎莫名泛起一股酸意,超越那股疼痛,
又忍不住想泼她冷水。
    “先别高兴太早!见了面,做了了断,就该乖乖进宫,别忘了你的承诺!”
    如他意料,灿烂的笑容火速消逝,又扯出风从虚的不舍。
    见了傅谦再说吧!这是何叙君先前的打算,如今她还是这么想,只是,不入宫的把
握已经没了大半。
    是对谦哥哥的信心失去了,还是对未来的不安增添了?
    风从虎那张永远冰冷的铁青面容,比起皇上尊贵傲人的俊秀仪表,更令她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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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傅谦客气而礼貌的斯文样,因见到了一身仆从打扮的何叙君而充满震惊。
    “谦哥哥,你不认得我吗?我是叙君啊!”唯恐他还不相信,何叙君顺手摘去帽子,
散下一头青丝。
    风从虎悄悄返到角落,尽量不去打扰他们。算是给何叙君一个机会,让他们拥有相
处的空间,但他们若有什么出轨行为,他可不会坐视不理。
    “你怎么来了?”傅谦震惊许久,终于问道。
    他还是认得她的!只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并不高兴,甚至有些懊恼?
    “来找你啊!你怎么了?谦哥哥?”何叙君小心翼翼问,忍住了冲上前去投入他怀
里的冲动。
    “没什么。你竟然上左丞相府来,吓了我一跳!”傅谦笑得有些不自然。
    “正午来时,守门侍卫不让我进门呢!谦哥哥,你……知道我正午来过吗?”何叙
君试探地问。
    “不知道。”傅谦一脸无辜。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何叙君释怀地笑了。“我就晓得,你不可能不理我的!一定是
话没传到你这儿,多亏了风将军帮忙,我才进得来。”何叙君朝风从虎投过一个感激眼
神,傅谦也礼貌地朝他示意。
    风从虎则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冷眼旁观这一切。
    何叙君忸怩道:“谦哥哥,你现在是状元了,是不是……要衣锦还乡?”然后娶她?
这话她很想问。
    “大概再过一阵子吧!皇上还没赐官位,我在京里也有一堆事情要忙,暂时不能回
去。不如,你先回去吧!”傅谦温声道。
    “回去等你吗?”何叙君探测着。
    “呃……”傅谦嗫嚅,容色有些闪烁不定。
    “你会回来吗?回来娶我?”何叙君红着颊,不顾一切,不该说的话也脱口而出。
    就算来日不能与他长相厮守,只要在入宫前再一次听到他的许诺,她就心满意足了,
遗憾,也可以少一点。
    “呃……嗯……”傅谦答的不甚清楚。
    “不管他回不回崎怜县,他都不会娶你。”娶她的该是皇上!一直作壁上观的风从
虎,从角落冒出声音插话。
    何叙君面色微愠,似乎是不乐见风从虎打扰他们。她要的仅是承诺,知道傅谦有这
个心就够了,如果可能求得皇上成全,那当然更好;但怎么样也不要风从虎来提醒她入
宫一事,尤其是在她与傅谦独处时,那多杀风景!
    像是跟风从虎呕气,何叙君看也不看他。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何叙君委屈
上心头,扭着衣袖角,可怜兮兮地只顾看着情郎。
    “谦哥哥,你说,你会娶我的,对不对?”快说给那讨人厌的风从虎听!
    “我……”这俏美可人的身形,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的娇态,是他往昔力争上游
的动力,可是……傅谦煞住声音,承诺竟然说不出口。
    他觉得罪恶,因为风从虎的话敲中了他的心思。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另一名拈兰女
子的身影,那是昨日入宫晋见皇上时,在御花园里巧遇的公主。不愧是公主,尊贵又冷
傲,气韵清新冷凝,美丽夺魂摄魄,那才是最匹配状元的伴侣,而驸马,也该是适合他
的顶衔……
    一整天下来,傅谦神魂颠倒,还在诧异间,狠下心拒绝了何叙君正午时的求见,但
当她费尽心思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心软了;想起往日的承诺,更令他烦躁不安,摇摆
不定。
    风从虎干脆代他答了。
    “不论他肯不肯娶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皇上看上的人,就要入宫了。
让你来见傅状元是让你话别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娘娘,请记住你的身分。”不知为
何,风从虎实在不想看他们这么亲密,何叙君谈起海誓山盟的模样,令他……难以忍受!
    “叙君,你要入宫?”傅谦暂别心中挣扎,疑惑地问。
    “谦哥哥!”何叙君再也忍不住了,“呜”一声,飞扑入傅谦怀抱,抽抽噎噎哭泣
起来。肩负着重担,属于长女的沈稳全数褪下,在她的谦哥哥面前,她只是个小女人。
    “怎么了?别哭别哭!”傅谦慌忙问道。
    此举吓坏了两个男人。傅谦下意识又拍又哄,彷佛又回到何叙君熟悉的、在崎怜县
共度的往日时光,更令她感到寻着了倚赖支柱。
    但风从虎可不乐见这一幕。他也不知被什么搅弄得混乱了,不但周身怒气泛开,心
中也浮起一阵莫名怪滋味。
    总之,他讨厌这个叫傅谦的家伙!
    “谦哥哥,皇上要逼我入宫,我们一起去求求皇上高抬贵手,好不好?还有皇后娘
娘,她人不错,一定会帮我们这个忙的,我们一起去求她,好不好?”何叙君仰起爬满
泪水的小脸,充满希望地道。
    “皇上不知道你我的婚约?”傅谦诧异道。
    何叙君摇摇头。私订终身嘛!她才不愿四处宣扬。
    傅谦思索着。要是这样,他就更不该说了,如果何叙君入宫,那么他和公主就更有
机会了……
    风从虎打断他的妄想。
    “傅状元,如果你肯退让,装作没有这桩婚约,相信皇上不会亏待了你。前程似锦
的状元,若要让皇上知道了你和‘娘娘’有暧昧,对你的前途可就大有影响了。”
    话说完,反倒更助长了傅谦的妄想。
    风从虎在一旁观察许久,见傅谦这人容色不定,言语也闪烁,面对何叙君除了吞吞
吐吐,承诺也迟迟不肯出口,加上之前何叙君被拒于门外,风从虎心想,恐怕不是话没
传到那么简单,所以便出言试探。
    风从虎本不擅长威胁利诱,眼见何叙君伏在傅谦怀中,却莫名引起他一阵冲动,他
便什么卑鄙话都说了。
    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你是什么意思?”何叙君果然稍稍离开了傅谦,怒气横生地回头质问风从虎。
    “叙君,听我说。”傅谦温柔的声音拉回何叙君的汪意力。“你先回家去,别让皇
上知道咱们的婚事,皇上后宫多的是美人,一会儿就会将你忘了,等皇上忘得差不多了,
到时我就可以迎你入门,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样好吗?要等多久?”何叙君忧心地问道。
    “你们当风某是木人还是泥像?”被忽视的风从虎冷冷插口:“风某奉皇上旨意送
娘娘入宫,岂会任你们诡计得逞?”
    “这……”何叙君摇着傅谦,“你听到了?谦哥哥,非求皇上不可的。”求风从虎
没用,他只忠于皇上。
    “风将军都这么说了,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恐怕……”傅谦面有难色。
    同叙君微怔,急道:“好歹也要试试啊!”
    “我看他连试都不想试。”风从虎冷笑:“你还看不出来吗?傅状元很识时务,似
乎无意得罪皇上,你还是打消念头,等着入宫吧!”
    一方面看不惯傅谦别有居心,一方面又想毁去何叙君对傅谦的信任,风从虎于是狠
狠撕去傅谦的伪善面具。虽然手段残酷了些,他说服自己,这是为了达成任务,没有别
的意思,就像他看不惯两人搂搂抱抱……
    这是为了皇上!
    何叙君自然不想理他。“你才不像风将军说的那样,对不对?”她扯着傅谦的衣袖
撒娇。
    碍于风从虎的灼人逼视,傅谦咳了咳,不自在地将手收至身后,避开她的碰触。
    “我会再想想办法。”他不敢看她。
    何叙君心中猛地一扯,笑容渐渐淡去。不会吧?谦哥哥的态度反常,她方才一直不
是很愿意承认,但这闪烁其词的推诿样,不要是真的应了风将军的猜测——他无意开罪
皇上,而宁愿眼睁睁见她入宫吧?
    为什么?是什么动摇了谦哥哥的意志?难道……
    何叙君放开傅谦的衣袖,凛然撤回方才的娇态。“听说当了状元,不乏王公大臣,
或者皇亲国戚等,会招为女婿,甚至皇上也有几个公主妹妹呢!要是当了驸马,飞黄腾
达,岂不快哉?”她搬出文皇后的话,冷眼瞄向傅谦。
    果真狠命击中了傅谦的要害,羞得他满面通红,不知所措。就连在一旁看戏的风从
虎也敛去冷笑,站直了身子,为她的讥讽言语而震惊。
    果然,何叙君比他所想象的要更清醒且聪明;但是,认清事实后,她免不了要伤心
好一阵子了。
    想到此,捺在风从虎心上的血唇牙印,又隐隐约约沁出红丝,为她而痛……
    反之,何叙君竟然笑了,笑得一脸凄凉且自嘲。
    “我来不及成为你的糟糠妻,便要做下堂妇了?”
    “叙君,我……”傅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补偿。
    “是不是?”她的声音渐渐小了。
    “让我考虑考虑……”傅谦羞愧之余,承认是有攀龙附凤的意思,想要答应何叙君,
又放不开眼前的荣华富贵,一念之差,就这么摇摆着、摇摆着……
    “不必考虑了!”就连冷漠无情的风从虎也看不下去了,他拉起何叙君的手腕,
“跟我回宫吧!皇上绝不会像他一样如此待你的,伺候皇上总比伺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
的男人要好!既然皇上是真心待你,不如入宫去吧!”
    “叙君,让我考虑几天……”傅谦的声音诚恳,有点悔改的意思。
    “不必了。”什么叫失望?这就是了!何叙君看也不看他,漠然道:“多少年的感
情,多少年的海誓山盟,短短不到一个月便可以全盘动摇,我又怎能期望短短几天之内,
你又会改变主意,真心回到我身边?就算你改变了主意,来日要是又后悔了,我岂不成
了误你前途的障碍?”除非他当场向她悔过,马上不顾一切的娶她!
    傅谦低下头,羞惭地无以复加,就是说不出立刻娶她的话,弄得何叙君冷到极点的
心都要结冰了。
    什么叫绝望?这就是了!
    “罢了!风将军,我随你入宫。”何叙君低下头忍住泪水。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风从虎却没有一点达成任务的如释重负感。他竟也为了何叙君
的遭遇而心疼,忍不住想试着为她做些什么,挽回或补救,都好,只要减轻她的痛,同
时也能减轻他的!
    拋却一段多年的感情,对女人来说,也许是件难事吧?
    “傅状元,我暂时带她回去将军府,你慢慢考虑。要是决定娶她,你可以来将军府
找人,然后至皇上跟前请求,皇上圣明,要是知道实情,相信不会夺人所爱。”风从虎
纵然讨厌傅谦,但他还是试着给他一次机会,给何叙君一次疗伤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
疗伤的机会。
    “谢谢你,风将军。”傅谦点头表示感激。
    “你尽快决定。否则要是皇上先向风某开口要人,风某便要将她送入宫里去了。就
看看是皇上还是你,跟她较有缘吧!”风从虎拉起不言不语的何叙君,牵引怔忡的她离
开。
    一路上,何叙君痴痴呆呆地任由风从虎领路。
    他会来吗?要她等多久?
    他来了她该高兴吗?该答应吗?
    似乎,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若想象中平坦,傅谦,也不若想象中可靠……
    何叙君的心思飘散在风中,杳然虚浮;而风从虚的心思,似乎也随着她而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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