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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上午十一点进娶前倒数计时
    “为什么今天跟你特别有缘?”他一边停好车,看着第二度光临的礼服公司。
    他分神看看镜子中的面容,发现刚刚跟她这么一闹,鼻梁上的疼痛已经减轻木少。
杜沁研那一摔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顶多只是小小的碰伤了他的男性自尊。他能够感
觉到,她从一见面起,就不自觉的想避开他。
    杜沁妍忙着整理缠成一团的破碎丝缕,以及因为挤压而有些变形的鲸骨圈。听见那
低沉的男性嗓音,她抬起头来,些许发丝垂落在眼前,遮住了视线。她吹了一口气,把
那绝发丝吹开。
    “不要说得太快,今天还过不到一半,我剩下的半天还想要过得清静些。”她不太
愉快的说,心疼的看着破碎的礼服,担心自己户头里已经没有钱可以支付这笔费用。
    他只是一笑,修长的腿迈出车子,绕到另一旁替她开了车门。他伸出手,帮助她陷
溺在礼服中挣扎着起身的娇小身子。
    “跟我扯上关系有什么不好吗?你难道没有发现方才屋子里的那些人,全拿媒人婆
的眼光期望的看着咱们?或许我们也该顺了她们的愿,在众多伴娘与伴郎间凑出一对儿,
好再给他们一席喜酒喝。”他半开玩笑的说着,稍微一用力,将她牵出了车子。
    两人的身子有一瞬间靠得好近,她身上那股清淡的春日气息又迎面而来,他看着那
娇小的身子,几乎舍不得松开手了。有那么半晌,他无法分辨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是
否真的只有开玩笑的成分。
    他习惯了脚踏实地的生活,也有过恋爱,只是岁月如水流逝,每次的爱情都是好聚
好散,几年后事业有成的今日,他还是孤家寡人的一个。理智是他生活与工作里的必需
品,或许太过依赖理智,他无法找到一个能够让他热烈去爱的女子,日子一久,竟然被
一些好友或是部属嘲弄,说他是个与浪漫绝缘的男人。
    内心深处里他也有着期待,期待着一场相遇与一场相恋,能够遇见某个让他倾心的
女子。只是,他还有疑问,他还不敢确定,难道就真的那么措手不及,在他感受到自身
寂寞的片刻,一个温暖如春日,身上带着暖暖香香气息的女子就这么出现了?
    无关乎别人形容的戏剧性,只是突然间生命走到了这儿,在这里遇见了她,没有特
别的惊讶,只是心里有种感觉告诉自己,她就在这儿,就是她了——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就是她了吗?
    他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仿佛如玉般焕发着光泽。他低下头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是否愿意松开她。
    他的玩笑话让杜沁妍皱眉,她满脑子还绕着那通电话打转,抬起头来,却看见他深
不可测的眼光,炽热的目光牢牢的看着她,黑眸的深处没有分毫的玩笑,反倒有着深浓
的震撼,像是他方才发觉了什么令他震惊的认知。
    那双黑眸让她奇异的慌乱,有几秒钟的时间,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专注的
看着对方。半晌后,杜沁妍陡然惊醒,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过分用力的放开两人紧
握着的手,提起裙摆率先走开几步。
    赤裸的足踏在柏油路上,碎石子刺着脚有些生疼,但是胸臆间激烈的心跳掩盖了那
些疼痛,她忙着暗暗深呼吸,安抚自己过分激动的心跳。
    “如果你想要找对象陪你摆喜酒,那么大概要另觅佳人了,我没有那个兴趣。”她
淡淡的说着,祈祷紧张慌乱的语气别被他听出来。
    司徒钧看着她一跳一蹦的走人礼服公司大门,薄唇上扬起一抹笑。原先由她带来的
震撼消褪后,只有某种甜甜的感动弥漫在心中,像是已经预见某些结局的笃定心情,他
踉在她身后走着,有预感两人将不仅仅是一场婚礼中的伴郎与伴娘。
    他喜欢她的灵巧与柔和的笑容,或许对她那无法预测的破坏力感到些许不耐,或许
对她那奇异运作的小脑袋感到无奈,但是刚刚的接触仿佛有电流通过,让他明白那股从
一见到她起就惹得他又怒又笑的情绪。
    “别的伴娘不太喜欢我,都躲得我远远的,只有你敢拿玻璃门摔在我脸上。”他带
着笑说,两人刚好来到先前那扇活动门前。
    这一次杜沁妍谨慎的把门推得开开的,等着他走过那扇门。“就说你度量小,老是
旧话重提。我都还没有提你踩破我的裙子,又害我把汤圆煮糊的事情。”她很霸道的把
汤圆煮糊的过错归在他身上。
    司徒钧翻翻白眼。“为什么不把汤圆煮糊的错归咎于你不善厨艺?”
    杜沁妍瞪了他一眼,把门关上。“你知不知道,当面说一个女孩子家厨艺不好,是
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她摇头晃脑的说着,仰头看着他,感觉脖子有些酸疼。
    “你要是厨艺够好,就不会把自己饿得像是非洲难民似的。我问过冷冠爵,他说你
大学毕业后就在台北租屋,一个人住着,散漫的性格跟新娘有得比拼,有两次被房东踢
出来的经验。”他看着她纤细的手腕,不赞同的皱眉。“你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不然
怎会瘦成这样?像是一阵风就能够把你吹走。”
    她气得鼓起脸颊,赤裸的脚用力的踏着礼服公司里的拼木地板。“我是瘦是胖都不
关你的事。”喊完这一句,她丢下他独自跑向礼服间,找人帮她换礼服了。
    他在原地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
    “是真的不关我的事吗?”他自言自语的问着,看着她一路撞翻不少的化妆箱,之
后消失不见。
     
    她费了好多唇舌,才说服管理礼服的人再让她借一套礼服。
    礼服公司的人板着一张脸,粗鲁的把破碎的礼服从她身上剥下来,之后要求她签了
一纸赔偿协议书一看到上面的价钱,杜沁妍的眼睛瞪得老大,连日水都差点梗在喉咙,
她开始怀疑自己进了黑店。
    但是衣服已经被弄坏了,不赔偿又不行,她忍者对荷包的心痛,咬牙签了协议书。
对方露出那种金光党才会有的满意表情,把只穿着胸衣与衬裙的她独自留在换衣间。
    换衣间十分的宽广,有一面长宽各三公尺的落地穿衣镜,地板是半透明的压克力,
从地下投射出耀眼的光芒,让站在换衣间里的人能被烘托得容光焕发。半圆形的压克力
延展开来,与外界则隔着双层厚厚的银蓝色绒布,隔绝了外界的眼光。
    她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之后某个人丢了件淡绿色的礼服进来。她喃喃的道谢,手
忙脚乱的接住,把帘幕拉拢些,之后孤军奋斗的独自穿起礼服。
    穿着束胸实在不舒服,再者她也没有“伟大”到必须穿束胸来定型。她拉起礼服看
了半天,决定这样的穿着用不上束胸。她伸手到背后去拉开蝴蝶结,束胸落在脚边,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释放后的松懈的舒适。
    礼服是淡淡的绿色,柔软的丝锻上面绣着断技的芙蓉,平直的领口往外翻出一圈,
露出浑圆的粉肩,以及大片欺霜赛雪的凝肌玉肤。丝锻包裹着上半身,勾勒出她胸前完
美的曲线,在胸前外翻的领口上,有两枚复古的盘花牡丹扣,看来典雅而高贵。细腰之
下则是令人炫目的华丽蓬裙。
    比起之前那件被踩裂的衣裳,杜沁妍更加喜爱手上这件,她爱木释手的看了半天,
拿过被丢在一旁的鲸骨圈,乖乖的往里面踏,之后再将礼服撑开。
    她这才发现,要一个人穿上花样繁复的礼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件礼服在背后有着隐藏式拉链,她努力了半天也没办法将拉链拉上,镜子里那个
汗流侠背的女子,背部的肌肤始终展露无遗。更棘手的是蓬裙,裙子里的鲸骨圈老是会
被她的转身而弄得变形,而她不转身的话,又无法准确的扣上后腰的暗扣。
    “要命了,为什么穿不上?”她咬着牙怀疑,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发抖。
    努力了半天,她手酸背也痛,却还是无法达成目标。最后,她紧紧的咬着湿润的唇
瓣,瞪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生气。
    不愿相信自己连衣服都穿不好,她倔强的不愿意出声求救。深吸一口气,她与这件
礼服卯上了。
    捏住隐藏式拉链的底部,她一鼓作气的往上一拉,冒汗的手还是错过了拉链,她很
不淑女的诅咒一声。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同一时间,她柔软的身子往前倾,发型变
得更加凌乱,恰巧遮蔽了视线。
    为了平衡过分向前倾的身体,她本能的踏出一只脚,企图跨开步伐,让自己站好些。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尚未穿好的鲸骨圈还堆在她的脚边,她这么一踏,正好绊到了鲸骨
圈,身子颠簸了一下,双手在半空中乱抓,想抓到什么好让自己站好。
    在慌乱之间,她发出微弱的尖叫声,双手也抓到了攀附物,但是身子仍旧继续往前
摔去。因为惊慌而用力的双手,以及她本身的体重,在加速度的火上加油下,形成了十
分响亮的一声——
    哗啦!
    她微小的尖叫声,如今变成货真价实的呻吟。她淹没在银蓝色的绒布里,眼前是一
片蓝与绿的世界,连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臂看起来都是诡异的蓝绿色。她寻找了一下,终
于从绒布下挣脱。
    看见自己所惹出来的祸事,她呻吟得更大声了。
    遮蔽在换衣间四周的绒布,随着她刚刚奋力的一拉,如今全都散落在地上,银蓝色
的绒市形成了一片汪洋,在地板上有了波浪般的起伏。她的礼服没有被穿上身,现在跟
着绒布缠绵在一起,躺在地上缱蜷,她身上只剩下胸农与遮不了多少肌肤的衬裙。
    她看着天花板,原先挂着绒布帘幕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个挂勾空荡荡的悬在那儿。
    “你是在换衣服,还是在拆房子?”一个令她起鸡皮疙瘩的男性嗓音响起,她整个
人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杜沁妍摸索着能抓到手边的布料,防贼似的把布料遮在胸前,却不知道她此刻的模
样诱人得引人犯罪。她转过头,发现司徒钧就坐在离她不到两公尺的地方。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坚实有力的腿伸长,在脚踝处交叠。他一手拿着一本书,
另一手轻放在桌面,桌上也散放着几本书。在她拆下绒布帘幕之前,他似乎正在看书。
    西装外套被放在椅背上,他将衬衫的袖口解开卷上,露出黝黑的皮肤。没有了外套
的遮盖,他一身的体魄更显露出来,要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分,杜沁妍根本不会相信他
是长年坐在办公桌前的人。
    司徒钧笑着看她,笑容里有着无可奈何,以及些许的宠溺。
     
    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他们才见面几个小时,他为何会流露出那种笑容?仿佛愿
意接受她无意闯出的一切祸端。
    她双手紧护在胸前,眼睛四处的转着,确定四周没有旁人目击她的出糗。
    礼服间里垂挂着无数的礼服,除了她与眼前这个看好戏的司徒钧外,礼服间内空无
一人。她开始相信他先前在车上所说的话,两人今天似乎特别的有缘,她不论做任何糗
事,现场逮着她的,永远都是他。
    “那件衣服很难穿。”她警戒的说着。
    他的眼光在她身上梭巡,没有来扶她的打算,就这么坐在那里,手上握着书,看着
她所搞出来的一片狼籍。
    “需要人帮忙吗?”他礼貌的问,很愉快的发现她娇小美丽的身躯在布帘下,半遮
半掩之间,显得格外动人。
    没了鲸骨圈的阻碍,他能够窥见杜沁妍修长的腿儿。他的黑眸里浮现男性的欣赏眼
光,勾着薄唇审视她。眼前凌乱不堪的女子,那紧张的神态,犹如落入陷讲的兔儿,面
对着猎人无法移动,一脸的多疑。
    然而不同于无助的兔儿,那双眼眸里却有更多的慧黠。
    司徒钧心里清楚,杜沁妍并不是娇弱无能,只会等待旁人来援救的女子。她迷糊散
漫,做起事来不停的出岔子,却倔强而骄傲的不愿意接受旁人的帮忙,独自在台北这个
城市里,过得独立而特别。
    杜沁妍避开他的眼光,更往帘幕所铺成的蓝色汪洋里沉去。她本能的绵起双腿,凭
着女性的直觉,从他的眼光里感受到些许危险。再怎么说,两人才见面几个小时,还没
有熟息到可以让他看见自己肌肤的时候,加上他那双深幽的眼睛总是让她不自觉的颤抖。
    “我可以去找别人帮忙。”她吞吞吐吐的说着,求救的眼光看向楼梯口。
    他的视线回到手上,优闲缓慢的翻看书页。“现在是礼服公司交班的时刻,人都走
得差不多了。楼下的人吃饭的吃饭,补眠的补眠,没有人有那个闲情逸致来帮你穿衣服。
不然你以为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为何还没人上来兴师问罪?”
    此番话打破了她的希望。
    她不高兴的看着满地的帘幕与礼服,不确定该怎么办。
    “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不然我们就全排在这里不要动。等到礼服公司的人上来,
看见你把换衣间拆了下来,到时就再签上一纸赔偿协议书吧!”他不留情的说道,随着
书页里剧情而莞尔。
    一想到已经所剩无几的荷包,杜沁妍只能硬着头皮要求帮忙。她可不希望再被那些
礼服公司的吸血鬼吸掉她最后一点积蓄。
    她伸出一只手,仿佛女王般的斜脱着正在看书的司徒钧。“麻烦你一下。”她把要
求说得像是命令,用以维持那残破不堪的自尊。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无法放开紧护在胸前的手,深怕站起身的动作会造成春光外泄,
便宜了这个眼神难测的男人。
    “我以为女作家要求人帮忙,会懂得礼貌一些的。”他得寸进尺的说道,似乎很愉
快于眼前这种她处于下风的情况。
    “请你帮忙一下。”杜沁妍咬着牙补上一句。
    他淡然一笑,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踏过蓝色的绒布及淡绿色的礼
服,轻松的扶起身陷在帝幕里的杜沁妍,连带的也将礼服整理出来,黝黑的手臂在这些
布料间显得格格不人。
    “现在我要怎么帮忙你?”他感兴趣的看着繁复的礼服,再看看只披着蓝色绒布的
杜沁妍。
    就算在她最荒唐的梦里,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半裸着身子,站在换衣间里,与一
个认识不到半天的男人,讨论女人最私密的穿着问题。
    杜沁妍的脸持续发烫,像是熟透的番茄般透着嫣红的色泽。“我必须先穿鲸骨圈,
不然裙子撑不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没有错过裸露在绒布外那雪白的背部肌肤。眼角脑到一件奇怪的东
西,他弯下腰捡了起来。“这个是什么?难道不需要光穿着吗?”他没有看过女人穿这
种东西,猜测大概是满贴身的东西。
    一看见他指尖捏着的束胸,杜沁妍陡然觉得轰地一声,整张脸儿在瞬间变得更红、
更烫,一口气梗在胸口喘不过来。她怀疑人类是否会死于极度的羞窘。
    她伸出空着的手,将束胸夺了过来,无法说出话来,只能不停的摇头。
    看见她激烈的反应,他只是笑着,笑得邪气而令人呼吸困难。
    杜沁妍挥着手,深吸好几口气之后,才有办法开口。“你先转过去,我需要你帮忙
时,会请你转过身来。”她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不准偷看。”
    他挑起浓眉,转过身去,正好面对着换衣间中整面的镜子。“你确定要我转身吗?”
他礼貌性的问着,从镜子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不准转过头来。”杜沁妍叮嘱着,忙着弯腰找寻鲸骨圈。
    她松开手,任由绒布掉落在地上,浓纤合度的娇躯裸露在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寒冷。
她用双臂拥抱自己,想得到一些温暖。
    想到身后站着一个大男人,她急着要把衣服快些穿好。修长的腿再度踏进鲸骨圈里,
背后仿佛听见抽气声,或是什么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她没有回头,好不容易将鲸骨圈穿上。
    “我没有说话。”他口干舌躁的回答,视线离不开她柔软的身子。
    这么做是很没有绅士风度没错,但是他更遵从自己的本能,如此美好的风景怎么能
够错过?看着镜中那柔软的身子,他的眼眸里有着难解的火焰。
    杜沁妍先固定好鲸骨圈,接着拿起礼服,笨拙的踏进里面。等到领子拉到胸前时,
她才开口求救。“麻烦你转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她红着脸说道,之后紧握着双手
在原地等待。
    他转过身来,映人眼帘的是她雪白的肌肤。他伸出手,接触到她背后那隐藏式的拉
链,却感受到她暖暖的温度,丝绸的触感以及她肌肤的感觉有些混淆了,他不敢留恋,
深怕自己会在此刻过于迷恋她的肌肤。
    他想要吻她,虽然只认识了半天,但是那种温和却持续的迷恋纠缠着他。他觉得自
己像是一只迷恋上花儿的蝶,恋恋不肯离去。
    颈背后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背后也感受到他指尖的轻触,杜沁妍发现自己不争气
的窜过一阵颤抖。
    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是见到男人就慌了手脚的年轻女学生,在学生时代
也曾经跟学长约会过几次,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带给她这么强烈的存在感,司徒钧在短
短的时刻里就左右了她心思的一切。
    是因为在他面前出了太多糗,所以她才会紧张成这样的吗?她挫败的咬着指关节,
不停的问自己。
    四周沉默得有些诡异,她背后的拉链拉上了,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只差一块红绸布,不然就像极了等待新郎来揭开红绸的新娘。
    在礼服公司里,这个充满女人梦想的地方,她似乎接触到了些许梦幻般的隽永。多
少新娘在此处展开之后的生活,她们全部带着最美的期待,以及最大的勇气,面对红毯
那一端的一切试炼。
    恍惚之间,几乎忘记他们是初次相见的陌路人。有一些角色模糊了,因为此时此地,
因为她的穿着,也因为他的眼神与他的似笑非笑。
    杜沁妍不知道自己该抱着什么期望,只能够强迫那些奇异的幻想全都退到一边去。
她清清喉咙,打破眼前的沉默。
    “你刚刚跑去哪里了?弄坏礼服的事你也有份,怎么到了要赔偿的时刻,反而见不
着你,就独留我一人面对那些金光党漫天开价。”她转过身去,提着裙摆踏上换衣间的
压克力地板,赤裸的足踏着微温的地板,有着踏实的感觉。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凌乱,礼服倒是穿得十分得体。伸手拉拉腰部的皱
折,她满意的点头,之后弯腰在袋子里寻找梳子,想解决顶上这一头乱发。从镜子里,
她看见他转过身去,之后再度接近她。
    “我出去了一趟,去附近的书店买书。”他简单的说,手上是一小束馨香的玉兰花。
“顺便买的,送给你。”他用沾露的花轻碰她的手,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错。
    她哼了一声,用以表示对他临时消失的不满,用着木梳整理着无法挽救的发型。拆
下发夹,她重新终紧发丝,学着之前的发型,再重新整理一次,或许是功力不够的问题,
她弄不出原先那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只是强调了她半凌乱的慵懒气质。
    杜沁妍咬着发夹,并没有伸手去接过那束玉兰花。
    她的心有些慌乱,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那束花,心里揣测着他的心意。他究竟是真心
明白或是蓄意装傻?难道真的不知道,此情此景,竟仿佛是前来迎娶的新郎献上棒花?
他们是否已经预演了太多未来?
    无法再迎视他的目光,杜沁妍的眼儿落到一旁去,漫不经心的夹上发夹,用手勾落
些许的发丝,却在此时看清楚他方才买回来的书。
    她挑起眉,有些惊讶。“这么忙的时候,你还有兴致去看小说?”桌上摆着的是几
本爱情小说,正是她所写的作品。
    见她不愿意接过玉兰花,司徒钧干脆自己动手,将花束别在她的腰际。别针咬住柔
软的淡绿色丝锻,带着绿叶的玉兰花系在她纤细的腰上。他满意的点头,直起高大的身
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更加发现她有多么娇小。
    “我打了电话回去问过你的笔名。”他微笑着说,没有错过她优雅身段上的每一分
曲线。“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些。人们说作者会在书里投注自身的爱情蓝图,我对你好
奇,连带对你笔下的故事好奇。你有很多浪漫的点子,很是有趣。”
    她耸耸肩,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书。在内心里,她在克制着把那些书强抢回来的冲
动。知道他在看那些书,看着那些从她指尖流泄出来的字句,她就有些惧怕,不知他会
从其中看到多少她真实的一面。
    “那只是工作,我架构爱情,再多的浪漫都是为了那些看书的人打造梦想。真实的
一切太过残酷,所以她们爱看小说,在我架构的世界里寻找她们喜爱的美梦。”她淡淡
的回答,双拳紧握。
    他皱起眉头,疑惑自己是否在她的语气里,听到某些等待得过久,之后只能绝望的
希冀?
    “你不相信爱情吗?”他问道。
    杜沁妍又是一笑,笑得有些苦涩。她转过身面对他,不答反问:“你相信吗?”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办法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是否能称之为爱情。
    “我很惊讶,你写着爱情,却又怀疑爱情。”他低头看着满桌的书,回想自己是否
从她的字里行间看出什么隐藏得太深的绝望。
    “在刚见面时,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甚至比一般人来得实际。这只是一份工作,
那些幻梦不等于是我的真实,我也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她加重自己的语气。
    两人重新温习沉默,一阵风儿吹过,翻弄了书页。
    白纸黑字一页页的翻过,许多的悲欢离合就在书里度过了。某些人世的转角处,恍
惚得不知是人在梦中为蝶,或是蝶在梦中为人。许多人的一生就在这一页复一页之间流
逝,或哭或笑,或痴情或负心。
    他们的一天,映照着书里众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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