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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晚间九点 婚宴到达尾声
     
    狭小的储酒间,从来不曾如此热闹过。一场紧张的争斗在此上演着,锐利的刀子与
酒瓶碎片齐飞。
    黄靖文的刀子往杜沁妍的脸上划去,在同一时间内,她身子往下一缩,偏头避开了
那致命的一刀。寒光闪闪的刀子划过了她的发,削去了些许的发丝。
    司徒钧手中的酒瓶准确的砸在黄靖文脸上,酒汁在偌大的空间飞洒,溅湿了地板。
碎片也划破了黄靖文的皮肤,一身血污的他更显得狰狞,不停的挥动手中的刀子,怒吼
狂叫着。
    “你们这对狗男女,跟外面那对一样。”他瞪视着眼前这一对男女。突然间又发现
手臂上传来刺痛,他低头一看,却看见一个冒血的大口子。
    在紧张的一刻,杜沁妍已经挣脱他的掌握,顺利的闪到一旁去了,如今她颤抖的站
在那儿,眼睛闪闪发亮,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巧的瑞士刀,刀上血迹刺目。
    她从背包里拿出防身的瑞士刀,在危急的一瞬间,给了黄靖文一刀。趁着司徒钧的
攻击,顺利的远离威胁,两人的默契好得惊人。解脱后的松懈,让她不停的喘着气,先
前被紧扼住脖子,受制于这个邪恶的变态,满腔的怒气在自由后仿佛脱疆野马般,不停
的在她胸中奔腾着。她紧握刀子,亟欲擒下黄靖文。
    “所有小说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坏人必定被捕,你必须被绳之以法。”她简单的说
着,缓慢的往后退去,一只手再度伸人背包搜寻着。
    黄靖文气得眼前发黑,不能接受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看扁了。门外传来纷
杂的脚步声,以及喊叫的声音,大概是刚才的争斗惊动了保全人员,如今已经朝这里群
聚过来了。眼前他被困在储酒间里,无处可逃,如今连人质都失去了,就连谈判的筹码
都没有。不但报不了仇,很可能还会被人绑起来移送法办,身上又多了好几条的罪状,
够他一辈子蹲在苦窑里不必出来了。
    “你还要再反抗吗?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司徒钧的声音在昏暗室内更有一种慑人
的力量。他冷眼看着眼前无路可逃的黄靖文,一步步缓慢的逼近,恶魔般的黑眼承诺着
最可怕的报复。当他看见杜沁妍被殴打时,原本的理智早已经消失,过多的愤怒掌控了
他。
    杜沁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陷危机中,视线却仍旧不受控制的绕着司徒钧打
转,怎么也无法移开。他身上有种危险的特质,在阴暗的储酒间弥漫着,同时威胁以及
诱惑——
    发现了她的目光,司徒钧酷着一张脸看向她,恶魔般充满愤怒火焰的黑眼紧盯着她。
他举起一只手,缓慢的勾勾手指头,用不可反抗的命令语气说道:“过来。”
    她眨眨眼睛,突然不能够决定眼前哪个男人对她而言比较危险。“让我考虑一下。”
她吞吞吐吐的说道,想到自己违背他的指示,偷偷的跑出来寻找黄靖文,才会遇上这种
惊险场面。她知道危险,但就是不能袖手旁观。
    他的黑眸因为不耐而显得更加幽暗了。“不要测试我的耐心。过来到我的身边,我
才能保护你。”他不明白,眼前如此危急的情况,她竟还在拖拖拉拉,一脸的迟疑。
    杜沁妍一手仍旧放在背包里,不情愿的往前走了一步。“但是你那表情难看极了。
我总觉得你在解决黄靖文后,第二个遭殃的绝对会是我。”她不安的说道,眼角突然瞥
见黄靖文的动作。
    锋利的刀尖划破空气,疯狂的声音高喊:“我就算真的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到了最后关头,黄靖文仍旧要耍猴,他挥起刀子,转身朝柱沁妍砍去,执意要复仇,让
冷冠爵与柳凝语因为好友的死亡而抱憾终生。
    只是,他太小看杜沁妍了。
    彪形大汉恶狠狠的朝她扑了过来,她冷静的往后一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青蛙布偶
就往他脸上丢去,布偶在空中发出“呱呱”的叫声,之后尽责的抱住他的脸。她另一只
手轻巧的一转,指尖多了一枝原子笔,她用尽力气拿背包撞他的肚子,再用笔准确的朝
对方的眉心刺去。
    绿色的布偶恰好遮蔽了黄靖文,他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压力,不
可抗拒的两条手臂有如铁条船将他牢牢抱住,使得他完全无法挣扎。眉心与腹部受到攻
击,激烈的痛楚在他脑中爆炸,他几乎软倒在地上。房间里充斥着青蛙的叫声。
    司徒钧的身形矫捷如鬼魅,没有发出声音的迅速移动,很快的就将黄靖文的两只胳
臂往后拗折。在幽暗的室内,他的脸上闪过狼一般的冷笑,毫不留情的用力,直到手下
的猎物发出尖锐的哀号声。
     
    “青蛙!又是青蛙!”黄靖文吼叫着,亟欲甩开脸上这个布偶。天晚得他恨死青蛙
了。
    “看来你跟青蛙是结下不解之缘了。”司徒钧冷冷的说,手刀狠狠的朝黄靖文颈间
一劈,力道恰好能够让对方疼得无法动弹,却又不至于昏倒。
    木门被打开了,数个男人冲了进来,接手了眼前的情况。将痛得在地上打滚的黄靖
文五花大绑,粗鲁的往门外推去。
    “直接送到警局去。”陆磊骥走了进来,优闲的拍拍两袖,看也不看黄靖文一眼。
他顺手拿起了那个仍在呱呱叫的布偶,交给了杜沁妍。“这大概是你的吧?”低头看着
她淡绿色的裙摆,他又是一笑。
    杜沁妍突然有种很怪异的念头,怀疑那个楼层平面图的卷宗是不是这个男人故意留
给她的?毕竟在那个走道上,他似乎真的发觉她的存在,却又故意忽略不提,放了她一
马,让她跑来擒凶。
    “你的时间也算得真准,这个时候才出现。”司徒钧不客气的说道,他站在杜沁妍
的身边,忙着检视她身上是否有伤。
    陆磊骥微笑着。“是两位的动作太快,使得东方饭店的人没有荣幸为你们服务。”
他转头再次对杜沁妍微笑。“我在监视系统里看见了你,就觉得很是眼熟,你有某些特
质,某种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固执特质,让我想起了内人。”
    “一样爱惹麻烦,抱定主意就一定要插手,没有思考后果的该死特质?”司徒钧冷
哼一声。
    陆磊骥放声大笑。“你评论得很传神,我会转告内人的。”说罢,他转身离去。
    还没有时间消化陆磊骥话里的含意,她抱着青蛙布偶站在原地发愣,感觉劫后余生
的快乐。
    司徒钧拉长一张脸,站在她面前准备兴师问罪。
    “我不是叫你待在凤厅?”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语气不善的质问着,在内心里,
仍旧因为她的涉险而大受冲击。
    “我想要帮你的忙。”她说道,把脸埋在青蛙布偶里,直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抖得
有多么厉害。她伸出手,不加考虑的拥抱他,想要抒解内心紧张的气氛。
    感觉到她主动的触碰,他即使有再大的怒气,也在瞬间减了三分。她娇柔的身子紧
靠在身边,春日花朵般的气息淡淡的漂浮在空气中,甚至盖过了那些酒味。他只能回应
她的拥抱,在这一刻提供怀抱,同时安抚她,也被安抚。
     
    “我真的有一点害怕。”她结巴的说着,无法克制的发抖,手上的瑞士刀跟笔都掉
在地上。
    “我真该好好的打你一顿。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在黄靖文手中时,几乎要吓疯
了。”他轻摇着她,捏起她尖得令人心怜的下巴。他原本怒气腾腾,甚至决定在她安全
之后好好的教训她一顿,但是一见着她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他的心马上软了下来。
    “我有带防身的武器。相反的,你手无寸铁,甚至比我还要危险。”她辩驳着,注
意他脸上的每个表情。实际上,她的眼也离不开他的面容。黑暗的特质褪去,取而代之
的是某种令她心甜的关心。
    “我练过拳法,这种场面还伤不了我。”他突然看见她手里的布偶,不禁皱起眉。
“你背包里净装这些奇怪的东西?”他问道,低头检视她那仿佛能变出任何东西的背包。
    “我背包里装着书,也装着防身的东西。”她好不容易克服了恐惧,深吸一口气后,
弯腰耸起瑞主刀,折好放到背包里。“至于这个青蛙,是我要送给凝语的结婚礼物。她
从以前就喜欢青蛙。”被人发现成年了还在玩布偶,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将青蛙
塞进背包。
    紧张感消失了,突然间肚子也觉得饿得厉害。她期期艾艾的抬起头,重新把背包背
好,简单的整理了一万自己的仪容。
    “我刚刚出来时,蔡芳仪告诉我今晚的菜色似乎不错。”她视察着他的脸色。
    “东方饭店的菜色是国内有名的。”低头看着她,司徒钧也想到自己今晚没有吃到
任何东西。刚刚的格斗耗费了太多的体力,现在一想到食物,口中就自动分泌唾液。
    杜沁妍看看手表,满怀希望的问:“你看我现在赶去,还能够吃到什么好菜吗?或
许吃点甜点也不错,我听说这里的甜品做得很好,尤其是起司蛋糕——”她边说边忙着
往门外走去。
    司徒钧也往凤厅的方向快步的走着。他人高马大,一跨步就是她的好几步,转眼间
已经赶在前头了。
    “动作快点,不然等会儿就只有看盘子瞪眼的份。”他转头叮嘱着,却看见穿着高
跟鞋的她笨拙的跌倒,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不应该穿这种衣服的。”杜沁妍喃喃骂道,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热烈的期待
美味的食物。
    突然之间,她整个身子被腾空抱了起来。突如其末的动作让她有些惊慌,别无选择
的只好抱住他的颈项,像个新娘似的被他抱在怀中。两个人的脸靠得好近,她可以听见
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呼吸。
    “等你走到风厅,大概连宾客也走光了。”他抱着她飞快的走着。
    她的心跳得好快,却与先前的紧张没有关系。这次的心跳是为了他的靠近,回想起
两人之间的默契,她有些迷惑了,只能着迷的看着他的侧脸,看见这个男人的坚持。方
才的一幕幕重新在脑中上演,他竟可以为了她甘冒危险,她有些动容。
    走道上许多侍者端着婚宴最后一道要上的起司蛋糕,往宴客的地点走去。凤厅里热
闹哗然,婚宴似乎正进行到高潮,男女的呼声夹杂着,全都高兴的叫唤着。
    司徒钧负责走路,杜沁妍就很尽职的负责开路,一只小手在半空中挥动着,拨开挡
在两人前面的人,口里还不停的喊着:“让开,让开,拜托借过一下。”
    她不停的喊着,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抱着她一路冲进了凤厅,她只发觉人突然变
得多了,阻挡了她的觅食。
    “抱歉,借过。”她用力的喊着,双手又拨开两个挡在眼前的障碍物。
    突然间,四周变得一片沉静,眼前原本群聚的人海乖乖的开了道缝儿。
    抬起眼来,她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司徒钧的拥抱下,。一路进了凤厅。看着众人惊
喜的表情,这下子可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众人正在等待新娘抛掷律花,预测着下一个进礼堂的会是哪一个女郎。所有未婚女
子莫不卯足了劲,在走道上挤成一团,却在杜沁妍的嚷嚷下,愣愣的停下争夺卡位,转
头探着发生什么事情。
    柳凝语站在前方的讲台上,微微一笑,稍微瞄准后将捧花奋力的往前方一抛。“娃
娃。”她呼唤着,并且衷心期盼着。
    如新娘所愿,捧花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之后安稳的掉过杜沁妍的怀里。
    所有宾客沉默了半晌,随后零星的掌声出现,逐渐凝聚成热烈的掌声,还伴随着众
人畅快的笑声,以及难以计数的祝福。
    她抱着择花,而他抱着她。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走道上,接受众人久久不歇的掌声。
     
    婚宴过后,新娘与新郎捧着喜盘站在门口恭送宾客,与众人话别寒暄。
    杜沁妍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才有脸从准备室里偷偷溜出来。她手上还拿着捧花,
脸儿还因为羞窘而嫣红。当时太过专心于赶路,她竟然没有注意司徒钧将她抱进等着接
捧花的队伍里。如此招摇的行为,又加上抢着了捧花,大家大概已经把她当成急着想出
嫁的女子。
    她走到门口,手里捏着那个青蛙布偶。等到人潮比较散去时,她才慢慢的走上前去,
意思意思的拿了个喜糖。
    “接到捧花,下个结婚的就该是你罗!”柳凝语笑着取笑她。
    她红了脸,瞪了好友一眼。“不要乱说话,这个捧花不该是我得的。”她看着手中
的花束,有些懊恼。
    “怎么会不该是你得的?我本来就想要抛给你的。”她看着好友,忍不住放下喜盘,
与她拥抱。
    杜沁妍将青蛙布偶塞进柳凝语的手里。“知道你喜欢这种东西,今早特地去帮你挑
的,所以才会迟到。”
    大大的青蛙布偶,有着长长的四肢,仿佛随时准备跳跃。血盆大口张得大大的,一
双凸眼,兴奋的看着前方。轻轻的在头上一拍,还会发出“呱”的声响。
    “哇!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柳凝语高兴的将布偶拥抱在胸前。
    “按按手掌的部分,它还会唱结婚进行曲。”杜沁妍。也兴奋的说明着,伸手按压
蛙践,果不其然,青蛙开始用蛙鸣声唱出结婚进行曲,两个女人躲在角落笑成一团。
    冷冠爵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小妻子,半晌后才走了过来。“好了,今天一整天够累的
了,先让娃娃回去休息吧!你们要是想聊天,等过几天把东西都安顿好了,我再亲自送
你去娃娃家。”转过头,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杜沁妍,慎重的说:“娃娃,多谢你了。”
    杜沁妍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知是司徒钧或是陆磊骥,还是
其他工作人员泄漏的,反正冷冠爵肯定是知悉了黄靖文的事情。她轻松的一笑,与他交
换了这个秘密,将今晚的骚动隐瞒不让凝语知道。“这是我应该为朋友做的,没有什
么。”
    “你要怎么回去?”柳凝语关心的问着,再度与好友拥抱。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出来,那影子笼罩了杜沁妍的世界。
    “我会负责送娃娃回去。”司徒钧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低沉的嗓音与清晨时不
同,声音里多了一丝感情。他的视线紧盯着那个穿着淡绿色礼服的娇小身影。
    柳凝语笑得好开心,窝在丈夫身边,对着杜沁妍挥手道别。“那就快些回去吧!喔,
不不,不要太快回去,记得先聚一聚啊!”她坏坏的笑着,看着好朋友在司徒钧的护送
下一路走远。她陶醉的靠着丈夫,眼神如梦似幻。
    “你不觉得太忙了些吗?”冷冠爵低头吻着妻子的脸颊。“才当了新娘子,就迫不
及待的想兼任媒人,难道不觉得累?”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诡计,脸上是最温柔的笑。
    “不累、不累,才这么一些小事就喊累,等会儿怎么能跟你洞房花烛呢?”她笑着,
吻住了丈夫的唇。
     
    杜沁妍以为自己在作梦,昏暗的街灯透过挡风玻璃不停的闪烁着,车厢内两人沉默
着,像是不愿意打破什么。松懈后的疲倦让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仿佛睡了许久,在某个
杂梦里醒来,恍惚间不能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几乎要以为这一天已经过去,她有些惆怅。
    难道那些都是梦境,某种触动心灵的情绪,只是她太过孤寂,而幻想出来的情景吗?
针刺般的痛苦啃噬着她的心,她直觉的转头寻找某个已经熟悉了的身影。
    她眨眨眼睛,发现仍旧在车上,只是车子不再行进,已经停了下来。身旁的驾驶座
是空荡荡的,她的身上却多了一件西装外套,为她抵挡夜里的寒意。
    她有些迷惑的下了车,在夜风中拉拢衣襟。关上车门,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车子原
来停在某个山头上,往下一看,整个台北市的灯海就在脚下,像是打翻了的宝石箱,耀
眼夺目。
    司徒钧坐在引擎盖上,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灯海。发现她醒来时,转头对着她微笑,
那个笑容就是她划在笔记本里又恨又无法忘怀的笑容。有三分调侃,七分的高深莫测。
那个在储酒间里为她奋战、为她愤怒的战士又被隐藏在文明的外衣下。
    “过来这里看看。”他招呼着,伸出一只手。将她往身边带。
    “我以为你会直接送我回家。”她坦白的说道,不太明白他带她来这里的意义。
    “我不想那么快放你回去,总觉得倘若如此轻易的放你走,从此之后你就会如同长
了羽翼的粉蝶,翩翩飞去不再回首。”他低头看着她,表情如此的严肃,让人不由得相
信他是认真许诺。他伸手整理着她微乱的发,温柔的叹气。“你习惯了逃避,如果我没
有更加努力,你就会从此远远的逃走,再也不理会我。所以我害怕了,害怕到不敢送你
回去。”
    难以想像这么骄傲的男人竟会在女人面前轻易的承认了他的恐惧,她感觉自己仿佛
收到某种珍贵的礼物,水雾弥漫了她的眼。
    “你还是不死心?”她哺响问道,无法想起自己曾经在何时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他似乎是她命里的克星,不容许她的懦弱与逃离,执意要求她踏出封闭的世界,试
着接纳他。她平静的世界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崩塌了,一个霸道固执,有着激烈眼神、
难解笑容的男人闯了进来,他要求她的反应、她的心——
    短短的一天能够发生什么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某种蜉蝣生物的几生见世,是千年巨树的转瞬。只是人并非那些孤寂的生物,总
在某种缘分之下,某个人会遇见某个人,接着往后的一切都改变了。只能纵容改变,无
力思考为何会心不由己。
    只是真的遇到了惊天动地的改变时,再多的思索也是枉然。短暂的一天里,竟然就
发生了足以撼动心灵的巨变,让她怎么也无法漠视。她遇见了这个男人,在他的眼里迷
失,在他的吻下迷乱。
    就像是上苍的玩笑,她写着爱情,却又怀疑爱情。当她以为这一生就这么平静的度
过时,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当她从某场梦中醒来,呼吸着春天的芬芳时,他站立在她
的面前,有如抢匪般的霸道气质让她有些许的惊慌。
    或许她最初的直觉并没有错,司徒钧的确是一个抢匪,只是他所抢的并非钱财,而
是她原本流离失所的心与灵魂,这些飘荡的东西,他全抢了去,之后打算细细的收藏。
    “你为何不相信我?为何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如果没有开始,又怎么能知道往后的
故事会怎么发展?”他温柔的问,缓慢的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着自己的住
址与电话号码。
    “我习惯写别人的故事,唯独不敢对自己的故事动笔。久了,也就以为空白就是我
该属的故事。”她静静的说着,嘴角有着无奈的笑。
    “难道这一天遇见了我,没有给你别的感触?我不愿意相信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娃娃,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你我之间的吸引力不容忽视,若是真的要转身离去,不再探
索,那将会一生遗憾。”他无法相信对他而言深具意义的相遇,对她只是可有可无的偶
遇。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我甚至不能分辨那些感情。”她停顿下来,叹了一口气,知
道自己其实已经无路可逃。
    他的坚持,以及她的迷乱,注定了她要走往他的怀中。
    司徒钧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精致的五官,认真的说道:“我不相信爱情需要什么
条件,或是什么理由。如果两个人会相爱,不论他们在何时何地见面,都会爱上对方。
你就是我所爱恋的女子,这一生追逐的彼端。”
    她没有发现指甲刺进了柔软的掌心,心中的激荡难以平抚。他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
的执着,她受到深深的感动,不知所措的想掉泪。心中有某种东西崩溃了,温暖的液体
溃堤而来,在她的眼睛泛滥成灾。
    再也不能归咎于其他的原因,清清楚楚的就剩下两个人,没有任何外在因素,她还
是在看着他的时刻感到心跳加速。若说这不是爱情,那么她也不曾经历过比这个更激烈
的感情了。
    难道还要逃避吗?在逃避之后,一生都记得他的身影,在每个失眠的夜里辗转反侧?
    她怎么能够如此?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内心悄悄的问着。
    仿佛下定决心,她抬起头来,笔直的看进那双黑眸里。“你会一直这么固执吗?”
她轻声问道。
    “只要是为了你,我一生都会如此。”他温柔的低语,那张名片递到她眼前,代表
着两人之后的牵扯。
    不管从此之后会如何,她伸出手接纳了他的要求,在这一瞬间,给了他愿意继续的
承诺。那些恐惧被遗忘了,空白的寂寞缓缓褪去,往后的所有岁月都染上了他的颜色。
    或许他们之后会步人礼堂,在众人的期盼下,证明爱情禁得起现实的试炼,成为一
对佳偶。在新婚的当天重复今日的一切复杂礼俗。
    也或许他们会在现实的考验下,不消多久就厌倦了彼此,带着一身伤痕远离对方。
    只是在此刻他们的心中是最虔诚的,除了爱恋、除了彼此,容不下其他的事物。或
许多疑的人也不该再考虑什么,在可遇不可求的爱情前,总该感谢上苍,让两人在茫茫
人海里相遇了。
    知道了她的首肯,他顺势将她带人怀中,热烈的吻着她的唇。
    他的唇出奇的温柔,却也带着急切的坚持,稍带逗弄的摩擦在她唇上,重量仿佛是
婴儿的触摸,如此轻柔,却也如此让她心荡神驰。他偌大的双臂有如最温暖的大衣,将
她整个身体都拥抱人怀,哄着她沉溺,直到地老天荒。
    她专注的回应他的吻,一如愿意专注回应他的激烈感情。
    灯火沉默着,仿佛在他们脚下燃烧。
    真正的爱情,发生在从今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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