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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瓦雷斯的森林,即使在白昼时也是阴暗的。高大的热带植物耸立著,浓密的枝叶遮蔽了
阳光,使得地面潮湿而长满青苔,每走一步,各种不知名的爬虫类就在草丛中窜逃著。
    入夜之后,这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微弱的月光偶尔透过乌云照拂到森林底部,四周皆
是野兽们诡异的眼光,在黑暗里闪动著。
    靠著芷瞳对于古堡地形的熟悉,她们从古堡边缘的小门顺利的逃了出来。所经过的回廊
上,只有幽暗的火炬,闪动著鬼魅的光影,整座古堡沉寂得有如墓穴,逃亡的路上竟然没有
遇见任何一个人。
    倾城挥动手中从武器室里找来的长刃薄刀,浓密的藤蔓一一被砍断,眼前的路仍旧是崎
岖难行,没有半点的灯光。
    她慢慢的明了,古堡之外的森林才是深藏危机的地方,雷厉风没有时时刻刻看守著她,
是料定了她到达瓦雷斯之后就孤立无援,芷瞳并不能提供什么实质的帮助,她逃出了古堡,
却仍在危机中打转。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倾城回过头去,看见芷瞳正被砍断的藤蔓绊倒,摔跌在满是
青苔的地上。
    “不要紧吧?”她问道,转过身来,身上的衣衫早因为披荆斩棘而残破。
    芷瞳摇摇头,紧咬著唇没有发出呻吟。她穿的鞋子原本就不适合行走,在森林里走了两
个多小时,鞋子早已经磨破了,尖锐的藤蔓与石子刺破柔软的脚底。鲜血在黑暗里流淌,她
因为疼痛而脸色发白,却不愿意要求倾城停下脚步。
    两个小时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她们已经远离了古堡,深入森林的内部,却离海岸还好
远。仔细倾听,那远方的海涛像是恶魔的冷笑。
    倾城蹲下身来,喘息在微寒的夜色里成为淡淡白烟。长时间的挥动刀刃劈砍藤蔓,她也
感觉力气的消耗量惊人,就算看见芷瞳的疲累与受伤,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够照顾她。
    “先短暂休息一下,你似乎不适合再走动了。”她靠近芷瞳,眼睛已经习惯黑暗,能够
在夜色里看清楚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脸的苍白,却仍挣扎著要起身。她也顺势坐在一块石
头上,将身上的刀刃与长弓放下。
    倾城刻意选择长弓,因为在森林里,以长距离来说,不论防守与攻击,弓箭都是最佳的
武器。就算是遇上敌人或是野兽,弓箭都能够在远距离之外就简单的分出胜负。
    “我还可以走,没有关系的,由你带领著行动起来快得多了,要是顺利的话,或许明天
早晨我们就已经到达海边了。”芷瞳硬撑著挤出微笑,其实身体因为先前在瓦雷斯所遭受的
责罚,早已疼痛而疲倦。
    “你还能顺利行走吗?这双脚撑不过午夜的。”倾城明白的说道,在谈话的同时也不松
懈的警觉著。
    四周有野兽的呼吸声,有某头野兽盯上她们,从半个小时之前就跟在身后,那脚步稳健
而寂静,偶尔在青苔上优雅的滑动,或是在高大的林木间轻盈的跳跃,始终在她们四周保持
著距离,没有攻击她们的打算,彷佛在监视著。
    她握紧手中的长弓,不著痕迹的观察,想看出在夜色里一路跟踪她们的究竟是什么野兽。
    芷瞳抬起头来,脚步因为火烧般的疼痛,又重新跌回地面。“你也受了伤,你能行走,
为何我不行?”她反问道。
    倾城皱著眉,急促的转过头来,不悦的看著芷瞳。“不要扯到我身上来,我没有受伤,
好得很。”她过度快速的说著,发现脸颊史无前例的发烫发红,私密处不可告人的酸痛在此
刻更加严重。
    “为什么要这么倔强?雷厉风的确是伤了你,你为何连受伤都不肯承认?就连金缕梅软
膏都不愿意带在身上。”她轻声问道,缓慢的靠近倾城,缠著沾血破布的手覆盖上紧握长弓
的手。“别把那些难受埋在心里,你不需要一直背负著那些骄傲,我宁可你咒骂,或是大发
脾气,甚至是大哭一场,那会轻松很多的,不要把一切都埋在心里。”
    “只要想著能在最后将他绳之以法,我就会轻松很多。当我父亲将那个恶魔吊死时,我
将在他的坟墓上跳舞。”她激烈的说道,不愿意正视芷瞳的眼睛。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里透
露著体贴的了解,让她回想起那一幕,在那张黄铜大床上,雷厉风有多么的可恨。
    夜色里,芷瞳笑得很柔、很美,有点无可奈何的凄凉,那个笑容里有著她自己的秘密。
    倾城是骄傲惯了,她从来都不习惯示弱,即使心中再慌乱沮丧,她也绝对不会在言语中
透露分毫。她习惯了扛下所有的责任,东方家的骄傲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一项负荷,长久
的正邪难两立的教育方式让她有著缜密的心思、滴水不漏的自制,以及一颗难以被打动的心。
    罪犯是邪恶的,是不应该存在的,这是她长久以来的认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两个女人怀抱著各自的心思,在深夜里沉默著。倏地,倾城徒然抬起脸来,警觉的看向
四周。原先她所感觉到的那只野兽似乎离开了,那压抑的沉稳呼吸转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
之的是轻微的脚步声,正在迅速的接近中。
    “该死,快点站起来,我们被追上了。”倾城急促的说道,拉起芷瞳想在森林内找寻躲
避的地方。她原本以为她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赶路,却没有想到两人逃脱的事情会这么早
曝光。
    她才刚站起来,一支羽箭像是长了眼睛般,在夜色里找寻到她的身影,迅雷不及掩耳的
窜出,在她身边惊险的擦过,不像是真心要取她性命,反而像是在戏弄猎物般。
    芷瞳的反应很快,没让倾城将她拉起,反而奋力将倾城推开。“是葛瑞!你快去找掩
蔽,他对殿堂里的事情还怀恨在心,想趁著你离开雷厉风的时候猎杀你。”她匆忙的喊著,
想起那些奴仆曾经低语,说葛瑞对雷厉风十分不满。
    又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倾城在黑暗中一个翻滚,躲到一株巨树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缓
慢的从箭桶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长弓之上,气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调匀。两军对阵,最
忌讳心浮气躁,尤其是选择了弓箭做为武器,要是心思有一点浮躁,就可能差之毫厘,却失
之千里。
    “把夥伴放在这里,自己跑去躲起来,这不太像是东方家的作风吧?”葛瑞的声音从暗
处传来,带著阴狠的笑意。他连发了几支羽箭,准确的穿透连芷瞳的衣衫,将她钉在原地。
“怎么样?东方倾城,你不打算出来拯救你的夥伴吗?”
    “不要出来,就算你出现,他照样会杀掉我们的。”芷瞳喊叫著。
    葛瑞气愤的走出阴影,暴躁的给了芷瞳几巴掌,打得她头昏眼花,些许的血丝沿著嘴角
滑下。“我早跟卡瑞洛说过,三年前就该杀了你。你根本是个祸水,只会破坏我们的好事,
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下手解决掉你,或许今晚我可以替他代劳,毕竟你只是一个
微不足道的奴隶。”为了加重语气,他伸出脚不留情的猛踢芷瞳的肋骨,直到她倒在地上,
像是昏迷了般紧闭双眸动也不动。
    他举起长弓,打算给她最后一击。天空中的一枚冷月从乌云中探出脸来,森寒的月光照
在那张狰狞的脸上,那把杀人无数的长弓被举到最高点,之后徒然落下──
    突然,羽箭从他后方袭来,他敏捷的躲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身影隐藏入深浓的夜色
里,远离了倒卧地上的连芷瞳。
    “除非你想被钉在树上,否则不要想碰她。”倾城清晰的说道,在黑暗中找寻著葛瑞的
形迹。
    紧张到了一个程度,她反而变得冷静了,长年的训练并没有白费,在与敌人面对面时,
她还是能够沉著应对。眼前的情势容不得她再迟疑,葛瑞是铁了心要她死于箭下,要是她遭
到不测,可以肯定连芷瞳绝对会无辜的成为殉葬。在敌人的地盘上,她没有选择的必须自
保,眼前除了自救,没有其他的生路。
    “连芷瞳只是一个附带的战利品,你才是我今晚的猎物。雷厉风以为把你纳入保护,又
有了牧师帮他撑腰,我就杀不了你。”葛瑞冷笑著,抽出羽箭搭弓上弦。“我早料到你会跟
著这个奴隶串通,离开古堡进入森林。离开了古堡,就等于离开了雷厉风的势力,任何人都
可以自由的猎杀你。”
    “你是不是把话说得太满了些?我们之间谁会被猎杀,现在还很难说。毕竟在殿堂里,
我只靠一把小刀就把你逼得几乎贴到墙上去了。”倾城讽刺的说道,存心激怒葛瑞。
    葛瑞或许聪明,在欧洲的毒品市场叱咤风云,但是习惯了玩战术游戏的人,未必真的擅
长亲身搏斗。
    她决心赌上一睹,修长的身影在阴影中移动著,卸去凉鞋,脚上柔软的皮革踩在地上寂
静无声,像是一只优雅的动物般,有著最流畅隐密的动作。
    果不其然,葛瑞的脸孔扭曲了,残酷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要是当初没有雷厉风护著
你,你现在早已经被乱箭穿心。”他期待的舔著唇,蓝眸里有病态的兴奋。“我要亲手杀了
你,再把你的尸体高挂在城堡的门口,在雷厉风面前拿你逐渐腐朽的身体来当箭靶,到时就
看看那个杂种还嚣不嚣张得起来。”他疯狂的笑著,眼角瞄见黑暗处的某个动作,羽箭在最
快的时间里脱手而出。
    动物的惨叫在森林里爆发,一头无辜的野鹿中箭躺在血泊中,因剧痛而惨叫抽动。凄厉
的叫声让森林内部更显得诡异,四周突然亮起许多双明亮的兽眼,许多的野兽被血腥味吸引
而来。
    “你别妄想用弓箭与我一较高下,我已经用这把弓杀掉无数的人。”他狂妄的从暗处中
站出来,让月光照耀著他。这个疯狂的男人,竟为他所犯过的罪恶为荣。“我不明白,为什
么那些人会把东方家传颂得那么可怕?所有的交易,一旦扯上台湾,牵涉到东方家,就十之
八九会失败。如今看来应该是那些人能力太差,东方家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你不过是个只
能替雷厉风暖床的女人罢了!”
    倾城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的愤怒。她知道在此刻被激怒是最不智的行为,与一个疯子
作战,最重要就是必须保持自身的冷静。
    “只怕你连替雷厉风暖床的女人都杀不了。”她在殿堂中就已经看出,这个组织中不少
人对雷厉风怀抱著不满,尤其以葛瑞最甚。
    “臭婊子,死到临头了还说些什么鬼话!”像是被碰触到伤口的野兽,葛瑞狂叫著,双
眼因为愤怒而通红。他嗜血的眼在夜色里寻找著,却怎么也看不到倾城的藏身处。
    他狂怒的上前一步,紧握著长弓接近躺在地上的芷瞳,在极近的距离内拉弓。“这世上
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没有──”他喃喃自语著。
    倾城知道已经把葛瑞逼到极限,看见他再度接近芷瞳,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心因为紧
张而出汗。没有时间再犹豫,她拉弓满弦,从暗处射出羽箭。
    期待著杀人的葛瑞,没有注意到自身已经暴露在月光之中,手中的羽箭还没有射出,他
的胸膛已经被暗箭贯穿。
    羽箭穿透了他的身体,之后牢牢的固定在那儿。箭的力道使得他的身体被撞击出几步的
距离,红滟滟的鲜血喷洒在月色之中,显得格外怖目惊心,他困惑的看著自己的胸膛,不明
白为何胸口多了个血窟窿,他举起手摸摸胸上的血,数秒后才仰天狂叫一声。
    罪恶的身躯转眼倒了下去,那双残酷的蓝眸仍旧不瞑目的瞪著夜空,葛瑞抽搐几下,沾
著血的双手在地上抓著,终于完全静止不动了。
    倾城从暗处中走出来,觉得双手沉重得握不住长弓。她走到尸体旁边,目不转睛的看著
这个失去灵魂的尸身,直到此刻,她的身体才剧烈的颤抖起来,亲手杀人的体认流窜在她脑
海里,她似乎还能听见羽箭贯穿人体的声音,那可怕的声响在她脑子里盘桓不去。
    虽然长年与恐怖组织对阵,但是她没有亲手杀人的经验,而今晚的情形却让她不得不痛
下杀手。从她踏进瓦雷斯起,她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杀戮成为她必经的路,某种无可奈何
的悲哀在此刻袭击她。
    葛瑞的嘴角带著一抹奇异的笑容,那笑容有来平静而安详,倾城无法想像,这个世界级
的罪犯为何能在死前笑得那么愉快?
    她带著疑惑以及混乱的心情,双手仍旧颤抖的摇醒芷瞳。她觉得自己有了些许的改变,
在此刻软弱得想痛哭,先前被羞辱的情绪都比上此刻亲手杀人后的震撼,她不明白自己是怎
么了。
    芷瞳在疼痛中醒来,肋骨疼得像是断掉般。她眨眨眼睛,咬著唇没发出呻吟,等视线凝
聚焦点后,她看清月光下衣衫残破的倾城,突然有些骇然的瞪大眼睛。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竟如此苍白?”她焦急的问,一双手在倾城的身上摸著,触手
处都是冰凉的。“你受伤了吗?是不是失血过多?葛瑞射伤你哪儿?我必须要快些帮你包
扎。”她紧张的问著,已经伸手在撕开身上的衣服,心中认定只有失血过多才会造成这么彻
底的苍白。
    倾城摇摇头,颓然跌坐在地上喘气。
    “我杀了他。”她低声说道,觉得全身仍旧紧绷著。
    芷瞳忍著痛转身,看见了血泊中的葛瑞。她倒一口气,没有料到在自己昏迷的片刻里,
倾城就轻易的解决了恶名昭彰的葛瑞。
    “你没有受伤?”她询问著,停下撕衣裳的双手。
    倾城摇摇头,松开手中的长弓,喘息半晌之后重新抬起头来。“我没事,趁著其他人还
没有追上来,我们快走。”她把内心的震撼强压到最深的角落,不让那种惊慌掌握情绪。
    只是杀了一个罪犯,她不需要感到任何罪恶才对,她这是替天行道,她没有错!
    只是,那种杀了人后的惊骇仍旧挥之不去,她一直能够听见羽箭贯穿人体肌肉时的声
音。那声音在黑暗里听来如此响亮,就像是撕裂了一匹上好的绸缎,尖锐而刺耳,从此之
后,绸裂丝断,再好的绣工也不能将丝绸细密补上,一如她的生命,亲自杀了人后,再也不
能回复先前的平静与绝对……
    芷瞳还没来得及回话,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震动了整座森林,四周的树木似乎也随著这声
咆哮瑟瑟发抖。她惊慌的环顾四周,双手紧抓著倾城,精致的脸庞因为疼痛与紧张而苍白著。
    庞大的黑影笼罩了这里的月光,那黑影有著灵巧的动作,从树梢上轻盈的跃下,像是看
完好戏后站起身的观众,此刻正走出包厢上前来向演员致意。
    那是一头庞大而优雅的黑豹,绿色的眼眸充满著谜,以及野蛮的掠夺欲,让倾城直觉的
想起雷厉风。
    黑豹的足踏在森林的枯枝上,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纯黑的毛皮在黑暗里也能看出丰
润光滑,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优雅有力的肌肉。它看著两个女人许久,之后缓慢踱步到了尸体
之旁,低头闻嗅著。
    倾城猜测这头黑豹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她小心谨慎的站起身子,推著芷瞳后退,希望
黑豹大啖葛瑞的尸首时,她们能够顺利离开。
    可惜,黑豹的目标并非躺在地上的尸首。
    倾城才弯腰要捡起长弓,黑豹就已经发出吼叫,毫无预警的扑了过来,她只来得及将芷
瞳推开,下一秒钟就与黑豹交缠在地上了。
    “倾城!”芷瞳紧张的呼唤著,束手无策的看著在地上打滚的一人一豹。
    动物性的麝香包围住她的身躯,那沉重的压力让她紧绷著身子,眼前危急的情况,她脑
海中竟意外的浮现某种似曾相识的景象。
    黑豹的咆哮声震动耳膜,有力的四肢压制著她的动作,尖锐的牙齿离她雪白的喉咙只有
方寸之遥。野兽趴伏在她的身上,温热的气息吹拂著,那双绿眸在闪动。倾城奋力的一踢,
踢中黑豹柔软的腹部,它发出闷闷的惨叫声,被踢了开来。
    矫捷的黑豹在空中翻了个圈,优雅的落在地面,形状美好的肩压得低低的,仍旧虎视眈
眈的看著倾城,在她四周不死心的绕圈,像是在考虑何时要扑过来。
    倾城快速的翻起身子,心中升起某种可笑的感觉。从小就练得烂熟的近身搏击,与人对
阵的次数不计其数,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跟一头黑豹对打。而且看那黑豹庞大的体
型,以及矫健的身手,她明了自己胜算很低。
    “你离远一些,这头豹子的目标似乎只有我。”倾城吩咐著,视线没有离开过黑豹的身
躯。“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回古堡去,你一个人也无法逃出这个岛。”她做了最坏的
打算。
    “不,你因为我而被绑架,我必须要负部分的责任,我不会让你死在这个森林里的。”
芷瞳低声说道,像是在宣誓著。她精致的五官在月光下,有著如玉般莹白的美丽。
    黑豹跃跃欲试的低咆,咆哮声中竟然充满兴奋。它在原地踌躇了几秒钟,仰著头闻嗅了
半晌,之后再度扑了过来,利用冲击力将倾城撞倒在地上。它的气息喷在倾城脸上,轻轻的
靠近,她撇头想避开,奈何身体四肢都被限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黑豹低咆几声,伸出温热的舌头,亲昵的靠了上来,先用头磨蹭倾城凌乱的长发,以及
她因为激烈运动而有些嫣红的脸庞。
    之后,黑豹甩甩头,愉快的用温热的舌在倾城的脸上舔著。
    她一时之间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愣愣的接受黑够用舌头帮她洗脸。随著她的
身体逐渐放松,黑豹对于她的箝制也松懈了,没有要压制住她的意思,先前的攻击似乎只是
要她停下动作,好让它能好好的上前亲近一番。
    至于一旁的芷瞳并没有看清眼前的情形,她因为紧张与疼痛几乎要休克了。但是过多的
担心淹没她,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强打起精神,在黑豹低头靠近倾城的时候,举起那把掉落
地上的长弓,用尽全力往黑豹的背脊打下去。
    “芷瞳,不可以──”当倾城出声阻止时,那把长弓已经重击上黑豹的背。
    突如其来的重击让黑豹发出狂吼,它因为疼痛而猛烈的甩头,接著愤怒的回头,咧开的
嘴露出尖锐的牙,杀气腾腾的往芷瞳的方向走去。
    芷瞳连连后退,走不到几步,受伤的脚底踩到尖锐的石子,霎时间无力承受体重,整个
人徒然摔倒在地上。她紧张的看著眼前这头黑豹,怀疑此刻听见的不是黑豹的咆哮,而是死
神的低语。
    黑豹蓄势待发的看著芷瞳,露出尖牙往前一跃。
    倾城想也不想的大喊:“住手!”
    她今晚已经亲眼、亲手见证了死亡,她受不了再有一个人死在她面前。这个岛屿的黑暗
让她想要尖叫,而浓浓的黑夜竟像是永远醒不过来般,在看见黑豹往芷瞳扑去时,她心中几
乎与芷瞳一样绝望。
    然而,奇迹似的,豹子像是听见主人的命令,服顺的收住往前跃动的身躯,在最短的时
间之内停下攻势。它收敛起尖牙,缓慢的踱步回倾城的身边,亲昵的朝她磨蹭著头。
    芷瞳在原地待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觉醒自己已经没有危险了。她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心
翼翼的靠近几公分,随即又在黑豹的咆哮声中僵直了身子不敢妄动。
    “你在台湾是驯兽师吗?怎么才跟你打照面,这头黑豹就对你服服帖帖的?”芷瞳小声
的问,只敢远远的端详那只偎在倾城脚边、如今乖得像是小猫的猛兽。她从来不知道,原来
猛兽对美女也有兴趣。
    倾城不解的摇摇头,看著黑豹在她身上东舔西闻的,她伸出手拍拍黑豹的头,像是对待
小狗一样,搔搔它的耳朵。
    豹子舒服的眯起眼晴,缓慢的趴在她腿边,滑顺的皮毛在寒冷的黑夜里格外的温暖。
    “豹子会听你的命今,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没
有人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待了多久。
    雷厉风走出阴影,审视著地上两个狼狈不堪的女人。他的头轻微的一偏,看向地上已无
气息的葛瑞,在看见尸首的笑容时,他深刻的五官上闪过一丝丝的悲哀,但是那情绪来去得
很快,快得让倾城以为那悲哀的神情只是月光所引起的幻觉。
    黑豹抬起头来,愉快的吼叫了几声,算是跟主人打了招呼,却仍旧眷恋在倾城的身边不
愿意离去。
    “我来保护属于我的东西。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他对连芷瞳说道,脸色苍白的美女恐
惧的往后退去,像是不曾见过他般,警戒的看著他。
    雷厉风转身走向倾城。“葛瑞伤了你吗?”他轻柔的问,俯下身来,用月光端详一身擦
伤的倾城。森林里藤蔓无情,行走间擦破了她的衣衫与肌肤,细微的擦伤遍布她身上,却无
损于她耀眼的气质。
    “凭他?还早得很呢!葛瑞或许擅长于毒品贩卖,但是在近身厮杀上,他没有多少的实
战经验。”倾城克制身上那股颤抖,仰头看进冰绿色的眼眸里,觉得彷佛要被吸进悠悠的深
绿里。他的眼眸有著邪魅的美丽,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沉溺其中。咬著牙,她硬生生的逼
自己把头转开。
    他修长的手迅速的落在她的下巴,毫不放松的将她的脸转回来,不许她逃离此刻的对
峙。他勾起嘴角微笑著,笑意里有著浓浓的满意。“小看你的人,很快的就已经付出代价
了。”他像是一个骄傲的豢养者,满意猎物的饶勇善战。
    “你不想为自己的夥伴报仇吗?”倾城狐疑的问,她的双手紧握著长弓,猜测今晚是否
必须继续应战。
    不论再怎么否认,她无疑的因为雷厉风的出现而感到紧张。这个男人在她身上烙了印,
不仅仅是强占了她的身子,也在她的心版上刻下深深的痕迹。他在她身上所留下的黑暗,在
此刻正激烈的呼应著,彷佛就要从灵魂的最深处窜出。
    这个罪犯是最可恶邪恶的,但同时也是最具压迫惑的。从当初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
心就隐隐撼动了。她是光,而他是影,他们是两个世界的极端,却在见面的那一瞬间,彼此
的身影牵动了心中不留震动过的心弦,因为彼此之间的截然不同而骇然。
    有什么事情,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她原本的世界,会因为他而分崩离析。倾城因为
这样的预感而不安。
    雷厉风扭唇一笑,冰绿色的眸子更加地暗了。“对我们这种人而言,死亡有时反倒是一
种解脱。你没发现他嘴角的笑容吗?我不需替他报仇,反倒可能必须替他向你道谢。”他如
谜般的说道,轻松的踢开她手中的长弓,将葛瑞那把犀角弓放入她手中。“这是你的战利
品,好好使用它。或许有一天你有机会实现诺言,用这把弓来贯穿我的心脏。”慵懒的语气
里充满了邀请与调侃。
    倾城紧握著犀角弓,黑眸里闪动著愤怒。她瞪视著雷厉风,看著月光与云影在他面容上
变化著,她在此刻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真能在这个邪恶男人的手中全身而退吗?
    黑豹徒然抬起头来,警觉的看向森林的深处。一束手电筒的光亮愈来愈近,一个穿著猎
装的白种男人手持猎刀,出现在林木之间。倾城认出这个人,他曾经参与殿堂中的那场会
议,大概也是瓦雷斯的高层领导者之一。
    “你找到你的猎物,那就代表今晚的余兴节日结来了?”他有些惋惜的收起长刀,嗜血
的目光看了一眼倾城。接著,地上的尸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眼眸里突然燃起兴奋的火
光,急切的上前确认死者的身分。“我要接收葛瑞在欧洲的市场。”他快速的说著。
    那人的眼光让倾城联想到贪婪嗜血的饿狼,在同伴死亡后不会有分毫悲戚,反倒会急著
分食同伴的血肉。这就是瓦雷斯里最真实的一面,人与人之间永远只有利益的交集,他们可
以轻易的背叛与出卖,搜括死去同伴的一切遗物。
    她感到些许的恐惧,那些她熟知的善良与道德在这里完全不适用,这儿的人心早已经扭
曲,看不见任何的善念。在深浓得教人醒不过来的黑夜里,难以见到一丝丝的光明。
    “要如何分配葛瑞的市场,要由牧师来决定。”雷厉风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错过倾城
脸上任何的表情。这个小女人因为他们的态度而震惊,原本挂著骄傲面具的脸庞如今是苍白
的,那隐约流露的脆弱,意外的牵动了他的心。
    这种牵动让他感觉不悦,更感到某种程度的心慌。就像是给了厚冰的湖面被打穿了,她
可以轻易的让他失去理智,牵动他的情绪。
    他弯下腰来,猝不及防的将她扛起。“今晚的狩猎已经结束,葛瑞就交给你处理。现在
我只打算带回属于我的东西。”
    踏著深浓的夜色,他再度掳获了这个美丽的猎物,往在黑暗中看来沉重阴森的古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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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园,晓霜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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