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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把春愁都酿作一江春酌,约年年此时杨柳岸边相候。
     
    为了和赵望能够单独地把话谈开,赵阙先将谦谦送至外面让她自己回家,然后重回
书房。看着等候已久显然不耐烦的哥哥,他取过一壶酒说:“我们兄弟俩,很久没有喝
一杯了,不是吗?皇兄。”
    赵荃夺过酒瓶,“我不是等着听你说废话的!赵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吗?从一开始找对她一见钟情,现在我们总算是有
情人终成眷属,你不祝福我们吗?哥哥。”静静地把酒壶拿回来,赵阙倒了两杯酒后说:
“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笑我这顽石终有点头的一日。”
    气呼呼地,赵荃的确需要热辣的酒精平复自己现在激动的心惰。他二话不说地一饮
而尽,“祝福?你要我用什么脸去祝福你?我真没想到,宫中佳丽任你挑选,你却偏偏
挑了个局外人,还是咱们的臣子。”
    “就说我眼光独到好了。”
    “什么眼光独到?他……她怎么会从一个男人变成女人的?你说!”
    “实际上,她一直是乔装成男儿身,这十年来都是这么过,为的就是找出当年陷害
她父亲的罪魁祸首,洗清她父亲的冤屈,报仇雪恨。我也是偶尔才发现的。”赵阙简单
地把自己一直隐藏的事实告诉他,并且将自己与冷谦谦所计划的一切,与昨日如何擒贼
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怪不得我上早朝时,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原来昨日你把康三交给刑部后,就和她
两人藏入这地下宫殿,没再出现了。还有人以为连冷谦谦也是那些贼党的同类,也被捉
去关了呢。”
    “这是我不好,但是良辰美景在前,我高兴得忘了先告诉你这回事。”
    “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故意的吧?阙。我还不够了解你的计谋与手段吗?要说有
谁会贵人多忘事,那也是我而不会是你。你从没有做过‘得意忘形’的事,你明知我等
着你来向我报告,却故意不来,让我没有耐性地直闯到这里来,撞见你们两人的事……
目的就是要让她知道我们兄弟俩的事,不是吗?”赵荃沉痛地看着他。
    阙耸耸肩,仰首喝干那杯酒,又添了一杯。“要是你非得这么想的话……”
    “我有充分的理由这么想。我早知道冷谦谦是个祸根,一开始看你对她钟爱有加,
我便感到不安了,想不到你……竟会把她看得比我们兄弟更重要,连我们是双生子这件
事都让她知道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要和她离开,还是要留在我身边?”
    “我没有决定的权利,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你身上,皇兄。”
    “不要跟我打哈哈。我要知道你心中的想法,说,你打算如何安排?也将她收进宫
内?她可是知道秘密的,她能在面对我们兄弟俩的时候不露出马脚吗?还有,她现在在
外界的身分还是冷少傅,你打算如何把她从冷少傅变为冷妃?外人听到又会怎么说?不
以‘欺君之罪’起诉她,还将她破格拔擢为妃子,这是前代未闻的丑事。你要我如何应
付朝廷那些谏史官员?”
    赵阙默默地喝着酒。
    “简单地说,你不可能将这个女人弄进宫。所以你打算跟她一起离开吗?要为了一
个女人丢掉和我共有的半条命吗?赵阙!”赵荃终于忍不住地爆发,他揪着弟弟的衣领,
愤怒地问:“你这么做,对得起母后辛苦的安排,对得起我们这十几二十年来共度的无
数危机,还有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吗?这就是你所选择的?宁可要一个女人而不要这半
个皇位?”
    “皇兄,也许我们都该睁开眼看看,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半个’皇位,这皇位一
直是你的,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而我什么都不是。”
    “咯”,赵荃打自出生第一次对他的双生弟弟拳头相向,扎实的击中赵阙的脸,但
他连躲都没躲,只是默默地承受下来。
    “你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了,你一直对于我们虽然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不能共顶一
天的事感到痛苦吧!你一直觉得做我的影子是情不得已?你一直认为我亏欠了你什么,
不是吗?”
    赵荃连续打了好几拳,但是赵阙却连回手都没有,“为什么不还手,你打回来呀!
你觉得委屈,觉得不满,统统发泄出来好了,跟我好好地打一场。”
    反手抹去唇角的血,赵阙摇头说:“我不会还手的。”
    “为什么?你还当我是皇兄就还手。”
    “不。我不会打的。”赵阙冷静地看着他说:“你是圣上,不能带着一脸伤口上早
朝,否则你打算怎么跟那些臣子解释?”
    “该死的!我管你那许多!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还管明天早朝的事!”但是赵荃
面对一个无意还手的对手,拳头举起却也无法落下。“该死,赵阙,你为什么……为什
么就不能挑个听话乖顺的女人,为什么要为了女人和我撕破脸!”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连我自己都没料到会陷进去。
    我要她,就算不能被你原谅,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她?”
    “超过了喜欢,超过了我自己,超过了世上一切荣华富贵,我爱她。”
    “所以你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离开我?”赵荃死气沉沉地低语。
    “皇兄,现在朝廷一切已步上轨道,我能帮助你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与其留在宫
内替你制造危机,或许我消失会对你比较好。”
    “胡说,没有那种事。我需要你的建议、分析,你对战事的了解比我透彻,现在金
人还不断进逼我朝边境的状况下,你还大有可为!”
    “你手下有许多英明的臣子,每年的科举也是为了替你找得力助手才办的,说这种
话太没有君王霸气了,皇兄。”
    赵荃闭上了嘴,一看到赵阙的眼神,他就明白不论自己再说了什么都没有用。平日
玩笑不恭的赵阙一旦露出坚定决心的表情,那就代表他早已下了决定,谁都不可能改变
得了他的心意。
    多年兄弟,想不到还敌不过一个女人。爱情,真是人世间最大的败笔。自己也好,
赵阙也好,竟都闯不过这一小小情关?
    可是,他不会放弃的。
    他绝不相信,赵阙真会不顾他们兄弟情分,而投向那女人的怀抱。他只是一时意乱
清迷,只要让他冷静下来,他就会看清楚,他们兄弟若是分开,对彼此都不利。他不要
失去这个弟弟,赵阙是这冷酷多变的政局中唯一能替他分担解忧的支柱呀!
    “我明白了。”赵荃冷静地说:“我们兄弟都太冲动了,需要点时间想想。我命令
你不许踏出这地下宫殿一步,直到我想好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为止。若是你轻易地跨出
这道门,就是死路一条,赵阙。”
    “皇兄……”他不知该如何看待赵荃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你自己说过,你的命交给我,所以我的决定,你没有异议吧?”拿出强硬的面孔,
但内心却极为害怕,害怕他真的不接受命令,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手杀害亲手足。
    幸而,赵阙静默了片刻后,还是点头说:“我知道了,既然皇兄如此决定,我没有
异议。”
    “很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来找你。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儿面壁思过吧!”
    看着哥哥离开,赵阙苦笑着,他压根无法想像自己面壁思过的模样,面壁思佳人还
差不多。这下子,谦谦在外面恐怕会为自己担心好一阵子了。虽然不知道皇兄是否真的
会“杀了他”,但是为了谦谦,自己必须谨慎地留住这条命。
     
    ※               ※                 ※
     
    “圣上?怎么突然……”周妃讶异地起身迎接他。
    赵荃急切地将她拥入怀中。平日的稳重全然不见,宽阔的肩膀传来细细的抽动,周
妃困惑地抚摸着他背,不晓得他为何会带着这么迷惑无助的神情来找她。换做平日,自
己会刻意保持与圣上的距离,维持正宫的威仪,不能让人捉到话柄说她这个正宫妃子独
霸圣宠,媚主惑君。可是看到现在的圣上,她却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求助。
    “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不嫌弃臣妾的微薄之力,圣上可以把困扰的事说出来,让臣
妾也为你想想办法吗?”
    趴在她肩上的男人宛如孩子般地摇着头,呜咽地说:“别问,周妃。朕什么都不想
说,只要让我这样抱着你就好,不要拒绝朕,朕只想这样待在你身边就好。”
    虽然完全不明白到底圣上被何事困扰成这样,但是周妃晓得此刻自己不能拒绝他的
求救讯号。缓缓地牵着圣上的手,她熄灭了寝宫内的灯火,以自己的身体提供他一份无
我的慰藉。
    “周妃……啊啊……周妃,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承受着圣上比以往更加激烈的拥抱,周妃不断地安抚地说着:“臣妾哪儿都不会去
的,圣上,臣妾就在这里。”
    “每个人都会弃朕而去,母后如此,父皇如此,就连朕最信赖的人……啊啊,周妃,
只剩你了,朕身边就只剩下你了,是不是连你都不要朕,要弃朕而去!”
    “不会的,臣妾会一直守着圣上的。”周妃环着他的颈,像要将他融入自身一样的,
紧紧地抱住他说:“臣妾不会丢下你的,相信我,圣上。”
    周妃抚摸着赵荃汗湿的脸庞,出奇温柔的亲吻着他紧闭的双眸说;“圣上,安心睡
吧,臣妾不会离开你的。”
    梦中,赵荃又回到了孩提的时候。
     
    ※               ※                 ※
     
    “荃,你瞧,树上有小鸟的巢耶,让我爬上去捉几只小鸟来玩玩。”
    “不要啦,那树看起来好高好危险喔!万一跌下来怎么办?”
    “不会的啦,我技术好得很。放心!”说着说着,不听劝的赵阙俐落地往那看起来
好高好高的树上攀爬上去。看得底下的人心惊胆跳,可是阙一点也不在意,还直笑着叫
着:“你看你看,我就快爬到顶了!”
    “阙!小心点呀!”好不安心喔,总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事快要发生了。
    果然,就在他伸手要去捉小鸟的时候,母鸟回来了,它立刻攻击那意图对自己小孩
不利的顽皮小孩。阙伸手去隔开母鸟的飞啄攻击,一个不小心忘了自己正踩在枝头上,
踩空了。
    “呀!”笔直坠落而下的阙,在荃的尖叫声中落了地,躺在地上直挺挺的一动也不
动,“呀!来人呀!快救救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呀!阙!阙,你醒醒!”
    要是没有那小鸟巢就好了,要是没有那棵树就好,这样弟弟也不会受伤,都怪那棵
树,都怪那小鸟,都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用力的阻止!
    大大地喘气惊醒,赵荃摸摸自己额上的冷汗,才晓得刚刚只是一场恶梦。他梦到赵
阙摔死了,自己怎么会作这么愚蠢的梦呢?对了。一定是因为赵阙想要离开,所以自己
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离开皇宫,离开这个他和自己从小熟知的地方,赵阙难道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有多么
危险?如果让人知道他为自己的关系,会有多少人想要杀他?不,那些都不是问题如果
“那个女人”消失就好了!,这世上要是没有冷谦谦这个人,阙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的!
    “圣……圣上?您这么早要上哪去?”被赵荃下床的动作给吵醒的周妃,揉着睡眼
问道。
    “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匆忙地换上朝服,赵荃回过头看着周妃惺忪的睡脸说:
“你回头继续睡吧!很抱歉昨晚上那样……不过,已经没有问题了,我现在就要亲手解
决那个麻烦。”
    “解决?圣上,你……”周妃不觉得他是去解决问题,相反地赵荃脸色不寻常的杀
气腾腾,反而更让人担心。
    打断她的话,赵荃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若要不引人注意就得乘现在赶紧出宫了。
“我真的得走了,再拖下去就会失去解决的机会了。周妃,我一定会守住这个王朝江山,
绝不会让任何人轻易破坏的,相信我。”
    匆匆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赵荃掩上门,连头都没有回的快步离开。
     
    ※               ※                 ※
     
    从宫中回来后,谦谦一直在思索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世界仿佛一下子天旋地转。
从逮捕康王爷至今,短短两天内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其中最大的震撼莫过于现
今的君主竟然是由双生兄弟轮替,从古至今,从没听过些这个更离谱的事了,而自己不
但发现这个天大秘密,还爱上其中的影子皇帝——赵阙。
    冷谦谦呀冷谦谦,你真是什么人不好爱,偏偏爱上一个如此棘手的人。
    可她毫不后悔,即使现在如此枯坐在家中,巴望着能听到一丁点有关赵阙的消息,
不论好坏的消息都可以,焦急着、不安着、惶恐着,不晓得明日又会有怎么样的发展,
她都不觉得后悔。
    “叩、叩、叩!”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敲门的声音,谦谦才晓得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前门传来了下人们前去应门的说话声,抬起头看着窗外,天不过才刚亮,怎么会有人在
这个时间来……啊!莫非是赵阙?
    “公子,有位赵公子要求见。”
    “快请进。”太好了,如果他能到自己家中,那就代表圣上不会为难他了?
    短暂的分别,谦谦一见到来人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可是就在她打算伸开
双臂迎接他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是“他”而不是“他”!因为赵阙从来不曾如此严肃的
瞪着她,那双眼睛和她记忆中的赵阙不一样,“他”的气息也和赵阙不一样。谦谦惶恐
地后退了两步。“圣……圣上?”
    没错,来的人是赵荃,而非赵阙。
    一直到左、有无人,赵荃才冷冷地说:“你竟能分辨们兄弟俩的不同?即使是母后
也经常分不出我们兄弟们。
    的确不简单,我现在终于能了解赵阔为什么会如此喜欢你。不过,很可惜的是不论
你是男是女,都不适合赵阙;
    “您……您把赵阙怎么了?为什么您会到我家中?”
    “赵阙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对他怎么样?倒是你,聪明的话就应该觉悟到我今天来
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好吓人的气势,谦谦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的中有着鲜明的杀意9如果目光可以
杀人,谦谦心想,自己现在早已死无葬身之所。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爱上了赵阙,
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我不适合他?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在一起,我不懂,如果我有哪里不好,哪
里做错,请圣上明示,我会努力去改、努力去配合。”镇定一点,冷谦谦,为了自己也
为了赵阙,她不能输在这节骨眼上。
    “你会将他从我身边带走,这就是你不对的地方!没错,你是很有能力、很有智慧。
也有才华,如果你真像你自己伪装的身分是个男人,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些情况发生。
可是你不是,你没有资格进宫,如果赵阙要和你在一起,他就必须离开宫中,那是我绝
对不允许的事!”
    谦谦终于恍然大悟了,“你……你要瞒着赵阙杀了我,好留下他?”
    “没错,你明白就好。”赵荃怒火攻心地说:“没有你在这世上,我和赵阙就可以
像过去一样如同光影紧密的相依为命。你算什么?在你没闯进来之前,我们兄弟之间从
来没有疑惑,没有问题,他擅长谋略,我擅长用人,我们相辅相成。就像母后当初为我
们安排好的,这是我们兄弟的命运,不容许你这个外人来破坏。”
    “不,我不服气。”谦谦吼了回去,“什么命运,凭那种眼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
西,就要决定人的一生吗?赵阙太可怜了,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理所当然的束缚着他,
用你们的兄弟之情,用你们母后的遗愿将他给绑死了。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他一个人过
着不见天日的日子,那和一个囚犯有什么两样?赵阙是人,不是你的附属品,不要再把
他当成傀儡了,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一派胡言!你根本不懂,我和赵阙之间联系的情感,岂是你这认识他不过短短几
个月的人能了解的!我不要听你在这儿说这些废话!纳命来!”
    玩完了。谦谦心想自己说的话似乎是自找死路而已,如此惹怒了他,还妄想能活命
吗?但是至少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就算会送命在这儿也好,希望这些话多少能让圣上仔
细想想,怎么做对赵阙才是最好的。
    “噗哧!”一声,她听到了剑刺入肉中的微小声音。两滴血溅到她的脸上,温温热
热的,血腥味都跑出来了。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痛耶!
    谦谦睁开双眼,只瞧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罩着她,赵荃
    的剑没有伤到她,因为有人替她挡下这一剑,而且还是用自己的身体当成人肉盾牌!
    “赵阙!”赵荃拔出沾满弟弟鲜血的刀锋,剑穿透了赵阙的上臂,扎实的划开了一
个血口。
    赵阙?!谦谦瞪大眼,颤抖地摸着眼前的人的脸颊,“赵……赵阙……你来救我
了?”
    “唔!”一手压住了血流如注的伤处,忍着痛给了谦谦一个微笑,赵阙骂道:“你
这个小傻瓜,要我说几次,看到危险的时候就快跑呀!哪次要是我没救到你怎么办?我
有几条命都不够用来救你!”
    “赵阙!”终于相信自己不是作梦,赵阙真的来救她了!谦谦喜极而位地抱住他的
颈子嚎啕大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
    “好好,我知道吓到你了。可是你再不小声点,人家会以为你在替我送终呢!哪,
留点泪水当存货,免得我真死了,你没有泪水可用。”虽然痛得脸色发白,赵阙还是勉
强说笑地安慰她。
    “死?”谦谦被他这么一说,马上吓得忘了哭。她从自已单衣撕下了一块布,想为
他手臂上的伤口止血时,赵阙拦下她。
    “荃,你来决定,是要在我身上补上一刀,让我断气呢?还是要让她为我包扎伤口。
我违反约定路出了地下宫殿,你有理由可以要我的命。”
    无力地垂下双手,赵荃丢下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救她?只要她消失
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替她挡下那一剑?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连老天爷都要与我作对吗?”
    平静的女声插入他们三人间,“是我去找赵阙要他过来这里阻止你的,圣上。”
    “周……周妃?你?为什么?”双重打击让赵荃不禁脸色发白。“不可能,你怎么
会知道……”
    “臣妾从成为你妻子那天,就从母后口中知道了你们兄弟的事。只是臣妾一直没有
告诉圣上而已。”周妃静静地走到赵荃身边,拿起那把沾血的剑,叹气说:“所以臣妾
一直勉强自己保持对你们两人的距离,免得引人疑窦,深怕有人会看出臣妾偏心于您,
而排斥小叔。””
    “就是呀!皇嫂出现在地下宫殿时差点没让我的呼吸停止,还以为哥哥出了什么事。
结果她说圣上杀气腾腾的出去了,问我知不知道原因。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谦谦。”接
着解释的赵阙,忍着痛说:“结果,不出我所料……”
    “我只想到杀了她,你就可以安分地留在宫中,一切都和过去一样不会变。”
    赵阙摇摇头,“如果你真的杀了她,恐怕我……就真的成了有体无魂的行尸走肉了。
现在的我,一心都在她的身上,她和我是无法分开的。”
    谦谦不发一语地抱着他,以行动证明他的话。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
自己愿意相信那相守一生的人,已经牢牢地将她锁住。
    “圣上,臣妾也认为您杀了冷谦谦并无济于事。臣妾是妇道人家,也许臣妾的话你
听不进去,可是我只能将心比心……今日换做你是赵阙,我是冷谦谦的话,臣妾就算为
圣上而死,也死而无憾。而圣上你呢?您是否会无情地挥挥衣袖说:“喔,皇后死了?
那无所谓,我再找一位就是了?”
    赵望抬起苍白的脸.“周妃……”
    “臣妾晓得你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呀,那么,小叔的这份情感您也能了解吧?臣妾不
是在为他说情或求饶一命,可是你伤了皇叔之后,您自已受伤更深,不是吗?现在你一
定很后悔刚刚出剑伤到他吧?伤害肉体和伤害心灵是一样的痛苦呀!如果你杀了冷谦谦,
您觉得小叔的心不会受伤吗?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皇兄手中,而他却不能保护……”
    “那,朕该怎么做才好?朕已经完全无法可想了!每个人都要弃我而去,你们全都
要抛下朕一个人孤单的活着吗?”
    “没有这种事。臣妾不是一直在您的身边吗?”
    “周妃……”
    “还是说,臣妾就没有办法做圣上的支柱呢?”
    赵荃紧握着周妃的手,“谢谢。”这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话。
    赵阙搔搔头,看着哥哥与周妃进入两人世界,自己的手还在流血呢!“恭喜你啦,
哥,融化了冰山,以后可能夜夜是春宵了。”
    “阙!”赵荃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妃。
    周妃淡淡一笑,“无所谓,在小叔面前,我的确是冰山,就像他一样。其实你们兄
弟俩很好分的,每次在我面前就坐立不安,保持十尺以上的说话距离,那肯定是小叔没
错。”
    “喔,原来早被皇嫂发现了?我就说嘛,你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未来有这精明天
下的皇嫂作你的后盾,就算是十个金朝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咱们大宋王朝打败的。如果金
人太罗嗦,就让皇嫂用她的冰风一吹,将他们吹到世界边缘去。”
    “小叔既然还能开玩笑,想必你的伤无大碍了?”周妃冷冷地扬起一眉。“那,我
随身携带的大还金丹及金创止痛丹,也可以丢了。”
    “什么?原来你有止痛药却不早说,害我在这边痛得半死。”
    谦谦见他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心中替赵阙的伤势着急不已,只得插话说;“圣
上、皇后娘娘,求你们让我为他止血疗伤吧。再这样下去,阙他真的会流血过多而……
不管如何,只要他活下来,就算要我离开宋朝到南蛮或西域都没关系,把我驱逐到天涯
海角都无所谓,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小傻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可死了。”
    赵荃眼看大势已去,他最终一问:“你当真不愿意再回宫中了?阙。”
    “皇兄恰巧给我一个最好的理由离开。”举起手臂,露出上面的伤痕说:“现在我
身上已经有疤了,不能再当您的影子,别人会轻易就分别出我们两人有何不同。我回去,
对您的帮助也不大了。”
    赵荃点点头,对于随时会由随诗的宫女更衣换服的“皇帝”而言,身上有疤痕是不
可能让人看不到的。这是赵阙给他的下台阶,让他能顺利地收回成命。
    “赵阙听命,朕从今日起摘除你皇族头衔,贬为平民,即日起立刻驱逐永不许跨入
京城半步。”
    “叩谢圣上思典。”
    “冷谦谦也是,你犯下的欺君之罪就用你所建下的功劳互相抵销,即日起摘除你的
状元头衔,遣逐出境。”
    谦谦怀疑地看看赵阙,自己保住一命了,而且圣上还将她与赵阙同时驱逐出境,这
不就代表了……
    “傻瓜,还发什么愣,快谢过皇恩,咱们小俩口可以从此浪迹天涯,相伴相随,都
是皇兄的成全……啊,应该喊圣上了。毕竟我已经不是皇族了嘛!”
    “谢圣上成全,也谢谢皇后娘娘出言相助,谦谦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周妃将丹药塞到谦谦的手中,“别说什么谢不谢了。
    我们虽是无缘的妯娌,但是我很愿意和你通通书信,偶尔就捎个信息到皇宫来,让
我和圣上知道你们的近况,好吗?”
    “是,民女乐意遵命。”
    赵荃不愿面对这离别的场面,匆匆地走到门边,“周妃,我们回去吧。”
    “圣上。”赵阙出声叫住着对自己的哥哥说:“祝你与皇嫂永浴爱河,夫妻同心,
打造一个更完美的大宋江山,我也会为大宋的前途祈祷。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养育任何
子嗣,不会让我们赵姓家族的骨肉流落民间。”他转头看着谦谦,“我想你不会有异议
吧?”
    谦谦点点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连这种事你都想到了。”赵荃没有回头地苦笑着,重新振作自己似的,挺直了背,
低声说:“……多保重自己。
    未来,我是不能帮你什么了。”
    “嗯,我晓得。谢谢‘圣上’的关心,也请圣上多保重龙体。”
    毅然决然地跨出那道门,赵荃割断了心中那条自幼与弟弟联系在一起的命运丝线,
从今而后,他必须一个人主掌整个大宋王朝的前途了。
     
    ※               ※                 ※
     
    舍弃引人注目的豪华马车,也毋需骏马、仆佣相随,京城外的郊道上,一匹悠悠哉
哉的老黄牛,拉着木车缓缓而行。
    “娘子,前面有岔路,咱们要去哪里呀?”
    “一条往东、一条往西,你想去哪里?”含笑的女子声音以问句回答他的问题。
    “我从没出过京城外的地方,哪知道要去哪里呢?你来做决定好了。”
    “不行,自古都说“夫唱妇随”,没道理由我作主,你可是一家之主,拿出点魄力
嘛!”
    “好呀,取笑我是吗?明知道我不识路。”
    “哎呀,好痒喔,饶命呀!饶命呀年”
    喘息兼求饶声持续好一阵子,老黄牛不耐烦地吃起了路边的野草。
    “我晓得了,我晓得咱们可以去哪里了!”突然间牛车上传来喜出望外的呼声。
    “去哪儿?”
    “去西域呀!堇堇在那儿的军营里,不晓得过得如何。
    咱们顺道去探望探望她,也好通知她你我结婚一事。对了,就这么办吧!等到探完
她,咱们也可以租艘船,到南洋去找薰子姊和泷大哥。”
    “喂喂,怎么专找你的亲人,我们是要千里寻亲吗?”
    “反正也没其他事好做呀!”
    “谁说没其他事好做?我现在就想到一件非常值得做的事。”
    “什么事?”
    “帮我娘子打发她多余的体力,‘身体’力行!”
    “赵阙,住手,现在还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哎呀!”
     
    ※               ※                 ※
     
    结果,到底他们决定往哪个方向去呢?想知道吗?问我这只老黄牛,我也不知道。
毕竟,去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的幸福靠他们两人间的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嘛!
我还是乖乖吃我的草去吧!人生,欢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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