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林如是


 
第五章
     
      丹尼尔的助理放假归来,苏小小又重新沦入无业游民的状态。她四处托关系找工作
不让自己闲着,但工作大都很短暂,而且断断续续,常常间隔一大段时间。
    虽然如此,她还是很忙,忙着看书、看电视、兼差、打工。书是闲书,电视就是各
个英语节目了;至于兼差,就是田优作付钱的喝酒工作,每晚几乎搞得她反胃呕吐;而
打工,则是时有时休的攒钱工作——只要有钱,派海报、发传单,甚至甚么市场调查访
问她都干。
    曾莎白看她那样,问她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正式的工作算了,收入稳定又妥当;
    但她也看得很实际,她大学被退学,既没学历又没专长,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如此
高不成低不就自然也赚不到什么钱。既然如此,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当个快乐的临时工,
自由自在,赚的酬劳也不少。
    曾莎白也问过她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学校,她只是笑笑耸耸肩,未来的事何必现在
苦恼?
    梦啊,她心里一直有梦,只要有梦,她活得比云都逍遥自在;她现在就在梦想飘过
海洋,去看看流云飘逝去的故乡…….“小小!小小!起来了!”丹尼尔的声音像地震
一样,震得苏小小从泛着金色波痕的梦中醒来。
    “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丹尼尔看看时间,递给苏小小一杯开水和两粒阿司匹灵。
    “田优作那家伙到底怎么搞的,他想害死你是不是?你快别跟他搞在一块了。”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苏小小接过开水和阿司匹灵,一股脑儿吞下去。
    这几天她经常宿醉,每次早上醒来,头总是疼得不得了,这当然是因为每天晚上喝
田优作调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解咒酒”的关系。
    “你啊,赚钱也该有个限度!”丹尼尔无法理解苏小小的想法而摇头。“我早跟你
说过,田优作那个人惹不得,你偏不听!现在居然把赚钱的主意打到他头上,这下可好
了,搞得自己一副惨兮兮的狼狈样。”
    “其实他没你想的那么糟,人挺纯情的。”
    “纯情!”丹尼尔冷哼一声。“是啊,没错,他就只对恶魔纯情!”
    丹尼尔曾是“夜魔的天堂”的座上客,爱慕田优作失败,虽不至于翻脸成仇,但酸
溜溜的心态依然在所难免。
    “丹尼尔,别这样。”苏小小想勉强爬下床,哪知眼前一阵黑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了。
    “看看你自己这副德性,才真是叫丑、叫难看!”丹尼尔边唠叨地把苏小小从地上
扶起来。
    苏小小站稳了,阿司匹灵开始发生作用,神志也比较清楚了,才发现丹尼尔穿了一
身别扭的西装。
    “你干嘛?穿这么正式!”她拉拉他的领带。
    “待会和杂志社有约,他们想对我做个访问。你看我这样穿好不好?要不要换条领
带?”丹尼尔张开双手,要苏小小替他评鉴,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领带。
    苏小小认真地由前到后把丹尼尔打量了一圈,最后才皱眉说:“我看你全身都不对
劲,去去去!把这身别扭的西装换掉,穿得自然、舒适就好。还有,色彩要灰一点,不
要挑那些鲜艳的,要让别人觉得你有一种大牌、贵族的气势,懂了吧?”
    “懂了!”丹尼尔笑逐颜开,在苏小小额上亲了一下,蹦回房间换掉那一身不合味
道的西装。
    等苏小小梳洗完毕,丹尼尔也换上一身充分强调出知性、贵族味的优雅服饰,和平
时的前卫、大胆虽有些相距,但同样惹人注目。
    “对了!就是这样,人果然要靠衣装。”苏小小点头说。
    这时的丹尼尔看起来气宇轩昂,标准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型,丹尼尔自己看了也
很满意,他又找到一种“创造设计”的新方向。
    不过,丹尼尔的女性化举止是一种习惯使然,一时改不掉,苏小小只有告诫他尽量
少比手划脚。
    “这样你看来就会更完美。”她笑笑说。
    她从不认为丹尼尔的“倾性”有什么错,她根本不去想这个问题,可是现实会教人
学会慢慢改变自己一切的与众不同。
    “好了!你可以出门了!”她拍拍丹尼尔的臂膀说。
    丹尼尔兴高采烈的出门,苏小小倚在阳台栏杆边对他挥手,直到他走出了巷子口,
她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正想回屋子时,注意到了停在斜对面的那辆银灰色轿车,轿车
旁斜靠着一个戴太阳眼镜的男人。
    男人取下太阳眼镜,姿态不变,仍然望着阳台,苏小小索性趴在栏杆上,让他看个
够;她身上还穿著睡衣,蓝底白色直纹的男用睡衣裤,又宽又大,衬得她身形窈窕又纤
细。
    两人隔着阳台和五层楼的距离对看了好久,最后苏小小沉不住气,火速换了衣服跑
下楼。“沉广之,你是专程来偷窥的吗?”她站在沉广之面前,质问犯人般地恶声恶气。
    “近来好不好?”沉广之微笑地、温和地问,好象他只是专程来问候她。
    “废话!你自己不会看?至少还活着!”苏小小不耐烦地看着他,对他突然的出现,
像猎狗般地警戒着。
    上星期苏小小和曾莎白与赖美里在餐厅时巧遇沉广之,她就觉得这个人不怀好意,
现在他突然这样出现,她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和目的。
    “有没有空?出去走走好吗?”沉广之打开车门,扶着门框说。
    苏小小犹豫着,看看车子,又看看沉广之。
    沉广之看她犹豫不决,微微一笑说:“上次你捡到我的皮夹,我还没向你道谢,我
今天是特地来向你道谢的。”
    苏小小打心底哼了一声,什么道谢?看他笑得那么不诚恳,八成在玩什么诡计,不
过——苏小小甩甩头,没有人会这么无聊跟她玩游戏,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何况,
她跟沉广之除了“两面之缘”,可说是完全不熟,他应该不会闲到特地来捉弄她。“道
谢是不必了,反正那是丹尼尔的意思,不是我!”苏小小摇头说,若依照她的意思,她
是要吞掉那只皮夹的。
    “别这么客气。”沉广之又微笑说:“这对你来说虽然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却省
了我不少麻烦,你知道的,要重新申请那些东西相当麻烦费事。”
    “哦?”苏小小仍然怀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她仍记得他上回打量她时的那种
不怀好意的眼光。
    沉广之不再坚持了,他坐进车中,慢慢摇下车窗,悠闲的拋出一句话:“听说你在
找工作?”
    “你怎么知道?莎白说的?不是‘工作’,是‘临时工’。我不想一天到晚被绑在
一个地方。”苏小小松了戒心,走近车子说。
    沉广之微笑不语”发动引擎,苏小小一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呆呆地看着他。
    “上来吧!”沉广之打开车门,摇起车窗。
    苏小小这次没有多大的犹豫,稍一迟疑就坐进车内。沉广之彻底抓住苏小小的弱点,
运用得恰到好处;而苏小小心想,真要衰到家的话,了不起被他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其实是假设性的想法,苏小小是真的搞不清沉广之的意图,她看着他熟练的掌控
方向盘,不改语气中的怀疑说:“你不会真的那么好心,特地来介绍我打工的机会吧?”
    “你说呢?”沉广之反问得有点戏谚。
    苏小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后侮坐上沉广之的车。
    “开始后悔了?”沉广之又语带嘲谚的问。
    苏小小心里一惊,这个人怎么能如此窥破她的心思!
    “老实说吧!莎白给了你多少情报?”她按下吃惊,镇静的问。
    “不多,但该说的都说了。”沉广之转过头,微微一笑照曾莎白描述的,苏小小的
个性跟他起初对她的鄙夷正巧吻合。初遇时,他当然不认识她是谁,看她和一个全身打
扮得像大彩灯的男人走在一块,又极无品的模样,当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但第一次相
遇,一切不好的印象都扭转了,他甚至想挖出她爱钱面目下的某个追逐的梦想。
    他肯定她有这样的梦想存在。虽然曾莎白和赖美里一致说苏小小是守财奴出生,没
道理的爱钱,只要有钱可赚,什么没品的事都可以干…甚至说她对什么谈情说爱都没兴
趣,只对赚钱有兴趣。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没道理的爱钱、贪得无厌自是常有,
但那种“热情”通常一定有某种原因在背后支撑,否则没多久,心灵就会被空虚感所吞
噬。而苏小小如此热中于赚钱,自然在赚钱的背后有某种道理。这是他的看法,他是这
么肯定的。他对苏小小又是微微一笑。
    “美男计果然比什么都有效。”苏小小看着沉广之的侧影,喃喃自语。
    难怪曾莎白会那么喜欢沉广之;立体的轮廓、贵族的气质、学者的智能、优雅的举
止,再加上入时合宜的穿著,他的确比田优作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沉广之,就算再遇到其它出色的男人也会觉得不过尔尔,沉广之真是一个太精
彩出色的男人了。
    苏小小不禁替田优作感到同情起来,他那么爱慕司徒明丽,但对手是沈广之,九成
九是没指望了。
    其实田优作也是相当出色的人,他的味道和沉广之截然不同;沉广之像上流社会的
贵族,田优作则像在野的领主;本质是没有差异,但随着时代的不同,现代的女人,也
许会更喜欢沉广之这种类型的男于。
    “喂!你究竟有什么企图?”苏小小沉不住气又问。
    “你想你会是那种引得起我有“企图”的女人吗?”沉广之说得含蓄,却也讽剌味
十足。
    苏小小微微脸红,想反驳,又知说不过沉广之,转个弯说道:“我想你不会是那种
闲着没事,无聊到专门找我兜风的人吧?”
    沉广之又微笑不语了,专心驾着车,车子最后在美术馆前停下。
    苏小小不知道沉广之在搞什么鬼,闷声不吭地跟着他下车,看他买票,跟着他一起
进入美术馆。
    他很自然地携着她的手,在一幅幅名家的作品前驻足流连,神情时而流露出赞赏的
微笑、时而却流露出讥讽,甚至竟出神地站在画前,像在深思又像品茗,进入忘我的境
界。
    苏小小默默观察着他,被牵住的手并不急着缩回来;沉广之是学建筑设计的,对美
的欣赏有自己独特的品味,看他那样出神地在各派、各家的画作前驻足流连,那么自然
地流露出不凡的气宇,想想也的确有他吸引人的道理,不只是外貌的,他的内在才学也
占有相当大的因素。
    这一点是只热中于研究恶魔之学的田优作所望尘莫及的——因为时代不管怎么改变,
内涵还是拥有最强的磁波;田优作的魔性之美,最终还是要以“心”去认识,所以波折
就比沉广之多了一些。
    “好棒!不愧是艺术,我都看不懂!”苏小小轻轻挣脱手,坦然地微笑说。
    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是会让人看不懂,对于这点,苏小小清楚得很,从来也不感
到自卑。她相信对于艺术不能说好或不好,只能说喜不喜欢,而怎么好,怎么喜欢,就
是见人见智的问题。
    沉广之看她一眼,眼光调回画上说:“你何必一定要懂?艺术最大的功能在于陶冶
心灵,让你有所感动就够了,懂不懂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他以为苏小小或多或少有点自卑,为了不想让她困窘,于是看着画又继续说:
    “不过,问题是每个创作,都有创作者最初所想表达的意念及思考存在,如何领略
创作者创作的思维,也许可算是‘感动’之外的另一个课题。”
    “但话又说回来,”他停顿一下,转头看看苏小小。“艺术是一种感情的表达,追
求创作者当初创作的感觉再现也许很重要,但是艺术并不是单一的死胡同,不同的境界
产生不同的感受,创作者所想表达的意念只是一种引介,可贵的是你能产生如何不同的
感触。”
    他说了三大堆话,为的就是消除苏小小的自卑惑,谁知苏小小根本笑笑不当一回事,
只关心这些画到底值多少钱。
    “哇!这些值不少钱吧?没十万也有五万。”她期待般地问。
    沉广之愣了一下,他担心了半天,怕她会觉得有不必要的困窘或自卑没想到她居然
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这相当值钱呢!”他开心的大笑说:“比你想的更值钱!依我看,少说也值个五
十万。”
    “什么这样一幅随便画几根竹子的画就要五十万……”苏小小惊讶得让她讲出一些
没什么常识的话。她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走到一边去免得引起别人侧目。
    沉广之跟到她后面听见她说:“这世界实在太没天理了!什么才是所谓的有价值呢?”
    “想开点!艺术是无价的,那幅画定了那样的身价,表示它的界限也仅是如此而已。”
沉广之了解似的拍拍她,双手搭在她肩膀。
    “你会那么想是因为你有‘身份’,所以才看得开。”苏小小说:“像你们这种少
爷、小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把什么事都看得没价值,什么都不会想要,莎白和
美里就是这样,食米不知米价。”
    “你的口气怎么这么像小老太婆?”沉广之开了一句玩笑。
    “是吗?”苏小小忙以笑掩饰内心的尴尬,她刚刚的话充满怨气,不该是她的个性
会说的话,她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表示过这种不满的心情,怎么此刻对沉广之竟不假思索
的说出来?也许是她的潜意识里埋有这种不平的种子吧,这世上总没有人能永远那般豁
达。
    沉广之朝大落地窗外望去,他们这时已退到展览区外,双双站在窗边。窗外是一片
大广场,广场再过去是坦直的马路路面青沥沥,竟反射午阳的金光。
    “你是学生吗?”沉广之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无聊,他想慢慢挖,不想操之过急。
    苏小小也觉得他问得无聊,耸耸肩回答说:“不是,但也差不多,我是‘类学生’。”
    “类学生?”
    “就是跟学生差不多的意思。”这是苏小小自己的解释。天知道报纸上一天到晚在
玩弄的文字游戏有什么意义!什么“后现代”、“新人类”、“意飞族”……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词,难懂的是它的意思,倒不如自己解释干脆。
    “其实读书‘不求甚解’也没什么不好。”她想想又说。
    “你是在为自己被退学找借口?”沉广之问。苏小小瞪着他不说话,好半天才说:
“你还知道些什么?,那两个人又卖了你多少情报?”
    “听说你对爱清没什么憧憬,也没兴趣?”沉广之笑了笑,神情有些像挑舋。
    “你错了,我对什么都有兴趣,不过对赚钱更有兴趣。”苏小小回他一个挑战的笑
容。“你呢?听说你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那你也错了!我对女人最有兴趣,只不过要经过选择。”沉广之玩味地看着苏小
小,笑得有点邪气。
    “那你慢慢选吧!我要走了。”
    苏小小边说边往出口走去,沉广之似是了解她这种不按牌理的个性,也不会觉得唐
突诧异,轻轻一笑,跟了上去。
    外面光线明亮,深秋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银灰色轿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
的光泽,沉广之倚着车身看着苏小小,苏小小也逆光看着他,两人只是轻轻对看一眼,
随即各自移开眼光。
    “回家吗?”上车后沉广之问,眼睛一直住视着前方,熟练地掌握方向盘。
    “不!不回去。”苏小小摇头。“一回去铁定又看到一大堆缴费通知单,水费、电
话费、瓦斯费……不是账单,就是房租。真是的!看到那些就有气。”她想起信箱里那
些“催命符”,其实前两天缴费通知单就寄来了,她学鸵鸟把头埋进沙里,眼不见为净。
    “那我请你吃饭。”沉广之忍住笑。他不是笑苏小小嗜钱或吝啬守财,而是她那神
态,又娇、又憨、又咬牙切齿地,实在教他忍俊不禁。
    苏小小没注意他强忍不笑的表情,摇头说:“那更不好,跟你一起吃饭,我会消化
不良。”
    “为什么?这不是不符合你的‘原则’吗?”
    “没错!但也没办法。”苏小小瞟了沉广之一眼,他还真是了解她,知道她绝不错
过这种吃白食的机会。“跟你这种品味不同的人一起吃饭,我会觉得很别扭,连带胃抽
筋。”
    沉广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看你不像是这么谦虚的人!”
    “是啊,不过……”
    苏小小欲言又止;沉广之是那种会带给人自惭形秽感觉的人,她虽然脸皮厚,但他
却会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还是麻烦你送我到‘夜魔的天堂’。”她最后说道。
    “‘夜魔的天堂’?”沉广之皱眉说:“你要去找田优作?”
    “嗯。”苏小小心想沉广之什么都知道了,一定也知道她和田优作之间的“过节”,
所以并不再多加解释。
    “他也太胡闹了,当真为了那个原因逼迫你做工抵债?”
    “他没叫我用身体抵押已经很不错了。”苏小小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每个人有
每个人的信仰,坚定的信仰会影响人的思想;对田优作来说,我的鲁莽简直毁掉他的幸
福,他只叫我喝喝解咒的酒,还付钱给我,已经算很宽宏大量了。”
    “喝酒?他要你喝什么酒?”
    “怎么?莎白她们没告诉你吗?”这回换苏小小讶异,她以为沉广之什么都知道,
但想了一想又笑说:“对了,我忘了,这是我和田优作的新协议,她们都不知道,你当
然也不知道。”
    “什么新协议?”沉广之单刀直入,把问题切入核心,不噜嗦也不迂回。
    反正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苏小小简单的把事情全部告诉沉广之。沉广之听了也没
表示什么,车子开了一段后却突然来个大回转,苏小小不防他有这个举动,又没系好安
全带,狠狠地撞击到前面。
    “你想谋杀我啊!”她痛苦地捂着胸口。“我是要救你逃出恶魔岛。”沉广之说着
演戏般的台词,态度似真非真。“恶魔都是喝鲜血、吃人肉为生,田优作自承是恶魔转
生,我怕你会遭他的毒手。”
    “不会,只有低级的魔鬼才会嗜血,田优作是餐风饮露的‘素食空气魔’。”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反驳沉广之。
    “哦?你这是为他在辩护?你也相信他的恶魔论?”
    “没什么相不相信。”苏小小为沉广之认真严肃的神态感到好笑起来,她抿抿嘴说:
“只是,我既然活在‘人世’,就以人的身体好好活着享受,何必去苦恼想什么神明和
恶魔的事,自找罪受和苦吃。”
    “既然如此,你还去找田优作做什么?”
    “他是我的雇主,我拿钱办事。再说,做人总要有一点道义。”
    “道义?”沉广之的嘴角眨起了嘲讽。“你也会讲道义?你的‘名言’呢?该怎么
说?”
    “你好象对我很了解?”苏小小不动气、不理沉广之的嘲讽。“老实说,你这样打
听我的事有什么用意?休想骗我,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对我没好印象、也没好意。”
    沉广之侧脸瞧了瞧苏小小,又继续看前面的路,一边腾出手取了烟点燃,吸了一口
说:“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向你道谢而已。”
    “真的?那很简单,你也不用太费事,我不收支票,只收现金,酒席宴会也一概不
受!”
    她说得起劲,沉广之突然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巴,这个举动让她心头倏地一跳,望
着他,久久不能自己。
    “什么嘛!”她粗鲁地拨开沉广之的手,没来由且破天荒的脸红,心跳得乱七八槽。
车子慢慢停在路边,沉广之关掉引擎,顺着头,几乎是用凝视地看着苏小小说:
    “莎白说,只要有钱赚,你什么工作都会做?”
    苏小小点点头笑起来。沉广之坚守着教养,说话含蓄,其实依照会莎白的原文演绎,
那句话应该是这么说的:只要有钱赚,她什么没品、没水准、没气质、没程度的勾当都
会干。
    “那么,”沉广之靠近了苏小小一些,仍然倾着头望着她。“你的吻,卖不卖?
    我想买你的吻。”
    “当然!你出多少价钱?”苏小小笑吟吟地,面不改色的说。她根本没道理脸红,
即使知道沉广之是在寻她开心,她偏偏不让他得逞。
    “不过,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她接着又说,为彼此留后路,也怕沉广之来真的,
她脸皮厚虽厚,此时逞强说不在乎,其实心里却偷偷在发抖;她夸张地扬扬眉说:“第
一,你是有‘形象’的人,不屑做这种事;再则,你根本不需要花钱买‘吻’,多的是
有人乐意负责供应。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这么多,你是在害怕吗?”沉广之看穿她的心思,笑得很捉弄人。
    “算我多话。”苏小小死撑着面子,笑得花枝招展。“只要有钱赚的事,我很少会
放过的。不过,我的吻很值钱,你出价多少呢?”
    沉广之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叠钞票,递给苏小小说:“这样够不够?”
    苏小小不像往常那样立即抢过钞票,眉开眼笑,她迟疑了一下,但很短暂,脸色马
上又变得非常恶心谄媚,笑得很殷勤说:“够了!看来你比田优作还慷慨大方。”她把
钱随便塞进口袋,笑说:“依照我的规矩,对方通常没有选择的余地,但看在你这么大
方的份上,我让你有选择的权力。你想要我亲哪里?脸颊?耳朵?
    额头?还是嘴唇?”
    “我习惯掌握主控权。”沉广之盯着她眼睛说,充满了莫测高深的意味。
    “也行。”苏小小仍是笑吟吟地,满不在乎地接受他的目光。
    “那么……”沉广之倾身过去,将苏小小拥入怀中,凝视了她很久,才慢慢地、轻
轻地吻住她的唇,然后几乎是立即地,爆发出不自禁的狂热。
    那种热和烫,烧得苏小小几乎要意乱情迷;她从来不知道唇对唇的接触会如此迷乱
人心、让人心绪激动、那种渴望、那种清热,她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燃烧起来。
    而沉广之搂着她,越搂越紧,舍不得将她放掉,他的唇依恋着她的唇,从她不知响
应他的吻的生涩反应中,莫名地兴起强烈的独占欲。
    他那样紧搂着苏小小不放,几乎是强忍着欲望地继续搜索她的唇。苏小小脸红了,
烫得跟火一样。她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田优作的人工吸呼根本不能算吻,而沉广
之充满强烈独占欲的激吻,却让她心跳不已。
    终于,沉广之放开她,她伏在他肩上微微喘息。
    “你实在是个差劲的接吻对手,连技巧都不懂。”沉广之半讽刺、半玩笑地说。
    苏小小抬起头,慌乱地坐正身子,她已调整好呼吸,心跳也不再那么剧烈,她从容
地说:“你不满意,那也没办法,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她以“生意人的嘴脸”掩饰尴尬和心跳。
    “不,我很满意。”沉广之把笑意藏在眼底,发动引擎,银灰色轿车像子弹一样飞
出去。
    接下来他带着苏小小到处乱逛,直到夜深才送她回去,临走时他又塞了一叠钞票给
苏小小,扬着笑说:“这是你的酬劳,谢谢你陪了我一天,我玩得很尽兴。”
    “什么?”苏小小傻了眼。
    “你不是不收支票,只收现金吗?这也可以说算是我对你的谢礼。”沉广之说:
    “而且你不是在找兼差吗?我只是提供你一个伴游服务的机会。”他亲亲苏小小的
脸颊。“晚安,谢谢你带给我愉快的一天。”
    “甚……”
    银灰色轿车扬长而去。苏小小瞪着手中的钞票觉得有点荒唐,她什么时候变成伴游
女郎了?色情味这那么浓的暧昧名词!天啊!天啊!
    她摇摇头对自己苦笑,又看着手中的钱,突然大叫一声说:“管他的!道义放两旁,
利字摆中间。赚钱!赚钱!”
    ------------------
Pinepro's Gate
  扫图:Geneva 辨识:雅雅 排校:Curious
 
  
返回目录: 只爱你一个    下一页: 第06章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