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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开除我!”青青一状告到父亲大人的办公室,俏臀一沾到椅面便开始气哭了。
    “谁开除你?”安继方一头露水。
    他也不过一天没回公司,隔日上班时居然瞧见女儿泪涟涟地愣在他办公室哭给他听。
    昨儿个她才上班第一天而已,居然给人开除了?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开除他安继方的
宝贝女儿?
    “还不是那个姓阙的缺德鬼!”她拚命撕扯脆弱的舒洁面纸。倘若拭泪的物品可以
换成“纸巾”让她攻击,她会更快意。
    “阙副总?”安继刀恍然大悟。如果是那小子,那就怪不得了!
    青青谁不好惹,跑去惹他!阙子衿当真卯起来,连堂堂总经理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由于他的办事态度向来秉持着公私分明的原则,绝不会做出任何无理或有害于公司的决
定,因此大伙儿也向来对他心服口服。
    显然阙小子评估的结果,青青入主行销部被划入“有害于公司发展”的归类,所以
选择砍掉毒瘤。
    唉!
    他当初延揽青青进来,便是起因于将公司大权渐渐移交给新生代,老人家也好退休
养老去也。青青虽然个性骄纵了些,论起才华和能力倒也有两把刷子,他看准了阙小子
应该有办法拿捏她的分寸,所以才放心让两雄正式王见王,怎么转眼之间就弄到决裂的
地步?
    新官上任第一天而已!才第一天!阙小子应该不是个如此莽撞而没耐性的人,他们
俩究竟在搞什么鬼?
    “老实承认,你是不是故意去招惹阙副总?”安继方采取客观公正的立场。以往他
在女儿耳根子前夸赏阙子衿时,青青老爱有事没事地酸人家几句,似乎颇不以为然,可
以想见这回首先出击的祸首应该是何方阵营。
    “爸!”青青简直不敢相信。她老爸居然站在敌人那头质问她。“我哪有做什么?
上班第一天整理办公室有什么不对?他凭什么开除我?”
    “整理办公室也要有个底限呀!你居然把家具都给搬来了,不明事由的旁观者见了,
还以为“安心食品”穷到连档案柜也买不起,还得请求新上任的员工自行准备。”不是
他爱说,宝贝女儿真让他给宠得太娇贵了。
    “爸!”狂怒的泪浪几乎第二度淹没她。“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欺负我?不管、不
管,你要帮人家讨回公道,我不准那个缺德鬼开除我。”
    安继方脑筋转转,忽然觉得好笑起来。未曾上工之前,他还得死求活拉地怂恿青青
进“安心食品”试做半年,结果才正式上班不到两天的时间,反而换成她死缠着老爸不
能开除她来着。
    他开始有点明白阙子衿的手段!
    “我看算了。”他假意叹了口气。“既然阙副总选择开除你,表示你可能不适合这
个工作,我看你还是别回来上班。我当初提议的交换条件照样兑现便是,瞧你喜欢先出
国散散心或成立私人工作室都成,你还是离开“安心”吧!”
    青青气得险些没晕过去。“爸,你真的要让缺德鬼开除我?”
    开除耶!何等的奇耻大辱:凭她优良的头脑、绝佳的领袖条件,居然面临被人开除
的命运,她如何能捺下这口恶气!
    “反正你也不喜欢留在公司里,不是吗?”他吊着女儿的胃口。
    “我现在喜欢了嘛!”向来只有她抛弃别人的分,哪容得别人任意放弃她。“不管
啦!你去把人家的办公室要回来。”
    “好吧!我先问问看人事室有没有收到解聘通知。”他装模作样地执起内线话筒,
拨下分机号码。
    青青密切观察父亲的一举一动。昨天早上姓阙的撂下大话开除她,她起先还没放在
心上,直到三十分钟前工友伯伯带着歉意的眼神锁上她的办公室,她终于发觉那家伙确
实玩真的。
    她被开除了!几个钜力万钧的字眼闪电般劈进青青的脑门。好歹她扛着“御聘”的
招牌,那个万恶的匪人居然敢开除她!冲着缺德鬼当众加怒于她的仇怨,她保证今生今
世与他誓不两立。若非基于维护自己雍容形象的想法,她早已火箭般窜进他办公室泼硫
酸了。
    没关系,她还有王牌!老爸昨天不在,所以缺德鬼才敢放胆欺负她,今儿个他可没
好日子过了。
    “嗯,我了解。”安继方挂回听筒,无可奈何地向她耸了耸肩。“人事主任说,你
的解雇命令昨天下午就生效了。”
    “什么?”她当场爆发。“父亲大人,你竟然眼睁睁让外人吃定你的独生爱女。”
    “否则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反问。
    “当然是去找那个缺德鬼,要求……不,是命令他收回成命!”这种简单动作还得
她教不成。
    “如果人家不肯呢?”他故意拖拖拉拉的。“我既然高薪雇请他管理公司,就得尊
重他的意见。”
    阙小子也未免太贼了,第一天遇见青青就把她吃得死死的,而被吃的对象甚至没发
觉自己掉入人家的计谋。
    “奇了,他区区一个副总经理,难道还能骑到你头上?”她真不懂父亲大人在想些
什么。
    “你区区一个行销主任不也骑到我头上?”安继方问得她哑口无言。
    “我的身分和他又不一样。”她强词夺理。
    “你希望我帮你要回宝座也成,不过必须先答应我几个条件。”安继方乘机开价。
    “几个条件都成,你先把人家的工作讨回来!”她绝不能忍受自己被开除的羞辱,
绝不能!
    “第一,以后你不能仗恃自己是老板的女儿,在公司里横行无阻。”割地赔款,条
件一。
    “我像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恶婆娘吗?”她抗议。
    “而且你必须尊重你的上司,也就是阙副总与我。”割地赔款,条件二。
    “我……”教她尊重那缺德鬼?只怕很难。不管他,眼前先答应了再说。“好嘛,
不过你必须先说服姓阙的为他无缘无故开除我的行为道歉。”
    安继方头大了。明明她自己理亏,却要人家道歉,阙小子甘愿才怪。
    也罢,他只要原封把话传给阙小子就行,至于如何应付小母老虎就交给堂堂副总经
理去照料吧!依他来看,阙小子应付得还算不错,大可再接再厉。
    “好啦!我代替你昭君出塞,进行求和协议,你乖乖等我消息。”
    安继方扛着满行囊,找人倾倒“垃圾”去也!
     
    ※               ※                 ※
     
    当总经理硕大的块头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说真的,阙子衿半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他反而好奇安青青居然能忍耐到下午两点才委找她老爸出面说项。
    砰!门扇惯常以摔合的方式自动掩上。
    他挂起一脸清淡浅漠的笑意,静待对方开炮。
    “阙,你倒好,没事惹得那小妮子跑到我眼前蹦蹦跳、哇哇叫,自个儿却关在净土
里享受世界和平。”安继方脱口先落下一串抱怨。
    “可是成果非凡,不是吗?”他微笑。“你要求我想个法子把令媛的心绑在公司里,
别尽想着到外头自行发展,我已经帮你搞定她了。”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老谋深算的狐狸。”安继方咕哝着。
    阙子衿也不过近三十岁年纪,满脑子精明盘算和心机却胜过他这个老江湖,也不知
道上哪儿学来的。以后他可得警戒一点,别让青青交到和阙小子同一型的男朋友,否则
怕不给对方吃得死死的。
    安继方的算盘打得好。女儿设计的玩意儿玩多了,绝非经营管理的材料,倒是满适
合掌握一些创意概念的业务,因此公司的行政权不妨交给阙子衿照料,日后再将一小部
分股份转卖给他以笼络人心,至于多数股权仍然留在安氏手中,阙、安两支合力经营公
司,安心食品的未来指日可待。
    至于私底下,安继方承认他曾经考虑过凑合阙和女儿的好事,仔细思量过后却作罢
了。平心而论,他宁可女儿结交一个城府较浅、想法单纯的男子,日子才能过得平静快
活。至于阙子衿,这家伙的头脑转折了太多圈圈,绝对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女婿人选。
    “安小姐发完飙了?”阙子衿仍然不改浅浅的笑意。
    “没错,她甚至发出懿旨,指定你必须向她道歉。”安继方毫不掩饰自己等着看好
戏的心态。“请问阁下预备如何应付她的传召?”
    “放心吧!我会处理得妥妥当当,请总经理不必烦心。”语中涵义表示他不欲再讨
论这项主题。“半个小时后有一场财务会报,我们核对一下发言资料好吗?”
     
    ※               ※                 ※
     
    青青足足等到六点的下班时间,期间几乎磨坏了总经理室的波斯地毯,办公室的正
主儿终于忍耐不住,匆匆找个藉口应酬去了,她仇人姗姗来迟的身影方才入映她的眼。
    若她期待自己劈头听见的头一句话是:“安小姐,非常抱歉,昨天我不该无缘故地
开除你,请你接受我的歉意。”那她可就把世界想像得太美好了。
    “走吧!”阙子衿推门向她做个手势。
    “走去哪里?”青青打量他的眼光充满敌我意识。
    “吃饭。”他的表情还算和蔼可亲。“你一定饿了。我知道一个地方的厨子手艺还
算不错。”
    严正拒绝的辞令率先涌上她的脑海,然而螓首甫偏向右侧二十五度角,正要摇回左
际时,老爸的叮咛倏然飘回她耳畔。
    ——别忘了给人家一个道歉的机会。
    对了,既然自己提出缺德鬼必须向她低头的和议,没理由不陪同他去一个适合致意
的场合。再者,他肯出面要求请她吃饭,态度上的求和意味已经表现得相当明确。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拾起尼泊尔风味的织布包包,随他一起离开大前线。
    一个小时后,阙子衿再度丢给她另一项意外。
    青青微张着错愕的樱唇,呆视着前方五步远的独栋小小洋房,终于明白他口中有着
好厨子掌厨的“地方”位于何处。
    他家。
    阙纸巾居然引着仅仅谋过两次面的仇人上自个儿家来吃大餐。他的思路究竟依循哪
种诡异的频道运行的?
    “妈,我回来了。”他自在地拉着她踏进家门,无视于大美女木楞楞的傻相。
    两人穿过四坪大的小庭院,进入采光充足的客厅。
    玻璃门一拉开,咖哩鸡的纯浓香味渍染了每一颗空气分子。青青立刻听见自己不争
气的肚皮响出咕噜噜的战吼。
    客厅的布置并不特别豪华,约莫七、八坪吧!红木质地的座椅和小茶几摆列于玄关
左侧,墙上悬挂着两幅张大千仿作,几上陈放几格家庭照片。餐室与客厅相连,红木桌
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品,以味道判断应该是味增汤。
    大体上而言,阙家的格局与普通家庭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当然也够不上她老家和她
私人公寓的豪华。
    可是,这股静谧的气氛很吸引人。
    青青深呼吸一下,彷佛感觉到自己嗅入浓浓的“家庭”味道。
    她母亲去世之前已经与老爸分居了十二年,虽然老爸不减疼爱她的心肠,然而他成
天忙于公事应酬,难免会冷落了女儿,而且一个缺了女主人的家庭感觉本来就少了几分
温柔安详的气氛。
    她忽然开始羡慕姓阙的,因为他拥有许多她一直不曾得到过的温情。
    “回来得正好,帮妈妈把冰箱里的牛柳拿进微波炉解霜。”柔甜的女性嗓声从厨房
的方位晃汤出来。
    扁听喉音判断,她会误以为对方只有三十多岁年纪,不像个儿子已经成年许久的老
年妇人。
    “妈,我带了个朋友回来,你先出来认识一下。”阙子衿示意她坐入客厅的红木椅
上,嘴角带笑。“安小姐,你想喝点什么?乌龙茶或是可乐?”
    可能是离开公司场合的缘故,他嘴角和眉心紧陷的纹路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年
轻了不只五岁。
    原来罗刹副总也有软性的面貌,她发觉自己不那么讨厌他了。
    “可乐。”她是标准的可乐儿童。“还有,叫我“青青”就可以了,你不用忙着招
呼我。”
    她不自觉地客气起来。奇怪,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觉得放松和扭?
    “好久没见你带朋友回来了。”厨房的女音逐渐飘向客厅方向。“是谁呀?你的同
事吗?”
    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餐桌旁。
    青青望见阙母的形容外貌,着实吃了不大不小的一惊。
    她真的好年轻!顶多四十出头而已,眉目白晰清秀,年轻时必定是个出色的古典美
人,现在当然也不差。阙母玲珑的体态并未因为脂肪层长久的堆积而发福,反而颇有葫
芦型的标准身架子,虽然高度只及儿子的下巴,却无损于她纤合度的美感。
    青青承认她对自己高挑健美的体态相当有自信,然而和对方的细致秀气比较起来,
忽然感受到自己手长脚长的笨拙。
    “女孩子!”郑清宁看清客人的身分,立刻瞪大惊喜的美眸。“你居然带女孩回来
吃饭?”
    言下之意,阙子衿似乎从没带女性朋友回家用餐过,那他为何邀请她首开先例?真
是古怪的男人!
    “这是我妈,别看她保养得好,她已经跨过五字头门槛了;妈,这位是公司的新主
管青青。”他简短地为两位女士介绍完毕,接着大大方方地奴役她。“青青,你帮我把
牛肉拿出来解冻,我先上洗手间。”
    而后消失在浴室里。
    惨哉!她眼望阙妈妈的眼眸绽亮出光彩,立刻明白缺德鬼颐指气使的阵仗更加深了
老人家的误会。
    “青青,你和子衿认识多久了?”郑清宁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举止间俨然有款待
未来媳妇儿的意味。
    这个该死的害人精,每次都令她陷入有口难辩的境地。
    “呃,不太久。”今天才第一天而已。
    “可以想见子衿一定对你的印象很好,才会把你带回家来让我认识。”郑清宁的眉
眼笑得既开心又满意。
    “呃,这个……大概吧!”她不敢告诉长辈,他们俩昨天才吵完一顿架。“伯母,
我来帮你准备晚餐。”
    只好转移话题,乃为上策。
    结果,她踏入庖厨内,瞬间后悔了。拜托,她连煎个蛋都得依照食谱指示说明,还
能帮得了啥子大忙?
    “子衿最喜欢吃我特制的咖哩鸡,待会儿我把食谱写给你,你回去可以试做看看。”
郑清宁开始灌输她一堆“子衿喜欢吃这个、子衿不喜欢吃那个”的概念。
    青青听得晕头转向。阙子衿的口味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管他那么多!偏偏那
家伙上完洗手间,自顾自坐在客厅里看七点新闻,一副大老爷等着家中女人把晚饭端出
来的安适姿态,丝毫看不出进厨房解救她的意思。她到底算什么?主客还是主妇?
    主妇?她赶紧将这个名词驱逐出境。
    而且,直到她意识过来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把阙子衿的饮食偏好记牢了。简直
有病!
    “好啦!炒成金黄色就可以起锅了。”郑清宁好心地教导她完成葱花炒蛋的神圣大
业。
    虽然脑里觉得莫名其妙,她仍然为自己独力成就一道世间名菜而得意非凡。
    “吃饭了。”她开开心心地端着炒蛋上桌,不忘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嗯,色香味俱全。天下第一蛋,无人可比。
    “好香。”大老爷上桌,就着氲氤的炊烟深深吸了一下。
    “你看炒蛋的味道如何。”青青自动自发将筷子递进他手里,亮灿的眼眸期求赞许。
    “不错,很好吃。”他捧场地点着脑袋瓜子,硬将暗藏的蛋壳碎片吞进肚子里面。
    “真的?”她灿笑得彷佛手艺受到丈夫称赏的小妻子。“这道菜是我亲手炒的唷!”
    “嗯,你很有潜力。”他毫不吝啬于称道她的才华。
    她马上对阙子衿另眼相看。这家伙还算有眼光啦!既然如此,她可以不去计较他的
修养问题,以及他得罪她的细枝末节。
    虽然青青从头到底摆脱不了莫名其妙的疑惑,但这顿晚餐仍然带给她深切而窝心的
感受。
    原来,和谐的家庭晚餐,便是这种滋味——
     
    ※               ※                 ※
     
    初夏的夜晚,气候温和如水,云破月来花弄影,摇曳如细浪的枝影投在人行红砖上,
抖落一地平和。
    “很棒的晚餐,谢谢你。”青青站在公寓底下的大门口,审视着低她两阶的俊雅剪
影。
    短短一个晚上的相处,阙子衿留驻她心中的印象已产生剧烈的转变。
    尽避在公司里铁面无私,他亦有人性化的一面。家庭生活中的他,会挑食、会开玩
笑、讨厌做家务、有点大男人主义,感觉起来就像个有血有肉的真人。而且,很容易挑
动女人心灵深处的母性。
    他是如何周旋在“冷面罗刹”和“家庭男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却又能如鱼得
水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再度开口,话声有些迟疑
    “你要不要上来坐坐?”不知如何,她还不想太快和他分手。
    “不,现在很晚了,你上去休息吧!”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和煦温柔。
    青青再起一个新话题。“整个晚上都没看见令尊。”
    其实她已经纳闷了好久,只是不好意思在餐桌上提起,生怕触动某种她并不清楚的
家庭心事,譬如说,他父亲已经去世之类的。
    “我父亲正在住院。”由于阙子衿背对着路灯,所以她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他的病情还好吧?”她提醒自己找个时间去探望对方,毕竟大家都是同事,互相
关心也是应该的。
    “再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宽伟的肩膀起伏了两下。“他十一年前出了意外,变
成植物人,此后一直没有起色。”
    “真的?”她微觉抱歉。幸好刚才识相地没在用餐期间询问起来。“难怪伯母的神
情会流露出不经意的忧郁,她平时一定很寂寞。”
    “公事比较清闲的时期,我会尽量回家陪她。”其他时间他则住在市中心租赁的公
寓里。“对了,钥匙给你。”
    一道亮着银光的亮弧线画过沉暗的夜色,弧线尾端结束于她的柔荑。
    青青接住他抛过来的物品,细看之下,是一把钥匙。
    他们也不过才认识两天而已,这么快便交换公寓钥匙,不会吧?
    “这个……”幸好暗夜遮掩住她尴尬的红潮,希望阙纸巾别误以为刚从美国归来的
女人都具有开放的男女观念。
    “你的办公室。”他的双手插进口袋里。
    “办公室?”办公室和公寓有什么关系?
    “你的办公室上锁了,记得吗?”他的语气开始漏出笑意,彷佛摸中她脑中胡思乱
想的有色念头。
    “哦——记得记得。”她恍然大悟。
    真是的!糗到了。
    “赶快上楼吧!我也该走了。”他忍着笑意,转头迈向街角的富豪三二0。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趋使她叫停阙子衿的脚步。
    “阙!”趁他回头,青青一个箭步冲下台阶,疾飞到他的面前。“对不起……我不
该在公司里和你大吼大叫,害你为难。”
    然后,轻浅的甜吻迅速印上他的脸颊,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蝴蝶般倩影再度翩翩
飞回公寓的入口。
    然而,她没龙跃上归家的门径,纤臂已经被一只铁腕箍住。
    她讶然回头。“怎么——”
    温暖的唇瓣轻轻刷过她的红唇。
    这下子轮到她愣愣地无法反应过来。趁她发呆的时候,阙子衿再偷得一个浅浅的颊
吻。
    “只是回礼而已。”他的嗓音粗嘎了几分。
    月光映入两双清澈的眼底,再同时反射出同样灼烈的光华,四道琉璃般的神彩交错
成鲜丽的火花。
    这是她记忆中,再也无法忘怀的凉夏之夜。
     
    ※               ※                 ※
     
    此后,很自然地,她和阙子衿渐渐走在一起,旁人也理所当然地视他们为理想的金
童玉女,虽然安继方仍然站在“不赞同”的立场,偶尔还会想点小伎俩阻挠他们约会,
但一切无伤大雅。
    白天在办公室里,她仍然习惯对他大吼大叫,自己斥责得面红脖子粗,然后被他沉
稳自制的神态气个半死,而喝骂声却往往中断于他猝然封上来的嘴唇——这男人完全晓
得利用何种方式让她住口。
    晚上,除了出外用餐之外,他们常会待在其中一人的公寓里,听听音乐、聊聊心情,
共享一段亲密体己的时刻。
    三年了,神仙眷属般的三年。
    他们各自拥有独立的轨道,却又交集着密不可分的生活圈。
    直到最近,青青逐渐察觉到,日子虽然过得美好,一种空虚的满足感却从心底深处
悄悄浮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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