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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放我下来!”青萝激烈的挣扎。
    过去半个多小时,她头下脚上的倒吊在某人肩膀上,种种反抗却犹如以纤弱的羽毛
去撼动不周山。她只能从路面的材质判断自己到了何处。目前为止,她所经过的地点从
人行道变为汽车地毯,再换成整齐的柏油路,最后进人某间宅邸,变成现下的高级大理
石地材。
    “齐磊。麦地什么什么的,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我快吐了!”既然肢体动作无法奏
效,她换个招数试试。
    这次的威胁奏效了。随着天旋地转的拋物线动作,娇躯划成圆弧形飞出去,降落在
一处柔软的贵妃躺椅上。
    青萝迅速翻直娇躯,恼愤的瞪向末开化的山顶洞人。起码他还存着些微的仁慈,没
把她的眼睛也蒙起来,让她有机会看清楚自己被送往哪个刑场。
    “下次你想逃开我的时候,行踪最好更缜密一点,别在我的总公司楼下逛大街。”
    齐磊两腿岔开,两手扠在腰上,表情的火爆程度丝毫不亚于她。和热辣辣的神情相
反,他的口气冰寒到了极致。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凭什么当街绑架我?”她用力吐出嘴里的发丝。
    大理石厅柱,大理石地板,大理石壁炉,大理石墙面。各种深浅不一的大理石组合
成这座豪丽的宫殿。光是身处的这间大厅,占地便达五十坪,厅廊中央甚至有一座喷泉
正潺潺沁着凉意。若再加上几条走廊所通往的侧翼,总面绩令人难以估算。
    厅室设计采巴洛克风格,镶金边的壁饰繁复得恰到好处。法式沙发和茶几距离喷水
池约莫两公尺远,既能欣赏池景又免于被水花溅湿。而她坐靠的法式贵妃椅则置放在右
后方墙角。在广大的空间中,自成一处小巧的休憩区。
    若非甫从三十六度的室外高温走进来,她会错以为自己飞抵凉爽的欧洲宫廷。倘若
走廊上突然出现几名穿著大蓬裙的中古仕女,她也不会意外。
    “凭你偷走我的钱、拐走我的羊,我就能以回族律法将你剁成四十八截。”他冷笑
道。“你不晓得偷窃在回教戒律中是一大重罪,必须处以断手的刑罚吧?”
    “我才拿了你两千里亚而已,一收到旅行支票就会连本带利还给你。”青萝当然知
道他恐吓的成分居多。
    “等我剁了你的手,咱们再来谈利息的问题。”他掏出悬挂在腰带上的防身短刀,
用力拉高她的手。
    “噢!你扯痛我了!”她痛叫出来。
    齐磊沉着脸,不情不愿的松开。
    “这还差不多!”青萝揉着手腕嘀咕。“你把我带来这什么地方?”
    齐磊被打败了。他正在恐吓她,而她却只对这间房子感兴趣。在她眼中,他就这么
没有威严吗?
    “这里是麦达他母亲的家。”他重重爬梳黑发,眼神满溢着阴郁和挫折。“你骂也
骂不听,说也说不动,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的神情彷佛抓回一只偷飞掉的小乌儿,明知该重重罚它一顿,却又狠不下心来。
    她的芳心怦然跳动,不由自主的垂下螓首。
    “我当时讲得一清二楚,绝对不可能枯等在一旁,让旁人去探查我妹妹的下落,谁
教你不听……”愧疚感从四面八方向她涌过来。
    “所以你选择在莫勒帮众正满城搜寻我们的时候溜走?”
    她自知理亏,只能低头把玩纤细的手指头。
    室内陷入突兀的静默,沉重的氛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良久,一只大手忽而拨弄她
的额发,让满头青丝轻恋的蜷住修长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冒险抬头一瞥,黑眸中的如释重负几乎将她
淹没。但他的眼神远不只如此,还包含了愠恼,忧虑,爱怜,无可奈何……错综复杂的
情感交织一张情绪地图,而地图的目的地则标示出她的身影。
    是她的错,害他担忧。但他这样看着她,会让她……乱掉。
    他彷佛也察觉自己泄漏太多,立刻抬起头,再度低头盯望她时,所有情感已经敛去,
只留下气恼。
    但那短短的一瞬间,已让她窥见太多真实的他。她深深吐纳一次,脑中仍然有点昏
沉,暂时无法消化这么强烈的情绪冲击。
    “我答应你不会再偷跑。”她凭着直觉依进他怀里,吸取这份渗入心肺的暖意。
    “我应该相倍你吗?”他轻声问。
    “我这次是认真的。”青萝举起柔荑郑重发誓。
    “难道你以前的承诺都是假的?”他狐疑的问。
    青萝吐了吐舌头,随他自己怎么想。
    齐磊抑回一声长叹。总算,他的小鸟儿安全飞回来,没有伤恙、没有疼创,悬宕多
日的忧虑终于消逝了。
    他俯首,在她头顶印下一吻,目前只敢放任自己做到这个程度为止。
    “美女!”一声杀风景的噪音中断了两人的体己时光。
    长廊尾端并未出现她想象的中古世纪贵族,而是麦达裹在传统长衣下的身影。
    “麦达,你也来了。”她惊喜的瞪大眼睛。虽然这家伙挺吵的,但开朗的个性很难
让人不喜欢他。
    “美女,呜……美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麦达一如以往,打老远就张大
两只手擒抱过来。
    齐磊的动作比他更迅捷,在他扑上前的同时闪入航道之间。砰!麦达一脑袋撞上弟
弟的胸膛,四平八稳被堵个正着。他还来不及表达抗议,后衣领已经被弟弟拎起来。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对青萝搂搂抱抱。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规矩?”齐
磊阴黑的表情暗示他很乐意痛揍兄弟一顿。
    “我现在被你抓蛇抓七寸,哪有机会对她搂搂抱抱?”麦达为自己辩解。若非两人
的身量差不多,他现在已经变成被鹰爪拎在半空中的小鸡。
    “幸亏我抢先拦截下来,否则我的人又要着了你的道。”齐磊反射性的回答。
    他的人?!在场三位同时一愣。
    他……他是这么看待她的吗?青萝微张着嫣唇,狂猛的红潮浮现她的容颜。
    “嘻嘻嘻。”麦达以一阵坏壤的笑做为开场白。“我说老弟……”
    啪!冷不防一只五爪手直直贴向他的正面,中止他所有言论。
    “我是指‘我的客人’。”齐磊僵硬的纠正自己的话误。
    “那为什么你能对她搂楼抱抱,我就不行?”麦达的眼睛也很犀利。当真以为他没
看到两人在躺椅上亲亲抱抱的体己样?
    齐磊一时语塞。
    “你和我比?”他老羞成怒,充满威胁性的逼进一大步。
    “喂喂喂,你做什么?”麦达连忙挣脱他的拎抓,躲到一株巨大的盆栽后方。“这
里是我老妈的地盘,也就等于我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别乱来哦!”
    “欠揍!”齐磊恨恨的瞪他一眼。
    “我老妈要见你,快去应命。”麦达神气兮兮的传达懿旨。
    “是吗?”齐磊深深的攒起眉。这痞子不会借故把他支开好对青萝动手动脚吧?
    “信不信由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妈的厌恶排行榜上,第二名是等人,第一名是
等不到人。如果让她火大了,后果自负。”麦达闲闲的打量天花板的纹饰,一边吹口哨。
    齐磊的视线游移在兄弟与娇客之间,脸色阴睛不定。
    “青萝,我送你回房,等你梳洗完毕正好准备用晚膳。”让她暴露在麦达的“幅射
能”之下太危险了,他不信任采花成性的兄弟。
    “我带她去,我知道客房的路。”麦达从盆栽后面踏出来自告奋勇。
    一记绝对零度的眼光又把他冰回去躲着。“要你多事!”
    “没关系,你先去忙你的,让麦连带我去就成了。”青萝主动说道,不想误了他的
正事。而且独自在异乡街道上流浪了一天,她渴望有个健谈的同伴。
    “我说了我会带你去!”他的眼神足以让火焰结冰。
    “……随便你。”青萝心里直犯嘀咕。麦达只是天性热情了些,其实半点危险性也
没有,真不懂他干嘛防范得如此紧。
    “美女,我晚点去找你。”麦达冒险从盆栽后面向她道别。
    两人经过一重又一重的长廊,最后站定在一间厢房的门前,他转身为女士打开房门。
    “我刚刚是一时失言。”他忽然开口,眼神并未看向她。
    她带着疑问的神色挑了挑眉。
    “就是刚刚那个‘谁的人’的问题。”他彷佛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我一时嘴快,
就这样。”
    一开始青萝并不敢确定,然而当她仔细观察他半晌,赫然发现:他在脸红!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的肤色健美而古铜,即使发红也看不真切,泄漏秘密的是
他的耳朵。它们正一点点的,一滴滴的,慢慢渲染成深沉的猪红色。
    天!她无法相信齐磊会脸红!她紧紧捂住嘴巴以免笑出声。千万不能笑。否则他一
定会老羞成怒。
    “噢!”她从手指缝迸出声音。
    “噢什么?”
    “噢!我又没有说不是。”她一说完立刻把两片唇紧紧咬住。
    “……算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带着愠怒的眼神离去。
    她一头钻进卧室里,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从来不知道可爱也能用来形容冷淡飘忽的齐磊,可是他尴尬又着恼的模样,真的好
可爱!
     
    ※               ※                 ※
     
    “你和那位台湾来的小姐结定了?”
    休憩厅的窗外紧邻着人工园圃,满地落花帘不卷,分外有几分萧索的秋息。
    养母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椅上,眼眸微闭,彷佛倾听着落英缤纷的声息。
    他选定养母对面的长椅坐定,放松的伸展一双长腿。
    “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平淡无波的语调没有泄漏出任何讯息。
    “那你打算何时与她结定?”母亲端凝着地上的某一点,遵循女人不能直视男人的
传统。
    麦氏族长只娶了三任妻子,麦达之母是他父亲的第一任。幼时他被带回父亲身旁,
便是由麦达之母一手扶养长大,她犹如他的亲生母亲。也因此,在众多手足之中,他与
麦达的感情才会如此深切。
    养母与传统阿拉伯女人一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生命由男人来做主,
也从不违拗男人的意见──表面上。
    经验教会齐磊,他们的娘若是这种温驯又省油的灯,决计坐不上妻妾中的第一把交
椅。
    “我已经说过,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他静静的回答。
    “追求女孩子,谨慎一点也是好事,我能了解。”母亲大人温驯的点了点头。“虽
然、必须说,若是换成麦达出手,早在认识第三天便勾诱上手。”
    “我不像他全年度处于发情状态。”他低吼。
    “幸好麦达结交的都是别族的女孩儿,否则后头早跟着一大群为他守身的女娃娃。”
    母亲恍若未闻他的评论。
    “麦达造了满身花孽,当心他事到临头反而不‘管用’。”他没好气的警告。
    “你说得是。”母亲依照往例。从来不反驳男人的意见,然而不反驳与赞同绝对是
两码子事。“麦达三天两头造花孽,你三天两头造油料。可也奇怪,你们俩造来造去就
是造不出一个孙子。”
    “我和麦达若是造得出一个孙子,人类生物学就要改写了。”他认命的沉入沙发里,
与普天下所有儿子一样,等着被心急的老妈刮胡子。
    “你明白我的意思。”母亲大人努力克制笑意,以免又让他的焦点模糊战略得逞。
    “有时想想,若能把你们兄弟的性情中和一下,那该有多好。”
    “我可不想与他的任何性情中和。”齐磊并不费神去掩饰话中的淡淡嘲讽。
    母亲大人再度对他的评语充耳不闻。“麦达若能加入几分你的冷静沉稳,你若能学
到麦达的一点风流调笑,我的世界就太完美了。”
    “完美的事物容易招天嫉。”到底累积了多年经验,应付母亲的逼婚他已经得心应
手。“母亲大人,您再不约束令郎,他迟早会染上爱滋病。”
    “你说得是。但染上爱滋病好过一辈子不知肉味,不是吗?”忽然间,她看他的眼
神变得怪怪的。“齐磊,孩子,你不会还维持着童子之身吧?”不等他回答,她又自言
自语:“不可能。上回你离开之后,乐雅那小妮子对你朝思暮想,即使旁的不算,在这
里你也该沾过荤腥才是。”
    “母亲,您说到哪里去了。”齐磊好笑又愠恼的瞪母亲一眼。他无意和亲长讨论自
己的性生活。
    “孩子,我说话唐突也是不得已的。”母亲大人的视线投回地面上,但是在一转一
回之间,很清楚的杀给他一记白眼。“身为麦氏一族的主母,我的责任重大。好不容易
盼得你带一个女人回来,当然希望你们能有更快的进展。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让那位小姐
臣服,对不对?”
    他啼笑皆非。“这种事情讲求两情相悦,也得对方有意才行,难道您要我使强蛮来
吗?”
    母亲大人脑中咚的一响。儿子或许没有注意到,他的言下之意只是显示他不确定那
女孩的意愿,却没有反对自己这方的意愿。有趣!
    “你说得是。母亲这样强逼你。着实太不成体统。”她温顺的低垂头。“如果你无
法早日和她结定……我瞧麦达也挺中意那女孩儿的,不如换他去试试看。幸运的话,明
年我就能把孙了!”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他的口气转为冷漠,眼中的怒火却显现完全相反的意念。
    “你说得是,母亲对儿子使用激将法是不合宜的。”母亲绽出满意的浅笑。“所以
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让自己的言论成为承诺。”
    “您……”齐磊挫败的望向母亲。“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别蹚进来搅局。”
    “是。”母亲驯良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
    “我和她才认识两个多月,您不觉得应该给我们多一点时间培养感情吗?”他无奈
的摊了摊手。
    “你说得是。”母亲从头赞同到尾。“两个月的时间确实很适合培养感情,我就知
道你从不会让我失望。齐磊,你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
    一切就此敲定。
    他的感觉就像刚打完一场硬战,而且伤亡惨重。
    “老奸巨猾……”他低声咕哝,却很确定音量足以飘进母亲大人耳里。“若没有其
它事,我要回房疗伤止痛了,您方才戳得我满身疮疤。”
    “别让我耽误你的休养生息。”她柔柔一笑,故意忽视他嘲讽的语气。
    齐磊起身走向门口。他并不习惯认输,但对象换成自己的母亲,他只能选择撤退。
    “齐磊?”
    “还有事?”他停下脚步。
    她温柔的望着儿子。曾几何时,他的肩膀比她印象中更宽阔。这些年来,他已蜕变
成一个令母亲感到骄傲的男子汉。
    “当年你父亲为你母亲建造这处宫阙,还来不及迎进女主人,她便先走一步。你父
亲将襁褓中的你以及这座宅邸一并托给我,就是为了提醒我,看照你的责任已落在我的
肩上。”诚挚的母性以最无伪的面孔呈现在他眼前。“四年前,你父亲,连同你另外两
位母亲,以及其它几位兄弟,过世于那场度假胜地失火的意外。若非我心脏的宿疾发作,
没有一同前往,现在也应该随着他们同归真神的怀抱。”
    “事情已过去这么久,您别再伤怀了。”他柔声道。
    养母摇了摇头。“我不能不去想。如今麦氏仅剩你和麦达,倘若在有生之年不能见
到你们兄弟传下香烟,我没有颜面到真神身旁与你父亲相会。”
    “我知道。”他定定看着母亲。
    “那就好。”她轻喟着合上眼睑,靠躺回长椅上。“你回房去吧!一会儿该用膳了。”
    “是。”临走之前,他再回望一眼纷丽的园景。
    窗外花香满院,花阴满地,夜静月明风细。
     
    ※               ※                 ※
     
    感觉怪怪的……
    青萝正襟危坐在驾驶座旁,心里暗自纳闷。从出门到现在,她的车夫只是目不斜视
的专心开车,没有说话,没有做什么怪动作,因此奇诡的气氛纯属一份直觉,她无法确
切解释出原因。
    “我只是去考古队的营区找新朋友聊聊天而已,对方曾经画了一张简图给我,所以
真的不必麻烦你特地开车送我去。”她主动开敞一个主题,探探他的反应。
    “一点也不麻烦,我正好要出门。”齐磊简洁俐落的回答。
    “噢。”她应了一声,话题到此结束。
    车子停在号志灯前,他仍然直望着正前方,立体的侧面线条显得……心事重重。不
一会儿,号志灯转变为通行许可,他催动引擎,继续往利雅德市郊前进。
    车厢内,凝结的气氛依然摧折着两人的神经。青萝决定尝试另外一个新主题。
    “你……”
    “你……”
    “咩……”
    两人同时开口,飞飞的一颗大脑袋挤到前座来,笑咪咪的加入他们的交谈。
    “飞飞,脑袋缩回去。”齐磊沉着声音警告。
    “你先说。”她很有礼貌的邀请他。
    他没有立刻开口,衡量着应该从哪个重点切入。
    “你新认识的朋友叫什么名字?”结果吐出来的是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她姓欧阳,是一个很率真的好人,”她顺势配合下去。
    “嗯。”
    又维持了好一阵子沉默。
    “你……”
    “你……”
    “咩……”
    五分钟后,两人再度同时开口,飞飞也不甘示弱的加入混战。
    青萝忽然升起想笑的冲动。“没事,我刚刚在打呵欠。你先说。”
    齐磊从后照镜冷瞪飞飞,犀利的眼光足以杀退一支军队。明白主子没有保育弱小动
物的观念,飞飞只好乖乖缩回后座,假装观赏窗外的风景。
    他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台湾除了家人之外,还有谁在等你?”语气很像平淡的闲聊。
    “除了家人就是朋友啰!”她还以为他想谈什么敏感话题。
    “男朋友?”
    “各种朋友。”青萝怪异的端睨他。“不过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
很好,他应该等着我买土产回去贿赂他。”
    “男的?”他的耳朵竖起来。
    “对。”她耸耸香肩。
    “你和他交往过?”他状似不经意的问。
    “我们的感情比较倾向兄妹式的,和他谈恋爱会让我产生乱伦的错觉。”她好笑的
摇摇头。
    陈朝阳从幼年起就戏言要追求她,她从来没放在心上。他们俩太哥儿们了,培养不
出爱情的火花。
    “嗯。”他点点头,似乎打算终止这个话题。
    “你问这些做什么?”她转过身来面对他,美眸写满椰揄。“你想追我,所以先打
听一下敌情?”
    齐磊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你希望我追求你吗?”他的语气如丝绸一般平柔,而且以问题来代替答案。
    “不说就算了,希罕!”青萝看回正前方。
    “咩。”飞飞同意,从后照镜冰过来的眼光再度让他转头欣赏利雅德的街景。
    有时候,暧昧不明也是一种美。
    汽车离开主要道路,转入一条小街,街道尽头便是考古队的主营区。
    齐磊事先探查过,考古队的挖掘地点位于沙漠某一处,除了在当地设立临时营区之
外,一些出土文物必须先经过清理,再寄往美国东岸的实验室鉴定。因此随队教授另外
向城郊一块荒地的地主租借了几个月,搭起临时帐蓬,一些大型的仪器设备也储放在此
处。
    他停住车子,为她按开车门的控锁。“你们俩乖乖在这里等我,哪儿都别去,我中
午过来接你们一起吃午饭。”
    她下了车,绕到后方为跟屁虫开门。
    “放心,我已经答应你不会再私自行动,你尽管去忙你的吧!”她弯腰向他挥挥手。
    “你答应帮我调查约翰那本人头帐簿的下落,可别忘了。”
    “我敢吗?”他带着嘴角那抹清淡的椰揄,迥转到对向车道。
    青萝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心理。
    “待会儿见,纯情美少男!”她把两手圈住嘴旁,大声喊。
    “叽──”他的车子突然撇了一大圈,差点撞上对向来车。
    哔哔!叭叭!各种愤怒的噪音齐聚在马路上空,交织成璀璨的进行曲。
    罪魁祸首和宠物羊一溜烟钻进巷子里,逃离事件现场。
    越是冷静的人,失去乎静的模样就越好笑。而且他别扭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青萝在肚子里笑翻天。
    “嗨!发生了什么事,瞧你笑得这般开心。”她的运气很好,来到主营帐前,欧阳
正好掀开布门,将一包垃圾放在门口。
    “没事,刚刚对我朋友恶作剧而已。”她独自进入帐蓬内,让羊儿留在外头玩耍。
    这里头堆满了古物,飞飞随便碰破一个他们俩都赔不起。
    “你来得正好,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留守大本营,怪寂寞的。”欧阳执起软毛刷替一
只出土陶壶撢掉沙埃,灰尘随着拨挥的动作弥漫在空气间。
    今天她并未带上头纱,一张清丽无瑕的容颜令人眼睛一亮。她的肌理晶莹,丹凤眼
明亮有神,很有几分中国仕女的古典风味。
    青萝的支气管不好,为了避免受到呛咳,并未礼尚往来的把头纱除下来。
    “为什么只留你一个人守营,其它队友呢?”她好奇的检规地上的瓶瓶罐罐。
    “他们出勤挖宝去了。”欧阳扮个鬼脸。“我比较倒霉,接下来三个月全得坐镇总
部,不能跟过去。”
    “为什么?”真不公平。
    “因为,”欧阳叹了口气宣布。“我怀孕了,六个星期,昨天刚检查出来的。老公
威胁我如果不肯负责静态的工作,就立刻把我绑回绿……绑回家去,所以我只好听话。
反正每天能碰碰这些古物,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老公听起来就像个典型的阿拉伯男人,有点专制。不过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她也
无权置喙。说不定让欧阳来评量齐磊,人家也会觉得他霸道呢!
    她在想什么?欧阳正在谈她的老公,她却想到齐磊去了。难道她把这两者的对应关
系昼上等号?青萝连忙甩掉怪怪的思想。
    “这样也好。怀了孕的人确实不适合在烈阳下做粗重工作。”她暂时投欧阳的老公
一票。“这是你第几个宝宝?”
    “第三个。”提到心肝宝贝,欧阳娟丽的脸容更柔和了。“老大今年四岁,老二两
岁,两个都是儿子。我们夫妻俩本来打算见好就收,没想到又怀了一个,希望这次能生
个女儿。”
    “你曾经后悔远嫁到阿拉伯来吗?”青萝好奇的问。
    欧阳停下弹拭的工作,望向她,眼瞳显得温柔安详。“从来没有过。想想看,如果
我当初留在台湾,这辈子可能就此错过了我老公……好可怕,我无法想象自己嫁给其它
男人的景象。”
    她打冷颤的模样让青萝笑了起来。
    “幸福就好。否则天高皇帝远,出了事娘家也接济不到。”
    “这就是你担心的问题吗?”欧阳柔声问。“你爱上一个本地男人,怕距离太远?”
    “我认识他才两个月而已,他对我有什么感觉还很难讲,现在就谈‘爱不爱’的问
题似乎早了一点。”青萝垂下螓首,耳朵微微泛红。
    “婚姻讲求的是当事人的成熟度,认识时间长短反而在于其次。我和我老公好象也
认识几个月就结婚了。”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
    “有道理。”青萝点点头。
    “所以呢?”欧阳的眼睛灿亮,等待她宣布答案。
    “所以,”青萝拍拍她脸颊。“等对方克服他纯情和害羞的障碍,我再告诉你。”
    “听起来好可爱!”
    两个女人吱吱咯咯的笑成一团。
    蓬门突然往两旁飞掀开来。帐幕内的空间并不大。青萝又站在外侧,受到气流的冲
激,她愕然的颠迹开几步,也幸亏拉开了几步的距离,让她免于被冲进来的男人撞倒。
    五个彪形大汉凛凛杵立在营帐内,一前四后,几乎占去所有空间。五个男人手上皆
握着一把制式手枪,对准她们的胸口。
    为首的男人开口,叽哩咕噜吐出一大串阿拉伯话,速度之快让两个台湾女人头昏脑
胀。而且他的语调合着浓重的沙漠口音,更加难以理解。
    青萝心念电转。欧阳怀着六周的身孕,禁受不起折腾,她无论如何要保护朋友平安。
    “你们要的是我,放她走。”她往前站出一步。
    “你们要的是我,放她走。”欧阳也跨了出来。
    两个女人同时吐出一字不差的语句。
    青萝睐向新朋友,惊异她为何会说出此言。欧阳回望她,眼光也一样带着问号。
    她来不及解释对方可能是莫勒帮的打手。前来找她的晦气,或想挟持她向齐磊寻仇。
    欧阳自然也没时间向她解释自己那句话的含意。
    为首的男人露出一丝狞笑,大手一挥……
    “两个都带走。”
    这句话,她们倒是都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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