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凌淑芬


 
第八章
     
    彭愧安凭靠着落地窗往外望,街道上依然穿梭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从他所在办公室
的高度临空眺睨,每辆车子皆化身成小巧的玩具模型。马路上交错纵横的阵势,恰似他
脑中翻来覆去的思路。
    这些天来,他的大脑思考区一直留在单一的主题上……他的终身大事。
    他真的想娶陆双丝吗?他不断地问着自己。
    陆双丝给他的感觉相当复杂,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有时却又发
现他一无所知。其中最贫乏的部分当推她的家庭生活。以前他从来就无意介入她的家居
层面,也因此而迟迟没有认识她的女儿、她的亲戚、她的私人朋友;然而,情况转变了,
现在的他深受她的吸引。
    虽然陆双丝身边的追求者相当多,她的性格却趋向于保守,若非真正芳心暗许的男
子,不可能轻易献身于对方。所以他敢大胆的推论,这种深受吸引的感觉来自于彼此。
    他并不想追究双丝是否曾经献身给纪汉扬,毕竟那已经是过去的事,而他对过去不
盛兴趣。
    比较困扰他的,是目前与未来。
    目前,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愿让陆双丝溜走;那么,未来呢?
    白君兰的脸庞滑过脑海,他却发现自己无法确切的捕捉住她的形貌。多可笑!
    未婚夫竟然记不住未婚妻的长相!反而是另一张脸蛋,那秀丽无俦的俏容,嘴角、
眉宇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时而轻嗔薄怒,时而无辜狡黠,清清楚楚的隽刻于他的心田。
    未来……
    他喃喃念诵着这个词儿,三遍、五周、十遍……半晌,突然重重的点一下头,走向
办公桌后,执起案上的话筒。
    电话迅速接通他在香港的母亲。
    “喂?”彭夫人的语声浓重困顿,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妈,是我。”他瞄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多,他老妈八成昨天又玩通宵,到
了早晨才补充睡眠。
    “槐安?”彭夫人打了个呵欠。“你怎么会想到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他们母子俩谈话向来单刀直入,尽量减少打屁哈拉的句子,以免浪费彼此宝贵的时
间。
    “儿子想向你请个安,顺便通知你一件事情。”他懒洋洋的道。
    “你非得现在谈不可吗?”彭夫人抱怨着。“我昨天整夜没睡,现在很累。等我养
足了精神再回你电话。”
    彭槐安开始怀疑他是否打扰了某些事情的进行。“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你在胡猜什么?我的房只有一个人,就是我自己。”任何母亲接受儿子这么直接
的质询,面子上多少会挂不住。
    “无所谓。”他耸了耸肩,其实并不顶在乎。“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我和白家的婚
约吹了。没事,你回去睡你的回笼觉,Bye……bye!”
    彭槐安把话筒挂放回原位。如他所预料,十秒钟之内,电话铃声几乎催聋了他的耳
朵。
    “喂?”他叹息着接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彭夫人尖叫。“彭、白两家的联姻明明已经谈成了,
怎么会中途变卦?是不是白非凡故意拿乔,准备开出更高的婚约条件?槐安,你立刻打
电话告诉你父亲,然后回香港来从长计议。”
    “妈,你冷静一点。”他淡然的劝慰着。“婚约的取消不干白家的事。”
    “为什么?”彭夫人顿了顿,陡然喊出第二声大叫。“我知道了,是不是有第三势
力介入,准备横刀夺爱?哼!台湾人真以为咱们彭家是好欺负的吗?你放心……”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他恼火了。“这场婚姻告吹只干我自己的事,是我主动提
出来的!”
    “你?”彭夫人差点晕倒。“你……你怎么会……”
    “我遇见另外一个女人,打算娶她,就这么简单!”他回答得简洁有力。
    彭夫人在彼端定了定神,深呼吸几口气好让自己镇静下来。
    “我明白了。”她欣慰的开口,“你瞧中另一桩更有利的婚姻条件,对吧?告诉我,
那位小姐出身哪个名门?”
    “她姓陆。”彭槐安懒得纠正母亲。
    彭夫人立刻在脑中过滤,台湾的名门望族有哪一家姓陆的。
    “你不用猜了。”他好心的替母亲省下一番脑筋。“她的出身很平凡,在台湾只是
普通的小康家庭,构不上什么名门闺秀。她的丈夫在一年多前过世了,所以我和她结婚
之后,家会多出两位继女。”
    “小康家庭?死了丈夫?有女儿?”彭夫人当场傻眼。“槐安,你……你疯啦!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放蛊迷晕了你不成?”
    “我还以为普天下的母亲听见儿子找到心爱的对象,都会为他感到高兴。”他忍不
住嘲讽道。
    彭夫人顿时语塞。
    “你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她老羞成怒。“我希望彭、白两家联姻,还不是为了
你好?‘蓬勃集团’的主持棒子早就交在你手上,如果事业范围得以藉由联姻而扩张,
最终的得利者还不是你自己,你干嘛说得好像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也不关心你?再说,
那个女人的家世不清白,既结过婚,又带着两个拖油瓶,我怎么可能赞成你和她的婚
事!”
    彭槐安重重抹了一把脸,蓦然觉得万分疲惫,彷佛过去七、八年来的压力突然在这
一刻冲刷回他的体内。
    “你不必再说了。”连他的嗓音听起来也低沉乏力。“我特地拨电话通知你,只是
尊重你身为我的母亲,并非为了征求你的同意。稍后我会另行通知父亲,所以你可以省
下拨电话叫他来教训儿子的时间,快点回去睡觉吧!”
    “彭槐安,我警告你,如果你一意孤行,执意要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休想我这
个做婆婆的日后会接纳她!”彭夫人怒气冲冲的下最后通牒。
    若要让彭槐安列出他在世界上最无法忍受的事情,排行第一的绝对是“受人威胁”。
    他忽然觉得有点悲哀。很多人都晓得他的底线在哪,包括他商场上的敌手,然而亲
如他尊长的母亲大人却不了解。
    “放心吧!”他撇起一道冷酷的微笑。“等我结婚之后,我会安排你搬到温哥华,
当地的气候很温和,移民过去的香港人又多,你住在那不会寂寞的。”
    彭夫人彻底呆住了。“你……你是说……你要赶我走?”
    “你自个刚才地说过,我是‘蓬勃’的经营者。”他冷冷的提醒母亲。“相信我,
我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毕竟儿子有这份孝心为母亲安排一个养老的好地方,人人都会称
许,不是吗?”
    他静静的收线。这一回,恼人的电话铃声不再响起。
    很累。
    这份透心入骨的疲惫感打从心灵深处涌上来,他即使连续熬夜十天,也及不上此刻
的虚乏无力。
    说来好笑,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不再向双亲要求什么,只要他表现好、能
力强,父母自然会给他关爱的眼神,否则他再如何耍赖撒娇也没用。
    直到年长以后,他也成熟得不再需要任何夸奖、拍哄,最后甚至成为执掌家族牛耳
的要角,双亲转而依赖他的判断为生。
    可是,为什么他仍然觉得空虚,彷佛体内的某个部分不曾填满过……
    “哈罗!”娇甜的问候,灿烂的笑颜,清爽亮丽的浅米色身影。
    他的眼角余光一闪,宛若瞧见乍放的阳光照亮了办公室入口。
    “我正好经过贵公司附近,想起你四点钟要回医院做复健,所以就顺道绕上来看
看。”双丝笑吟吟的,莲步款摆到他的身前。“你准备好了吗?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她是个有良心的好女人,必须为自己造成的受害者负责。
    彭槐安陡然离开皮椅,在她靠近办公桌之前迎上去,强劲而突兀的将她搂进怀。
    双丝轻抽口气,但觉自己撞进他的铜胸铁臂,力道又猛又狠。
    他怎么了?她纳闷地想抬头,整副娇躯却被紧紧的贴按着他的身体,彷佛被揉捏成
他身体的一部分。
    彭槐安的脸孔埋进如云秀发中,深深嗅闻着淡雅的洗发精芳香,以及她独有的女性
气息。
    情况真的有点诡异……她迟疑了一下,终于探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颈项,一如萌
萌和维箴心情郁闷时,她拥抱两个女儿的姿势。
    “我爱你……”暗哑模糊的声音从她发间传出来。“我真的爱上你了。”
    双丝眨眨眼睛,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突兀的语句。
    “可是……”她迟疑的告诉他,“不管你多么爱我,还是得做复健啊!”
    老天!彭槐安不可思议的抬头,愣愣瞪着她几秒钟。然后,他猛地爆笑出来。
    她实在是个天才,居然回给他这种乱七八糟的答案。即使原本还有一丝丝的迟疑,
在这一刻,他也下定了决心……
    他娶定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               ※                 ※
     
    中山北路上,阳光依然耀眼,浓密的行道树为人行道增添几许凉荫。
    高头大马的男子拉着一根手杖,漫移过红砖道,臂弯挽着开朗明丽的佳人,从外在
看起来彷佛俊男美女一同散步,其实不然。
    彭槐安快被她烦死了。
    “当心,前面有一块红砖翻起来。”双丝搀着他的臂膀,小心翼翼的播报眼前的状
况。“唉!这几辆机车停得这么凌乱,也不怕阻碍了行动有困难的人。这年头的人真是
越来越没公德心了……你走路小心一点。”
    “你可知道我最无法忍受什么?”他咬着牙关说话。
    “不晓得,你说说看。”双丝笑吟吟的搭腔。
    “我最讨厌捞叨的女人。”
    “真的?我也是。”她使劲点头。“我觉得女人家一天到晚唠叨,实在是很没有气
质。”
    他翻个白眼。“你晓不晓得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做什么?”她试探性的问。
    “唠叨!”他忍不住低吼。
    她和气可人的笑脸登时垮了下来。“我……我担心你……又跌倒嘛!你不要这么
凶……”
    说来说去,反倒变成他态度恶劣了。彭槐安摇摇头,对她无可奈何。
    “我可以自行走路,你不必一且扶着我。”他大有翻脸发飚的意味。
    “喔,好。”她乖乖放开手。
    双丝及时想到,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事实上,她刚陪着他完成最后一次的复健疗程,
彭槐安手上的杖只是他初时留忘在医院的私人物品,既然疗程结束,顺手就一起带出来。
    没办法,实在是她已经很习惯扶着行动不方便的男人,一见到他拿手杖,下意识就
想伸出一臂之力。
    “彭先生!”她突然大叫。
    “什么?”彭槐安以为她跌跤了,赶紧回头瞧瞧。
    一根电线杆不期然出现在他的轨道上,而他正好转头没看到。
    中弹!
    “噢……!”彭槐安痛得捂着额头,九大行星绕着他的脑袋嗡嗡嗡运转。
    “哎呀!彭先生,你还好吧?”双丝连忙跑上前抚慰他。
    “你没事叫住我做什么?”他晕着脑袋闷吼。
    “我只是想告诉你,前面有电线杆。”双丝眨巴着大眼,一脸无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咦?彭槐安愣了一下,他的心声居然拥有自动播放的功能,直是奇怪!他又不会腹
语。而且,这道声音听起来很像年轻女孩的频率,即使他懂得腹语,也学不来这种粉粉
嫩嫩的腔调。
    眼光移向双丝身后,他终于找到声源的真正来处。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站在那儿,皱着眉打量两个大人。
    天性中护短的因子立刻激怒他。即使双丝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轮不到一个
乳臭未乾的小鬼头冒出来批评。
    他还来不及遣走陌生丫头,双丝那头已经有了动作。
    “萌萌,我怎么没看见你?”她亲热的迎上前,搅住少女的香肩。
    “萌萌”这个名字很耳熟,他优良的记忆力发动搜寻功能,翻索脑中的姓名资料库。
    两个女人叽叽咕咕几句,在他想起“萌萌”和陆双丝的关联性之前,她已经快快乐
乐的为两方人马介绍起来。
    “萌萌,这位是彭槐安先生。彭先生,这位是我女儿叶萌萌。”
    女儿?!彭槐安的眼珠顿时瞪成了中秋节的满月,他没听错吧,真的是“女儿”?!
    他为时已晚的忆起,没错!双丝以前曾经提过几次她女儿的名字,好像叫什么“萌”
和什么“维”。
    “你说她是谁?”他不敢置信的叫,大脑仍然无法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我女儿呀!”双丝很纳闷,他又不是不晓得她有女儿,干嘛反应这么激烈?
    “你是说,你以前提到你‘结过婚,而且有两个女儿’的‘女儿’就是她?”
    彭槐安的下颚暂时合不拢。
    他彷佛看到一个牙牙学语的你娃儿,于两秒钟内在他眼前发育成人,连实验室注射
快速成长剂的植物也不可能如此惊人。
    一个近二十岁的年轻女人,和一个两、二岁的小娃娃?天哪!两者的差距太剧烈了,
他的想像力承受着无比严酷的考验。
    “我还有一个姊姊。”那个女孩好像嫌他震惊的程度还不够看,居然火上加油地添
了一句。
    “姊姊?”他吼出来。
    双丝还有一个比这少女更“老”的女儿?!他不信!
    年轻少女似乎对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失去兴趣,随口说声“拜拜”,弄皱一大池春水
之后,迳自走了。
    “你怎么了?”双丝有些不高兴,但天生的好脾气阻止她发作出来。“你刚才很不
礼貌哦,居然对我女儿大吼大叫的,幸好萌萌度量大,不和你计较。”
    “你……你……”他又急又气,一时间口齿说不清楚。
    “我要回家了。”本来她打算陪他回饭店的,现在被他和女儿这么一搅和,善良之
心登时打消。
    “你怎么会有两个年纪这么大的女儿?!”彭槐安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扯着
她咆吼。
    “她们是我继女呀!”双丝眨眨眼睛。“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他的吼声吓得醒十公里外的小宝宝。“你该死的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
女儿不是你亲生的!”
    双丝连忙捂住耳朵,心惊胆战的目睹他发飚。
    “没有就没有……你、你干嘛这么凶……”委屈兮兮的咕哝声向他提出反驳。
    “女儿是不是我亲生的,有什么关系吗?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废话!”他的怒气依旧炽盛。“关系可大了!”
    “什么关系?”她怯怯的问。
    “我……”
    对喔!有什么关系?彭槐安登时为之语塞。
    原本他在意双丝带着两个女儿,是因为嫉妒她曾经为其他男人生过小孩,既然现在
证实了那两个女儿不是她亲生的,那么他应该高兴才对。
    他怎么这般胡涂?其实她有没有生过小孩,他应该看得出来的。他们裸裎相见不止
一次,他早该发现她的肌肤完全没有怀孕过的痕纹,再加上一些细微的身体反应和征
兆……该死!生育过的女人不可能像她这样毫无瑕疵,他早该知道的!
    这就教人不得不怀疑,他对陆双丝的认知还有多少是错误的?
    “你不要用渲种眼光看人……”她羞涩的抗议,两手抱住胸口,藉以抵挡他露骨的
观察眼神。
    彭槐安定了定神。这会儿他的子是输定了,面子上无论如何也得挂住。
    “你的女儿和我的关系可大了。”他大剌刺的声明主权。“毕竟我以后就是她们的
继父,当然要弄清楚未来的女儿是多大年纪、长得啥摸样。”
    “乱讲。”她红着脸反驳。“我已经表明过不可能嫁给你。”
    “我也发过誓一定要娶到你,咱们来赌赌看好了,瞧瞧最后鹿死谁手。”两分钟前
他还火大得蹦蹦跳,现下反而气定神闲。
    “谁理你!”双丝啐了他一口,转身招下一辆计程车,迳自跳入后座。
     
    ※               ※                 ※
     
    风光明媚的星期天,难得有一回双丝决定迟几十分钟起床,让两个女儿自行打理她
们的早点。
    昨天夜,那个港仔没事跑入她的梦乡作怪,一迳以他盛气凌人的态度,指着她的鼻
子傲然宣称:“你以为我希罕你吗?瞧!我身边早就有了第二个女人。”
    她凝神一看……要死了!他身畔的女人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她连忙掏出一面
镜子,比对比对自己和那个新欢的长相,结果发现,镜面映出来的脸孔赫然变成白君
兰……
    “唉!关系太复杂了。”双丝扶着隐隐作痛的螓首,颠踬着走下楼梯。
    都怪她太有道德良知了,才会平白替白君兰作了一个被彭槐安抛弃的噩梦。然而真
正令她无法忍受的是,梦魇中夺人所爱的狐狸精有着一张“陆双丝”的脸孔。
    “你和哪个笨男人搞上复杂的关系?说来听听。”萌萌坐在客厅翻读早报,不期然
间听见继母的喃喃自语。
    “哪有?”双丝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否认。
    “是……吗?”萌萌的质疑声拉得长长的,彷佛她知道了什么不单纯的内幕。
    “我没有呀!真的没有!”双丝拚命摇手,一面努力陪笑。“你慢慢看报纸,我进
厨房弄点吃的。”
    “好呀!反正我闲着没事,陪你吃早餐好了。”萌萌好整以暇的站起来,拎着报纸
往膳厨走去。
    双丝谨慎的跟在女儿后头。
    今儿早上她最敬畏的女好像有点奇怪,通常萌萌对于餐桌上的闲聊没多少兴趣的,
难得今天特地陪她吃早餐,不晓得她在玩弄什么玄虚。
    “坐!三明治和牛你我都帮你买好了。”慈禧太后端坐在桌首,示意她也跟着坐下
来安身立命。
    双丝更加如履薄冰。瞧这等阵仗,萌萌分明是有备而来。她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否
做错了什么。
    上回挪用家的存款一百万,已经给萌萌抓到了,该发的飚也发完了,萌萌不是那种
记着老帐的长官大人,莫非她无意间又犯下某一款罪行?
    “快吃呀!你不是饿了吗?”
    “噢……好。”她勉强绽出招牌的灿烂微笑,等待女儿从重量刑。
    “继母大人,”萌萌笑得很和蔼可亲。“你也晓得你今年虚岁三十一,但实岁还不
满三十,以女人的年纪来说正是芳华最盛的时候。”
    “客气,客气。”她陪笑着。萌萌和她谈年龄做什么?
    “一直以来,你身边也不乏蝶乱蜂喧的追求者,只是你心地善良,顾惜着我和维箴,
所以迟迟未曾接受任何男人的示爱,算来是我们姊妹俩担误了你。”萌萌好整以暇的继
续发表言论。
    “萌萌,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
    “不用急,等我讲完。”萌萌抬手制止她的解释。“我想说的是,你我虽然只有继
母和继女的关系,实际上我一直把你当成真正的亲人,从你嫁给我父亲的那一刻起,你
就是叶家的一份子。”
    “谢谢。”她的心田流过暖暖的温泉。
    “所以……”萌萌脸色一敛,终于导入正题。“你不觉得有朝一日当你不再打算当
‘叶家人’的时候,情面上也该先通知我和维箴一声吗?”
    “我?!”她愣了一下。“我怎么会不想当叶家人呢?萌萌,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彭槐安’。”萌萌平静的道,重点人物正式加入今天的早餐会报。
    双丝的脸颊倏地热辣辣的烧红。“那个……其实不是你想的……你误会了……
    彭槐安和我只是……”
    “我知道。”萌萌温柔的拍拍她肩膀。“他是你的未婚夫嘛!”
    “未……未婚夫?!”她猛然跳站起来。“萌萌,你上哪儿听来这种闲言闲语的?
他才不是我的未婚夫!我怎么可能在外头和人家订了婚却不告诉你们?而且,我跟他我
跟他根本不是‘那样子的关系’!”
    “哦?”萌萌耸了耸肩,把早报推向她面前。“你自己看好了。”
    双丝火速拿起工商版,头条大标题几乎闪着了她的眼睛……
    企业合作出现变数蓬勃、飞速恐将联姻失败底下两行副标题写着……
    蓬勃集团发言人近日改口指出,彭、白两大集团从未对联姻一事达成任何协谈。
    接下来的篇幅报导了彭槐安在台湾的事迹、行踪,并且提及他过去数月与某不知名
女子过从甚密。记者就联姻未果的事情征询过彭槐安的意见,这位彭大当事人指出,他
和白君兰仍然是“好朋友”,联姻一说纯粹庭外界的“误解”、“以讹传讹”,“与他
前来台湾的原因全然无关”,他也老实坦承自己心有所属,日前正在追求该位“不知名
女子”。
    最让双丝火大的一点是,报导尾端还附一帧巨幅照片,相片中的她正搀着彭槐安从
医院走出来。两人的姿势像熬了搂搂抱抱。
    误会!天大的误会!
    “呃……这……”她蠕动着红唇,却只能拚命吸气、吐气,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放心吧!我并没有指责你,我只是要求你起码让我们会会那家伙。”萌萌安慰的
轻拍她背部。
    “哦……我……”她用力摇头……萌萌,你千万不能误会,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你不肯让我见他?”萌萌的冷眉斜斜挑高。
    “不……嗯……”她努力地比手画脚。不是呀!我想告诉你,在你们瞧见他之前,
彭槐安早就被我拆了!
    “不准拒绝!就这么说走了。”惊堂木一敲,萌萌班师退朝。
    “萌…………”她扯着喉咙,拚命的想挤出一点声音。
    “对了。”萌萌的脚步顿了一顿。“我在地下室找到几幅老头子生前留下来的古画,
其中有一幅石涛的作品,鉴定结果证实它是真迹,应该还值几个钱。既然你男朋友经营
国际性的拍卖组织,我想麻烦他在十月的瑞士拍卖会上帮忙卖出,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
了。”
    萌……萌……她吞咽好几口唾液,再拿起桌上的牛你狠狠灌了一口。成了,终于找
回被吓跑的嗓门了。
    “萌萌!”
    她的大喊来得为时已晚。
    惟剩山虫鸣叫的乐音,嘻兮、嘻兮、嘻兮……
    ------------------
  转自:风动
  
返回目录: 无端嫁得金龟婿    下一页: 第九章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