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凌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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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南绿树春绕絮,雪满游春路。
    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
    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扬州的烟花春色自古以来一直令骚人墨客叹慑,尤其时值稻花百谷即将落种的二月
天,农地里的耕夫一一植下精齐有如尺量的禾苗列,连空气间也翻泄着泥土的清芳。
    大批游客涌进扬州,目的便为欣赏诗词中“绿树春绕絮”的情景,而江边飘洒的柳
絮垂落一地,一眼望去像煞了初雪堆满游春的路径。
    临着运河水畔,“烟波阁”纤秀的庭楼亭亭如玉笋,凡是前来扬州欣赏风花雪月的
富贵人家,夜里下榻的地点往往以此间为第一优先。
    入了夜的扬州,各处青楼、酒馆仍然荡漾着一片丝竹和欢笑的声浪。
    烟波阁的二楼上房,一抹绝媚的倩影倚着窗儿静静欣赏扬州的夜景,楼下经过的王
孙公子若无意间抬头发现她的芳踪,莫不想尽办法吸引美人儿注意,哪怕只是得到短短
的一瞥,心也销魂。
    蓦地,美人儿身畔多出一道伟岸的男子身影。
    大伙儿见到,登时死了心。名花有主,而且“主人”器宇不凡,显然凡俗男子的气
质万万及不上,既然如此,还是花钱买个有价的伴儿一块游夜河吧!
    “还不睡?”闻人独傲打横抱起美人儿走向软铺,轻柔地卸去她的绣花鞋。
    “我在赏月。”以往星星、月亮、太阳的景观她从没放在心上注意过,直到三个月
暗无天日的软禁生活折腾下来,她才惊觉大自然的秀美是多么值得珍惜。
    “你已经赏了十来天的月,还嫌不够?”他温暖的唇掠过她的樱桃小口。
    原本他仅想亲亲抱抱而已,然而两唇相接后,他才发觉仍然不过瘾,索性霸道地封
住她所有言语,也不期望听到任何回答了。
    “唔……”朝云开口正想回答他,却被他入侵的舌尖纠缠住。
    闻人独傲顺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铺榻的干净味道混合着她沐浴过后的体香,瞬时
令他产生阳刚而强猛的亢奋,手掌已经溜进她胸口的丝帛前襟。
    她浑身酥软得无法制止他,只能倾吐出细声细气的娇喘。
    “你知道吗?”她贴紧他的嘴唇轻喃。“我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
    “对我?”他不解地问。
    “不,对天哥。”朝云轻轻喟了一声。“过去这些日子里我反复自问,倘若今朝生
还的人当真是天哥,而且与成亲之初同等的爱护我,我该如何抉择才好?”
    他的食指轻轻点住她的唇瓣。
    “即使生还的人当真是宋定天,我也不会将你还给他。”闻人独傲的眸中射出无庸
置疑的肯定。“你是我的人,永生永世只能属于我闻人独傲,任何人都无法将你从我怀
中抢走,无论宋定天也好,宋汉成也罢,明白吗?”
    多么霸道呵!
    她早该明白的。尽管外表冷静若盘石,其实内里的闻人独傲埋藏着火烈而执着的心,
他会不计一切留住自己的珍藏,无论将会面临外在如何强悍的阻挠。他便是凭着这份决
心闯出天下来的,不是吗?
    “我爱你。”她的耳语及时在四唇相接之前倾吐出来。
    他难缠的唇下定决心不再浪费时间在说话上头。
    “等一下……人家有话要说。”朝云娇喘地按住他不老实的大手。
    “明天再说。”他埋进她的发丛吸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神魂为之一夺。
    “不行……”她努力躲避他温柔的侵袭。“告诉我,你找着曾老的孙女之后,打算
如何安顿她?”
    话题涉及救命恩人的亲属,以及他们耗费半个月光阴前来扬州的目的,闻人独傲的
神智终于恢复一点儿清醒。
    “难说。”他的工作性质必须大江南北跑通透,目前多了个家眷和未出世的孩子已
经有些牵绊,总不能再添一个女娃娃吧。
    今日他们入境扬州城,打听到牛家塘的所在位置,便直接找上当处唯一一间姓曾的
人家,然而敲了半天门,里头却没人应声,显然屋主外出去了,他们只好临时投宿烟波
阁,等明儿早上再上门探探消息。
    不晓得曾老的孙女儿多大年纪了?乖顺不乖顺?机灵不机灵?她愿意与他们俩离开
扬州吗?倘若答案是否定的,他只好雇个管家替小女娃打点家务,尽量让她过舒服日子,
或者……
    嘿嘿!他俊秀的脸再度跳上坏坏的邪笑。
    “交给仲修烦恼好了,那小子方法多得很,请他替小女孩找个安身之处应该不难。”
苦头全由他天下第一名捕吃遍了,请那小子帮忙处理一些后续余波应该很合理吧?
    “仲修?”她差点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大捕头,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可得给我老
实听话。”
    通常以通牒方式做为开场白的问题,讨论起来决计不会让人觉得愉快。与柳大美人
相处了将近七个月,他已然摸透她的脾气。
    既然如此,只好设法转移她谈话的兴致。
    不规矩的大手再度探进她衣领,盈握她丰润诱人的胸脯,热唇尾随着手掌行进的方
向吮吻。
    两人的心跳同时加快速度。
    “嗯……”他含含糊糊的应声,一副“我很忙,你别吵我”的热中状。
    “别……”朝云奋战得相当辛苦,既要提醒自己保持清楚的神智,又要提防他回答
得模棱两可。
    太困难了!不玩了!
    她忽然推开身上的男人,七手八脚地收拢敝开的衣襟,粉红色的娇躯美景立刻从他
眼前消失。
    “闻人独傲,你可以选择老实告诉我仲修是谁,以及你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也可
以选择从今晚开始每夜睡地板,你自儿决定吧!”美人儿俏脸一摆,打算跟他来硬的。
    啥?闻人独傲锁起浓眉。她居然以床笫之欢做为谈判筹码,简直超乎想象的恶劣。
虽然他们尚未成亲,但她等于是他口中煮熟的鸭子,而且已经被他吃过了,肚子里甚至
怀着他的“小鸭子”……这种譬喻似乎稍嫌不够写实兼悦耳。不管了!重点是她不能夺
走他每夜睡在床上的权利,以及其它附加价值,这种选择题绝对有失厚道。
    “没理由我不能睡床。”他声讨自己的权益。
    “好,你要睡床也成。”姑娘她抱起枕头,起身走往房门口。“这间房让给你用,
我吩咐掌柜的另外替我备妥单独的上房。”
    两人尚未成亲,便面临“分居”的命运。
    “朝云。”他飞快拉回未来的老婆大人。这种时候只得讨饶了。
    “你说不说?”她睥睨他。为了确立日后身为妻子的权信,她有必要在婚前对夫君
大人下点马威。
    “我有不说的权利吗?”他点头的动作充满无奈,也包含了更多的委屈。天下第一
名捕通常是很识时务的。“基本上,我和他及致虚的关系有点复杂——”
    “多复杂?”
    “复杂到我建议咱们明天再谈。”他兀自做垂死的挣扎。
    “好呀!”朝云大美人乐意配合。“我去找掌柜的要房间,咱们明天早上见。”
    还是她比较狠!
    “慢慢慢,我招了。”他连忙把心上人拉回床上,尽量让她与门槛保持三尺以上的
距离,以免她溜掉,而脑中已描绘出自己后半辈子一年到头躺冷板凳的滋味。“我和致
虚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仲修与致虚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我和仲修既不同父也不同
母,我们俩是因为致虚的关系才变成名义上的兄弟。”
    “听不懂。”他这套绕口令谁能一听就懂?
    闻人独傲开始讲解细节。“我的母亲曹氏在我父亲谢世之后改嫁给姓封的人家,替
封家生下了子嗣,取名‘致虚’。”
    “日前为止还跟得上。”朝云颔首。
    “而致虚的父亲在娶进我娘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桩奇遇,结织了一位身分特殊的美
女。封老先生和那位美女彼此爱慕,却因为那位为有夫之妇,无法和他长相厮守,于是
两人短暂的恩爱过一阵子,之后美女便被丈夫接回身边,从此再也没和封老先生见过
面。”
    “接着美女发觉自己有了身孕,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仲修?”她自行推演下半段剧情。
    “没错。”
    “那位美女叫什么名字?”举凡天下容色出众的佳人,一旦听见夫婿在自己面前称
呼其它女子为美女,多少都会产生探听敌情的心理。
    清俊的脸庞再度布满无奈。
    “又不能说?”她随时打算抱起枕头出门。
    “说了你又不认识。”闻人独傲为难地摊了摊手。
    “你怎么知道?”她没好气的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她姓董,闺名兰心。”大捕头回答得不情不愿。
    “董兰心……”朝云偏首思索了片刻。好耳熟的名字!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暗中比较着自己近来结识的三位男子。
    封致虚的气质属于狂放而不羁的,言行举止最讨厌被世俗的礼教规范所限制,是典
型的闲云野鹤派。
    闻人独傲则沉稳多了,外表上永远维持冷淡、有礼、内敛,内心世界却火辣辣而真
实,尤其擅长吃味。
    至于那位仲修则蕴藏着与生俱来的尊崇和华贵,似乎做惯了运筹帷幄的大事件,很
习惯以只言词组定夺众人的生死,颇有高官将相的神气。
    如此炯异却又突出的三名男子,竟然纠葛不为人知的身世秘密,若在江湖中公布出
来,只怕有不少人会跌破了脑袋。
    “好啦,我已经老实回答完毕,咱们可以入眠了吧?”他开始考虑延揽朝云美女进
六扇门负责审问犯人,效果包准比青天老爷再世更灵光。
    不过,这也难说得成,她的威胁伎俩只可能对他有效。
    基本上,他、封致虚和仲修之间的微妙关系,目前为止仅有三个当事人知晓,而且
必须继续保持绝对机密,否则一旦消息泄漏出去,只怕江山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
波,甚至有可能换个主儿蹲龙座,所产生的后遗症绝对超乎众人预料,非同小可。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大街上突然响起刺耳的惊叫,几名路人找来锣鼓,当当
敲坏旅人们睡梦或夜游的兴致。“失火啦!牛家塘失火啦!”
    牛家塘!两人齐齐从铺榻上坐起来。
    曾老头的孙女正住牛家塘。当地失火,她会不会连带出事?
    “过去看看。”闻人独傲二话不说,立刻抓起外衣、外袍。
    两人匆匆奔出十来丈,他们已然瞥见火焰熏红了半片夜空。
    奔近火场时,周围堵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十多个壮汉连成一道人炼,灭火的铁水桶
逐一递传到尾端的大汉手中,泼向烈焰熊熊窜烧的屋宇。
    闻人独傲查案多年,光凭经验便能断定房屋系遭到人为的纵火,所以整片屋舍才会
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被火舌吞噬。
    “曾家的祖屋给人放火烧了。”群众间流传着窃窃私语。
    “曾家的女孩儿逃出来没有?”
    “没看见人影呢!我看八成是没希望了。”看热闹的人摇摇头,提出不舍的评论。
    曾家?朝云与大捕头互相交换一个眼色。
    闻人独傲眼尖,眸角余光似乎瞟见对街的暗处有人探头探脑,对方一发觉有人看向
他的方向,赶紧缩回巷子里。他轻轻向朝云打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欺近对方。
    “唔……”才刚抵达暗衖入口,一阵明显被捂住嘴唇的挣扎声传入耳际,倘若闻人
独傲的功力少练几年,说不定便听不见这串压抑的求助低吟。
    “得手了,快走。”两名五尺来高的矮汉子扛着一团拚命扭动的麻袋,回头招呼负
责把风的同伴。
    第三个匪贼还来不及示警,颈中一麻,已经傻愣愣地昏了过去。
    “站住。”寂寂冷月中,瘦削潇洒的剪影挺立于暗巷口,冷然的气势如刀如剑般射
向匪徒。
    男子身旁倚着娇怯怯的俏影,看似弱不禁风,却又和男子充满保护性的站姿搭配得
完美无缺。
    “阁下是谁?”绑匪中较胖的一个率先开口。
    “奉劝阁下少管闲事。”较瘦的那人也不甘示弱。
    “在下闻人独傲,生平钟爱打抱不平,普天之下只怕很少有我管不到的闲事。”他
口气淡淡的。
    “闻人独傲?”
    “天下第一名捕?”两人惊问出类似的反应。
    匪徒俩对望一眼,微胖的汉子换上修饰过的礼貌口吻:“闻人名捕,咱们兄弟俩和
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老人家何不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
    显然兄弟俩情知在他手下讨不了好,干脆采取软姿态应付。
    “麻袋里的人可是个年轻女孩?”平静的语气仍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们受雇带她回去见一位大人物,见完便放她回来,绝不会平白无故伤了她,请
闻人名捕放心。”矮胖汉子的态度堪称恭谨。
    “太不凑巧了!在下特地赶来扬州,目的便是对针对着这个女孩,麻烦两位朋友还
是放她下来吧!”从他们拙劣的步法,闻人独傲一眼断定这两人绝对只是拿人钱财办事
的小流氓,问不出多少消息。
    瘦子失去了耐性。“闻人名捕,你与那位大人物作对未免太不智——”
    “二弟!”胖子忽然喝止瘦子的威吓。“看在闻人名捕的颜面上,咱们今晚收手便
是,没什么好说的。”
    瘦子还想辩解什么,却被哥哥挥止了所有反驳。
    里人的大麻布袋迎面丢向闻人独傲,趁着他接手的同时,两道人影一晃眼便消失街
角。
    朝云快手快脚的解开束口,一颗圆灵骨碌的脑袋瓜子忙不迭透出来喘口气,嘴里仍
绑着布条。
    暗巷的光线让两人无法看清袋中女娃儿的长相,不过她的嗓门倒是挺聒噪的,口中
的白布才刚解下来,叽叽咯咯的娇俏语音已经连珠炮般吐出来。
    “哇!闷死人了,那两个没良心的浑蛋居然绑得那么紧,害我浑身酸痛,赶明儿遇
上非让他们好看不可。”女孩拚命揉搓自己的手腕。
    “你认识他们?”朝云相当纳闷。
    “当然啦!王胖、柳瘦是扬州城内出了名的打手,只要任何人肯付银两,就能支使
得了他们,谁会不认识?”女孩下意识回答她的询问,然后才想到自己也应该弄清楚救
命恩人的来历。“你们是谁?”
    黑暗中,闻人独傲和朝云只能勉强分辨出她晶亮的眸光,水波流转之间透出十二分
的机灵。
    “我们夫妻俩受令爷爷所托,特地前来扬州捎个讯儿给你。”闻人独傲预期泪水随
时会从这双伶俐得过分的眼瞳中奔泄出来。
    “爷爷?”大眼睛瞪得越圆越可爱。“我爷爷早在我出生之前就过世了。”
    什么?两个人面面相觑。难道他们找错人了?
    “姑娘,你可是姓曾?”朝云先试探军情。
    “是呀!”女孩非常合作,八成是因为他们才救下她的小命。
    “你爷爷大名叫曾金岳?”轮到大捕头亲自出马。
    “咦?你们研究过我家族谱?”女孩显然没料到自己乏善可陈的身世也能引发旁人
的兴趣。
    闻人独傲再和朝云对看一眼,两人同时感到情况掺杂着某种程度的诡异,却又说不
出个所以然来。
    倘若女孩的祖父早在她出生前就已过世,那么托他们前来扬州寻找孙女的曾老头和
她又有什么关系?
    偏生唯一知情的主角已经过世,满腔疑问也无从问起,看样子眼前的年轻女孩并不
比他们了解多少。
    “姑娘,有位朋友临终时嘱托我们代他安顿你的生活……”朝云不得该如何接口。
    “你们是谁?”女孩再问一次,这回的语气透露出些微的不耐烦。
    “在下闻人独傲。”他只好再报一次姓名。
    基本上,“闻人独傲”的金字招牌在江湖中响透半边天,而然听闻他大名之之后,
反应与这女娃儿相似的对象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闻人独傲?”只见女孩原本就已烁亮得动人的眼珠子,在聆见他的名号后,更灿
放出光华四射的欢悦眼芒,简直比头一遭参见皇上的臣子更加兴奋数百倍。“你是‘那
个’天下第一名捕闻人独傲?”
    “是。”闻人独傲自认他除了柳大美人外,对其他女性生物仍然以不了解的成分居
多。
    “太好了。请你等一下,我马上准备好!不要跑哦!千万要等我一下。”女孩开始
东摸摸、西摸摸,翻遍全身上下,终于找出一本烂兮兮的破帐本和微秃的毛笔。“有了,
在这里。”
    她把笔尖凑近湿濡的小舌头,用力刷了两下,连笔带本的递给他,眼中充满期待。
    这是干什么?他无声的向女伴询问她“同类”的行为动机。
    我也莫宰羊。阁下看着办吧!朝云耸了耸肩,算是回答他。
    “请你帮我签个名好吗?”女孩兴匆匆的公布答案。“我有个微不足道的与趣,喜
欢搜集天下知名人物的签名。麻烦你大人大量,也在我的记录本子上贡献一下心力吧!”
    签名!闻人独傲打从十七岁出道行走江湖至今,头一遭遇见崇拜者向他要签名。这
是赞美?抑或是侮辱?
    “啊!”朝云突然选在关键时刻惊呼。她想起来了!名人!董兰心!
    “怎么了?”他紧张的扶住她身子。“是不是孩子又作怪?”
    “不是。”震骇的焦点对准他担忧的面孔。“我突然想起董兰心的身分。我晓得她
和‘仲修’是谁了!”
    “是谁?”小姑娘剎那间提高警觉。倘若董什么心的具有天下知名的身分,或者她
可以请两位俊男美女代替她索取签名。
    朝云张口结舌,愣愣地迎上大捕头了然的眼光。
    董兰心是当今皇太后的闺名!
    那么仲修岂不是……
    “真的假的?!”她忍不住惊叫。
    “真的真的真的,一定是真的。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女孩的兴致比他们
俩更高昂。
    闻人独傲含笑的眼不再看她,转而面对小姑娘。“姑娘,你还有其它亲人在世吗?”
    “没啦!两年前我娘过世后,我就孤零零的一个啦!”她仍然不肯放过前一个话题。
“告诉我董兰心的身分嘛!我拿江湖高人令狐冲的签名和你们交换。”
    闻人独傲当作没听见她的问题。“既然你举目无亲,我们夫妇俩又受人之托要照顾
你,你干脆和我们走一趟长安城可好?”
    “去长安城对我有什么好处?”其实她留在扬州也没地方可住了,跟着他们游历江
湖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人家可是堂堂天下第一名捕闻人独傲,她的偶像之一耶!能天天
亲近偶像的感觉当然很痛快,所以嘴里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其实心里已经猛点一百次脑
袋了。
    “长安贵为当今天子的落脚处,城内不乏知名的风流才子、高手侠士,一旦你到了
当地,碰见成名人物索讨签名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他因材施教,提出一个最能吸引
小姑娘的条件。
    “对喔!”女孩开心得猛点头。朝云越想越不对劲。“你真的要请仲修帮忙?”
    “谁是仲修?”女孩再度发现新的研究对象。
    “他是一个你会非常感兴趣的公子爷。”他一手揽着爱侣,一手牵着小姑娘的巧手,
慢慢踱出暗巷。“运气好的话,或许他愿意在你的大本子里签名呢!”
    “真的?”好棒哦!她就知道自己没崇拜错人,闻人独傲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名捕,
一口气就能带领她认识好多名人。
    长安城!本姑娘来也。
     
    ※               ※                 ※
     
    “皇上,你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消息了。”尖细的语音发自太监口中。
    刺帖呈到御书房的桌案,当今圣上放下批阅诸臣奏折的朱砂笔,翻开帖面——
    闻人独傲与柳朝云七日前出现于扬州牛家塘。
    “嗯。”皇上缓缓点头,低头藏匿眼中如释重负的火花。
    他随手提笔写下一张信简,以火漆密封起来,拋给跪在案前的太监。
    “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尽速送达目的地。”端严权威的脸容上仍然维持着尊贵神情。
    “遵旨。”太监半弯着身,一步一步的倒退出御书房。
    皇上下令,谁敢不听从?既然圣上的要求如此迫切,显然信函内容属于国家机要级
的大事,太监赶紧差来两骑快马,火速将信件送往目的地。
    倘若途中有人胆敢拆开天子的亲笔密函,他们会看见几行简单的字句——
     
    姓封的小子:
    你伟大的二哥我找到咱们的老大哥了,听说他人和柳朝云在扬州。我总算可以不再
听见你威胁我生命安全的嚷嚷。
    赶快派人去拦截他吧!再让他失踪,老子可不负责。
     
    落款处绘上一条吐舌头、扮鬼脸的小龙王。
    闻人大捕头终于有下落了。
    对封致虚而言,大哥足足失踪了七个月,也难怪那家伙会着急得天天派探子送信来
鬼叫:“你再不想法子把闻人独傲找出来,当心我抖出你十一岁那年被我吓得尿裤子的
糗事。”
    皇帝叹了口气。
    既然贵为九五之尊,当然必须维护他完美无缺的形象,怎么能让黎民百姓知悉他曾
经尿裤子的往事呢?
    他回头提起朱砂笔,继续审阅奏章。
    “哈啾!”批到一半,忽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彷佛有
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
    低头审查章纸,他发现朱砂不小心滴落奏折的角落。皇上连忙取过一张宣纸,轻轻
吸干殷红的墨迹印子,重新将笔尖沾满了艳赤的朱砂——
    然后,他在奏章尾端,挥洒一记苍劲漂亮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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