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绿痕


 
第二章
     
      “映映,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又熬夜作画了?”沉重寂坐在饭桌一隅,关心地望
着姗姗下楼的宝贝独生女。
    “嗯,等会儿我要去补眠。”意映搔搔后脑袋,精神不济地坐在他对面,满脑子想
的都是拥有一张怪脸的欧阳零。
    “补多久?你今天不出门吗?”沉重寂接过碧玉送上来的西式早点,喝着咖啡。
    “碧玉,太阳下山再叫我起床。”意映姿势不雅地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酸涩的眼睛
吩咐道。
    “映映,不是爸爸爱催你,你个展的日子就快到了,会场那方面你总要出面去张罗
一下,别整天闷在家里不办事。”沉重寂每天看着她懒散的模样,忍不住端起父亲的架
子,温柔地劝导。
    “怕我的个展办不成功,会丢你的脸?”这话在一夜没睡的意映听来格外的刺痒,
于是她睁开清亮的大眼看着他,语意不善地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人父母者当然希望子女成功嘛,爸爸是为你着想。”
    沉重寂急急地解释,他当然希望唯一的宝贝女儿纵横画坛、春风得意。
    “是啊,最好我的画能再多得几个奖,也好能多卖几幅,就更不会辱没你和妈咪的
大名了。”她趴在桌上懒洋洋地玩着盘内的早餐,她这两个爱惜羽毛的父母担心的,应
该是她在画坛的声誉会不会影响他们德高望重的名声吧?
    “一嘴铜臭,咱们艺术家追求的不是这个。”沉重寂清高地郑重声明,背后彷若有
道圣洁的光环好不刺眼。
    “爹地,只喝露水肚子可会变成真空喔!现实点嘛,别净作白日梦,清高有个屁用?”
意映故意泼他冷水。
    “映映……好歹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艺术工作者,你说话能不能有点艺术气息?气
质、气质,就算你是突变种,多少也能从我们身上熏陶到一些吧?”光环迅即被黑雾盖
住,沉重寂垮着老脸欷嘘不已,这个古怪女儿真的是他生的吗?
    “咱们家哪个有气质?你成天拿着焊枪烧破铜烂铁,妈咪杵在泥巴堆里捏那些瓶瓶
罐罐,而我每天都在颜料罐里打滚。一个像打铁的、一个像和泥巴的、一个则像掉到颜
料桶的,你说,气质打哪儿来?”意映叉起一块炒蛋塞进嘴里。讲气质?沉家的血统里
根本就没有这一点。
    “可以靠后天培养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文化工作者的身分。”沉重寂沮丧地低头
安慰自己,他女儿还有药救。
    “同时也是不事生产者。除了会做这些杂工外,没一个有谋生技能,就连一只工蚁
都比我们来得有存在价值。”她又像照妖镜般映出他们一家人的真面目。
    “映映……”沉重寂头垂得更低了,备受世人尊崇的雕塑家、陶艺家竟被她说成这
般,唉!他的教育……失败。
    “爹地,你不待在你的废工厂焊铁,一大清早摆个苦瓜脸来我这里做什么?”意映
对于亲爹脸上的失落是有看没有到,边吃边问。
    “我是因为碧玉昨晚打电话给我,却又没说清楚是什么事,所以今天特地过来问清
楚……咦?碧玉,你头上怎么有颗肿瘤?”沉重寂讶然地看着呆立在一旁、脑袋瓜红肿
一大块的碧玉,她的脸色青自得可以出去吓人。
    “我……”碧玉抚着脑袋看着努力吃饭的女主人,唯唯诺诺地不敢解释原因。
    “惊吓过度,直坠地面的结果。”埋在盘里努力的意映不遮不掩地替她回答。
    “惊吓?你被什么吓成这样?”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吓得直坠地面?他百思不解。
    “男人。”意映拍拍肚子觉得已经填饱了七分,推开盘子,平铺直叙地为她亲爹解
惑。
    “你的家里有男人?”沉重寂惊跳起来,音量顿时提高好几倍。
    “是有一只。”她擦着嘴回道。
    “只?你又捡……捡东西回来了?”沉重寂黯然地问,她又用这个计算动物的单位,
这代表他女儿捡东西的坏毛病又犯了。
    “不是东西,是人,男人,性器官跟你一样的,只是尺寸大小可能有点差别。”她
两手撑在桌面看亲爹惊慌的神情,并且淡淡地为他纠正措辞。
    “碧玉,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不是说过别再让小姐乱捡东西回来?你怎么没有看
好她?”尺寸有差别?这是什么话?沉重寂管不了面有菜色的碧玉,一把将她拉过来,
忿忿地质问。
    “老爷……我真的有阻止过,可是小姐她……她……”碧玉极其无辜地辩白,小姐
只要看到是活的生物都会捡回家,这要教她怎么阻止?
    “可是她的小姐很中意自己捡回来的货色,所以决定养在家里,大罗神仙也阻止不
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她亲爹在内。”意映神态自若地帮碧玉说完全部辩辞,顺便也给
沉重寂一记下马威。
    “映映,人不能乱捡啊,哪里捡的就赶快找个时间放回去,顶多爹地答应让你多养
一些珍禽异兽就是了。”他捉狂地扯着头皮大叫,她什么不好捡偏偏捡个“人”?这下
子事情大条了。“楼上那只就属珍禽种、异兽类,我很中意。”对于父亲的利诱,意映
文风不动地拒绝接收,独独钟情于楼上那位最佳的人体模特儿。
    “老爷,小姐亲自把那个男人的衣服脱光,然后两人关在房内私处了一夜,这就是
她到现在还没睡的原因。”碧玉附在沉重寂的耳畔悄声说道,把意映所做的好事源源本
本地抖出来。
    “什么?!”沉重寂按着心脏急急地喘气,碧玉赶紧扶他坐下,并且倒了杯茶给他
消火气。
    “碧玉,去看看那个和尚衣服穿好了没,叫他下来吃饭。”既然被提起了,意映也
就顺便命令道。
    “和尚?!”沉重寂惊吓得喷出嘴里的茶水,呛咳得涨红了一张脸。
    “老爷,我没告诉你这点吗?你没事吧?”碧玉拿来餐巾为他擦拭着,自责不已地
“映映,你怎么可以捡和尚!”他悲伤地痛斥。他的女儿捡和尚回来养,生出这种女儿,
他沉重寂对不起沉家的列祖列宗。
    “有人在叫我吗?”站在楼梯口看了好一会见家庭闹剧的欧阳零轻轻地出声询问。
    “可以见人啦?过来一道吃早点吧。”意映转头看着他整齐的和尚装束,招手邀请
道。
    “映映,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一见到欧阳零,沉重寂老眼霎时射放出万道光芒,
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美若天仙的艳丽佳人。
    “不知道,你自己问他。”意映一问三不知。
    “老爷,你的口水……”碧玉连忙拿着餐巾接住沉重寂嘴巴流下的口水。
    “小姐贵姓?家住哪儿?结婚了没?”沉重寂挥开脸色灰土的碧玉,喜孜孜地来到
欧阳零的身边,锲而不舍地握着他的手问。
    “小姐?”欧阳零高高扬起眉峰,挂着笑意重复他的话。“老爷,你睁大眼瞧清楚
他身上穿的衣裳,他不是小姐,你千万别被他给迷惑了。”碧玉拚死命地拉开沉重寂,
避瘟疫般地沉重劝告着。
    欧阳零冷眼看着沉家主仆的拉扯样,表情依然笑容可掬,只是眼皮微微浮跳,愈笑
愈冷、愈笑愈寒.眼眸中的怒意逐渐凝聚。
    “爹地,你听了别失望,我捡回来的和尚就是他。”意映眼尖地察觉到欧阳零脸部
的微小变化,于是赶在欧阳零采取任何举动前向她亲爹说明,免得招来不可预期的意外。
    “他是男人?”沉重寂停下与碧玉拉扯的动作,瞪凸了眼球地看向欧阳零的下半身。
    “施主,你是否要亲自检阅?”欧阳零拉开前襟.露出半斤胸膛,弯身向前地问他,
眼神凶恶得足以杀人。
    “碧玉,他……”沉重寂哑然无语地望着仆人。
    “他就是小姐捡的那个和尚。”碧玉挨在他的耳边说。
    “你……”沉重寂指着他,上下唇阖不拢,活像吞了一只青蛙。
    “贫僧法号‘零’,施主,叫我零就行了。”欧阳零双手合十地朝他恭敬行礼。
    “不可能,你长得那么像女人,怎会是个和尚?”沉重寂还是不太能接受这项事实,
这个人美得不可方物,是男人不就糟蹋了?
    “造化弄人。”欧阳零拉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平坦的胸膛,咧着白牙对他冷笑。
    “佛寺怎会出个六根不净的长头发和尚?”透过手掌的触感,欧阳零的衣服底下一
片平坦,失望之余,沉重寂将爱慕转为怒气,指着他的长发喝问。
    “新规矩。”欧阳零对于玩“答客问”失了兴致,一屁股坐下就朝桌上的美食进攻。
    “和尚可以吃荤吗?”沉重寂看他又是培根、又是煎蛋的大口进食,禁不住想问他
是哪种和尚?“我还在实习阶段,不算是正式的出家人,因此荤素不忌。”欧阳零边填
塞着肚子边回答。
    “和尚也有实习的吗?”沉重寂转首问着碧玉。
    “不清楚。”碧玉也在苦思这名词的由来。
    “那你不好好待在寺庙里做和尚,跑到路上让人捡是什么意思?”害他绮梦幻减,
这和尚若不躺在马路上,不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施主,俗话说‘路不拾遗’,而令媛似乎有拾遗的习性,这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欧阳零把问题扔回拾主的身上,对于那个唤作映映的女人有捡东西回家的嗜好,他
也是很感纳闷。
    “你知道她是女的?”沉重寂怒气顿消,兴奋地捉着欧阳零的衣服问。
    “姿态窈窕、眉目如画,一看便知,令媛乃千古难求的倾城佳人。”欧阳零没正面
看着沉重寂回答,反而直盯着意映清丽俊美的容颜。
    “映映,太好了,第一次有人不会把你的性别弄错,他说你是女的耶!”沉重寂感
动地朝意映喊,终于有人不把他女儿错看成男人,这个和尚的修为一定很高深,才能明
察这一点。
    “爹地,我的错误是谁造成的?你在高兴个什么劲?”意映忿忿不平,她的怪模怪
样还不是他的一半基因作怪所形成的?
    “喂,我的女儿很美吧?”沉重寂沾沾自喜地问他。
    “是很美,倾国倾城。”欧阳零倒了些白开水在高级的水晶杯里,摇晃着杯身,透
过晶亮透明的杯液,品尝似地看着意映。
    “听到了没?映映,他在称赞你耶!”沉重寂喜不自胜,这个和尚有眼光,懂得欣
赏他女儿。
    “喔?”意映反而以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欧阳零,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团迷雾。
“好了,吃饱喝足,上工。”欧阳零站起身,整理好行头准备出门。
    “上工?你要出去工作?”沉重寂不知道现在的和尚还必须入世工作。
    “既然女施主善心地捡我来此居住,我总要出门挣钱付住宿费,免得落了个白吃白
住的骂名,辱没了佛门声誉。”他闲淡地回道,故意扫了一记视他如大害的碧玉。
    “你能做什么工作?”看着一身怪异行头的他,沉重寂皱着眉头问。
    “化缘。”欧阳零手捻佛珠托着铜钵,戴起日本和尚专用的僧帽对他们行礼。
    “化缘?”这也算工作?沉重寂和碧玉同时吼叫出声。
    “好,你有‘钱’途。”意映点头赞许道。这个零很会善用自身资源,不错,深谙
物尽其用的道理。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什么不好做,你去化缘?”这种对话碧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个人妖居然想用化缘的钱来付住宿费?
    “施主,我是和尚,化缘正是佛门的正业。”欧阳零以令人视觉容易错乱的脸庞逼
近碧玉,淡然地解释。吓得碧玉又想起早晨的那幅香艳画面,连忙躲到沉重寂的背后,
不敢正视他。
    “对了,你要住多久?”意映睡意浓浓地问他,打算上楼补睡一觉。
    “全凭施主的意思。”他又换了一张深不可测的脸孔,期待地对着她笑。
    “好,短期内随你住,但我有个条件。”她瞄瞄他的身材,笑吟吟地说道。
    “请说。”欧阳零答得很爽快。
    “你要当我的模特儿,不论何时,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随传随到,等我画完你就
必须走人,不答应就滚。”意映收回笑意,冷酷的说,丝毫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一句话,没问题。”欧阳零不假思索就答应她。
    “映映,你就这样让他住进来?”眼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谈妥住宿交易,沉重寂不
敢置信地问,他这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儿摆?
    “爹地,这间房子是我的,你家在隔壁,我爱叫谁住就叫谁住,了解?”她指着窗
外另一栋洋房,明确地表示这栋房子的主权归谁所有。
    “小姐,这怎么行?”反对派的碧玉犹作垂死挣扎。
    “我要上楼睡觉,该赚钱的出去赚钱、该工作的就去工作,爹地,回去你的废工厂
焊铁,就此解散,晚上见。”意映揉着颈子上楼,开口驱赶妨碍她安睡的闲杂人等。
    “贫僧告辞。”欧阳零深深地鞠躬行礼,撩起僧袍托钵出门。
    “老爷,这下怎么办?你真的要让那个人妖住进来?”碧玉一想到欧阳零的人妖脸
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想……这样也许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是个和尚,应该不会对映映乱来才是。”
    沉重寂犹疑不定的说。主客两个都长得不男不女,出乱子的机会不大,尤其那个零
还是个和尚。
    “难说,他说他是实习和尚。”碧玉提醒他,心底有一百个不愿意让他住进来。
    “我和夫人会勤来这边走动观察,你放心啦。还有,映映就交给你看管了,这次你
要是再没看好她,或是出了岔子,你就等着走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你懂
吧?”沉重寂半带威胁地恐吓道,大手重重地拍着她的肩推卸责任。
    “懂……”又要她劳其筋骨,碧玉不甘心地应道。
    “长得这么美却是个男人,可惜、可惜。”望着阳光下欧阳零远去的身影,沉重寂
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老爷,古人说男人长得太美不是妖孽即是祸水,你不知道吗?”碧玉愈看欧阳零
愈有这层体认。
    “会吗?”沉重寂还是没什么危机意识。
    “我敢打赌,他绝对会是咱们沉家的大祸水,不信咱们等着瞧。”碧玉不知哪来的
直觉,言之凿凿地警告道,她有种感觉,他们这间屋子的安宁即将被那个人妖野和尚打
乱,世界就快要大乱了。
    “小姐,醒醒,你快起床。”碧玉打开意映房内的电灯,跪在床边十万火急地摇醒
她。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没事别吵。”意映咕哝道,翻个身将头埋在被窝里。
    “有事、有事,你家出大事了。”碧玉又摇又拉又叫,连忙又把她翻转过来。
    “天塌了?”意映带着浓浓的怒气问。
    “不是,咱们家门外围了一大群男人,口口声声喊着那个人妖的名字要他出去,你
快起来。”一群野男人兵临城下,她这个小卒没有主帅的定夺不敢妄动,拿不定主意之
下才会冒着被主子修理的危险来找主子商量对策。
    “我家又不是立法院,吵吵闹闹做什么?”意映双眼一闭,拉高被子蒙住头。
    “我不知道,你快想想办法。”碧玉扯开被子把她拉起来。
    “他不是出去化缘了?外头的那些人找他做什么?”意映半睡半醒地坐正,将脸埋
在手掌里。
    “那个人妖天一黑就回来了,那些人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回来这里穷嚷嚷的。”碧玉
不禁胡乱地联想,天呀,那个人妖不会是在外头招摇撞骗,然后带回一堆债主来向他们
要债的吧?
    “既然人是那个和尚引来的,叫那个和尚自己解决。”意映说完又躺下,显然对于
外面的情势决定置之不理。
    “但是他只在你隔壁的客房里又敲木鱼又诵经,完全不把门外那些人当一回事呀!”
碧玉急切地嚷,这屋子里对外头情况不闻不问的人不只意映一个,那个人妖回来后往客
房一坐就是个把个钟头,除了念经还是念经,根本就不打算出面解散人群。
    “原来是他在做怪,难怪我总览得耳边嗡嗡作响,吵得我睡不好。”意映口齿不清
地咕哝。
    “小姐,先别管你睡得好不好,你去叫那个人妖把门外的那些男人赶走啦,他们这
么吵,邻居会抗议的。”她还有时间管这个?再教那些人如此闹下去,邻居就要叫警察
了。
    “我和周公还有约,你自己去找他,出去。”既然事不关己,意映伸手一指,要她
自己去办妥。
    “我不要,你去啦。”碧玉说得可怜兮兮,老爷说过,她再出一次岔子就得走路,
她还想要饭碗啊!
    “和尚又不会咬人,你怕什么?”意映被扰得睡意消散,火气渐旺地瞪着她。
    “他的眼神会吃人,我不要去。”想起欧阳零那副邪魅的怪样她就害怕,一古脑地
摇头。
    “烦死了,你到底是怕他什么?他又没穿衣服了吗?”什么眼神不眼神,还不都是
两颗眼珠子,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服,反正……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很诡异、很可怕,他……他不
像正常人就是了,万一我也染到妖气怎么办?”碧玉哀求道。那人妖不管有没有穿衣都
像妖精投胎的祸水,她要是因此惹祸上身就惨了。
    “鼠胆!”意映没好气地斥道,拉开被子下床,披上外袍。
    “就在隔壁,你去。”碧玉推着她来到隔壁的房门口,然后退得远远的,不敢再靠
近。
    意映烦乱地敲敲客房的门,门把一转就径自开门走进去,把胆小的碧玉留在门外。
    她绕过跪坐在地上专心诵经的欧阳零,直接走向窗边,撩起窗帘向下看去,下面果
真如碧玉所言,聚集了不少人,团团围住她家大门,众人口口声声喊着“零”,而且清
一色均是男性。
    她看了许久,转身再看看欧阳零那张脸,心中有了八成的谱,聪慧地明白大军压境
的原因何来。
    “外头那堆在我家门前千呼万唤的男人们是怎么回事?”意映在他诵经稍作停顿时,
捉住空档问他。“与贫僧无关。”欧阳零收着法器,口气中有着一丝的厌恶。
    “与你无关?那些饿犬是谁引回来的?”她倚在窗边不怀好意地问。
    “我又没拿骨头叫他们跟我走。”欧阳零站直了颀长的身躯走到她面前,鄙夷地望
着窗下。
    “色不迷人人自迷,你不懂吗?”都围了一堆人,他好象还不清楚自个儿的尊容有
多大的魅力。
    “我迷了谁?你吗?”他猛然靠在她的身前,轻佻地对她呵着气。
    “不是我,是那堆。”意映直视着他,强自镇定心神不受他的影响。
    “敢收留我就要有能耐克服这类状况。”欧阳零双手按在她两侧的窗棂上,将她困
在怀内。
    “碧玉!”意映两眼没离开他的眼,突地大声唤着。
    碧玉慌张地开门,探头入内请示,“小姐,什么事?”
    “去拿根水管朝楼下大门喷洒,加些冰块效果会更好。”意映果决迅速地指示。
    “做……做什么?”要浇草皮吗?
    “驱逐门口的那堆苍蝇,三分钟之内我要他们消失,若是不行你就叫警察来。”意
映就不相信她没法摆平这点小事。
    “是。”碧玉脑袋一缩,马上关门去办事。
    “我希望贵府的水量与冰块充足。”欧阳零低哑粗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点不足为虑,倒是你,少招蜂引蝶才能治本。”
    意映细细地观察他的五官,桃花眼、稍粗的柳字眉、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双唇,整
体来说虽少了女人的韵味,但阳刚气息之中却又带点阴柔,能让男人败倒,也能让女人
倾心,除非他能改善面部的特征,否则在她那些画完成之前,她得买个水库和冰窖备用。
    “治本?是他们自个儿不长眼。”欧阳零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但灾源是你。”她可不这么认为。
    “我好端端地躺在路上可没叫你捡,这类后果是你自己招惹的。”欧阳零放浪地收
紧双手,等着看她的反应。
    “我既然敢捡就敢扛,本姑娘赶狼的本事一流,用不着你来操心。”意映拉下他的
头,也在他的耳边放话,继而抬起眼挑衅地望着他。
    “我拭目以待。”他勾着一抹怪笑与她相抗衡。
    “有了今晚的情形后,我们的寄宿守则有必要再重新讨论过。”听着窗外那群男人
被冰水浇淋的惨叫声,她审慎地对他说道。
    “客随主使。”欧阳零只手拉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滑动抚摸。
    “好,第一条,不准带男人回来过夜。”意映一句话就使得他的手指冻住,定在她
的脸上。
    “带男人回来?你当我是什么?”欧阳零顿时失了笑意,拢聚全身的怒气质问着,
手指抡拳地击在她身侧的墙上。
    “祸水。”意映不慑于他突如其来的威吓,吐实地回答。
    “哪一种祸水?男人的或是女人的?”他恶狠狠地问,这一点分野他一定要搞清楚。
    “都有。不过显然你勾引男人的功力远在女人之上,劝你还是收敛点,引至门口是
无所谓,但如果想开房间就到外头去。”她轻轻地推开他,语意坚决地下达命令。
    “我没有断袖之癖。”欧阳零的火气瞬间扶摇直上,额际青筋直跳。
    “套句你说的,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居家安宁。”意映轻声着肩,正眼也
不看他一下。
    “可以,那我也有我的宿主守则。”欧阳零抹抹脸,硬是挥去一肚子的烈焰,冷凝
地开口要求。
    “说。”意映大大方方地接受民意。
    “你也不准带女人回来过夜。”玩规则?这招他也会。
    “理由?”意映感到困惑,她带不带女人回来与他何干?
    “我向来习惯裸睡,不希望睡到夜半会有陌生女人爬上我的床。”欧阳零不正经地
拉紧外衣,故意惜肉如金地对她说。
    “那很好哇!”她眨眨眼恭维道。这和尚原来是超级自恋狂转世,佛寺里待久了,
他还真的以为他是天底下唯一会勾女引男的高手?
    “如果你送上一群饥渴的女人来我的床前,我保证,我懂得‘以牙还牙’这句话怎
么写。”他把自己最忌讳的其中一项清楚地说明,她要敢送些对他饥渴的狼女前来,她
就走着瞧。
    “你也要送一堆男人给我?”意映装作感谢万分地问。
    “不,我亲自来就行了。”欧阳零猝不及防地贴住她的腰身,借着高大的身形恫吓
道。
    “好,我等着你。”意映两手一拍,摊开双掌邀请道。
    “你不怕?”他低首看着她的眼,这女人真把他看得这么扁,以为他不敢做?
    “怕什么?能被众所倾慕的你看上,荣幸、荣幸,我还用不着像外头那堆人得排队
哩!”她不怕死地挑衅,将他的恐吓当成耳边风。
    “是吗?”
    欧阳零咀嚼着她的话意,猛地低首准确地攫住她的双唇,抬高她的下颚,深入她的
唇齿间翻搅,火热地吮尝着她的舌尖和唇瓣,不容她拒绝地攻城掠地。“你太嫩了,尝
起来酸酸涩涩,等我调教成熟后再说吧。”在意映几乎窒息前,欧阳零放开她的唇,脸
带得意之色地在她唇畔喃喃。
    “以一个和尚而言,你尝起来倒是熟透了,佛寺有教这一项特殊技能吗?”第一次
接受这种成人游戏的洗礼,意映努力压抑身体烧灼翻涌的感觉,不服输地反唇相稽。
    “不,是自我研发以及勤加练习才造就这项技能。”他又以舌再度划过她的唇缘,
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证明。
    “别太得意,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熟练,但今天若换了对手,你也未必吃得开、
吞得下。”她靠在墙上瞪视眼前这位挑情圣手,颇惋惜自己在遇到他之前没好好锻炼过
自己这方面的才能。
    “你像颗未熟的柠檬。”欧阳零舔舔她的唇,俯在她的耳畔浅闻她的香气。
    “很抱歉,姑娘我属于大器晚成那一型,很挑嘴的,不像你来者不拒,四处学习这
类技巧。”意映红着脸闪躲他不安分的口舌,愈来愈觉得他根本就是个花和尚,鲁智深
若晚生个几百年有幸见着他,也会对他甘拜下风。
    “我说过我会调教。”欧阳零咬着她的耳垂回道。
    “我没指定要你来调教,敬谢不敏。”在他的唇齿挑逗下,意映不禁感到振颤,赶
紧一个箭步退离他。这花和尚又咬又舔的挑情技巧好得没话说,他是色魔投胎啊?上辈
子没吃过人吗?
    “退堂鼓敲得挺快的嘛,你怕了?”他讥嘲地笑笑,原来这女人也有弱点嘛!
    “不是怕,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没笨得会着这种道。”意映脸上的红潮褪去,随他
嘲笑去,她的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笨蛋才会没事找事地接受他的特殊教育。
    “你叫映映?”欧阳零又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沉意映。”
    “那你听好,我看上你了,沉意映,我要你成为我的。”不期然地,欧阳零模仿她
独裁君主般的口气宣布道。“看上我?谢了,你往下看就有一堆,去挑别人吧!”意映
先是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立刻指着窗外冷然拒绝。
    “刚才是谁说能被我看上是一种荣幸的?”他挑她的语病,对于她的拒绝感到十分
快意。
    “跟你客套你还当真啊?比三岁小孩都好骗。”意映不屑地努努嘴,刚才只是不想
拆他的台才会言不由衷,怎么捧着、捧着,他就真的以为自己上天了?
    “只要我开口,这辈子还没有女人会跟我说个‘不’字。”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对他
露出不屑的表情,他的征服感油然而生,新奇地想从她身上挖掘更多。
    “看过铁板没?我就是你踢到的第一块。”她微笑地对他挥挥手,好让他知道铁板
长得什么样。
    “铁杵可以磨成绣花针,我有耐心磨。”欧阳零不屈、不馁地撂下话。
    “我对女红一窍不通,要做针线活去找碧玉。”虽说这男人有着旷世难求的美姿,
但跟一个和尚耗?她不是疯了就是有病。
    “后悔也来不及了,打从捡我回来就是你孽缘的开始,你逃不了的。”欧阳零目光
炯炯,以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和不从。
    “逃?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意映对他的话很感冒,就算自大也要有个限度
吧?
    “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字。”欧阳零信心十足,他就是喜欢这种带刺的女
人,宁可错杀也不可轻易放过这独一无二的怪胎。
    “那本字典很快就会改版了。”她倒是不担心这点,只是以轻描淡写的口吻嘲笑他。
    “小姐,我把那些人赶跑了。”碧玉欣喜地推开门,硬生生地打断他们之间的剑拔
弩张。
    “很好,记你一次嘉奖。”意映回过头,拍手称赞道。“你们在谈什么?”嗅到房
内有股不对劲的味道,碧玉好奇地问。
    “没什么,纯属废话,我要回房再睡一觉。”意映拨拨短发,决定把方才那段无聊
的对话自动由脑海消除,当成未睡醒的噩梦。
    “沉意映。”在她离去前,欧阳零对着她的背影叫道。
    “你还有什么事……”意映烦不胜烦地回头,一转身就被他赏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吻。
    纯男性的气息充斥在口鼻之间,使她在片刻间感到晕眩和飘然,欧阳零如搧火般地
抱住她的腰,将她紧按在身上,与她的身体紧密地相贴,狂风暴雨似地洗劫她的红唇,
一双手也没闲着地在她身上搓揉爱抚。
    在意映被他吻得无法反应的同时,站在门口的碧玉也吓呆了。
    欧阳零的吻像午后的西北雨来得快去得也急,他挪走偷袭成功的双唇,稍稍放开杏
阵圆瞪的意映。
    意映抚按着自已的胸口,试着调匀呼吸和平息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一股甜美的感觉
在唇舌间徘徊不去,全身每一吋细胞都被他熨烫得暖烘烘,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活了起
来,呼唤着她再度上前接纳那份热源。
    自己对意映出奇强烈的反应也震惊了欧阳零,在意映一离开他的怀抱后,他顿然觉
得若有所失,极度渴望能再将她拥进怀里补回那份空荡。他面部颧骨泛着浅淡的桃红,
眼神晶亮闪烁,如遭电殛地看着意映,一股决心闪电般地兴起,他抬起意映的脸庞。
    “我不只要让你成为我的,你的人、你的心,从今以后也会全部属于我。”
    在这个吻之前,他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此刻,他完全信服这句话。
    欧阳零见她呆愣没回神,再度低首封住她的唇,并吻醒她迷糊的意识,以惑人的眼
神锁住她的眼,语带玄机地说道:“不久之后,我会让你后悔你有乱捡东西的习性,有
些东西捡回来后,是一辈子也摆不回去的。”
    ------------------
Pinepro's Gate
  扫辨:Magian 校改:Masker
 
  
返回目录: 加加减减凑成双    下一页: 第三章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