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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离论剑的日子近了,秋水的病情也每下愈况,开始进入沉睡状态,镇日昏睡,有时
转醒,才睁开眼便又投人睡梦中,飞离想对她说些话都变得困难。
    在织罗与韩渥出城后,韦庄便与飞离集来城内的民兵准备操训,可是民兵召齐后韦
庄却不要他帮忙,硬把他赶来芙蓉阁。但秋水一直在沉睡,他只好象尊石像般地守在秋
水床前,静静等待,希望秋水能张开眼见他一面。
    “秋水。”飞离试着唤她。
    秋水睁开眼费力地转头看他,脸上虽带着笑,却仍旧是睡意朦朦的。
    “你醒着的时间愈来愈短。”飞离伸手抚摸她唇畔的那朵笑靥,浓浓的焦忧在他心
头化成一道解不开的锁。
    “你别恼,睡着时我会比较舒服。”秋水按着他的手想平抚他的情绪。
    “寒气还让你受苦吗?”他握着她冰冷的手问,感觉她身子日渐转冷,不再像以前
那般温暖柔腻。
    “我只是累,不碍事。”秋水撑着手想起身,拍拍身边的床榻要他坐上来。
    飞离坐上床将她抱在怀里,拉着被盖在她身上。
    “我睡着的这些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秋水靠在他怀里觉得暖烘烘的。
    “武林八大派发帖子给我们,他们在六月初五要在隐城论剑。”飞离不想对她隐瞒。
    “论剑?怕是为我而来的吧。”秋水轻声笑起来,笑声里有藏不住的无奈。
    “他们要以论剑之名来抢你。”飞离下巴靠在她的头上,两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身。
“流言就这么易信?区区一个凤秋水,也值得他们用心机费力气?”秋水惆怅地问。
    如那副卦所言,她果然是隐城的祸。
    “你的珍贵难以量秤价更连城,我知道、隐城的人也知道,唐人知道了后又怎会放
过你?”她的光彩是掩藏不住的,即使是藏在深山穷谷里,有心人自会找得到她散放的
光芒。
    “论剑之事和韦庄商量好了吗?”她叹着气,逃又逃不开、躲也躲不掉,只好面对
了。
    “别烦恼,我们已在着手进行计画,我们四个臭皮匠合起来,虽不如你这个诸葛亮
好,但要与那班唐人相比可是高多了。”飞离低下头贴着她的颊道。
    “你们决定如何?”秋水两眼直视着前方,急得想确定她的猜想,但又畏惧去听。
“接帖。”话一出口,飞离觉得怀抱里的她震动了一下,于是双手在被里寻着她的,包
覆着她抖颤的小手。
    “不该这么做,唐人的目的是我,不必要将隐城所有的百姓牵连进来。”她疲惫交
加地道,一直极力想避免的,到头来却还是拖累了全城的百姓为她蒙祸。
    “韩渥在百姓人地下城前已问过有人是否要离城,可是百姓说你不走,他们无处可
去,全城人民愿留下共渡难关。你和百姓是一体,要他们走,才是强迫他们出城,流离
无主。”飞离辗转地告诉她韩渥报来百姓的心意。
    “这些傻子,跟着我有什么好?”为难关头,那些朴实忠诚的百姓怎都不会替自己
设想,净要跟着她这个朝不保夕的人。
    “一日是主,终生为主,隐城的人终身只奉凤氏。”
    “唐人进城后你们有什么打算?”秋水静静地问着,不相信他们四个护城的堂主会
坐以待毙。“为绝后患,杀。”飞离话里的血腥味甚浓,和他柔情似水的举动成反比。
    “你们想用血染红隐城吗?”那样干净和乐的城街,她万万想不到竟有沦为厮杀战
场的一天。
    “不得不如此,你要我们守城,我们便决定以这个方法守。”他和韦庄心意相通,
都想以激烈的手段来结束所有会扰隐城的风风雨雨,所有的人都来了也好,正好可以一
次解决。
    “唐人会来多少?”
    “织罗和韩渥已经先出城去埋伏剿灭,韩渥有把握能让进城的唐人只剩三成,剩下
的人,由四大堂弟子对付便绰绰有余,而大师兄也已动员了民兵候战,那些唐人进来后
便再出不去了。”飞离不保留地把计画全说出来,但故意不提她想问的人数。
    “你还没告诉我唐人将损多少。”秋水执着地道,只想知道将有多少唐人因她而死。
    “别问好吗?”她听了一定又会愁伤半天,把罪都兜到自己身上来怪自己。
    “人数一定很多是不是?”秋水听他独漏这点,想也知道来者众多,她微微打颤地
道:“战事因我而起,杀人只怕会折寿了。”
    “不是折寿,我们就是要保隐城、要让你延寿才这么做。”飞离反驳道。想剥夺他
们生命的人不是她,是他们不重视他人的生命才会有此报应。
    “即使折寿的人不是我,一样都会有死伤。”秋水低声地道。
    “对唐人不能太心软,否则就是对我们隐城的汉人残忍,你要对百姓往后设想。”
飞离在她哀悼唐人之时,要她不要忘记那些无辜的城民。
    “这战事避不过了,是吗?”唐人的世界已是哀鸿遍野,现在也要延至他们隐城了。
    “我说过织罗他们已行动了。”飞离强硬地道。“既已是过河卒子无法改变之境,
你们就做吧,我不再问。”秋水合上眼静靠着他。
    “你气我们的作法?”她没有继续反对他们残忍的手法并不寻常,他不禁直觉地问。
    “不,我只气我自己,是我自己放出流言才会招惹来那些唐人。”秋水半转过身对
他道。
    “流言是你放的?”飞离诧异无比地问她。
    “间接,如果我不为卢亢占卜,我的事也不会流出隐城。”秋水半承认地道,那些
流言要口耳相传也得有出处吧。
    “卢亢已死。”飞离持着相反的请点,死人能传什么话?
    “但卢亢来隐城时还另带了一个人。”秋水轻轻点醒他的记忆,死人虽不会传,那
么另一个活着的人就很难保证了。
    “是左元承散布的?”飞离愤怒的语声从牙缝间迸裂出来。
    “该是他没错。我不曾在外人面前解卦,因此,知道我会占卦这事的人除了卢亢便
是他。”她想过了,卑劣的事,正直的卢亢做不来,可是那个被利冲破头的左元承却做
得出。
    “左元承为何要害你?”难道是因为韦庄打了他一掌,他便因此挟怨报复?
    “因为我不救卢亢反要卢亢辞官,坏了左元承的锦绣前程,左元承曾说要让我后悔。
其实唐人要找的活神算找错人了,活神算不是我应该是左元承才对,如今真如他所说的,
我真的很后悔。”秋水悔不当初地道。
    “你后悔不帮卢亢?”飞离沉声地问。
    “不,我后悔我会占卜这事,若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左元承又怎会来隐城?”
她想用她的才能助人,却也因她的才能祸了隐城。
    “你当初让我杀了左元承,事情不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吗?”飞离埋怨她,就是她
的妇人之仁才让左元承在外头兴风作浪。
    “我怎算得出左元承的心思?他要如此报复我,我根本没料到。”秋水懊悔莫及,
不懂左元承的心为何这么险恶。
    “他最好不要进城。”左元承进城的话,他会让左元承后悔有那双脚踏进来。
    “你说韦庄动员了民兵,你不去帮他?”民兵都是他和韦庄掌理的,他怎么留韦庄
一人而跑来芙蓉阁陪她?
    “师兄要我来陪着你,他说他一个人就行。”韦庄担心她的身体特派他来,所以大
家都忙得昏天暗地,就只有他最闲。
    “代我谢谢韦庄,我有好一阵日子没见到你了。”秋水的唇轻触他的下颚。
    “我日日都来、夜夜都守在门外,只是你总错过我,一直在沉睡。”飞离更正地道,
抱稳她让她坐在他的身上。
    “你一直都没睡?”秋水的手指抚过他眼角,触及他眼睑下略有淡青的痕迹。
    “我睡不睡没关系,而你却愈睡愈糟。”看她因病消瘦枯萎的容颜,不但高大夫开
的药无效,他似乎再怎么守着她也没用。
    “你怕吗?”秋水慢慢地抬起眼眸看他。
    “怕什么?”飞离拂开她颊边的发。
    “你不睡,是怕我一声不响就丢下你走了?”她推测地问,知解的眼中有着怜惜。
“你会吗?”飞离把她的话扔给她回答。
    “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秋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日子愈近,身子里的寒气便像
开闸般地奔窜,像透骨针般地刺着她的身躯,无论是醒着或是睡时都不放过她,不仅耗
尽她所有的体力,也折磨着她的身心,她再坚强也快熬不下去了。
    “你最好撑过六月初六,你若死,不止我一人会去追你,其它的三位堂主可是会殉
主跟着去。”飞离拢着她的发淡不经心地道,笑意浮现在脸上。
    “胡闹,谁准他们这么做?”秋水怔愕地问。谁说要他们来殉主的?
    “这是祖宗对历任堂主订的规矩,我们任堂主之位时都知道,城破主死,堂主也得
殉命负责。”飞离理所当然地说,看她因忿怒而脸庞渐渐生出微红,不再那么死白。
    “你们四个,个个都是骡子,何必死守着那个几百年前无理的规矩?”秋水拍着他
的额骂道。祖宗说的话他们就遵行,死人的规矩他们活人还拿自己的生命笃信,怎么没
一个人会为自己想?
    “我们是忠臣嘛。”飞离嬉笑地吻了吻她生气而嘟高的唇瓣。
    “愚忠。”秋水气不过地瞪着他,她是个城主不是一国之君,而这些堂主却都想当
尽忠的臣子,殉她这个城主算是什么忠诚的行为? “所以就别想私自撇下我们,你想看
韦庄抹脖子吗?楚雀可会活不下去的。”
    飞离再接再厉地对她说,抬出楚雀吓她,想看她的心肠够不够硬。
    “你在威胁我。”秋水揪着眉心道。
    “偶尔为之,因为你先前就有想弃我而去的念头。”飞离有些生气地对她道。
    他没忘记她曾拿城主的身分要他出城去保护百姓,想自己留在隐城里将他甩下,不
拿这个来威胁她,万一她哪天又不守诺反悔,那他怎么办?
    “飞离,这病不是我自个儿要找来,是命中注定的,上次要你走是因为你还有我以
外该守护的人,我不能太自私。”她看出飞离还在记上次的仇,所以殷殷解释着,盼他
能了解她要他活下去的苦心。
    “你不自私,可是我自私。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管,命由人,没有什么是注定的,
有我在你就不许听天命。”飞离软硬不吃,她用城主的身分压他也好,用情人的身分求
他也罢,他说不离开她就是不离开。
    “你搏唐人不够,还搏起天来了。”他的固执无可救药,秋水忍不住叹气。
    “我们会战胜唐人,所以你也要战胜这病,别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飞离将她的
叹息吻进唇里,恋恋不舍地对她道。
    “我会努力。”对这种根本无把握的身子,她能答应的只有这么多。
    “累了?还是你又想睡?”飞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疲弱。
    “我是累了!而你也是。你多日没睡,不要逞能糟蹋自己的身子,休息一会儿,陪
着我睡好吗?”她软软地央求着。
    “我们还未成亲,这事让师兄知道了可不得了。”飞离展露笑颜,未成亲前就同睡
一床,古板的韦庄可能会气炸。
    “你就说你是被迫,韦庄不敢骂我的。”秋水先给了他借口,坚持要让他休息。
    “他是不敢,织罗称他是隐城里的忠犬。”飞离笑道,搂着她一起躺在床上,让她
枕着他的手臂,拉起鸯鸳锦被盖住他们俩。
    “飞离,今生遇见了我,你懊悔吗?”听着他均匀起伏的呼吸声,秋水忽然这么问。
    “懊悔?傻瓜,我是为你而生的。”能与牵动他情丝的女人同裘共枕做一对情人,
是他终生所期盼的,今生没遇见她,他才会懊悔。
    “江南的芙蓉盛开了吗?我们赶得上花季吗?”秋水伸长了手环抱着他的胸膛问。
“赶得上的。”飞离在她耳边喃喃地道,给她保证。
    “我想看。虽然已在梦中想过千百回,但我还是想亲眼去看满湖盛开的芙蓉。”秋
水觉得梦想已变得离她更远,她怕自己等不到那天,不但会误了花季也会误了他一生。
    闻言,飞离蓦地收紧了臂膀。
    “无论去哪里,我们都一道,你不能舍下我。”
     
    ※               ※                 ※
     
    六月初四。
    凌烟楼上,韦庄与飞离自高处远眺隐城城外,但见城外尘土飞扬,黄沙滚滚蔽天。
“师兄,人已经来了,在城外一里处,数目三千。”探子来报,韩渥接了讯在他们俩身
后报告。
    “织罗,四堂弟子和民兵都安排好了吗?”韦庄镇定自若地问。
    “已就位了。”织罗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就等那些唐人跳进他们所设好的网里。
“师弟,今晚你再去删些人。”飞离觉得人数还是多得令人碍眼,于是朝韩渥弹弹手指
要求再减些人数。
    “我帮他们准备好特选厢房了。”韩渥眼带精光地道。为了让唐人今晚在隐城过夜
休息,他针对八大派弟子设计了好多款不同的厢房,保证可以让他们长睡不醒直到来世。
    “开城门,派人领他们至落凤楼。”飞离对在他身后恭候多时的弟子道。
    “走吧,都把脾气给我收起来,演也要演给他们看,知道吗?”韦庄用力拍着织罗
与韩渥的肩膀,如果会坏事,绝对是这两个师弟的原因。
    “在说你。”织罗跟在师兄们的后头,边走边捶着韩渥的肩。
    “你才是吧。”韩渥也举着脚踹他。
    当八大派率众进人隐城时,皆被城内的街景吓了一大跳。
    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空荡无人烟的城市。
    “左兄,你说的隐城就是这座空城?”在前往落凤楼的路上,慕容故面若冰霜地问
左元承。“遍地黄金在哪里?你说的财宝又在哪里?这坐空荡荡的鬼城就是你所说的人
间仙境?”颠簸了数日,李况老态龙钟的身上满是疲惫,环顾萧条无人的市街后,他不
禁忿怒地质问带他们一行人前来的主使者。
    “之前我来时不是这样的,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一定是让城民带走了财物躲在城内
某处。”左元承不敢置信,他上次来时和这次来所见到的城景突全不相同。
    “最好是如此。我们一路上损失了那么多兄弟,可不是来深山里游历送命的。”公
孙柳斜瞪着左元承。才出京城就遇上一批精悍的盗匪,在通往隐城的路上又接连受袭了
数次,使他们折损了七成的人员,各门派的子弟死伤惨重,仅剩武功较高的人能进城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来这的路上会有盗匪?”慕容故怀疑地问着,认为左元承可
能是有心要削减他们入城夺凤秋水的人数,所以才不事先对他们预警。
    “我不知道会有盗匪出没,这一带一向很平静,大概是京城那边的盗匪也听到了消
息,觊觎隐城的财富而流离到此。”左元承额上汗水涔涔,嗫嚅不安地答道。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来此是为了凤秋水,少些人不也可少些争夺她的人数?”
李况摇着羽扇失声笑道。八大派所剩人数不多,少了这些武林人土,他的机会更大了。
    “你失了一个军旅只剩那些弱兵残将,还想争凤秋水?”公孙柳落井下石地说,没
有军旅撑腰,他这个没什么功夫的武将想拿什么与他们争?
    “贵派弟子又仍存多少?”李况尖锐地问同样也是灰头土脸的他。
    “各位,不能在这节骨眼再攻自己人,省省精神,把力气留在我们要对付的隐城四
位堂主和四大堂弟子的身上。”左元承忙着制止他们,他好不容易才进来隐城,不愿在
此时见他们因内哄而使计画功亏一篑。
    “咱们进城来什么鬼影也没见到,什么四大堂弟子,怕是假的吧?说不定是隐城人
编出来想卫城的手段。”李况不屑地道。走了大半天,除了这个领他们进来的小厮外,
也没见到什么人影,哪有四大堂弟子?“咱们先言明,明日各凭本事。”走在最旁边的
慕容故打算窝里反。
    “我们不是说好齐力抢来凤秋水后,再以比武决定由谁得凤秋水。”左元承慌张地
道,这才知道慕容故根本就只是利用他来进应城,不守信约。
    “我没答应要守你们的蠢约。”慕容故撇清地道。
    “你好阴险呀,慕容故,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公孙柳也早有此打算。
    “你们……”左元承哑然地望着他们。
    当他们各怀鬼胎地走上落凤坡后,就见韦庄站在落凤楼的大门前,拱手作揖地迎接
他们。
    “欢迎请君莅临隐城,请入楼内奉荼。”韦庄扬了扬手,指挥仆役们领着八大派带
来的人至落凤楼旁的各座厅堂,而他则亲自带着为首的人群进入落凤楼的大厅。“来人,
奉茶。”韩渥在厅内安排他们人座时对立在厅堂四周的小厮道,而后一同与其它的师兄
们站在厅前的主座。
    “韦堂主,凤城主人呢?”慕容故认得韦庄,在不见城主凤秋水亲自来接客后,狐
疑地问。
    “城主身子微恙,无法待客,今日就由韦庄暂代城主接客迎宾。”韦庄拱手致歉,
一脸遗憾地道。
    “凤秋水可在城内?”左元承瞪着曾打伤他的韦庄问道。如果韦庄早已安排凤秋水
出城避开他们,那他就不知该怎么对其他人交代了。
    敢这么称呼他们城主小姐?韦庄压下被左元承激起的怒火,回答他:“是的。”
    “好极了。”左元承邪笑地道,放心地靠着椅子喝水解渴。
    “织罗,哪个是左元承?”飞离问着身边的织罗,想快些知道他要找的对象是谁。
“直呼小姐名讳的那个。”织罗靠在他耳边轻声地告诉他。
    “能为武林提供论剑之处,是我们隐城的荣幸,但在论剑之前,我城城主对在座的
诸君有一请求。”韦庄开口道。
    “什么请求?”公孙柳饮着茶水问。
    “城主要前来隐城之人谨守一项承诺,不愿守此承诺者,请即刻出城。”韦庄笑容
满面地道,把他和飞离想了很久、形同废话的台词告诉他们。
    “客从主仪,请说。”公孙柳不在乎隐城要他们做什么承诺,只要明日他们一举攻
下隐城,再多的承诺都可作废。
    “城主交代,诺位在论剑之日过后需当刻离开隐城。”韦庄笑道,想跑的人现在跑
还来得及,他可以网开一面不追究。
    “我们来此只为论剑,这自是当然。”公孙柳微笑应着。
    “且慢,韦庄还有下文。”韦庄在他们答应前对他们举着手,要他们别答应太快。
    厅下的众人面面相视,扬着诡笑看他们四个师兄弟。
    “论剑后不守诺而留城不撤者,杀,而后诸君不得再来扰隐城,不然护城四大堂子
弟将精锐尽出,血洗江湖。”韦庄淡淡地扫视全场的人一眼,状似轻松地开口。“喔?
血洗江湖?”公孙柳鄙视地问,把韦庄的威胁当耳边风。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飞离懒得理不知死活的公孙柳,只是看着认识他的慕容故。
    “我们是来客,在隐城内当会守凤城主的规矩。”慕容放在飞离冷冽的眼神下,失
去一贯的从容,冷汗直流地回答他。
    韦庄转过头和飞离以眼神交换着意见,用眼神告诉他这群唐人都不想活了,不必顾
忌。
    “你怕他什么?”公孙柳不齿地问不争气的慕容故。
    “他就是飞离,在他旁边的那个大块头是织罗。”慕容故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
深知飞离这个人不能惹,微颤地低下头来。
    “有什么好怕?成事在明日。明日就算他们俩有三头六臂好了,我们八大派一块上,
他们势单力孤,武功再高又奈我们何?”公孙柳看着厅上的四个人,口气毫不忌惮。
    “小看飞离他们师兄弟,你会死得很快。”慕容故状似自言自语地道。
    “在下韩渥,各位一路风尘仆仆受劳了,韩渥已为各位准备好了休憩之处,让各位
歇歇腿,明日论剑的场地也替各位安排在校武场。今日天色已暗,请各位用完膳后移驾
厢房为明日的论剑善息。”韩渥见天色不早了,谦恭地对在场所有的人道。
    “他就是韩渥?这个白面书生就是四大堂主之一?”李况打量了韩渥一会儿后,转
头问慕容故。
    “照名字来看,他应当是隐城岚霞堂堂主。”慕容故点点头道。他只认得隐城在外
最名声响亮的三位堂主,至于一直不出城的第四位堂主的相貌,他倒是头一次见到。
    “一个白面书生也能当堂主?这四大堂主的名号不会是浪得虚名吧?亏你们还穷怕
得一个鸟劲。”李况毫不避讳地大笑,顺便讽刺这些聪小如鼠的江湖人士。
    “师弟,忍着。”织罗紧张地拉拉韩渥的袖子,他小师弟最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
有人叫他白面书生。
    “将军,有何指教?”韩渥扯开织罗,冷笑地问着出言激他的李况。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首诗。”李况潇洒地摇着羽毛扇,鄙夷的脸上止不
住嘴边的讪笑。
    “韩渥略通诗文,还请将军赐教。”韩渥盯着他刺眼的扇子。“图画里,龙不吟虎
不啸,小小书生,可笑可笑。”李况摇头晃脑地朗道,摆明了看不起他。
    “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叫声将军,提防提防。”韩渥迅速地吟诗反击,瞇着眼
看他。
    众人哗然鼓噪起来,一时厅里充满了讥笑和喝采。
    “你……”被损的人倒成了损人的人,当众出糗,气得李况折断手里的羽扇,目光
狠恶地瞪着韩渥。
    “韩渥才疏学浅,自叹不如将军。”韩渥温文地颔首,愉快得意地回敬他。
    “无知小辈……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为挽回颜面,李况装作大人大量的样子,
自异中哼着气。
    “你是没什么见识啊!”韩渥又当众再对他吐槽。
    “师教不严,将军见谅。”韦庄偷笑在心底,拍着韩渥的头向李况致歉。
    “来人,掌灯,备膳。”韩渥拍拍手掌吩咐,命人送上酒菜,肚子里的笑意早已梗
上喉咙。
    “隐城物资短缺,淡茶粗食,还望海涵。”飞离说话的同时,一手伸向已经忍不住
快发出笑声的韩渥,在他背后捏了一记,提醒他别破功让大家都下不了台。
    “韦庄与其它三位堂主明日在校武场恭候各位,定会为此次论剑做最公平的见证。
今晚,各位就好好休息为明日作准备,告辞。”韦庄瞧了一眼织罗涨红的脸,忙结束主
客间的对谈,赶紧带着师弟退出厅堂。
    “哇哈哈哈……”织罗被韦庄拉出大厅后便再也忍不住,以特粗且宏亮的声音一路
笑出落凤楼,而飞离则是掩着韩渥快笑咧的嘴跟在他们后头。
    出了落凤楼,韦庄将师弟们带至隐蔽的园子里,和没表情的飞离看着那两个已笑瘫
在地上的师弟们。“你们这一对活宝!一个多嘴,一个嗓门特大。”韦庄以拳头重重地
敲着他们两个的头,气坏地道。
    “师兄,有这两个师弟,我想以后我们会很辛苦。”飞离看了看蹲在地上捂着头还
在笑的两个师弟,有些无力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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