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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京城报子胡同“咳……”咳嗽声没有间断的从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内传出来。
    趴在床榻上的水老爹面色苍白的下了床,举步唯艰来到桌边倒了杯水,结果一口水
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又因突来的咳嗽给喷了出来,“咳……”
    这时,房门的帘子被人掀起,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奔进“爹,
您要喝水怎么不叫我呢?快!您先躺着。”她忧虑的将相依为命的父亲扶回床榻,细心
的盖上满是补丁的薄被。“爹,我还是去请大夫来看看比较安心,忽已经咳了个把月了,
这样咳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水老爹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说:“爹只不过是受了小小的风寒,多喝水、多休息
就可以了,请什么大夫?不用了,这点小病痛爹还挺得住。”
    “可是都这么久了,也不见您有起色,爹如果是担心家里没钱的话,我可以先去跟
隔壁王大婶借,等我领了工钱再还她。”
    他望着秀丽纯真的女儿,露出一丝苦笑。“莲儿,人家王大婶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
去,而且她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哪有闲钱借给我们呢?你去了只是徒增人家的困扰而已,
别去了,古人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们穷人家对生死本来就该看开点,心里才不会
难过。”
    水莲喉头突然梗住了,她有股一哭为快的冲动。
    “那么我去求老板,请他先预支点工钱给我,这样不就可以去请大夫了吗?
    爹,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您的病医好再说。”
    “莲儿,爹真是没用,是爹的病拖累了你,咳……”水老爹倏地红了眼眶,他有预
感__这个病是好不了了!
    她赶忙往他背上被拍几下。“爹,您别这么说、老板也说我绣的东西很多人喜欢,
只要我多起点工,就能多卖一点银子,足够咱们一家温饱了。我们千万不要泄气,现在
最重要的是,先把您的病医好要紧。”
    “莲儿……”水老爹心中更是愧疚,本来应该是由他来保护女儿,想不到现在连家
中的生计都得出她操心,他真是没有用。
    “爹,您在家等着,我马上去请大夫,很快就回来了。”她决定厚着脸皮去找老板
借钱,只要能医好爹的痛,要她干什么都行。
    他张嘴要唤回女儿,“莲……咳……咳……莲儿,回……咳……”那小小的身影已
急切的飞出屋外。
    一阵剧烈的咳意几乎快把水老爹的肺给咳了出来,他本能的用手捂住嘴,等到好不
容易可以喘口气,却被掌心上殷红的血渍给骇住了。
    天哪!难道他真的快死了?
    可他还不能死啊!莲儿还小,要他怎么拾得就这么离开?
    他和妻子到四十岁才传出喜讯,谁晓得妻子生下女儿之后,没能把身体调养好,没
多久便拋下他们走了。这十多年来,他一个大男人独立扶养女儿长大虽然辛苦些,可是,
他仍然衷心感谢上天赐给他一个贴心的宝贝,尽管生活困苦了点,也是甘之如饴。
    现在他一病不起,恐怕连神仙也救不了,而女儿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该怎么办?
    老天爷!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太早将他的生命收回丢,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把
身后事安排好,这样就算是死,他也能瞑目了。
     
    ※               ※                 ※
     
    水莲又跪又汞的老半天,织坊老板才答应先让她预支一半的工钱,她满心欢喜的直
奔北大街,只要能请到大夫,爹的痛就有救了。
    心头一喜,熟门熟路的她穿过曲折迂回的小巷,想早一步赶往大夫那儿。
    想不到才冲出巷子,事情就发生了!
    她根本来不及煞住脚步,眼看着她小小的身躯就要和迎面而来的两匹骏马撞个正着,
此时,马儿受到了惊吓,直立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水莲骇然的抬头一看,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荷!”男子沉稳的吃喝声,瞬间
安抚了胯下暴躁的坐骑。
    水莲手脚发软的跌坐在石地上,忘了呼吸,也忘了闪躲,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惨死
在马蹄下,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还好好的活着!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烂阻贝勒爷的去路?”天外飞来一词严厉的吼声,将她
飞离肉体的魂魄给震了回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莲惊魂未定的仰起小脸,看向横眉竖眼的男
人。“对不起,我一时跑得太快,没仔细看路……”
    那身着侍卫服饰的男人拧着眉旋身,朝身后还坐在骏马上的主子拱手。
    “贝勒爷,您没事吧?”那敬畏的语气引起水莲的注意,两颗宛如黑琉璃般的眼珠
子悄悄的转向那人,这一看,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是天神吗?
    也只有天神才会予人高不可攀的印象。
    擅于辨别衣料好坏的她,立刻认出马背上的男子身上那边深蓝色绸缎所制的琵琶襟
长袍马褂,绝非寻常人所能穿得起,更别说他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气势,在在证明此人
的身分是何等尊贵。
    笼罩在璀璨光环中的俊伟男子骑在马背上脾腕她,眸瞳像口平静无波的深井,感觉
不到温度,对冰莲目瞪口呆的表情视若无睹。
    他瞥了她一眼,吭也不吭的策马离去,那名忠心的侍卫也连忙翻身上马,尾随主子
而去,两匹骏马很快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水莲还坐在地上,大眼连眨也不敢眨一下,深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画面。
    “小姑娘,你没事吧?真是吓死人了。”
    “看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准是帮吓过度……”
    “是呀!刚才真是惊险极了,小姑娘、小姑娘……”
    周遭嘈杂的声音总算唤回了她的神智,水莲不明所以的看着围住它的人们。
    “小姑娘,你有没受伤?”一位大叔好心的问道。
    她不好意思的爬起来,“谢谢大叔的关心,我很好。”
    “没事就好,还好人家骑术高明,及时救了你的一条小命,不然,你若被马蹄子踹
上一脚,就算不死也会去了半倏命。”
    “大叔教训的是,是我太不小心了,以后不敢了。”水莲很受教的低头认错,随后
小心翼翼的问:“敢问这位大叔,刚才那位骑在马背上,衣着华丽贵气的男子你认得
吗?”
    “当然认得,他是谨德王府的元勋贝勒,身分极为显贵,刚才大伙儿还真替你捏了
把冷汗。”看见小姑娘情窦初开的眼神,大叔不得不狠心的泼她一桶冷水。
    “唉,小姑娘,你别奢望了,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跟那种皇亲贵族就像是两个世界
的人,一辈子也构不着边,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水莲小脸一红,“大叔,你说到哪里去了嘛?人家才没那么想。”可是,当她看到
他的第一眼,她的心脏真的是扑通扑通的跳得又急又快,害她好担心会蹦出来。
    她当然没有无知到连“贝勒爷”这个称号都不晓得,原来他是位满族贵胃,虽然刚
才两人的距离如此接近,可是,实际上却是相隔千里之遥,就像天神一般,只能瞻仰、
倾慕,却永远没有资格碰触。
    “大叔,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还得赶紧去请大夫呢!
    然而,临走前,她遗留恋的往那尊贵男子离去的方向再睇了一眼。
     
    ※               ※                 ※
     
    谨德王府芙蓉苑“你们这些贱奴才,泡的是什么茶?难喝死了!还不给我重新再
泡。”侧福晋怒火高涨的坐在厅前,将手中的青瓷形花蝶茶碗给拧了个粉碎。
    仆役“喳!”的一声,逃难似的退下,以免扫到台风尾。
    她捏着手中的巾帕,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不吓人。
    “气死我了!娣姑,你说说看,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我还不就是想争口气嘛!
偏偏元熙这死孩子就是不争气,要他阿玛怎么首重他?将来我们母子不就一辈子都要看
人脸色过日子,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侧福晋身边的中年侍女委婉的一笑,“所谓入不风流枉少年,二贝勒不过是红粉知
己多了些,就跟王爷一样多情,这也没什么不好呀!”
    “人家都挺着大肚子闹上门来,还有哪一点好啊?这要是传进他阿玛的耳中,那还
得了,他又要怪我这额娘养子不教了。哼!同样是王爷的亲骨肉,为什么我生的儿子就
得矮人家一截?”
    “嘘!侧福晋,您别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娣姑细心的到门口张望,确定没
人听见才安下心来。
    “这里是芙蓉苑,谁敢躲在旁边偷听?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多说一个字,我非
绞了他的舌头不可。”
    娣姑倒了杯下人重新泡好送上来的香茗,“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其它下人当然是不
敢多嘴,可是,您别忘了咱们府里还有大贝勒的心腹,要是被他们听见,那往后咱们的
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这么一说,侧福晋总算心生警惕,飙高的气焰逐渐弱了下来。
    “哼!听见就听见,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好歹我也是个侧福晋,是他阿玛明媒
正娶的妻子,他会吃了我不成?”
    “不是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吗?侧福晋,为了二贝勒和三贝勒着想,您有时
还是得忍一忍,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激怒了大贝勒,对咱们也没啥好处。”娣姑知道侧
福晋唯一忌惮的人就是大贝勒。
    她不耐烦的挥挥巾帕,“我现在也没那间功夫理他,元熙到现在还没回府吗?”
    “是的,二贝勒已经两天不见人影了。”
    侧福晋旺怒气又高涨了,“一定又窝在女人那儿了,来人呀!”
    “喳!”两名仆役跪下来听令。
    “立刻常人去给我把二贝勒找回来,要是他不回来,我给我用绑的。”她这么处心
积虑的要将两个儿子培养得比正室的儿子优秀,结果回报她的是什么呢?唉!
    她总有一天会被这两个逆子给气死。
    “侧福晋息怒,可别气坏了身体。”娣姑说,她颇感欣慰的笑说:“还好我身边有
你在,不然,我在这家连个商量事情的对象都没有,娣姑,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娣
姑是随她陪嫁过来的侍女,终身未嫁,对她更是忠心耿耿,是她的亲信。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事,侧福晋别忘了还有格格在,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有时间的
话,您该多跟她接近,多关心一下她的事。”娣姑衷心的说。
    “唉!别提霙儿了,那孩子的个性从小就阴阳怪气,每次跟她说个话,总是冷冷淡
淡的,人家不是说母女连心吗?可她明明是我生的女儿,怎么反而跟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个德行,我想跟她聊都不知道从何聊起呢!”这才是她怨叹的地方,生了三个孩子,
却没有一个能顺她的心、合她的意,怎么不气人?
    娣姑点了下头,“格格的确打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老实说,王爷也不喜欢家里一
天到晚吵吵闹闹的。恕奴婢放肆的说一句,侧福晋如果要王爷撤回府里来住,最好换个
方式,不要每次见面都跟他争辩得面红耳赤不可,您老是如此,难道不怕他在别业逍遥
久了,连家也不想回来了?”
    “我……。”侧福晋为之语塞。
    “您是要抓住王爷的心,让他重视两位贝勒爷将来的福祉,可不是要逼得他越走越
远不是吗?”
    侧福晋不禁长吁短叹,“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曾经努力的试过,可是,有时候我就
是控制不住脾气,王爷对元熙和元罄那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教人看了就是火冒三丈,好
象这两个孩子不是它的,只有他那宝贝元勋才是,真是太偏心了!”
    “因为大贝勒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王爷当然宝贝了。”娣姑也为自己的
主子打抱不乎。
    侧福晋一张细心描绘妆扮过的脸倏地沉了下来,“不要跟我提起那女人,我这辈子
最不服气的就是她,凭家世、论容貌,我哪一点比不上她?如今却只能落得当个侧福晋
的份,而她,连死后尸体都变成了一堆白骨,王爷还对她念念不忘,竟然还找了个容貌
和她相似的女人进来。哼!可惜她没那个命享福,不知被什么人给毒死了,否则,我这
口气还不知怎么吞下去呢!”
    “吞不下也得吞,那女人毕竟已经死了,王爷再想念她也没用,就算容貌相像也替
代不了,只希望二贝勒和三贝勒能够有一番作为,让王爷对他们刮目相看,必逼才是当
务之急。”娣姑指出重点。
    “你说的没错,只怪我太宠他们了,一个从早到晚沈迷在酒色中,连我这额娘的话
都听不进去;另一个则懦弱无能、没有担当,将来如何能成大器?为了他们,害得我烦
恼得连头发都白了。”侧福晋说得槌胸顿足、悔不当初。
    娣姑赶忙为她搧风,附在她耳畔小声的道:“侧福晋别烦恼,其实咱们要扳倒大贝
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喔?”她的精神都来了。“你快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这很简单,咱们只要找出大贝勒的弱点就好了。”
    侧福晋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这还用你说,问题是元勋根本没有任何弱点可言,谁
都知道他对人向来冷硬、无情,我从小看他长大,可从没见他对谁特别好过,就连女人
也一样,从没人有本事抓住过他的心,他就像座铜墙铁壁一样,难怪皇上会这么赏识他,
还有意将一名皇格格指婚给他。”唉!要是她那两个宝贝儿子能像他那么有出息,下辈
子要地做牛做马也甘愿。
    “没有人是完全没有弱点的,只不过……还没发现罢了。”娣姑不怀好意的笑“你
的意思是说……”
    “只要有耐心,总有一天会让我们逮到他的小辫子,侧福晋,咱们就等着瞧吧!”
     
    ※               ※                 ※
     
    北京的冬季是漫长的,如今才不过十月中旬,就已能感受到寒风的威力。尽管如此,
靠近护国寺的南大街,这两天仍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似乎全城的人都赶来参加庙会了,
不仅有各式不同的风味小吃,还有舞狮子、踩高楼、划旱船等杂耍,让人忘了气候的变
幻莫测。
    在众人兴高采烈的欢笑声中,只有水莲面色哀凄的穿着孝服,跪在不起眼的角落,
膝前的石地上摆着一块白布,上头是她托人为的“卖身葬父”四个字。
    想到爹为了怕她忧心,刻意隐瞒病情,等到大夫诊斯之后,才知道时日无多,就是
仙丹妙药也救不了他的命,水莲不禁深深的自责,要是她能早一点请大夫,或许爹还有
救。
    如今与她相依为命十六年的爹死了,她竟然连买棺木的钱也没有,四处又借贷不到
银子,最后,她只好听人家的建议,选在今天这热闹非凡的日子里;祈求善心人士肯买
下她,不管为奴为婢,只要能早一点让老父入土为安就好了。
    可是,她在这儿已经跪了老半天,没有人多瞧她一眼,水莲心中着实心急如焚,要
是都没有人买下她,那该怎么办才好?难道非要她走上第二条路不可?如果卖身到责楼
妓院,当然可以马上拿到钱,也不是没人找她谈过,但都被她严辞拒绝了,眼看一天拖
过一天,难道她真的必须走上那倏不归路?
    好冷喔!她用手搓了搓冷得发抖的臂膀。
    “卖——身——葬——父?”此时,一名身穿华服的少年公子哥微弯着腰念着白布
上的字,一脸同情的说:“真是可怜,每个人都是欢欢喜喜的来参加庙会,你却跪在这
里等着卖身,小姑娘,你想卖多少银子?”
    听少年公子哥这么一说,他身边的小童仆脸都吓绿了,“三贝……三少爷,您别多
事啊!府里头多的是丫鬟婢女,您买她干什么呢?”
    “可是,人家的爹死了,我们出点钱帮她又有什么关系?”他原本怯儒的脸上难得
展现坚持。
    “三少爷,您可要想清楚,要是让二夫人知道了,小的屁股可就要遭殃了,您就行
行好,别管这档事了。”王子做错事,倒霉的永远是他们这些服侍的下人,怨叹也没用,
谁教他们命贱?
    水莲生怕他临时又反悔了,迭声的说:“我会做很多的事,而且也会努力的工作,
这位爷,求求你发发慈悲,水莲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小三子,你看!人家都这样求我,我再不答应的话就太没同情心了,快点拿二十
两银子给她。”
    小三子为难的说:“三少爷,这样不好吧!”
    “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少年公子哥故意在水莲面前摆出少爷的派头。
    小三子这才勉为其难的从钱包里拿出银子,“是,小的遵命。哪!这是二十两银子,
你快去把你爹葬了吧!要是让侧福晋知道三贝勒无端花银子真个丫头进府,他这条小命
准没了。”
    “多谢少爷,我叫水莲不知少爷怎么称呼?住在什么地方?等我爹的后事办完,才
好去找你。”她心中对这恩人充满感激之情。
    小三子不客气的插嘴,“凭你也配问我们三少爷的名讳?反正三天后这个时间你在
边里等我,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水莲朝他曲膝福了福,“是,那水莲就先回去,三天后一定会往这里等,请你们放
心。”
    “谅你也不敢骗我们三少爷的银子,没事的话,快走吧!”见她走远了,小三子牙
苦着脸转向小主子。“三贝勒,咱们今天可是偷偷溜出来进庙会,现在又买了个丫头,
要是让侧福晋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骂了。”
    三贝勒故作勇敢状,“额娘要骂就由她骂,我从小让她骂到大,早就已经被骂习惯
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额娘又怎么会知道?”
    “府里没有一样事情能瞒得过侧福晋的。”小三子不乐观的说。
    “你真笨,我只要把她放在松柏苑,交给贵嬷嬷去安排,我额娘就算知道也管不
着。”
    “松柏苑!”小三子失声大叫,“那不是大贝勒的地盘吗?”
    王爷不在府里,美其名是侧福晋当家,可是,大伙儿都知道大贝勒才是正主,它的
松柏苑更是整个谨德王府的权力中心,没有经过允许,任何人是不能随便靠近,何况是
安插个陌生人?这小主子头脑也太简单了。
    “额娘那儿伺候的人够多了,妹妹的宜芸馆也不行,所以,放在大阿哥那儿是最妥
当不过了,再安插一个丫头铁定没问题。”三贝勒自认聪明的说。
    小三子霎时垂头丧气,嘴里嘀嘀咕咕,“要是让侧福晋知道您真的丫头跑去伺候大
贝勒,不气得把屋顶都给掀了才怪!”
    “你又在念什么?”
    “小的什么都没说,三贝勒,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趁事迹败露之前,赶快先溜回
府去。”他可是紧张的胃都打结了。
    “就听你的,咱们回去吧!”三贝勒像是突然良心发现,决定放他一马。
    小三子不禁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帮忙。
     
    ※               ※                 ※
     
    直到走到华丽气派的谨德王府,水莲的樱桃小口还合不起来,觉得自己好象来到一
座人间仙境,不时东摸摸、西摸摸,赞叹声不绝于耳,想必能够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天
底下最、最幸福的人了。
    “哇!好美……”除了直说“好美”之外,她实在找不出其它的形容词。
    小三子鄙夷的瞪她一眼,“拜托你把嘴巴闭起来,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走快一点!”
    “对不起,我只是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一时太兴奋了……”任谁来到这里都
会有同样的反应。
    “安静一点!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如果你想在这里待下来,就要记住少说多做这句
话,不然被赶出去,可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难得让小三子逮到机会逞威风,他当然
不会放过了。
    水莲诚惶诚恐的点点螓首,“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原来在王府里做事,居然连说话都不行,而且还可能有很多规矩要守,那她以后得
小心一点,不要给恩人惹麻烦。
    松柏苑有自己专属的厨房,负责的是位叫贵嬷嬷的妇人,小三子就是带水莲去见她。
    一听到这小姑娘是三贝勒买下送过来的,贵嬷嬷狐疑的不禁上下打量她。
    “小三子,三贝勒干嘛无缘无故送个丫头来?咱们这儿可不缺人,你还是把她带回
芙蓉苑好了。”贵嬷嬷钗着腰叱道。
    “贵嬷嬷,这可是三贝勒交代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你就别为难我了。”他讨饶
的乞求。
    贵嬷嬷冷冷的哼气,“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搞不好这丫头片子是你们
派来的奸细,嬷嬷我当然得小心防范了。”谁不知道侧福晋费尽心机就是要除掉大贝勒,
让二贝勒顶替,她当然要随时随地提防所有可疑的人。
    “我不是奸细,我敬重你是位长辈,可是,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恩人的好意?”
    水莲气急败坏的指责对方的不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直说,我马上走就是
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来当奸细的。”
    她这一番宣告让贵嬷嬷和小三子情不自禁的对她另眼相看,想不到她人小,气势可
不小、“小三子,麻烦你带我去找恩人,就算要我扫茅厕都行,好过在这里受人侮辱。”
三贝勒是她的恩人,谁也不能说她的坏话。
    小三子吶吶的说:“这……”
    “你叫什么名字?”这小姑娘倒有骨气,贵嬷嬷终于愿意用正眼看她了。
    她有些诧异贵嬷嬷会开口问她,“我叫水莲,莲花的莲。”
    “你敢对天发誓,三贝勒不是让你来这儿当奸细的。”贵嬷嬷故意问。
    “当然敢了,三贝勒只说要我来当下人,帮忙伺候大贝勒,才没说过要我当什么奸
细呢!”水莲很是理直气壮的说。
    “如果有一天他要你当奸细,你肯吗?”
    水莲连想都没想就回答,连小三子想对她便眼色都来不及,“他是我的恩人,他要
我做什么,我当然就做什么了。”
    小三子用力的拍了下前额,一副快昏倒的模样。
    “说的好。”贵嬷嬷不怒反笑,彷佛欣赏起她的老实,加上这小姑娘长得娇俏伶俐,
先观察一阵子也好。“你就留下来吧!不过我这里管得严,规矩也多,如果你犯了一次
错,就不能再让你继绩待下去了。”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点谢谢贵嬷嬷。”小三子大大松了口气。
    水莲笑逐颜开的猛鞠躬,“谢谢贵嬷嬷、谢谢贵嬷嬷,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贵嬷嬷,那她就交给你了,我得回去伺候三贝勒了。”他一倏小命总算又捡回来
了。
    “小三子,谢谢你的帮忙,请代我跟三贝勒说一声,改天有空,我再亲自跟他道
谢。”她终于有个安身之处了,这都是恩人的功劳。
    贵嬷嬷扬声叫道:“招弟,你先出来一下。”
    同时间,从厨房里跑出一位和水莲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身材圆胖、嘴角有对酒窝的
小姑娘。“贵嬷嬷,你叫我?”
    “她叫水莲,从今天开始,跟你们大家一起工作。招弟,你来王府最久,我把她交
给你,先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告诉她在王府里要尊守哪些规矩,见到主子们时要
怎么答话,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又不能去,全
部要地牢牢记清楚,明白了吗?”
    水莲听了一大段像绕口令的话,头已经有些昏了,她没想到在王府里做事还真不简
单,脑子里要记那么多事,她本来还以为只要洗衣、煮饭、打扫就好了。
    “是的,贵嬷嬷。”招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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