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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程思君的手举起又颓然的放下,突然害怕拆掉龚心瑶眼上的绷带。
    像是明了程思君此刻志忑不安的心情,晟恺握住她的双肩,给予最大的支持。
    “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要拆了。”程思君深吸口气后再度抬起手。
    龚心瑶陡地叫停,“等一下……”“怎么了?”“在拆掉绷带之前,我要先向姊姊
道声谢,谢谢你暗我度过这三天,无论我的眼睛有没有治好,姊姊都已经尽力了。”
“心瑶,你……”龚心瑶那佯装轻快的语气听得程思君心都酸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可以开始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原来的糟了。
    程思君微颤着手卸去一层层的绷带,最后取下眼皮上的棉布。
    “好了,现在慢慢把眼睛睁开……”她屏息的等待。
    龚心瑶交握的双手是冰冷的,先是微微的掀动几下又浓又长的睫毛,按着宛如从沉
睡中苏醒般睁开双眼……“怎么样?心瑶,看见我了吗?”程思君五内如焚的喊。
    晟恺蹙着眉头将她接回椅凳,“先让她适应一下,不要急……”“教我怎么能不急
呢?”要是没有成功,那该怎么办才好?“心瑶,怎么样?
    快告诉姊姊,你有看见什么东西吗?”“没有,眼前还是一片的黑暗。”龚心瑶苦
涩的说。
    程思君听了心都冷了,“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菁姨明明说只要
三天就可以解去眼中的毒素,就可以看得见了……”“姊姊,没关系的,反正我都已经
习惯了,我不会怪你的。”如果可以痛哭一场就好,可是她现在反而流不出半滴眼泪。
    程思君眼中泪花乱转,手中紧握着瓷瓶,“我不相信……绝对不可能会失败,说不
定是时间隔得大久,药量又用得太少……对!一定是这样,咱们再重新试一次,这次一
定会成功……”“姊姊,已经够了!”龚心瑶柔声的低叱,“咱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下
去。”“为什么会这样?这药怎么会没有用?为什么……”是哪里出错了?它应该能治
好她的眼疾才对。
    晟恺不忍见程思君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担心会动了胎气。
    “你也不要太灰心了,天底下能解奇毒的大夫不在少数,咱们可以遍寻名医,总会
有希望找到的,你要保重身子,现在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姊夫说的对,你还
是先回房休息比较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从她恬静的脸蛋上瞧不出一丝悲哀的痕迹,
可是程思君知道那些伤在心底。
    “那……我晚点再来看你。”也许她该再和菁姨联络,问清楚解毒的方法,或许是
其中某个环结弄错了。
    龚心瑶略扬起弧形美好的唇色,“嗯!”的一声,直到他们的脚步声离了一段
    距离,那抹笑意才隐遁。
    她摇摇晃晃的摸索到窗台前,极目的朝外凝望,身上能感受到阳光照射的热力,可
是眼前仍然只有像地狱一般的黑,什么都没有。
    滴滴答答……不能哭……她必须要坚强起来,可是眼泪就是不肯停下来。
    “我的眼睛真的永远都看不见了……”那张惨淡的丽容让她像缕幽魂,眼泪像开了
闸的水流得没完没了。“骥,怎么办?这样的我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还会要我吗?我
还能跟你在一起吗?”
     
    ※               ※                 ※
     
    纳兰骥再度拜访醇郡王府,从晟恺口中得知治疗失败的消息,也没时间跟他客套寒
暄,马上在家仆的指引下,来到龚心瑶暂时栖身的绮望楼。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还没走到门口,她便感应到他的到来,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她
心中真不知该喜还是忧?
    “王爷请进,奴才告退。”房门被推了开来,又顺手关上。
    龚心瑶唇色一弯,投给他一朵自认为最美的微笑。
    “你来了……”“我来接你回去。”他思念的双眸梭巡着她姣好的容貌,“这次眼
睛治不好没关系,我会帮你遍寻全国的名医,一直到把你的眼睛治好为止。”她樱唇轻
启,“不!我不打算跟你回去。”“为什么?”纳兰骥脸色丕变,惊怒交织的将她拖进
怀中,“为什么不跟我回去?你忘了自己的承诺了吗?你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
我在一起,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抓痛我了。”她瑟缩一下。
    他强硬的搂住她往外走,“跟我回去……”龚心瑶眼眶一红,心碎的喊:“骥,不
要这样……你听我说好吗?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自己曾说过的话,可是我的眼睛再也看
不见了……”“我也从来不在乎你的眼睛看不看得见……”纳兰骥也大声的回吼,忽地
想到什么,“你是为了我那天说的气话在跟我闹别扭对不对?我承认当时的确错怪你了,
是有人故意把你推到湖里,不是你自己要跳下去,我道歉总可以了吧!只要你现在跟我
回去……”“你还是不明白。”一滴清凉滑下面颊。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是不明白,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她是他这辈子唯一在
乎的女人,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骥,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不开心的。”龚心瑶两手攀向他的颈项,脸颊
贴在他因愤怒而急剧起伏的胸口,柔情似水的呢喃,“我也渴望能一辈子和你长相厮守,
你对我的好,我心里当然明白,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宝。”纳兰骥眉头一拢,“你不
是!不准这样说自己。”“我是!骥,没关系,我早就学会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接受现
实。”她喟叹一声,“对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来说,那个王府实在太大了,住在里头,我
心里老是很不安稳,总觉得随时会迷失掉……”他的心猛地抽紧,“为什么你不早说?”
“你已经有好多事要忙了,我不想再让你为我的事烦心。”她说。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天说的气话?”他恨不得收回那天他所说的每一句恶毒的话
语。
    龚心瑶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你说过不喜欢受到牵绊的感觉,所以为了
能跟你在一起,再痛苦我都会咬着牙忍下来,我不要你因为我这人很麻烦而快的厌倦
了。”“你……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他的喉头像梗了硬块。
    “这不是傻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真的跟你回王府去,真的就能
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再过不到一个半月,你就要迎娶蒙古格格进门,她又能容得下我
吗?”纳兰骥蹙起眉头,粗声的说:“你是我的女人,即使她身为简仪亲王府的福晋,
也没有置喙的余地。”“那我的感受呢?”她脸色黯淡下来,“我是个普通的女人,也
会嫉妒、会吃醋,尽管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是我就是无法做到清高的境界,每当我想到
在王府里某个院落,你正和你的福晋在一起,我的心就好痛、好痛……”他胸臆间像堵
了什么,沉喝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拒绝皇上的指婚吗?”“不……皇上指婚岂能够
随便拒绝,这个道理我还懂,所以只有一个方法可行了。”龚心瑶扬起我见犹怜的脸蛋,
语带恳求的说:“骥,如果可以,请你在别处帮我购置一间舒适的房子,不必太大,也
不用太多的摆设,简简单单就够了,然后把我安置在那儿,当你想念我的时候就来看看
我;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仍然会守在那儿等到你下次来到,好吗?”她的话让纳兰骥发
起火来,“你不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我也不要你这么委屈自己,我会给你一个名分。”
“这不是有没有名分的问题,骥,你还不懂吗?这是我的自私,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要感觉到自己是完全拥有你,而不是在和别人分享,所以原谅我不能跟你回去,请王
爷成全。”她庄重的朝他屈下膝来。
    纳兰骥由上而下瞪视了片刻,“你确定真要这样?”“是的,王爷并没有失去心瑶,
这辈子心瑶永远是王爷的人,这样做对你、对我、对未来的福晋都好。”她处处替他设
想周到,可是个为何反而一点都不高兴呢?
    “好,我答应你!”这是她自愿的,他何乐而不为?
    “多谢王爷。”她笑逐颜开,“那么在找到房子之前,我想在这儿多住几天,我好
不容易和姊姊相认,想多点相处的时间。”他不悦的低哼,“随便你,我回去了。”龚
心瑶的笑容只撑到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剎那就垮了。
    “骥,我多想朝朝暮暮都守在你身边啊!”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               ※                 ※
     
    “姊姊,今天身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龚心瑶在丫鬟的扶持下来到
寄啸阁探望程思君。
    她斜倚着床柱,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我很好,只不过这小捣蛋常常晚上踢得我睡
不着觉,只得靠白天多补点眠了。”“原来是这样,这么顽皮肯定是个男孩子。姊姊,
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跟姊夫也该把婚事办一办,不要再为了我的事拖延下去了。”“可
是你的眼睛还没治好,也还没有认祖归宗,只有我一个人得到幸福,那会让我良心不
安……”龚心瑶失笑,“姊姊,你这么说不是反倒让我感到过意不去,害得我都觉得对
不起姊夫和未出世的小外甥了。”“那么最起码得等你和阿玛他们见过面,只要他们一
见到你,我想不需要再拿什么证剧便可以确定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因为你和你亲生的
额娘长得非常相像,只要一眼就可以判定你们真的是对母女。”她摸摸自己的脸庞,
“真有这么像吗?”“相信我,姊姊不会骗你的,怎么样?要不要和他们见一面?”
“我……”龚心瑶踌躇一下,“想是想,可是又有点怕怕的。”程思君能体会她的心情,
“会胆怯是正常的,毕竟你对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突然要认他们当然会不自然,不
过他们真的是一对非常可亲的父母,尤其是你的额娘,她是个温柔慈蔼的女人,即使在
知道我是蓄意冒充,而且还有可能是害死她亲生女儿的凶手之女,最后竟然还肯不计前
嫌的接纳我,天底下没几个做母亲的能办得到,我好羡慕你有个伟大的母亲。”“姊
姊……”龚心瑶想解去她心里的枷锁,“好,我愿意去见他们。”“真的?太好了,心
瑶,我马上写封信请人送到颐王府,尽快安排会面的时间。”她如释重负的说。
    一名婢女进来通报,“禀少福晋,简仪亲王爷来访,此刻人正在绮望楼候着,请心
瑶姑娘过去。”“他来了?”龚心瑶的心已经飞了。“姊姊,我先回房了。”还以为得
再隔一阵子才会见到他,莫非是房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可是不过才两天而已,应该
没这么快才对。
    回到绮望楼,她前脚刚进去,人已被人腾空抱起。
    “呀!骥,你作什么?有人在……”她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伺候她的丫鬟早掩着笑,识趣的关上门靡。
    “骥,你怎么了?”她敏感的问。
    “没事,什么都不要问……”纳兰骥迫切的除去她的鞋袜,轻推着她仰躺下来,双
唇夹着狂热的需索,从她的小嘴一路亲吻到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随着衣物一件件的散
开,也跟着往下蠕动。
    不过才两天,他已经受不了这种分隔两地的痛苦,她一离开简仪亲王府,似乎连他
的心也一并带走。
    这份认知彷佛一记闷棍敲醒他,让他恍然明白了,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他。
    去他的自由!没有了她,自由对他毫无意义。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办法给他。
    “骥……”他在她的惊喘声中含住她左乳上的艳红,用舌尖挑弄着,在她身子无助
的娇颤中,爱抚的动作更形狂野。
    陡地身躯一降,将脸埋进她敞开的腿间……“不……要这样……骥……”龚心瑶惶
惑晕眩的摆动头部,一手无力的推他的肩膀,却怎么也推不动。“不可以……”这种方
式太羞人了。
    纳兰骥置若罔闻的将她的大腿撑得更开,两指暧昧的拨开层层的花瓣,直到找到想
找的东西,将舌尖刺进那蜜汁潺潺的小穴中。
    “呃……”一道电流从她的脚趾头直线向上爬升。
    他没有就此打住,更肆意的吸住那突起的花蒂……“啊……”她承受不住强大的快
感而尖叫。
    纳兰骥抬起火烫的身躯,在她的吶喊声中长驱直入。
    结实的臀部在几个强而有力的冲刺,瞬间爆炸的冲击使他们同时抵达高潮……云雨
过后,龚心瑶轻抚他汗湿的胸膛,“骥,你今天怪怪的,有什么事情在困扰你吗?”有,
那人就是你。
    他逃避的说:“没有。”“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好了。”她不愿勉强他做不愿意
的事。
    纳兰骥既是心疼又是气愤,“为什么你总是不要求我呢?”如果她跟其它女人没两
样,或许事情就好办了。
    “我有啊!”他愤慨的口吻让她讶异,“你忘记了吗?就是那间房子的事,你已经
找到适合的吗?”“还没有。”他根本没派人去找。
    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沮丧,艰涩的问:“你之所以不能说出来,是因为我的关系
吗?”“不是,你别乱猜。”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他索性以唇封住她的小嘴。
     
    ※               ※                 ※
     
    两天后。
    “姊姊,这样打扮可以吗?”她的手心紧张的都冒汗了。
    程思君满意的频频领首,身着鲜艳旗装的龚心瑶,整个人显得光彩动人。
    “妹妹是天生丽质,怎么妆扮都好看,可是身上的饰物好象太单调了……对了,来,
再戴上这对珍珠耳坠子,嗯,这样感觉就好多了。”她毫不吝啬的从珠宝盒里拿出最喜
欢的饰品给她戴上。
    龚心瑶不太放心,“咱们真的不等姊夫早朝回来再去吗?”“不等他了,他要是在
这里一定不准我跟去,再说护国寺离这儿很近,而且咱们又是乘坐马车,绝对很安全
的。”她的肚子虽然很大,可是还没到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的地步。
    由于上回错认女儿的事,这回颐王爷夫妇采取较为保守的态度,不敢太大张旗鼓,
所以才决定选在护国寺会面。
    就这样,她们两人只有在车夫和一名侍卫的保护下前往护国寺。
    马车的速度不快,也特意避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缓慢的行驶在定阜街上。
    一个乞丐婆摇摇摆摆的走到路中央,然后一声不吭的倒下……“停!”车夫连忙勒
住缰绳,免得撞到人了。
    程思君掀开布帘,“怎么回事?”“是个乞丐婆,她倒在路中间不动了,奴才到前
面去看看。”侍卫翻下马背上前察看,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将她移开。
    他才将手伸到乞丐婆的鼻端,那乞丐婆早就算好时间,冷不防的一跃而起,藏在袖
中的刀子往没有提防的侍卫右腹一刺。
    “啊……”侍卫血流如注的倒下。
    像是预演过很多次,乞丐婆跛着脚挑上马车,刀子跟着挥向车夫。
    “救命呀……”车夫一惊之下往后重重跌下。
    程思君目睹事情的经过,厉色的叱喝一声,“这是醇郡王府的马车,你知不知道自
己在做什么?”乞丐婆“驾!”的甩动手上的缰绳,马车以疯狂的速度往前奔驰。
    “哎呀……”还好她及时抓到东西稳住,不然早摔得四脚朝天,只怕也会伤到肚里
的孩子。
    龚心瑶听见叫声,胆战心惊的扑过去,“姊姊,你要不要紧?”她脸全吓白了,
“还好,你呢?”“我没关系。”在路面的颠簸及马车的摇晃中,龚心瑶唯一想到的是
要保护姊姊腹中的胎儿,她扬声高喊:“不管你想做什么,求求你放了我姊姊,我跟你
走………”“你在胡说什么?”程思君怒道,她不会拋下她不管。
    “姊姊,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呀!”龚心瑶又朝帘外大喊:“我姊姊有八个月
的身孕了,她禁不起这种折腾,求求你放她走,要抓就抓我一个人好了……”乞丐婆回
过头冷笑,“你这瞎子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替人着想?”龚心瑶微微一征,“这声
音……好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是……善姑
娘?!”龚心瑶张口结舌的叫道。
    原来这乞丐婆就是逃亡途中不幸坠落悬崖,却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善媛媛。
    “你总算想起来,呵……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她每天在简仪亲王府和醇郡王
府的路上行乞,就是在等待机会复仇。
    “善姑娘,不管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仇恨,都和我姊姊无关,求你行行好放她走吧!”
龚心瑶听不见她的回答,马车也不知道要驶向何方,姊夫不晓得来不来得及赶来救她们?
    姊妹俩在车篷内被震得有些反胃。
    “唔……”程思君感到不适的呻吟。
    “姊姊,你要撑下去。”龚心瑶又继续尝试说服善媛媛,“善姑娘,你也是一个女
人,我相信你绝不会忍心害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不是?”怎么办?要是姊姊和肚里的
孩子出了事,她该怎么向姊夫交代?
    就在这时,马车的速度减缓下来,最后停止了。
    “好!我可以放过她,让她出来。”她在外面喊道。
    龚心瑶打从心底的感激她,“谢谢你,善姑娘。姊姊,你快下去吧!我相信那受伤
的侍卫会回去讨救兵,很快的就会有人来救你了。”“那你怎么办?”程思君真的觉得
不舒服,可是又不能弃妹妹于不顾。
    “我不会有事的,姊姊,你要保重。”程思君动作迟缓的步下马车,两手支住酸疼
的腰,当她见到善媛媛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孔,差点吐出胃里的食物。
    “等一等!你要带我妹妹去哪里?”“告诉马冀,这就是欺骗我感情的代价,他害
我毁了容、跛了脚,还害死我爹和大哥,我要用他所爱的女人来偿命,这么说他就会懂
了,驾!”马车在一片黄沙飞扬中消失在彼端。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地方,平常鲜少有人会打这里经过,程思君迫于
无奈只得在大石上坐下歇息,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婿有信心,以晟恺办事的能力,绝对有
办法找到这儿来。
    果不其然,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两匹快马已朝这儿驰聘而来。
    晟恺瞥见程思君看似完好如初的坐在路边,率先跳下马背冲上前,脸上的惊悸犹在,
叠声的问:“思君,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孩子还好吗?”“我……”她
才吐出一个字,另一个激愤的吼叫声震得她的耳膜快破了。
    “心瑶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程思君力图镇定的睇向满脸焦急之色的纳兰骥。
    “心瑶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她要我找一个叫马骥的男人,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叫我
上哪儿找?”“她要你找马冀?”这是他出任务时才用的假名字。“你知道那女人是谁
吗?”地想了一下,“我听心瑶喊她善姑娘。”“善媛媛?她居然没有死?”这是纳兰
骥始料未及的答案,莫非她已经知道他利用她混进山寨里卧底的事,那她带走龚心瑶的
目的是为了报仇?“她还说了些什么?”将善媛媛要她转达的话重复一遍,纳兰骥已经
猜到她们会去的地方了。
    “我已经知道她们在哪里了,晟恺,你们先回去,我去救心瑶。”他熟练的勒紧粮
绳,往马腹一踢,骏马已像箭弩般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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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毁去她容貌和左脚的悬崖,善媛媛真的恨死这个地方了,所以她要龚心瑶也尝
尝和自己一样的滋味。
    “善姑娘,山寨已经被官兵围剿了,你为什么还不逃离北京呢?要是被抓了,可是
砍头的死罪呀!”龚心瑶好心的告知。
    善媛媛笑得原就丑陋的脸更可怕,“我现在这副模样,比鬼都还不如,还有谁认得
出来呢?倒是你这瞎子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好……”说完还恶意的推了她一把,看她被地
上的树枝、石头绊倒,就有说不出的趣味。“哈……真是好玩!小心一点喔!旁边可就
是悬崖了,要是掉下去的话,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龚心瑶的手一摸到崖边,像被热
水烫到般缩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记得我跟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对,为什么找
上我?”“为什么?呵……不要再装蒜了,马冀欺骗了我,假装喜欢我成功的混进山寨,
最后竟然引官兵上山围剿,害得我爹和大哥被判斩首示众,难道这笔帐我不用跟他算吗?
好个纳兰王爷,原来他不只是个满人,还是个身分显贵的王爷,我是对付不了他,可是
对付你这瞎子可是绰绰有余。”龚心瑶打了个冷颤,“你想做什么?”“等他来了你就
知道了。”她阴阴的笑。
    龚心瑶背脊上窜起凉意,苦口婆心的劝道:“善姑娘,我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事,
可是还能活在这世上,就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好运,你应该重新开始,不要轻易的糟蹋
它。”“你懂什么东西?我现在这样子已经是生不如死,所以在死之前,我也要拉着你
一起陪葬。”她的执着让龚心瑶心惊胆寒。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第三者的声音加入她们,“你是善媛媛?”面前的女人又
丑又脏,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善媛媛迅速的将龚心瑶从地上拖起来,冷笑道:“不错,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你
所赐,所以我又从地狱里回来向你报仇了,这个瞎子果然对你很重要,不要再靠过
来……”“骥,你不要管我,快走!”她不要拖累他。
    菩萨,求你大发慈悲,让她能看见东西……她要是看得见才能让自己脱离险境,也
才能帮助所爱的人。
    纳兰骥怜爱关注的目光在她惶然的小脸上掠过,才瞟向善媛媛。
    “你要找的人是我,与她无关,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不死。”“呵……我早就死过一
次,你以为我会怕吗?马冀,是你先对不起我,所以这瞎子会死也是你造成的。”她们
两人已经渐渐往悬崖移近。
    他失声叫道:“不要!”善媛媛露出恶毒的笑意,“我带走你心爱的女人,让你一
辈子都记得我,让这一幕成为你永远的梦魇,呵……”笑声未歇,她便从身后推了龚心
瑶一把,自己也同时往崖底一跃。
    待纳兰骥飞身过去抢救,仍是扑了个空。
    “心瑶——”那声嘶力竭、心肺俱制的吼声震撼了整个山谷。
    崖底隐约的传来善媛媛宛似魔鬼的笑声……尾声“不……”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他可以失去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的心,就是不能失去她。“不!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骥,救我……”猝地,一声微小的叫声让他以为
只是幻听。
    他心底升起一线生机,“心瑶,是你吗?”那声音又说话了,“骥,我在这儿……”
纳兰骥这次可以确定绝不是错觉,“心瑶,你再出个声音,让我知道你的位置。”他攀
在崖边朝下张望,终于在下面约六尺的地方寻觅到龚心瑶纤细的身影,要不是她及时抓
住那棵树,只怕现下早就香消玉殡了,她的运气显然比善媛媛好。
    “我在这里。”她困难的吐出声音。“钱,我快没有力气了……”“你再撑一会
儿。”他在四周找寻可以当作绳索来利用的蔓藤,用刀子割下其中一条。“心瑶……你
仔细的听我说,我现在要放下一条蔓藤拉你上来,你千万要紧紧的抓牢知道吗?”尽管
荡在半空中的滋味相当恐怖,她依旧紧闭双眼,不肯跟命运低头。
    “我会的。”龚心瑶说。
    他将蔓藤的一端沿着崖壁垂落,汗水一颗一颗的从额头上滴下去。“心瑶,它就在
你右手边……不要急,记住两手都要抓稳……”“骥,可以了。”龚心瑶可以听到自己
的心跳声,好急、好快。
    纳兰骥稳住双脚,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脸上的线条因为使力而绷紧。“好,我要开
始拉了。”他满头大汗的不断交替两手,将蔓藤一吋一吋的往上垃。
    蔓藤的另一端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负担,可是他宁死也不愿舍弃她。
    “就快到了……心瑶,你一定不能放手。”失去一颗自由飘泊的心并不可怕,他只
怕手上的负担平空消失。
    龚心瑶的手都麻掉了,仍死抓着不放,“我不会放手的……”她不要离开他,而且
她还没见到亲生的爹娘,她不能就这么死掉!
    当他一鼓作气的拉她上来,激动莫名的将龚心瑶嵌在胸口,觉得自己好象也在阴曹
地府转了一圈回来。
    “没事了、没事了……”这句话也彷佛在安抚他自己饱受惊吓的心。
    “呜……”龚心瑶这才放声痛哭,回忆起方才经历的一切,手脚都还发软,一直哭
到声音变小,眼泪也干了,才稍稍直起腰。却见纳兰骥右手掌的虎口和掌心全都是鲜血,
惊慌的叫道:“你的手流血了……”她连想都没想就掏出手绢缠绕在伤口上。
    纳兰骥一愕,试探的问:“我的手真的有流血吗?”“当然有,你没看到吗?唉!
怎么另一只手也是……”她立刻从衣裙撕了一块布料下来,缠了两圈,又细心的打了个
结。
    “心瑶,抬起头来看着我。”当她依言照作时,他表情异常认真的问:“告诉我你
看见了什么?”龚心瑶起先还不明白,慢慢的她的表情、眼神都变了,樱唇微张,略带
犹豫的举起小手,抚摸着他深刻约五官,一直到长着青色胡髭的下巴。
    “骥,这是你吗?”她眨了眨波光潋滟的眼瞳,“我……可以看见东西了,这真的
是你吗?不是我在作梦吧?”他眼眶一热,不忘打趣的问:“你真的看见我了吗?会不
会觉得有些失望?”
    “才不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我……”龚心瑶到这时才有真实感,目不转睛
的将他脸上每一吋都看个过瘾,“骥,我真的看到你了,我的眼睛可以看见东西了,不
是在作梦,我真的看见了……”纳兰骥欣喜若狂的大笑,“这应该就叫做大难不死、必
有后福吧?”
    “我看见了、我的眼睛真的好了……”她喜极而泣的说:“当我被推下悬崖的那一
刻,眼前就觉得蒙蒙胧胧,好象有影子在晃动,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那时候模糊的看
见那棵树,才让我来得及抓住它,不然我早就掉下去了。一定是菩萨在保佑我,是祂在
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
    “不管是什么力量,我都由衷的感谢祂。”如果没有这场生离死别,也许他不会领
悟到她对他的重要,或许这也是菩萨在冥冥之中的安排。“走吧!该回家了,大家都在
等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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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宫里传出简仪亲王在早朝时,亲自向皇上请罪,并提出拒绝与蒙古联姻的要求,
皇上龙颜大怒,立即将他打入天牢,这消息一传回醇郡王府,震动了颐王府的姊妹俩。
    一早,龚心瑶的眼皮就直跳,想不到真的出事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不在乎名分,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够了,怎么办?姊姊,
皇上会不会赐死他?”程思君为她打气,“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再说还有你姊夫、阿
玛,以及元勋贝勒和玄祺贝勒都在替他向皇上求情,一定有办法可以挽救。”
    “万一还是没办法呢?”她面如死灰的问。
    与蒙古联姻向来是清廷的政策,施行之严厉,若不从者将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别怕!有阿玛在,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他是朝廷的重臣,年轻时又立下不少汗马
功劳,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有分量,一定会拚了命的保他,至少可以免去王爷的死罪,你
对阿玛要有信心。”龚心瑶听了像吃了颗定心丸,“对,阿玛绝对不会让骥被处死,还
有姊夫是皇后的义子,说不定可以请皇后出面说情。”
    “说的对,现在光着急也没用,只有静心等待了。”她说。
    就在她们从白天等到夜晚,再等到黎明初现,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以为就此绝望之
际……“贝勒爷回府!”一声吆喝像为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即使脸上有淡淡的黑眼圈和疲态,也不减晟恺的俊美,一进门就将程思君抱个满怀。
“还是回到自己的家,抱着心爱的老婆、孩子睡觉最好。”可见得昨晚他也不好过。
    程思君红着脸啐了一口,“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姊夫,骥他人呢?
还被关在天牢里吗?”她叠声的问。
    晟恺用玉扇往身后一比,“哪!你要找的人不就在那儿吗?”她偏头朝他指的方向
睇去,站在那儿的魁梧身影除了纳兰骥还会有谁。
    “骥……”龚心瑶轻喊一声,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投进他怀中,“骥,你没事了吗?
皇上放过你了是不是?”“它是命不该绝,要不是遇到贵人,就算咱们这么多人说情,
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他从天牢里放出来。”晟恺说。
    姊妹俩对这贵人都很好奇,纳兰骥等所有人都落座,才说:“他是端王府的大贝勒
玄祯,我和他曾合作过不少案子,昨天夜里他正好奉旨从江南赶回北京,得知这件事后,
一早便进宫面圣,在皇上跟前说了不少好话,没多久,一道圣旨便将我释放了。”“那
么以后都没事了吗?”龚心瑶问。
    晟恺卖起关子,“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什么意思?”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意思就是他现在已经被皇上贬为庶民了。”晟恺呵呵一笑。
    龚心瑶听了破涕为笑,“这样不是更好,骥根本不喜欢当王爷,如今少了王爷的头
衔,无官一身轻。”
    “不错,被贬为庶民也好,我可以乘这机会带你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也许生
活会苦了点,不过养活两个人足够了,你愿意拋弃格格的身分跟我走吗?”
    两人的心意早在彼此的眼波中交会:“这还用问吗?不跟着你又能跟谁?我早说过
不管你是什么人,是王爷也好,是四处为家的浪子也罢,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咳……”晟恺杀风景的清清喉咙。“实在抱歉得很,恐怕你们的愿望在短时间内
没办法成真了。”
    “为什么?”他皱眉问。“玄祯没告诉你吗?”纳兰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有什么我必须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吗?”“原来你真的不知道,那就难怪了。”晟恺笑
得又奸又诈,“皇上之所以只削去你的爵位,除了是玄祯在旁边说情之外,皇上还有一
个条件,那就是你得跟玄祯到江南,帮他找回十多年前遗留在民问的明珠。”
    “你是说……”这种事可是非同小可。
    晟恺虽是笑呵呵,眼神却是再正经不过了,“这可是皇上所下的密旨,只有少数人
知道,就当是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得好好干,说不定以后还能恢复爵位。”
    “既是皇上的旨意,纳兰骥自当全力以赴,不过……”他心生疑窦的睨向多年好友,
    “为什么这件事我会最后一个知道呢?该不会又是你从中搞的鬼?”晟恺用扇子遮
着嘴。干笑几声,“说搞鬼太难听了,事情是这样子的,本来皇上是想派我到江南,可
是你也知道我快当阿玛了,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他们母子俩?所以嘛!嘿、嘿……”
    “所以你又陷害我对不对?”纳兰骥气得脸都黑了。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建议而已,好歹你也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只不过乘机
讨回来而已……”晟恺看情形不对,站起身准备落跑。“你先不要激动……有话好
说……”
    “我要宰了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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