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７节
春姑把白梅安排在大位，和阿桐紧挨着坐，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和他谈些话了。
阿桐看外表大约三十五六岁。和照片上的模样差不多，梳着个油光发亮的大包头，皮肤
偏黑，瘦瘦的，眉眼嘴鼻与老海有些相象，很明显的是冷家的种；伸出手来时，白梅发现他
戴着三个又粗又大的金戒指，其中一个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看来是个钻戒。
他满面堆着笑，十分高兴的样子。眼睛看到白梅时，顿时露出一种惊异的光闪，随后就
时不时的瞟过来一下。
白梅不喜欢这种眼光，但也感到骄傲。她知道自己长的漂亮，能吸引男人。从十六岁
起，就经常碰到这种眼光。起先她好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都
有男人注目的；能被男人经常这样看的女人，必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女人应当为她的魅力而
自豪。……
“小姐贵姓？”
“免贵，肖白梅。”
“好漂亮的姓名，跟你人一样。”
“是吗？”
“在台湾，象你这么漂亮的可不多。”
“怎么会呢？我看电视上的台湾姑娘都很漂亮的。”
“那是电视上，都是挑出来的美人。实际上台湾人，特别是台湾土著人，难看的很。一
个个又矮又黑。不能跟大陆比。”
“是吗。不过大陆也有一些东西不能跟台湾比。”
“这倒是真话。比如我这次回桐花林，强烈地感到这村子太穷太脏了。我还是第一次看
到这样的地方。父亲经常跟我说起家乡怎么怎么的好，可是回来一看，不是那回事。”
“以前来过大陆吧？”
“我在台湾出生，这是第一次来。”
“难怪。现在和过去比，已经好多了。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的变化很大，特加别是沿海
地区的农村，已经和城市没有多大区别。我们闽北是山区，基础薄弱，赶不上沿海，但也解
决了温饱问题。象桐花林就是这样。西方人都承认，中国能够解决十亿人口的温饱问题，是
了不起的成就。”
“这一点台湾也承认。大陆要是发展起来，比台湾有前途的多。说实话，台湾那么一个
弹丸之地，再发展也有限。所以这几年大陆一开放，许多人就赶快跑来投资。”
“听说你也有投资的意向？”
白雪见话题扯到这儿，不失时机地引向自己的目标。
“有这个想法，不过要看看。”
“对，看看好，正好我们也有个想法。”于是白梅把燃冰关于办人造板厂的设想述说了
一遍，“你看，有没有兴趣搞这个东西？”
阿桐很认真地听完了，轻轻一拍掌：“太好了，我正在想搞一个这样的项目呢。按你们
的设想，要多少资金才能起动？”
“二百万吧。”白梅说
阿桐眯着眼，似笑非笑：“人民币还是美元？”
“当然是人民币。”
“两百万行吗？”
那口气似乎有点不相信，白梅赶快补充说：“开头小点，慢慢再发展。”
“那没意思。要搞就搞大的。”
“怎么说？”
“我投五倍怎么样？”
“什么？”白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台湾人这么爽快呀。五倍是上千万人民币，不
是一笔小数目。
“你不要吃惊。我说给你们听。
如果按你们的设想，当然不要多少投资。但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小生意没意思。我赞成
你们搞人造板，但是不搞你说的那种人造板。来大陆前，我对家乡的情况也作了些了解，知
道这里的竹木资源丰富，本也想利用这里的资源做原料办厂。但是你想搞的人造板，其实已
经有点过时了；而且国内许多地方都在搞，市场很快就会饱和，如果投资搞这个，没有多少
前途。”
这一说，白雪几乎凉了，但又不甘愿，她和燃冰核计了半天，花了许多心思的东西，就
这样一钱不值？可她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那你投资那么多，搞什么人造板呢？”
“我搞新型人造板。你们见到过吗？没有？没关系。一说你就知道了。
国内目前生产的人造板，大体上有两种，一种是胶合板，就是你说的这种，用木粉做原
料加上胶合剂压制成的；另一种是刨花板，用切刨机将原木旋切成薄片，再用胶合剂粘结
成。这两种人造板都有怕火怕潮的弱点。而我搞的是九十年代最新人造板，也用木粉做原
料，但是胶合剂和加工工艺与普通人造板不同，生产出来的板材硬度极高，不怕火不怕水。
现在国际上一些高档建筑已经开始采用，我估计国内也会很快推广。所以，只要我们搞的
快，前途将是无限的。
这次我到家乡来，一路上仔细看，发现闽北确实树木很多。附近也很多。看来原料不用
担心。不过我还要认真考察一番，要有详细精确的数据。
至于资金，几十万上百万美金还拿得起。在台湾，几十万美金不算什么。只要有利可
图，就是再多一点投资也办得到。
当然我还要了解你们的有关政策，特别是税收政策；能给我什么优惠。我最关心的是我
来投资后能不能赚到钱。”
……
阿桐这一番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在座的农民听了个个大眼瞪小眼，好象放屁封神。白
梅虽不全信，但是激动起来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事。这个厂要是真能办起来，不得
了。不但对桐花林的经济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同时，也是本市经济发展上的一件大
事。据白梅所知，目前为止，本市的外资引进还没有这么大宗的。真要促成，功莫大也。不
过在没有落实之前还不能算数，到底这是在酒桌上说的话嘛。
“桐先生有这个想法，太好了。桐花林群众会感谢你的。如果需要，我们工作队愿意为
你服务。”
春姑瞪着眼，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在她的观念中，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巨大的数字。“哇
也，投资这么多，没玩笑。肯定老大的厂！”
“马马虎虎吧。不过你们不要高兴太早。刚才谈的不过是设想。我还要进行实地考察，
确定在桐花林办厂究竟是否真正可行，才能最后拍板。”
不管怎样，总是有了意向嘛，白梅好高兴，端起酒杯：“说的对，为了你的考察成功，
敬一杯！”
春姑本来买了两瓶白酒，但阿桐看看牌子，摇摇头说不喝这酒。问有没有家酿老酒。家
酿老酒当然有，只是太土了，待客不好意思。又想去村里的小食杂店买啤酒，阿桐制止她，
说他喜欢喝老酒。春姑只好开了一坛封口三年的老酒，倒在锡壶里温了端出来，那知阿桐一
闻就连声叫好。
白梅看那酒，倒在碗里，绿沉沉的，晶莹剔透，果然好颜色。尝一口，又香又甜，醇厚
极了。味道远胜过许多名酒。便也呷了几口。
“梅小姐看来会喝酒？”
白梅见问，微微一笑，“这酒度数不高。味道不错。”
她本不喝酒，但是做行政工作，难免跟着领导多赴几次酒宴，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喝酒。
她似乎有种天然的本事，特别能分解酒精，六十度的烧酒喝上一，两瓶没问题。不过她也很
挑剔，一般场合不喝，不是好酒不喝；这种老酒，对她来说，权当饮料。
阿桐不知她的底细，忽然来了兴致。
“梅小姐的口味和我差不多，看来我们有缘份。我提议为我们的初次见面干一杯！”
这话可谓双关，看来这台湾人不老实。好吧，我们就试试看。白梅也来了情绪，“应该
干一杯！不过得按我们大陆的规矩喝。”
阿桐见白梅豪爽，大为高兴：“入乡随俗，来大陆当然按大陆规矩喝。只不知都有些什
么规矩？”
“很简单，男人喝满碗，女人喝半碗。”
这当然是白梅临时从酒宴上搬来的规矩。闽北的男人，一上了酒桌，平时再无用的，此
时也不肯当狗熊。在女人面前就更要当英雄。所以聪明一点的女人，总是故意在他们面前示
弱，很轻易地就能将他们灌醉。
阿桐吃了一惊，连连摇头：“这不公平。如今男女平等。”
“那是指地位平等，男女在生理上不一样嘛，女人就没男人力气大，所以男人得让着女
人。”
“梅小姐真能说话。好好，就按你的规矩喝。”
阿桐倒直爽，端起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白梅见状，二话不说，也喝了半碗。桌子上
的农民全鼓起掌来。纷纷向阿桐敬酒。阿桐似乎酒量不错，连喝了五六碗依然脸不改色。难
怪喝酒这么豪爽。人们都说喝酒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白梅注意过这事。果然如此。豪爽的
人喝酒也爽气，小气的人喝酒就计较；看来阿桐是个爽气的男人，这就好办了。这种男人好
打交道。
现在轮到白梅敬他了。这回又是一种规矩了：连干六碗，闽北的习惯，喜欢六六大顺。
阿桐犹豫了一下，白梅便激他：“怎么，不敢喝了，这回是男女平等了。”
“喝就喝！宁醉石榴裙下，不上天子楼船。”阿桐脸虽不红，眼却红了，他倚着自己的
酒量大，胆气也大，他有点不相信象白梅这样娇弱的美人有那么好的酒量。
春姑有点担心：“能行吗？”
“不要紧。”两人异口同声。端起碗来当当当地连碰六下。干净利索，滴酒不剩。把农
民们看的目瞪口呆。
“吃菜，吃菜，只顾喝酒，菜都凉了。”春姑劝道。
六碗老酒下肚，早就饱了，哪还吃得下菜？白梅见阿桐喝了那么多酒还不醉，心中有点
发怵，居然有那么大酒量的人？
其实她不知道，这种老酒的特点，好下口，发作慢，后劲大。过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感
到腹中有股热气直冲头顶，顿时脸烧心跳头晕起来。再看阿桐，双眼厄斜了，舌头大起来：
“梅，梅小姐，你真，真漂亮；我们交，交个朋友……”
他的手也不正经起来，在白梅的大腿上摸来摸去。白梅虽然头晕，但很清醒，急忙站起
走开，那知这一走，阿桐竟就身子一歪，卟地倒下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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