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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野猪群越来越猖狂了。先是在溪洲坪上出没,后来稻子抽穗了,就转移到田洋上,靠山
边的田里,稻子被它们啃的一蹋胡涂,东倒西歪;一些偏远的阴凉山垅里,成了野猪的天
下,终日都有野猪在那里打滚嬉闹。
    村里终于请来了一个打猎队。这个打猎队有三个人,十几条狗。三人全姓雷,为首的叫
大雷,壮的跟条牛牯一样。大雷是闽东山区人,据说已经打了二十年猎,老虎都打过七八
头,他带领的这个打猎队在闽东北一带颇有名气,能够把他们请来,还真不容易呢,据说还
是雷付乡长出的面。
    大雷一到就拍着厚实的胸脯说:“不要怕,不出三天,我就要把这里的野猎统统打
光!”
    看了大雷的块头,和他们带来的油光铮亮的双管铁铳,还有那一群凶猛的此起彼伏吠叫
着的猎狗,村里人都放了心都以为这下可以消灭为害的野猪了。
    当天夜里,大雷带着他的队伍进山去了,这一夜,村里人听到了远远的传来的狗群的咆
哮,间杂着清脆的铳响,这些声音一直响到天蒙蒙亮了才静下来。村人听不到响声时,个个
都兴高彩烈,村部里还准备了热水热酒,打算为大雷他们接风;一些胆大好奇的年轻人相邀
着跑到村口,打算去抬打死的野猪。
    没想到当他们在清晨的白雾中看到打猎队时,却只有一个人,那是二雷,一个高个子猎
手。二雷浑身泥泺,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跑来,见了村人,就叫快去救人。
    原来昨天他们一进山就碰到了野猪群。这群野猪共有十几头,由一头大公猪率领。这头
大公猪特大,估计足有五百来斤。两只獠牙白森森的翘着,只有一只眼睛。碰到野猪,他们
照例是先放狗去撵。大公猪见了打猎队,抬起头愤怒地吼了几声,却不和狗们厮斗,而是掩
护猪群后撤。狗们当然紧追不舍。那只大公猪看来很经验,只是等狗跑到身边了才突然回转
身来还击。想不到的是,它的还击竟是那么厉害,一口就咬倒一头,追了十几里路,就被它
咬死咬伤了一半的猎狗。把大雷气的怒火生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瞄准它开了一铳。
这一铳打中了,大公猪狂吼一声,拼命跑起来,野猪群也随着四散奔逃。大雷贪恋那头大公
猪,紧追不舍,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把大公猪逼进了一条三面是悬崖的死峡谷。
    峡谷中长满人多高的刺茅,密密实实。大雷知道受了伤的大公猪躲在里头,他小心翼翼
地拨开茅丛,钻进去,想不到就在这时,那大公猪扑了出来。速度极快,大雷连铳都来不及
开,一下就被它拱倒在地。尽管大雷力大如牛,此时也无可奈何,被它的大獠牙啃的浑身是
血,要不是他的狗随后赶到,拼了命的扑上去咬野猪,把他救了出来,真不知会被它咬成什
么样。
    村人赶快跟着二雷去山上抬人,又有人跑到村部打电话给医院要急救车。大雷的打猎队
野猪没打着,几乎丢了性命,不敢再来。于是野猪闹的更凶。
    老人们见状,不再把希望放在打猎队上,跑到后山上的二郎庙里去烧香了。
    这个二郎神庙不大,只是一座占地百来平方米的干打垒墙屋子。老早年前,据说解放前
这里也有一个,后来倒了。但是最近又兴起来。主持的人是老秋瓜。老秋瓜自从春上从昏睡
中醒来后,精神就一直很好。在村里走家串户,拉了几十个老头老太婆,要重盖神庙。据他
说,他梦见过二郎神,跟他说村里会有事,会有大变;只要肯替他烧香,就会保佑大家。这
么一说,大家真相信了,于是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很快就把这个庙盖起来,而且比以
前那个更大更威武。不但烧香的人天天增多,住庙的斋公斋婆也多起来,老秋瓜俨然是这庙
的主持,做了一件灰色的长袍穿起来,把头上仅剩的几根稀稀拉拉的白毛挽了一个小髻子,
天天拄着那根粗糙的铁沙梨木拐棍,精神百倍的清扫灰尘,点香焚烛。老人们把野猪为害的
事告诉他之后,老头儿翻着白眼想了很久,终于决定亲自出马请二郎神来赶猪。
    他从不知哪里找了一把生锈的长剑,指挥着老人们东跑西走,买来猪头五牲,花红香
烛,然后跪在二郎神像前,闭着眼睛念有词: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西方神佛有耳仔,东方神佛有眸仔;
    二郎大仙有神通,保佑百姓过日子。放出你的狗,射出你的箭,狗仔有灵通,箭仔有准
头,不惊野猪大,不惊野猪恶;……
    老秋瓜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念了足足三天三夜,直到精疲力尽,只能动嘴皮不能出声
音,突然一下栽倒在地。于是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十分清晰的尖利的猛兽叫声,全村的狗
听到这叫声,一齐朝天答应,此起彼伏地吼了一阵后,一齐冲到村外去,人们听到山里田野
好象摆开了战场似的,闹了好久,到天亮时狗们浑身泥水地跑回来,开初人们还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直到后来再也看不到野猪时,这才意识到狗们是去赶野猪了,是老秋瓜,请来了
二郎神的狗。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远近村庄的人都知道了老秋瓜的二郎神庙灵验,纷纷前来求神,
小庙香火更加日见旺起来。老秋瓜好不得意。妈的,你小子会盖大楼,我会盖庙,你这楼还
要我这庙来保佑呢!
    赶走野猪的几天后,一日清早,大脚跑到庙里来了。
    “妈的,现在没事做了。”大脚一脸的沮丧,见了秋瓜就唉声叹气。
    “怎么没事做?没事做好。”
    “他们不让我做茶了。妈的,辛辛苦苦做了几十年,如今一脚就把我踢了。还说是什么
完善承包责任制。说我茶厂搞不好,要让能人来包。妈的,什么能人,华亮仔嘛。我做茶的
时候,他还没有出世。”
    “我知道了,朝朝代代出能人。”
    “早知道这样,我真的早就不做了。我是看在村里没人做,如今大家都顾自己了,谁人
还管集体的事?这个茶厂不是我撑住,早倒了。倒了也好,省得吃这气。”
    “吃点气好,能吃气就能成佛。”
    “这世道真是变了,福洋当年走到台湾去,如今又走回头,想怎么地就怎么地。他办厂
挣钱,我们倒要让地方给他!”
    “啊,原来是福洋办的厂?他来了?他还欠我一担笋钱没还呢。那一年年三十,我赶到
山上挖了卖他的。”
    “你看,这庙下边猪场连带左近一片地,都让他了。现是他威了。我人老了,又没钱,
倒不如早跟你老人来住庙!”
    “说天说地,你住什么庙,你是干部。”
    “我现在什么也不是,光棍一条。”大脚愤愤不平,真的在庙里不走了,天天跟着秋瓜
给二郎神烧香点烛,虔诚的很。大脚不光烧香虔诚,居然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念咒驱邪魔。
    有一天中午,正是庙里最清静的时候,金瓜崽与他老婆一起来烧香求佛了。
    金瓜仔老婆在外荡了一年,一回来就盖了大楼,又利用一楼厅堂,开了个录像厅,每天
晚上放起来,看的人也不少,既热闹又赚钱,就不想出去了。虽说还在嫌金瓜崽,但到底收
心了许多,盼着快快生个孩子。谁知在家几个月了,不但没有怀孕,倒得了一种说不出口的
病。下边又痒又痛,白带又浓又臭。她心知这是在外面做鸡时染上的花柳病,奇怪的是当时
没有症状,偏偏回家来发了出来。心里恐慌,口里却不敢对金瓜仔说,又不敢到乡里医院
治,只是暗中买些消炎片吃,哪能吃的好?过了不久,金瓜仔也染上了,下边那家伙终日火
烧火燎,小便还带出白浊的浓液来,金瓜仔初不当一回事,后来越发严重,尿水淋漓不止。
他不知什么病,对老婆说起,老婆一听就明白了,可又不好说清。也亏这女人机灵,想到了
后村的二郎神庙:“听说这庙灵的很,我们去烧枝香,求佛治病。”金瓜仔本就是个没主意
的无用人,老婆一说还有不听的。当即备了东西双双来到小庙。
    老秋瓜见了他们来求他,好不得意,你小子房子盖的再大,也要神佛保佑嘛。他威严地
用拐棍在地上顿着:“要求就要诚心,心诚则灵,跪下,大拜!”
    夫妻俩此时哪有不拜的理,老婆边拜边在心时默默祷告:天灵灵地灵灵,二郎真神显圣
灵。一保佑我人病好,二保佑我人有儿;如能如愿,一定再来烧大香。
    又拜又求的,最后离开时还给了老秋瓜一百块钱,秋瓜便用鸡爪般的手,从香炉里抓出
一把灰来,又烧了一张黄符,混在一起,递给他们,“吃下去,包好!”俩口子千恩万谢千
辞。
    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女人,正是老霜的老婆,急匆匆的跑进庙里。看看周围没人,一把
拉住老秋瓜:“秋瓜叔,现在不好了,你要救我了。”
    “什么事?”
    “嗨,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与你说,你千万不敢让别人得知。”
    原来是小霜伤好出院后,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几天,回来后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下边那
家伙头上长了一个又痛又痒的小疙瘩,起先他不知道什么,自己用手指去掐。满心以为掐掉
就没事。哪知竟烂起来;光烂还好,每到晚上睡觉,那家伙就硬起来,还流血,又胀又痛,
叫苦不止,直说要用刀把那家伙砍掉。吓得她日夜守着。
    “小霜还没有讨亲,这下不好弄了,求求你想想办法。”
    老秋瓜听得目瞪口呆,与大脚面面相觑,他们真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怪病呢。不过仍
是强作内行:“不要紧,给二郎神加烧几枝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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