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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唐朝有所谓的官妓、官妓和家妓,宫妓是指皇家蓄养的乐伎徘优,当时设立的梨园、
宜春院等就是专门服侍皇上贵族之所。至于官妓与家妓则性质也和宫妓差不多,皆是合
法且制度化的产物,只不过官妓由节度军营的乐营管理,而家妓乃是蓄养在家中的私人
所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以营业性质为主的“散妓”,她们不归某级官衙管理,而是鸨
母的私有财产和摇钱树。
    唐朝长安的平康坊正是散妓的大本营,这里聚集着许多才貌兼备的女子,是京师少
侠苹集之地,也是一些王孙公子,进士文人游谒之所,李琛会带翟云来这里,主要是这
里的女子比之宫妓更为豪放多情,而且气氛木拘谨,能够尽情地饮酒狂欢。
    他带着翟云一进门,眼尖的老鸨公孙嬷嬷就笑咪咪地领着众美女迎了出来。
    “稀客啊!安公子,您好久没有光临咱们凝香楼了,今天可真是我烧了好香才给您
求来了!”老鸨早就知道李探的真实身份,但她知道他不喜欢张扬,因此总以安公子称
呼他。
    “公孙嬷嬷,我给你带来了贵客,还不把你们楼里的台柱全给我请出来伺候?”李
琛一手将翟云拢向前,手搭在她肩上,开心地笑着。
    “是是是,这位公子长得面若白玉,俊俏出尘,想必是江南来的贵宾吧!请进请进,
咱们二楼的醉吟厅一直替安公子空着,请先上座,我这就叫人伺候。”公孙嬷嬷洗练地
将众人带上高楼的雅室,精致的佳肴立刻传上来。
    翟云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排场,虽是座普通青楼,但布置得一点也不马虎,小小的一
间客房充满矜贵之气,细雕木柱撑起流苏绣帐,名画屏风皆适度地点缀着各个角落,比
之王府内的几个楼阁,有过之而无不及。
    桌上的食器更令她瞠大了眼,所有食物都以金杯银盘盛着,映着烛火,炫得她拼命
眨眼才能适应那刺眼的光芒。
    怎么?难道这里生意好得日进斗金吗?连小小餐具也如此豪奢?
    就在她正打量着周遭新奇的一切时,门再度大开,四、五个头梳乌蛮会,身穿红儒
绿裙的女子,像蝶儿一样飞拥进来,个个浓妆艳抹地栖在李深及翟云身边,笑着招呼。
    “安公子,您好久没来了,可想死我们这票姊妹了!”一名叫桃红的曾伺候过李琛,
边嚷边靠在李琛身上,仰起脸问他大发娇颠。
    “呵呵呵……是吗?我这不是来了吗?不过今天别净绕着我,我这位小兄弟才是主
角,你们可要好好陪酒,可别怠慢了。”他自然地拥着她,可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翟云。
    众女人得到指示,便全朝翟云挤了过去,只见有的替她夹菜,有的帮她斟酒,其中
一名叫梨花的,为博得她的青睐,更是紧挨着翟云,如欲泥似的巴在她身边,直接勾住
她的手臂,主动替她端起酒杯。
    “公子,可得尽情吃喝。来,梨花给您斟酒……”
    “呢……不,在下很少喝酒,恐不胜酒力……”她被对方的热情吓傻了眼,尴尬地
以手挡酒。
    “嘻嘻,刚来的人都这么说,可是啊,喝了一杯后就再也停不了啦!你们男人啊,
最喜欢假正经了!”梨花调侃地抛了个媚眼给她。
    翟云吞了一口口水,只觉得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
    这梨花长得并非不美,只是女人对女人又怎能引起什么火花,因此尽管她兰配低缀、
酥胸颤颤、腰肢款款地依偎在她身边,她仍只是满心的别扭与局促。
    “哎,来这里就是要醉个痛快,不胜酒力又何妨,许多骚人墨客酒后更是逸兴道飞,
绝妙好诗就这么一首首地出现,说不定几杯黄汤下肚,你的‘灵感’就来了!来,干
杯!”李琛瞟她一眼,故意举杯对着她,不让她有藉口逃避。
    “这……”她既不敢得罪他,又难以推辞,不由得盯着酒杯发愁。
    “来嘛!喝一杯嘛!”坐在她左右陪酒的散妓立刻帮着劝酒。梨花更将酒杯端起,
硬是塞向她的唇边。
    “我真的不行……晤……”她才张口,一道又呛又辣的液体就这么咕嘻地灌进她嘴
里。
    梨花得逞后,又拿起丝巾,毫不客气地往她大腿一坐,帮她擦掉嘴边的酒液。
    李琛也将酒一仰而尽,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她。
    好个“春色山人”!连女人都不会应付,他真不懂她是真的老实,还是装蒜!
    “咳咳咳……”她倏地岔了气,剧烈地咳着,小脸涨得通红。
    “哎呀!公子,您没事吧?”梨花笑着帮她拍背,乘机更将胸口贴近她,意图让她
欲火焚身。
    “咳咳咳……你……请你……放尊重一些……咳咳咳……啊!”她一急,边咳边往
后闪,一个不小心便从椅子上跌落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李琛向进门就一直站在门边的赵奇使个眼色,赵奇便风一样地窜了
过去,一把将差点就摔个正着的翟云捞起。
    “谢……谢……咳咳……”翟云喘了几口大气,扶住桌沿,才向赵奇道谢,然而整
个头已开始发晕。
    赵奇看也不看她一眼,没有表情地走回李琛身后守护。
    “看来你真的没半点酒量,才一杯酒就让你的脸红成这样……”李琛紧盯着她红艳
欲滴的脸蛋,心中又被重重地敲了一记,这种感觉和连日来的一些惊奇做了连结,忽然,
一个念头毫无道理地闪进他的脑中——
    身为男人,她的醉态却比满屋子的女人还要迷人,这么不寻常的美丽,怎不教他怀
疑她真正的性别?
    难道名气响亮的春色山人竟是个女子?
    为了怕手绘的春宫画招人议论,才一直以男装现身?
    想起她纤若无骨的手腕,姣美非常的容貌,还有那始终藏着某种神秘的秋水黑瞳,
再加上她连女人坐怀都能不乱的节操……李琛震愕地把心中的疑点—一归纳之后,居然
得到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会吗?
    翟云……是个女人?
    他眸光乍闪,倏地勾起了一抹兴味又狡猾的笑容,朝翟云身边的梨花道:“我看这
位翟兄弟有些醉意了,你带他进去歇着,今晚就好好伺候他吧!”
    “是。”梨花早就心仪俊俏的翟云,笑开了眼,搀住她,娇嗲地说:“走吧!公子,
到我房里去,让梨花伺候得您眼服帕帕的,咱们的春宵正长着呢……”
    春宵?老天!她可不能和这个女人同床共枕哪!
    翟云被她的话惊得让酒蚀掉的三分理智又迅速回流,她吓得直冒冷汗,试着想推开
身边那双人爪鱼似的手,怎奈对方死缠住不放。
    “这位大姊……时候还早,我……我还不想就寝……”她支支吾吾地推托着,心已
跳骤增。
    “哎,狂欢哪还要排时间的?走嘛!”梨花知道李琛出手大方,只要好好招待翟云,
银两绝对不会少,因此更加卖力地要讨好翟云。
    “不……王爷……”翟云是真的慌了,求救似的看着李琛。
    “哈哈哈……翟画师,你就尽情地去享乐吧!”李琛朗声大笑,觉得她仓皇的样子
看来有趣极了。
    看我今天不掀了你的底!他在心里讥笑着。
    “不……我……我现在有点想作画了!让我回王府吧!”她灵机一动,立刻找到了
全身而退的藉口。
    “哦?”李琛眉一挑,慢慢站了起来。“现在就有灵感啦?那干脆就在这里回吧!
让大家见识一下‘春色山人’的画技。来人,备纸笔!”
    李琛恶意一笑,故意要逼她现形。
    “什么?”翟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无力地愣在原地。
    “春色山人!原来公子就是春色山人哪!”梨花惊喜地尖叫。
    “真的吗?这位公子就是春色山人?”其他的人全都围向她,像发现什么新奇物品
般地看着她。
    “我……”翟云立刻陷入了嘈杂的人声之中,无助得不知如何是好,头像被万虫钻
洞一样疼痛。
    “春色山人要现场挥毫吗?太棒了,快去通知其他人来……”有人已准备向外头的
人通报这个大消息。
    人多口杂,翟云只感到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光,顿时觉得气闷反胃,抱住肚子,频
频作呕。
    “啊,春色山人,您怎么了?”梨花见她有异,连忙扶住她。
    “我……我想吐……”翟云惨白着小脸,双手捂住嘴巴。
    “什么?快来人……”梨花微惊,立刻召唤小厮。
    翟云已忍不住在胃里翻搅的酸水,不知哪来的力量,拨开众人,朝外头冲了出去。
    “翟云!”李琛岂容她就这么藉回身体不适遁逃,手一挥,赵奇已跟着追出。
    “春色山人!春色山人!”一群女人也跟着大呼小叫,一时之间,整栋凝香楼的客
人无不被惊动。
    “什么?春色山人就在这里?在哪里?我要看看谁是春色山人!”人人兴奋地大喊,
都想见到春色山人的庐山真面目。
    翟云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奔下楼,穿过重重人群,拚命往门外奔去。
    赵奇从二楼直接飞跃而下,几个起落,已赶上了翟云,但当他正要拦下她时,一个
锦衣男子忽地出现在凝香楼外,不偏不倚被没命飞奔的翟云撞上,她大惊之下,来不及
收势,胃里的东西已不听使唤地全都吐到对方身上。
    “放肆!”几个黑衣大汉瞬间移到那男子面前,一脚将她踢开,随即一阵剑光齐出,
四、五把剑已抵在她的颈间。
    赵奇见到那男子,脸色大变,顾不得翟云,马上屈膝行礼,恭敬地称了一声:“太
子金安!”
    霎时,闹烘烘的凝香楼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大家一听太子亲临,莫不惊慌地拜
倒,谁也不敢出声。
    李琛早就看清来者是死对头李琰,一张俊脸立即变得深沉阴酷。
    “这是怎么回事?我难得来一趟,就用这种方式欢迎我?”李琰先声夺人,阴暗瘦
削的长脸上布满不悦。
    “民妇罪该万死!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公孙嬷嬷冲到李琰面前,心
凉肉跳地跪倒请罪。
    真是奇了,这太子向来很少在平康坊现身的,怎么今个儿这么巧会同时和安乐王都
来了,这下可惨了,凝香楼难免要成为这两个早就传闻不合的人的争斗之地了。
    翟云隐隐得知自己撞上的竟是太子,吓得抬头瞪大双眼,被环绕在她脖子上的剑震
得不敢动弹。
    “哼!这人竟然吐在本太子身上,给我砍了!”李琰瞥了她一眼,愤怒道。
    “慢着!他是我的人。”李琛说话了,一步步走向李琰。
    老实说,看翟云吐得李琰满身,真是令人痛快!
    “你的人?既是你的人那就更不能原谅了,给我动手!”李琰倔傲地扬起下巴,狞
笑地向手下命令。
    “是!”那几个大汉毫不留情地将剑往翟云身上刺去。
    “赵奇!”李琛怒喝一声,几乎与赵奇同时规上前,踢开了那几把喂向翟云的剑尖。
    “啊……”然而他们的动作仍有些迟了,翟云的颈口及肩上各被划出一道血痕,她
吃痛地低哼了几声,脸色发白。
    “翟云!”李琛眉头~皱,蹲下身审视她的伤口。
    只见那雪白的肌肤上渗出鲜红的血,看得他心头连抽了好几下。
    “喷…真是可笑,安乐工几时染上豢养兔儿少年的恶习了?怎么,玩女人玩腻了,
想换换口味?”李琰看他似乎对长得清俊娇小的翟云大为关心,轻蔑地以恶毒的话激他。
    “他可不是一般人,李琰,他是我请来的画师,你总听过春色山人吧!前阵子我还
听说你砸千金到处搜集他的画、找他的人呢,这会儿却要亲手杀了他?”李琛冷笑地反
讥。
    “什么?他就是春色山人?”李琰得意的神色尽褪,吃惊地看着被他手下刺伤的翟
云。这个瘦弱斯文的美少年是他找了许久的画师?
    “没错,他正是春色山人!”李琛扶起翟云,对着他森然一笑。早在探知李琰对秘
戏图的作者也有兴趣时,他就事先展开行动了。
    “原来他真的被你带走了…”琰淡暗暗咬牙。李琛明知他到处找寻春色山人,却早
一步将春色山人藏了起来,可恶!为什么每次他想要的东西李琛部要和他争呢?每次只
要有他在,他就万事不遂……
    “春色山人已应聘为我作画,目前正住在我王府里,这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了。”李
琛笑吟吟地将翟云紧紧拉住,早上在宫里受的气在此时全数奉还回去。
    “你……”李琰怒极,紧握住拳头。他与李琛积怨已深,现下看他又得到春色山人,
一口气险些咽不下去。
    “山人受了伤,我得带他回去上药了,否则伤了筋骨什么的,就不能再画了……不
陪了,告辞。”李琛说着将翟云推进候在一旁的马车。
    李琰无法阻止,只能两眼喷火地瞪着他们离开,对李琛的怨恨更深了。
    他暗暗咬牙发誓,不仅要将春色山人弄到手,总有一天,他还要让李琛从他眼前彻
底消失!
    马车颠簸地往前进,翟云吓得早已忘了身上的疼痛,她只是浑身紧绷地想着,这会
儿连太子都以为她是春色山人了,日后她该如何澄清一切?欺骗大家的下场又将会如何?
    一思及此,她仅剩的力气尽泄,在昏过去的刹那,耳旁仿佛传来预言死亡的丧钟……
    李琛匆匆地走向聆水阁,心中有着连他也不知名的雀跃。
    一回到王府,他交代手下将昏醉得不省人事的翟云送回聆水阁,先回他的唤云居梳
洗一番,拿起药箱,马不停蹄地就来到了聆水阁。在那里有个谜题等着他,一想到马上
就能证实他的揣测,他就止不住真相即将揭晓的畅快。
    翟云,本王倒要瞧瞧你这位名闻道进的春色山人到底是男是女!
    他在心底阴笑着。
    在回程的路途中,昏过去的翟云就枕在他的手上,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被她那软若
无骨的身躯激荡着心绪,瞧她一身素衣遮不住藕颈,宽大笼袖藏不住纤指,紧闭的眼睫
浓密如扇,朱唇盈润如水,身上更不时散出一抹荡人心弦的幽香……
    这种种迹象不正显示他是个道地的女人?否则,又怎会在他身上闻不出半点男人的
气息?
    因此,一抵达王府,他刻意不让赵奇通知府内的古大夫,执意亲自替她上药。
    呵呵呵……确认翟云身份这么有趣的事,他怎能拱手让给他人去执行?
    笃定地推开聆水阁的门,因过于兴奋而没有注意到阁外竟无半个守候的侍卫,他满
心只想早些验证翟云的性别,平时的警觉已荡然无存。
    径自进了房内,走向内堂,床边的纱帐垂落一边,轻轻地飘曳在地,翟云正和衣躺
在床上,没有动静。
    他一手撩起纱帐,侧坐在床沿,喊了一声:“翟云,你还好吧?我来给你上药
了……”
    翟云仍然未醒,背对着他,没有反应。
    他嘴角一扬,轻轻扳过她的肩,定定地注视着她那张隐在昏暗灯光下的脸,手则不
客气地往她的前襟摸去。
    就在这时,翟云忽然张开眼睛,她慌张地挡住他的手,声音暗症地惊道:“你……
你想做什么?”
    “我要帮你上药啊!你忘了?你受伤了,不脱掉衣服上药,恐怕伤口会恶化……”
他轻佻一笑,不顾她的抵抗,硬是要将她的外衫脱掉。
    “这……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行了!王爷!”翟云闷声地说,半掩在纱帐阴暗处的
脸色有些古怪。
    “别跟我客气了,你自己哪看得见脖子的伤口?来来来,让我看看伤势如何。我记
得你还被踹上一脚,不是吗?”她愈是抗拒,他就愈认定她是个女人。
    “王爷,您这样太折煞草民了……”她仍然紧揪住自己的衣襟不放。
    “我这是关心你啊,我怕你伤到了筋骨,到时无法作画怎么办?来,让我看看……”
他强硬地拉开她的手,接着用力扭住她的前襟,同时嘴角勾起了邪气的微笑。
    “王爷!别这样!”她低呼一声,但声音听来并无太多的慌乱。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难道你是个女人吗?这么不干不脆……”李琛直接将她的外
衫往外一扯,正要好好地调戏她一番,但随着一记长衫撕裂的清脆声音,他两眼发直地
瞪着眼前裸露的身躯,整个人都呆住了!
    没有预期中的肚兜,没有玲珑有致的双峰,只有一片雪白平滑的前胸……
    那是个男人的身体!
    错愕中,他的目光慢慢从翟云的胸口往上移,对上了一双了悟中带着些许戏谑的瞳
眸,人就像触电一样地往后跳开,眉峰不自觉地攒紧。
    “你……”怎么会这样?翟云不是女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王爷,您怎么了?”“他”轻笑一声,撑着坐起上身,任半敞的衣衫滑落一肩。
    “我以为……”这下子可尴尬了!他竟然将“他”当成了女人!
    该死!
    他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
    “以为什么?我就说这点伤不算什么,由我自己来就行了,不需劳驾您。”“他”
微微一笑,一抹右颈的血迹,索性脱下被扯破的衣衫擦拭着。
    李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裸程的上身是纤瘦了些,骨架不如一般男人粗壮,但每一
寸肌理仍有着男性的阳刚……
    不对!
    不该是这样……
    有种非常诡裔的感觉掠过他的心头,但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哪里?
    “翟云”斜睨了他一眼,偷偷抿嘴一笑,又故作虚弱道:“能否让草民休息了?那
杯酒的效力太强,到现在还令我头昏呢!”
    直瞪着“他”,李琛深深吸一口气以平衡体内过多的诧异。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叫古大夫来帮你看看,顺便开个方子替你解酒……”
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又看他一眼,才踱出了聆水阁。
    他不懂,自己的直觉向来奇准,这次为何会出了差错?
    直到返回唤云居,这个问题仍然一直困扰着他。
    而聆水阁里的“翟云”则在确定了李琛离去后,才将窗户关上,锁上大门,从床底
下拉出了另一个翟云,轻轻拍醒她。
    “云云!醒来!”
    翟云闷哼了一声,从醉梦中拉回了神智,缓缓张开眼睛。
    “你没事吧?云云!”他一把搂住悠悠转醒的翟云,喜悦地低唤。
    “你……哥哥?”翟云眨眨眼睛,看清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俊秀脸庞,难以置信地轻
喊。
    原来,李琛方才调戏的对象并非翟云本人,而是翟云找寻许久的孪生哥哥翟风!
    “云云,我还以为假冒春色山人的是谁,没想到是你!”翟风轻抚着她的前额,一
样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儿不是安乐王府吗?”翟云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仍然在
聆水阁内,她不明白翟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凝香楼看见你,才暗中跟来的……”翟风盯着翟云那张与自己相似。但又比
自己还要细柔的脸孔,漾起了温暖的微笑。
    三年了!他有三年没看见她,没想到她出落得更娇美动人了。
    “凝香楼?你在那里?我怎么没见到你?而你……你又是如何混入这个戒备森严的
王府?”翟云脑子刚清醒,马上就涌入更多的疑问。
    “我刚好经过凝香楼,看见楼前出了些状况,于是过去瞧瞧,谁知道居然发现你就
夹在太子李琰和安乐工李琛之间,而且他们还口口声声称呼你是春色山人,我心中又惊
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又看见李琛把你带上马车,我怕你着了他的淫手,紧跟在后,
来到王府,趁着你被送回聆水阁时,打昏了侍卫,就这样混了进来……”他边简扼地说
着边庆幸自己来对了,否则此刻翟云不早就成了李琛的玩物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记得你并没有打昏人的能耐啊,怎能轻而易举地解决那
些侍卫?还有,这三年你人在哪里?为什么都没半点音讯?”有太多的事让人困惑了,
她又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这说来话长,我……”他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三年来,他经历的事可多了。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劈头就打断他们的谈话。
    “好了没?没时间了,要聊天找别的地方,这时太危险了!安乐王的手下随时会过
来。”
    翟云抬头看着来人,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美艳妇人走到翟风身旁,盛着眉提醒。
    “你……你又是谁?”这女人五官精美,成熟妩媚,就这样骤然冒了出来,直把翟
云吓了一大跳。
    “她姓江,闺名雨浓,就是她带我送来的。”翟风笑着拢住那女人的肩,神色间有
遮掩不住的痴情。
    “她?”翟云当然看出了他对她不寻常的情素,而且听哥哥的口气,似乎这女人还
身负绝技。
    但,是她多心吗?她却觉得这个女人对哥哥并无男女之情……
    “别看雨浓是个女子,她功夫可好呢!”翟风眼中又兴起了钦佩。
    “好啦!我功夫好也打不过王府里众多侍卫,你们到底走不走?”江雨浓杏眼一挑,
机警地又朝外探望着。
    “是是是,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先带你出去,有事出去再说。”翟风说着扶起翟云,
迅速在她颈子的伤口上涂上金创药,再细细缠上布条。
    “你要带我走?”翟云愣愣地问。
    “是啊,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会和安乐王扯上关系的,不过他这人不是好人,你假扮
春色山人待在他身边,迟早要出事。”翟风皱着眉头说。
    “你怎么会知道我假扮春色山人?难道……真的是你?!你真的是那位春宫画画匠
春色山人?是吗?”翟云惊大了眼,立刻揪住他的衣袖质问。
    “我……”翟风看了江雨浓一眼,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要画那种画?要是让娘知道了,不把她气死才怪!”
    “娘……她还好吗?”他心虚地问。
    “不好,三年来你没任何消息,她急出病来,我怕她担心,才会带着她来到京
城……”
    “什么?娘也来到了京城?”他脸色乍变。
    “是啊,而且就住在王府里。”她朝窗外努努嘴。
    “在王府?”他更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亲娘就近在飓尺。
    “我被错认为是春色山人,带进王府,安乐王要我帮他再多画些‘秘戏图’,我看
了那些画后,觉得画风似曾相识,才会大胆地留在府里,想打听你的下落……”她简单
地说明整个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样!”翟风没料到事情这么复杂,怔怔地陷入了沉吟。
    “所以我现在不能走,娘还在王爷手上,他说我若没有再画出九张图来,就别想见
到娘……”翟云深知她现在绝对不能离开。
    “可恶!安乐王李琛果然如传闻中的难缠,现在该怎么办呢?看看他刚才对我做的
混帐事,分明已对你有了色心,你继续待下去太危险了!”翟风一拳捶在桌上,忿忿不
已。
    翟云呆望着哥哥,不明白李琛对他做了什么事让他气成这样。
    “不会的,经过方才那一闹,他以为你妹妹是男儿身,不会再对她下手,她应该很
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要对付他有的是机会。”江雨浓忽然开口道,言词间似乎有
着浓重的戾气与敌意。
    “可是,这样就离开,要怎么再和云云见面?”翟风忧虑地问。
    “这样吧!过几天等你伤势好了,找个机会,你就对安乐王说,你听说长安城的烟
雨楼中有个名妓,叫‘雨玲珑’,你想去看看,藉机来烟雨楼,我会安排你们兄妹见面,
到时再详谈怎么应付安乐王。”江雨浓很有条理地提出建议。
    “烟雨楼的‘雨玲珑’?她又是谁?她会愿意帮我们吗?会不会穿帮?”翟云不放
心地问。
    “放心,她一定会帮的,因为‘雨玲珑’就是雨浓啊!”翟风微微一笑,指指身边
的江雨浓。
    “什么?”翟云瞠圆眼珠,很难将侠味十足的江雨浓和青楼名妓联想在一起?
    “是的,我就是‘雨玲珑’,记得一进来就直接找我,懂吗?我会让我的丫头多注
意点。”江雨浓嘴角微扬,对自己的娼妓身份似乎也颇为自嘲。
    “懂。”翟云点点头。
    “那这几天我都会在烟雨楼等你,云云,你一切小心,记得别和李琛走得太近。”
翟风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
    “别露出太多破绽,记得,你现在在李琛眼中是个男人,别太扭捏,省得他怀疑。”
江雨浓补充道。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翟云回答得不怎么有信心,她明白李琛何等精明,要骗
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路径传来,江雨浓低声道:“大夫来给你包扎醒酒了,我们该
走了。”
    “云云,你和娘要保重。”翟风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请小心……江姑娘……请你务必保护我哥哥……”翟云看着他们从窗口窜
出,忍不住向江雨浓请求。
    夜色被宫灯照得昏黄,一身黑衣的江雨浓回过头,抛给她一个保证的微笑,然后拉
起翟风轻轻跃过石墙,消失在黑暗中。
    翟云将窗关好,躺回床上,她此时心中忧喜参半,一来是她总算找到了翟风,二来
则担心不知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娘安全带出王府。
    最最可怕的事,还在于她要如何才能交出李琛要的图呢!
    唉!这真是个麻烦的大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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