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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季彤坐在流川浩野的跑车内,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两个星期以来的一切。这是她十八
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在此之前,她从不认为自己会有朋友,也不确定何谓喜悦。人生只不过是个乏味的
旅程,周遭的人全是陌生的个体,独立、没有交集。
    但是,在她十八岁的这一年中,她遇见了流川浩野,她的生命因而改变。
    他虽然易怒、狂妄,但也同时是开朗、温暖的,他的不拘小节和无伤大雅的自恋,
都让她为之倾心。这样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人,会不会是一种病?如果是,她一定病
得很重,因为她连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也会心动。老天爷!
    眼角瞄着浩野性格的侧影,她突然害怕心底兴起的爱慕会被他觉察。一向容易探测
别人的心思,她有时会恍惚地以为别人也能一眼把她看透,那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他是怎么看她的?一个借住在他家的小鬼?还是令人望之退却的“读心人”?此刻,
他的心思正因开车兜风而畅快,没有绕着男女关系打转。或许他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就像他说的,他喜欢成熟、妩媚的女人,而她,偏偏就缺这两项。
    “在想什么?”浩野转头看她一眼。
    “我在想,你会不会怕我?”她知道异能研究所里有很多人怕她。
    “怕你?怎么会?”他笑道。
    “因为我会不由自主地透视别人的心,就像你说的,那是一种未经允许的侵犯。”
季彤想起他刚刚的话。
    “把我的话忘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可是,我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这是我一直没有朋友的原因。”她将头斜
靠在车窗上。
    “在正常的情况下,我相信你是在保护自己,这是人的天性。”他正视前方。
    “是吗?可是,这会不会是我潜意识中对别人的攻击行为?”季彤低喃着。此刻的
情绪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潮,她对自己的超能力失望透了。
    “别乱想了!”浩野大哥哥似地拍拍她的手,安慰地说:“防卫是人的本能,你只
是比较敏感而已。”
    她觉得一道电流从手中传到胸口,一阵热气倏地涌上,令她脸颊烧红。季彤几乎是
立即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了?”他诧异地问道。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羞涩的模样让他一头雾水。
    “没……没事。”太……太丢脸了!她连想都想得结结巴巴。
    “哦?”浩野用眼角余光扫了下她的脸,感觉到一股抗拒的力量,气氛霎时变得尴
尬。
    见鬼了!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只是拍拍她的手而已,可是却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我们要去哪里?”她赶紧扯开话题。
    “朋友的画廊开幕,有个小型酒会,要我去看看,你也一起去吧!”
    “画廊?卖画的地方吗?”她从没接触过这类的商店。
    “算是吧!”他在心里微笑。季彤其实很纯真,她是他所看过最矛盾的组合,既沧
桑又无邪,既冷漠又热情,这样的女孩实在少见!
    “真有意思,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了。”她兴奋地说。
    浩野咧嘴一笑,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他喜欢她对任何事的惊奇,喜欢她逐渐流
露的真心真性,喜欢她打开心门接受他、喜欢他……浩野皱了皱眉,他未免“喜欢”得
太多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挥掉心中萌生的杂思,他的车子在巴瑞的“飞鸟画廊”前停下。
    巴瑞是美国人,十年前来到日本就爱上这里,不仅在此地发展他的画廊事业,也娶
了一个美丽的日本妻子——天鸟香织。
    浩野是因为天鸟香织的关系才认识巴瑞的。他和天鸟香织之间若有似无的感情已经
持续了五年,两人之间的吸引强烈,却从未做出越轨的事,毕竟他不会笨到去卷入一个
已婚女人的感情漩涡中。
    今天这个新画廊是巴瑞的第三家分店,天鸟香织通知他务必赏光。浩野本想拒绝,
但她的声音中有着低落的情绪,让他担忧。于是,他才顺便带着季彤来走走。
    一走进飞鸟,巴瑞矮胖的身影便迎了过来。
    他微秃的前额饱满,笑起来红光满面,一点也不像个搞艺术的人,反倒像个卖面包
的师傅。
    “浩野!欢迎,欢迎!”巴瑞热情地与他相拥,十足的美国式作风。
    “恭喜啊!巴瑞,你打算吃下日本所有的艺廊生意吗?一家开过一家。”浩野的恭
维立刻引来巴瑞的开怀大笑。
    “哎呀!没有啦!个人的小兴趣而已。”他被浩野的马屁熏得晕晕然。
    “这位是我的朋友,季彤。”他介绍在一旁张大眼睛观望的她。
    “哦!一样欢迎。好俏丽的女孩!该不会是你的小女朋友吧?哈哈哈!”巴瑞丑他。
    “不!她是我的干妹妹。”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潇洒而懦雅地微笑。
    他们说的是日文,但季彤都懂,尤其是浩野最后的这句话,就像根刺戳进她的心。
    她只是他的“妹妹”而已!
    失去了兴致,她茫然地跟在他身后观赏着挂满各种图画和艺术品的空间。
    过了半晌,季彤发现二楼楼梯口有一双凄怨的眼睛一直盯着浩野,而他也正好驻足
回望。
    那是一个气质高雅、美艳绝伦的女人。季彤倒抽了一口气,并不只是因为惊艳,而
是她明白地读到那个女人对浩野深刻的感情。
    浩野回头对季彤说:“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看画,我马上回来。”说完,他便追随
着那个女人消失的方向,走上二楼。
    季彤所有的感觉都不见了,但脑中明白地传来浩野对那个女人的爱慕之意。
    忍不住偷偷跟上去,她在一个半掩的门外站定,听见了细碎的吸泣声。
    “我不能再留下来了,我越来越无法忍受他。”那个美女偎在浩野的胸前。
    “别这样,香织,巴瑞非常爱你的。”他轻拍她的背,安抚地说。
    “但我不爱他,浩野,我只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已经结婚了,别说傻话。”他叹了一口气。
    “我问你,你爱我吗?”她扬起那梨花带泪的脸看着他。
    “我不知道,香织,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他对她有份复杂的感情,但他不知道
那是不是爱。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和他离婚,和你一起走!”香织激动地抱住他。
    “我还不想被婚姻绑住。况且,巴瑞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背叛他。”他双手环着
她的腰肢。
    “你总是这样吗?喜欢看女人为你心碎?”
    “我没有要求任何人爱上我。”
    “你真残忍。”
    “这是现实。”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可是我偏偏爱上你的残忍,是老天在处罚我吗?”她的美眸闪着欲望。
    “一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可能了,香织,你应该清楚。虽然我承认自己曾被你吸引,
但我不想破坏眼前的一切。”浩野紧搂住她的纤腰,唇在她耳后流连。
    “你已经破坏了!你让我想你,却得不到你。”她双手攀住他的颈项,拉下他的头,
凄上娇艳欲滴的红唇。
    一场热吻火辣辣地演出,四片唇瓣交缠得难分难解,相依偎的男女一点也没有发现
躲在门外窥伺的季彤。
    这就是快要死去的前兆吗?为什么流川浩野吻个女人她会这么在乎?一个礼拜前她
看见他和那个水泽丽子之间的暧昧动作时,也没像现在这样激动。季彤的脑子里空空荡
荡,全身像掉进冰窖,冻人的寒意从每一个细胞窜进神经未梢,忽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心在何处。
    房里的浩野警觉地觉察到有人,立即推开天鸟香织,大步跨到门边。一打开门,赫
然看见季彤失神的眼瞳和冰冷的脸孔!
    “小彤!”他惊愕地低呼,一抹该死的罪恶感竟闪进他的心中。
    季彤楞楞地看着他,以及出现在他身后那张女人的脸。
    “你怎么了?”他伸手要拉住她,她却连退两步,转身冲下楼梯。
    “小彤!”他大喊一声,正要追出去,手臂硬被天鸟香织抱住。
    “一个小女孩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她不放开他。女人的敏锐让她隐约地对季彤产
生敌意。几时看过浩野脸上有着这种仓皇的表情?
    “我得照顾她。放手,香织。”他低喝。
    “不!难道她在你心里的分量比我还重吗?”她手指掐进他的手臂。
    浩野瞪着她,不想绕着这个烦人的问题打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季彤找回来,她一
个人在外头太危险了!
    “不要问我这种奇怪的问题,放手!”他挣开她冲下二楼,已看不见季彤的身影。
    “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呢?巴瑞。”他拦下巴瑞问道。
    “跑出去了,很匆忙,不知在急什么。”
    真该死!他低咒一声,跟着离开飞鸟画廊。
    天色渐渐暗了,浩野搜寻着马路上来往的人,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踪影。这里不是商
业区,僻静的街道上人车不多,离他的住处也还有一大段路,她一个人会跑到哪里去?
    “妈的!”他又骂了一声,心里又急又气,对刚刚发生的事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季彤为什么要跑?
    他又见鬼的心虚个什么劲儿?
    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吻也弄成这种局面。
    他上了跑车,往回家的方向驶去,才开没一分钟,就看见季彤那熟悉的身影坐在附
近的小公园里。急急地煞住车,他气愤地摔上车门,走向她。
    看见浩野接近,她跳了起来又要逃走,浩野一个箭步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
    “你干什么?莫名其妙地乱跑!你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嘎?还是你想早点被抓回
去,又被当成研究的对象?”他大声咆哮,一股气全出在她身上。
    她瞳孔睁大,脸上是一种完全的封闭,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话啊!说清楚你为什么乱跑!”看她不吭气,洁野更气了。
    “我想出来透透气。”季彤被动地说。
    “透你妈的气!”租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透气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吻了那个女人。”她像具没有生命的娃娃,声调没有温度。
    “该死的!那又怎样?我流川浩野吻过的女人何止上百?你他妈的凭什么生气?”
他不懂自己为何也会气得口无遮拦。
    “我没有生气。”
    “那你那种死鱼表情难道是高兴?”
    “我不舒服。”她闭起眼睛,冰冷的感觉蜂拥而来,她即将要灭顶了。
    “不舒服?你怎么了?”焦灼地收敛语气,他伸手摸着她的额头。
    季彤像是被烫到般地挡开他的手,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你别管我!”
    她的冷漠又触怒了他,脾气再度被挑起,浩野双手叉腰地破口大骂:“你到底在给
我玩什么把戏?”
    “我要走了!”季彤僵硬地转身。她再待在他身边会更心痛,她从没有过这种经验,
喜欢又同时讨厌一个人。
    “你要走去哪里?一堆人等着抓你,你不怕吗?”
    她无言地低头绞着手指,对未来有着说不出的惶恐。
    “好了!别闹了!跟我回去。”浩野伸手抓住她,已经快要不耐烦了。
    “我不要跟你走!你是个没有道德观念的人!”她冷冷地说,企图挣开他的大手。
    “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听过‘朋友妻不可戏’吗?连朋友的老婆你也敢存色心,你不怕天打
雷劈吗?”
    “我几时调戏过天鸟?我们只是朋友。”他解释。
    “朋友也会吻得难分难解?”
    “这……”浩野一时语塞。
    “你下流!”她骂道。
    “喂!你也未免管得太多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审判者?别以为有那么一丁点的超
能力就自奉为神明,我本来就是个浪荡的人,天性如此,怎么样?就因为我吻了天鸟香
织就该下地狱吗?”他老羞成怒地大吼。
    “你以为我爱管你?早知道你是这种花心大萝卜,我就算被抓回去也不跟着你。”
季彤也回敬地喊回去,谁怕谁?
    “哦?后悔了?那你走啊!走得远远的,别再用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博得别人的
同情。要不是看你可怜,我干嘛没事找秽气受?”
    “可怜我?”她气得全身起哆嗦。她最不希望别人的怜悯,尤其是他!
    “难道不是?先是用你的‘不幸遭遇’来引诱别人伸出援手,再进一步地缠着我帮
你,现在却自以为是地管过了头,你真的想走的话就早点滚,没有人拦着你。”浩野火
冒三丈,伤人的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直到他看见季彤脸上僵硬又受伤的表情,才
恨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我很抱歉运用小伎俩来博得你的同情,对不起!”一颗心跌进无尽的深渊,
她的感应在这一刻把自己禁锢成绝缘体,读不出他的心,也读不出自己的情绪。此刻,
她脑中只下达了一个指令,那就是离开。
    季彤才跨出一步,浩野便忍不住喊道:“小彤……”
    “从现在开始,我不认识你,先生。”
    她转身迈开,仿拂真的不认识他似的,眼神和表情都陌生得教人害怕。
    “该死!你现在不跟我回去,就永远别再来找我!”浩野生气地投下这句话后,就
静静地等着她的决定。
    结果,季彤毫不迟疑地走开,连回头看一眼的力气也省了。
    浩野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眉头处打了几十个结,他愤然地走回自己的车,一股
无处发泄的气全出在方向盘上。
    “妈的!我干嘛得受这种气?”
    一个在飞机上邂逅的小女孩,又没签下保护合约,她的死活干他什么事?她要是真
的想不开要回去当实验品,那是她活该,他一点责任也没有!
    赌气地直踩油门,他决定把季彤的事全抛到九霄云外,绝不再插手管这档莫名其妙
的闲事!
    绝不!
     
    季彤一人在街上踽踽独行,被街灯拉长的影子跟人一样孤独。
    流川浩野毕竟没有追来!
    她说不出是伤心还是失望,一口气梗在胸口,提不起也咽不下。
    是她反应太过激烈?还是她不了解他的真正为人?相处了十多天,他明朗的微笑已
深植她心中,那是她有生以来最美的记忆。
    但是,这些都即将因她赌气地离开而成为往事,她再也看不到他英俊帅气的脸和温
柔关怀的眼神。
    她气他竟可以和有夫之妇暗通款曲,还面不改色地和情人的老公把酒言欢!这跟他
烙印在她脑中的形象差太多了。流川浩野该是个正直热情的好男儿,不是这种玩弄阴暗
爱情的卑鄙小人!
    他破坏了她所有的幻想,也毁了她的梦。
    眼前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道路越来越热闹,商店多了,人潮也跟着拥挤了起来。她走
过一家面包店,看到刚出炉的面包,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手住口袋里一探,才发现自己
身上没有半毛钱。
    她自嘲地笑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以前对任何事没有憧憬,也不懂得失
落,那种行尸走肉的日子虽然乏味,却也平静。可是,一旦拥有过欢乐之后,再要回去
过那种生活,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流川浩野搅乱了她心中的那一池春水,现在她再也不能缩回原来的壳里,自己也不
再是原来的形状。她双手掩面,无力地瘫坐在面包店的橱窗外,任泪水在脸上奔流。
    “你没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季彤愕然地抬头,一张棱角分明的男性脸孔映进她的眼帘,是个陌生的东方人。她
仓皇地起身,抹干脸上的泪,举步要走——
    “你饿了吗?为什么哭?”说的是中文,那个男人的声调让她心中一动。他关怀的
语气有点刻意,季彤还来不及反应,意志力就开始脆弱起来。
    “我没事。一点都不饿,谢谢。”她说不上来对他的排斥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待
在原地,无法移动。
    “我正好要去吃点东西,不介意的话,一起来吧!”他向她伸出手。
    不行!不能去!这个搭讪的男人有点诡异,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身体却不由自主地
向前跨了一步。
    “我……”
    “没关系,去吃点东西对你比较好。”他握住了她的手。
    季彤浑身一颠,隐隐觉得不妥,但手仍然被紧紧握住,没有挣扎。
    “去吃点东西比较好。”她不知不觉地照着念。
    “是啊!乖女孩。”
    不行!这是怎么了?一股外来的力量牵动着她,控制她的身体。
    “我要……”我要逃!她想说,但说不出口。
    “你累了。你要跟我回去。”他紧盯着她的脸,柔声地说。
    “我累了。我要跟你回去。”清澈的双眸无神地直视前方。
    “是的,我们走吧。”
    “走吧。”
    像是被催眠一般,她温驯地随着那个男人走向一辆白色轿车。他帮她打开车门,正
要推她进去,一辆黑色吉普车突然迎面冲了过来,窗口伸出一枝枪杆,朝他们的白色轿
车开了一枪。
    “砰!”一声枪响打醒了季彤的心神。她错愕地发现自己正扶着车顶,准备要坐进
车内。对于遇见那个男人之后五分钟内的事,她的记亿几乎是空白的。
    她怎么了?随便就跟个男人上车?
    催眠术?还是精神影响力?
    “该死!快进去!”那个男人大声地催促她进车里。
    季彤张大眼睛,心里打了一阵哆嗦。这个男人太阴险了,她差点着了他的伎俩。
    无暇细想,她转身往人潮多的地方跑去。吉普车上跳下两个人和那个男人缠斗,另
外一个人盯住她,紧追不舍。
    大马路上的枪战使得路上行人匆匆逃逸。许多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还以为是在拍
电影。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全是冲着她来的。先是那个台湾人趁她心里毫无防备之际,
控制她的思想,想把她引入陷阱。接着又有三个外国人来抓她。要不是那阵枪声,说不
定她早已经被带走。
    危险!危险!季彤的脑中不断发出警讯。
    她的步伐越来越乱,身子又饿又累,气息不稳地自知再也跑不了多远。但是后面的
追兵逼得很紧,她盲目地乱窜,这才发现自己正逃进一条死巷。
    糟糕!她慌忙地四下张望,没有路可走了,只得回头面对那两批人马。
    “别再逃了,跟我回去!”那个东方男子又向她伸出手来。
    “你是谁?”她问。
    “我是台湾的天龙持派员,名叫周衍,是来接你回台湾的。”
    是的,天龙小组,台湾的秘密武力军团,她听过,里头的成员都有一些绝技,而且
身手非凡。
    “别听他的,小女孩,跟我回美国,我保证你会平安无事。”三个外国人中的一个
说得一口好中文,不容易!
    这个人在撒谎!她可以感应得出,他们一定是辛代尔的手下,在她得知辛代尔的秘
密之后,她还能相信他不会杀了她吗?
    “我该怎么决定呢?你们两边都需要我,我只有一个人,总不能把我切成两半吧!”
她嘴上拖延着时间,心思则飞快地转着逃离的计划。
    “你是中国人,应该回台湾报效政府。”周衍冷冷地瞪着身旁的外国猪。
    “想想,你回去只有再被当成实验的对象,不如跟着辛代尔先生,保证你有享不完
的荣华富贵。”外国人也懂得心理战。
    “既然你们都有意见,不如你们先打,谁打赢了我就跟谁走。”她决定走险招。
    “我不想跟这三个人浪费时间,跟我走!”周衍的浓眉皱成一条直线。指示上说这
个女孩不太好惹,现在看起来果真是个麻烦。
    “喂!我要跟他回去了,你们有没有意见?”她挑拨地用英文大喊。
    “狗屎!别想!”三个外国人一涌而上,有如饿虎扑狼地朝她冲来。
    季彤尖叫一声,直往旁边堆成小山的纸箱乱钻。忙乱中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将
她扯到右方,脸颊不慎撞上了墙,痛得她抚着伤口低吟。
    接下来的拉锯战中,她成了抢夺的对象。周衍一个人对付那三个外国人,却一点也
没有屈居下风,利落的动作看得出训练有素。她在拳打脚踢中难免受伤,手肘和膝盖都
挂了彩。
    僵持了将近十五分钟,辛代尔的两名手下绊住了周衍,另一名则挟持着她住大街奔
去。
    “救命啊——”季彤不顾一切扯开喉咙尖叫。
    那人吓得捂住她的口,使蛮力要将她拖上车。
    季彤忍住手腕上的疼痛,开始集中注意力,能量瞬间汇集在她的手上,她不断地运
用她的影响力,要他放开她的手。
    让我走!我是你的朋友。她的心思直接切入他的脑海,只见他全身一震,手不自觉
地松开了一点。
    就是这样,放开你的手,让我走!
    第二次的运力使她有点晕眩,但成功地让他乖乖垂下双手,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踉
跄地往大街的另一头狂奔,跑没几步,就听见后头一声大喊——
    “季彤!”是周衍恶狠的呼喊。他一定是搞定了辛代尔的手下了。
    她害怕地回头,瞥见他手里正拿着一把枪对着她。
    “你再跑我只好开枪了。上级指示,生要人,死要尸。”他狰狞的脸上有着邪恶的
表情。
    他是当真的!他真的会开枪!研究所的人连她的尸体也要夺回。
    “不!”连退两步,她的心差点跳出胸口。
    “不想死就束手就擒。”
    “休想!”季彤豁出去了,死活无所谓,反正这世界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
    她转身再度跑开,身后的周衍见状立刻扣下扳机。
    “小彤!趴下!”浩野的警告适时出现。
    “砰!”
    季彤猛然转身,只觉得右肩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向后跌倒在地,头部撞上了街旁的
水银灯柱,她在即将失去知觉之前,隐约看见浩野的身影向她飞奔而来。
    “啊!”枪响的同时,一条软质皮鞭“咻”地袭上了周衍的手,打掉了他手中的枪,
让他痛得蹲下身子嘶声呐喊。
    周衍垂下的头首先看见一双黑亮的马靴,再往上移,一条银丝软质皮鞭握在一个精
悍俊朗的男人手里,那男人正蹲下身子检视季形的伤口,魁梧坚实的身躯张扬着狂怒的
气焰。
    “你竟敢伤她!”浩野轻轻放下季彤,缓缓站了起来,漂亮的双瞳已泛着凛冽的杀
机。
    “她是台湾的人,我奉命来带她回去。”周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赫赫有名的火
狐!
    “死活不论?”浩野慢慢走向前。
    “是的。”周衍小心地注视着他手里的皮鞭。火狐快如闪电的皮鞭在道上一样有着
响当当的名号。
    “该死的!”他倏地扬起鞭,卷起地上的枪,皮鞭灵活得有如他的手,将枪卷到浩
野的手里。他又挥出一鞭,直扑周衍的双眼,周衍心下一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还来
不及站好,浩野的枪已抵上他的太阳穴。
    他全身僵直,心跳加剧。
    “我可以杀了你,但我不想坏了台湾和日本的交情。回去告诉你的上级,季彤已经
死了,叫他们别再来了!”他冷凝的口气有着不屑。要不是顾虑到日本政府的外交,他
会出手毙了这个人。
    “我不会罢手的!”周衍也倔强地坚持。天龙小组的人都有着“不成功,便成仁”
的信念。
    “那你就等着尝尝死亡的滋味!滚!”浩野低喝一声,轻扭住他的手,将他推开。
    周衍铁青着一张脸,颓然地消失在围观的人群里。
    浩野心急如焚地抱起昏迷不醒的季彤,上了他的跑车,朝着“闇之流”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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