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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时光流逝,流年暗暗地转换,九个年头过去了。岁月可以慢得像老年人漫步,也可
以快得如飞梭穿织,而在玄影殿,这九年快得恍若眨眼之间,在大家还沉浸在冷月无邪
的笑容里时,她已经悄悄长大,出落得娉娉袅袅,秀丽绝尘。
    九年来,冷月在玄影殿早已成了上上下下的宝了。她聪慧机灵、温柔可人,跟着古
乙残习药,俨然成了太古神医的闭门弟子,尽得所学,再加上无咎和无名的调教,手脚
上的功夫不弱,玄影殿骁骑中倒有不少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不过,无咎常常笑说是玄影殿的男人们不舍得伤她才装作败北,并非她功力了得。
    而冷月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是师父教得差,骁骑叔叔们怕伤了我的尊严,才
刻意让我,这点我哪会不明白?”
    “你这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无咎笑骂道。冷月外表柔顺,但那伶牙俐齿尽
得他的真传,甚至有青出蓝、更甚于蓝之势。
    “哈哈哈!无咎,有其师必有其徒啊!这可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无名闻言大笑,
无咎终于也有被损的时候真是报应啊。“我只恨当初见她筋骨灵巧,反应敏捷,被她的
甜言蜜语所骗,才会收了个这么不知感激的臭丫头骗子!”
    无咎佯装气愤,满脸怒色。
    “无咎叔叔,别这样嘛!冷月一时得意忘形,才会言不逊,真是该打。我怎么可以
忘了,你是谦虚才这样笑自个儿徒儿的呢?你是不好意思称赞我,才故意说些难听的来
消消我的骄傲的,是不是?你是不想让骁骑叔叔们唯才这么说的,是不是?”冷月一阵
抢白之后,立刻引起骁骑和无名的大笑。
    无咎瞪目无言。每回和冷月言语交锋,他总是落败偏偏看见她清澈如水的明眸和笑
靥如花的俏脸,一股气提不上来,只能干笑几声,轻易被摆平。
    “算你懂事,没让我白教你一场。”他清了清喉咙替自己找个台阶下。
    无名笑着摇摇头。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长大了不再是个爱哭胆小的娃儿,九年
来她变得坚强。独立,一身娇弱的富贵之气被冷静和从容取代,或许是受玄影殿色男人
的熏染,她的言行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作态,反多了一份侠气。然而,难得的是她还保
有一懂得应对进退的心,待人诚恳温柔,不会恃宠而矫,和玄影殿里的主仆们如同好友
般,从不会端着架子,因而殿中所有的人才会对她宠爱有加。
    “对了,古老不在,你不需要替他送药去给绝爷吗?”无咎突然问起。
    九年来,每月月初古乙残便会带着冷月进涤剑阁去替独孤清绝治疗,他和无名则被
要求在阁外守护,不能让人前来打扰。虽然他一下直觉得有点奇怪,古老到底在玩些什
么花样,不过,主人九年来每月发作的怪疾减轻了许多,这点倒让他宽慰不少,也不好
再问东问西的了。
    冷月的心“咯”地重重捶了一下,连忙整理好纷乱的思绪,清了清喉咙说:“独孤
叔叔好多了,可以不必再吃定魂丹了。”真是的,她实在愈来愈不行了,连听别人提起
独孤清绝心跳也会乱,这算哪一种毛病?九年来她一直
    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跟一堆“老”男人处久了,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哦?老实说,冷月,你每个月初和古老送涤剑阁都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在里头干
什么啊?无咎好奇极了。
    “没……没什么,助独孤叔叔练功运气啊!”又来了!这问题问了九年了,他不累
啊?冷月瞟了无咎一眼,没好气地想着。“就这样?”无咎怀疑地瞪回去。
    “无咎叔叔,你真想知道,不如去问独孤叔叔吧。”
    冷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玄影殿中知道他体内有夜龙珠的人只有独孤清绝和古
乙残,无咎会疑惑古乙残用什么方法缓和了独孤清绝的内伤实是无可厚非,不过,-解
释起来,又会扯出更多问题,然后到最后夜龙珠的事就搬开来,再也这遮藏不住。
    “嘿!我好歹也算是你师父,师父问徒儿一些问题难道犯法啦?”无咎抬出他的”
身份”压她。
    “是没犯法,只是徒儿嫌师父罗唆并且拒绝回答,有谁能编派不是?”冷月半迷着
秋月明眸,嘴角嫣然勾出出一杂灿烂笑容,迷眩住在场所有的男性。
    “晤……”该死的!无咎被她的表情弄得又气不出来了。妈的,玄影殿的男人大概
除了绝爷外,全被她吃定了。
    “你在叽歪个什么劲儿啊咱从冷月帮忙古老,咱们绝爷真的好多了,这又有什么好
钻研的?啐!”无名受不了无咎老是喜欢追问没意义的事,忍不住又损损他。
    “看看你们,一下子全站到她那边去了。哼,月丫头一笑,你们哪一个不跟着笑,
全是呆子!。无咎嘟嚷着,神色鄙夷。“喂喂喂,你还不是一样,她一说好话,骨头最
先酥的是谁啊!”众玄影骁骑全和他杆上了,大家闹成一团。
    冷月抵嘴微笑,不和他们瞎扯,耸耸肩,提起竹蓝走回古乙残的药室。玩归玩,她
分内的工作还是要仔细做完才行。古乙残年事已高,渐渐把一些简单的配药工作交代给
她,自己则出门寻奇珍异草,顺道打听现下武林中的一些消息。
    冷月轻迈的步伐在药室的门口打住,不经意抬头看向山坡上的涤剑阁,幽幽地叹了
一口气。
    若说玄影殿中有任何人对她不苟言笑的,那便是独孤清绝。冷月也不知为了什么,
随着她年龄日益增长,独孤清绝对她却逐渐冷漠,孩提时两人的交情仿佛都随着时间而
消失了。
    独孤清绝身上的奇症虽有起色,但仍未除,以住每月快发作时,冷月都会到涤剑阁
中运功助他治疗气血行络。但自一年前开始,他却以闭门练功为由而不再唤她上阁,她
曾经不明白地询问古乙残,为何独孤清绝会拒绝接受她的帮助治疗?“冷月长大了,男
女授受不亲哪!”古动残意会地笑道。原来冷月每月都必须与独孤清绝在涤剑阁中对掌,
虽然古乙残必定在场,但独孤清绝还是愈来愈觉得不妥。冷月逐渐成长,一个云英未嫁
的姑娘家和个男人双手相接,就算玄影殿中的人不说什么,他也不想损了她的清誉,因
此才会拒绝她再帮他治疗。可冷月并不这么想。
    这些年来,她愈来愈难见到独孤清绝,他把自己关在深剑阁中勤练“回阳神功”要
见他并不容易,她期待着每月月初能被允许进入涤剑阁见他,与他说说话,确定他安然
无恙,一颗莫名其妙悬着的心才会落地。但现在,自他不再让她入阁后,这一年来她只
见过他两次面,而且都是匆匆一瞥,没有交谈,这种冷漠让她难过伤怀,心中的苦涩不
知该向谁细诉才好。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冷月自己也不明白。她只知道,没有她的帮忙,涤剑阁每
月必定传来独孤清绝的低号声,他还是必须对抗自己身上的病痛,无药可医。冷月每每
被他那强压下来的呼喊弄得胆战心惊,肝肠纠结,曾好几次要冲进涤剑阁助她一臂之力,
只是都—一被拒在门外,心碎而返。
    或者,真的是一种对父亲情绪的转移也说不定。她暗暗替自己摆荡的心解释着。
    现下算算时日,离他发作的时间又近了。古乙残外出已半月余仍不见回来,她有点
担心独孤清绝一个人如何能渡过难关。夜龙珠在她体内潜伏了九年,热力不仅没有稍减,
还因她习得运气的方法而日渐大增,稍有情绪波动,脉息中便会有股气流“嘶嘶”流窜。
古乙残一直想参观她体内夜龙珠的奥秘,不断地钻研古书,盼能窥得究竟,只是多年来
毫无所获,也只能教冷月如何控制自己暗藏的能量,以免受伤。
    冷月怔怔地盯着涤剑阁,没看见独孤清绝的影子,里像往常一样静得让人不安。她
忽好想看看好那张别人以为丑陋,却教她为之挂怀的面容。于是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轻
跃上台阶,灵巧地来到涤剑阁的门外,躲在门前的廊柱旁细听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晌,没半点声音,她好奇心顿起,偷偷推开木窗,探头往里瞧去,里面桌椅
摆饰如常,只是薄暮中仍不见独孤清绝打灯,不禁让人揣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会是病又发作,继而不省人事?”冷月心下一凛,不再顾忌什么,即刻推开
门闯了进去,四下找寻独孤清绝的身影。“独孤叔叔。”她轻唤着,脚步移住涤剑阁的
后院房,平常这阁楼不准任何人进人,因此原本就带着三分诡裔阴沉之气,现在天色已
晚,整栋屋内更透着寒意。
    “独孤叔叔。”冷月一直往内室找去,在左扫房看见一扇掩着的门,自然跨了进去。
    这间小室没窗户,四周密闭,黑沉沉地瞧不清任何东西。冷月点亮小桌上的炮台,
赫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张白描人像,上头画了个清磊轩俊、英气非凡的男子,正逸兴道飞
地执剑狂舞,气势磅确,教人凝目神往。
    这便是独抓清绝原来的面目吗?冷月被画中男子特出的气质吸引住了目光,久久不
能动弹。
    “你在这里干什么?”独孤清绝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身后,冷冷地一口
问道:
    冷月吃了一惊,倏地转身,看见他带着杀气的怪脸,喘了口气,“独孤叔叔。”
    “谁允许你进来的?”他面无表情地问题。
    “我……我是来瞧瞧你……我想又是月初了,古爷爷又不在,怕你一个人会……”
她嗫嚅地解释着。
    “我死不了。”他原本冷淡的脸孔一看见墙上那张画像便蹙了起来,挥手一阵掌风
就把那张图的下半截打成稀烂。
    “住手!”她大叫地上前护住那张画,心疼它的破碎。“这画有什么错,你干嘛要
弄坏它?”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毁了它,谁管得着?“他剑眉一批,似是有些错愕好的反应。
    “好端端的,为何要毁了它?你是见了这幅画心情不好是不是?还是让你想起自己
以前的容貌……”冷月脱口而出。
    “闭嘴!”他生气了。这丫头好大的胆,竟敢闯进他私人密室来教训他!“我……
我知道不该惹你生气,但是,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对一张画出又气又能如何治愈你的奇症
呢?你该走出涤剑阁,让古爷爷和我想办法帮你铲除病根啊!”冷月看不下去他如此消
极,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哼!好大的口气!才不过习得一些浅薄的药理,就妄自以为是神医之后?你凭什
么医好我的奇症?”他狂笑一声,向前跨了一步。
    冷月知道他被自己惹火了,后退一步,谨慎地道:
    “虽然找不清楚如何救你,但古爷爷说我体内的夜龙珠自助你泄导身上逆流的气血,
我愿意倾力帮你……”
    “怎么帮?每月定时让你来帮我运气,然后要死不死她活着?传说将夜龙珠用掌力
摧逼成粉,吞食服用后能起死回生,那么,我是不是该将你杀了好来入我的胃,助我长
生不老?”他冷笑道。
    冷月被的他的话吓得咽了一口口水,辩驳道:“一定还有什么其他方法的。”
    独孤清绝一手抓住她的肩,凑上前道:“还有什么办法?你这条小命在玄影殿的保
护下多活了几年,真要治我就用这个方法报答吧!”他阴侧侧的语气和诡异可怖的脸
    让人为之屏息。
    冷月知道他是故意吓她,微温地道:“我还有家仇未报,等我杀了端木尧,我这条
命就是你的。”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表情,独孤清绝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看着冷月长大,九年来他们虽然鲜少相处,但却又异常亲密。每当她帮他运气疗
伤时,两人和衣对掌,四目相接,他对她身体和长相的变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她长大了,变得更美了!眉黛如山,肌肤如雪,眼波盈营流转,嘻笑嗔怨早已脱了
孩童的稚气,两人面对面对,她身上幽然的冷香直串他的鼻心,常常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因而暗自起了戒慎之心,警告自己不能再与他太过亲近。她年方十七,娇柔无限,正
如花一般令人心折,而他已是年近三十岁的男人,以医治为由将她强留在身边总是不成。
为了两人好,他宁愿每月苦熬内伤带来的痛楚,也不愿再让她接近他。
    “哦?还想报仇?近年来擎日山庄的势力已不可小觑,端木尧接掌庄主之位后更不
可一世,你以为你能替裴家报什么仇?”他刻意奚落她,不稍假辞色。
    她是在听过古乙残的说明之后,才知道那个闯入曳风楼烧杀的仇人端木尧是擎日山
庄的少庄主,而且在东北一带拥有不小的势力。
    “我……我当然知道以我现在的功力要找他报仇无非是以卵击石,但只要我还活着,
这件事就是第一要务。独孤叔叔,我知道我欠你一份情,但端木尧一天不死,我就一天
不能用我的生命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冷月凄然地说着,清楚地瞧见了他凌厉深远的
眼瞳中自己的倒影。
    “我不是你的恩人!你不用报答我什么!”他倏地生起怒气,转身冲出密室。
    他怎能告诉她,在曳风楼受浩劫之时,他领着无名。无咎只是袖手旁观,没有出手
相救;而他之所以收留她,
    更是为了利用她身上的夜龙珠来治病而已?“独孤叔叔。”
    冷月跟着追了出去。
    他愈走愈气,心中的怒火霎时喷冒出来,不觉一掌拍在回廊的梁柱上,震得木屑四
飞烟尘漫漫。
    “独孤叔叔。”冷月见他发功泄怒,以为他的内伤再犯,紧跟在他身后呼喊。
    “滚!别再跟着我!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入涤剑阁,否则当心我一掌劈死你。”
他一手撑在往上,警告的说。
    “我……我很抱歉,我只是想确定你是否无恙……”她叫绞扭着手指,不明白为何
他见到自己会如此生气。近来他对她愈来愈不友善,好像她的脸多么让他厌烦似的,只
要她接近他,他便是暴怒异常,甚至出言威吓。
    “我的死活干你什么事?别费心了!”他冷冷地道。
    “你和古爷爷把我照顾长大,你们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我不希望看见任何人痛
苦,尤其是你……”她对心中乍现的酸涩感到慌乱。怎么了?他随口骂骂也会让她心痛
如绞?
    “我?我这个有张鬼脸的男人不指望你的关照,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就行了。”他冷
哼一声,丝毫不接受她的善意。
    “不!你的脸不是鬼脸,在我心中,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是个比谁都重要的人……”
冷月急急地说,但话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忙不迭地住了口。
    独孤清绝不敢置信地挑高眉头,一双精湛的眼睛直盯着她。
    最重要的人吗?他并非草木,对她眉宇间的倾心爱慕多少领受得一二.但他从不敢
细想一个才过二八年华的美少女会对一个年近三十。又有张丑陋鬼脸的男人动心。他总
是逃避、忽略她在他心中逐渐加重的分量。但此刻听她脱口而出的感情,竟然只有心痛
与抚措,他究竟是怎么了?一个才来九年的女孩,就这么容易牵扯住他吗?还是因为走
火入魔,定力也跟着减弱?
    他讨厌这份难抑的吸引。
    “我不是你的任何人,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我留下你只是为了治疗我的毛病。
九年前者不是为了夜龙珠,我也不会将你带回来!”他一点都不想隐瞒他当年留下她的
初衷。
    冷月顿了片刻,恍然理解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牵连也只有夜龙珠而已,她早该知道的,
独孤清绝毕竟是传说中的冷血的“玉面闯王”。
    “我知道。”她低下头,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独孤清绝见她神色落寞,浑身一僵,慢慢握紧拳头,转过身去。
    “知道就少来烦我。除非你把夜龙珠吐出来,否则你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几
近冷酷地说完,头也不回。走向练功室。
    冷月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隐忍多时的泪终于垂落下来。原以为喜欢一个人很容易,
但为何她的心会揪得这么紧?
    什么对父亲情绪的转移?她黯然而地自嘲着,心里对自己无可教药的沦陷再明白不
过了。
    九年来,她一颗心总是系在独孤清绝身上,犹记得小时候在他怀里的感觉曾深深撼
动她的心灵,从那时候起,
    少女情怀就全是独孤清绝的影子,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可是,独孤清绝的冷硬和自闭,让她明了自己的一厢情愿迟早要落空,而且她身负
血海深仇,总有一天要离开玄影段去找端木尧,那么,她又何必把自己陷进这个无底深
渊之中,无法自拔?
    望着天上的一轮清月,她怔怔地痴了。
    冷月将自己关在药室里足足三天,决定好好敝清心中对独孤清绝的情愫。她天天籍
着磨药来冷冻自己的心猿意马、并不时痛斥自己的非分之心毫不可取,只是,这种自欺
欺人的行径只有更加促进内心感情的发酵而已。
    当她发现连出神的时候也盯着涤剑阁发呆时,就知道再不想个法子她就再也救不了
自己了。
    “怎么办?我一定得出去透透气!这玄影殿阳气太盛,我一个女子的阴气怎么挡得
住这一大票者男人的浊气?没错,九年来不让我踏出玄影殿,我一定是被闷坏了,或者,
下山去看看年轻男子可以舒解一下心神。”她匆忙间得了这个结论,于是跑到伙房去找
负责伙食的仆役。伙房的仆役每月会下山一次采购食物上山,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下
泰山瞧瞧。
    当伙房的仆投得知她的意图时,吓得猛摇头,迭声道:“月姑娘,你这会害死咱们
的。你被禁止下山这道命令是绝爷亲自下的,九年来哪一个人敢违背他的话?你每年都
能乖乖地待在殿内了,这会儿干嘛又不安分起来呢?”
    “我……我是要下山去买些草药。”她临时编个理由。
    “草药?古神医都是自个摘采,从没有卖过。”仆役一句话堵死她。
    “但现在缺一味药材……”冷月努力说服。
    “什么药材?告诉我,我帮你带回来就好了。”还不留半点缝隙。
    冷月气得嚼起小嘴。连下个山也不成,她,明的不能,那她来暗的。
    “算了,我也不好让你难做人,不再勉强你了。”摆摆手,往玄影殿的后山走去。
    仆役松了一口气,不敢逗留,连忙挑起担子飞奔下山。
    玄影殿前有盯梢,后有机关,若想出门,得好好计量一下。后山有条路是从涤剑阁
之后延伸下去,她记得小时候曾和独孤清绝一同去赏鸟,那里绝不会有人知道。只要独
孤清绝不出楼阁,那从那里下山一样能神不知鬼不觉。
    “好,就这么办。”冷月点点头。
    待用过膳后,她便作装散步地来到涤剑阁后,看着一条婉蜒的小路伸向草业之间,
心情随之兴奋不已。
    她轻灵的身子一路小径上奔走着,对第一次私自外出的快乐无法形容,嘴里哼着小
曲儿,测览着周围的风景,意能闲适。
    太阳从林木树叶的缝中洒下金光,显得缤纷璀灿,光彩耀人。冷月踏上软软的落叶
林径,耳听百啭鸟鸣,眼看黛绿苍葱,心情愉悦得只想翩然起舞,手脚开始随着肢体伸
展,远远望去有如林中仙子,体态轻盈,曼妙生姿。
    有时候出来走走也不错。好闭起眼睛,享受着初秋午后的宁静。
    过了不久,日偏西山,冷月犹沉浸在清新山色间,没有留意脚下的方向,不意间早
已离开玄影殿很远了。
    她走着走,忽然被身后一声低吼给吓得清醒过来,回头一看,竟是一头斑纹慑人的
老虎,闪着青眸,正低吐凶气,蓄势待发。
    天!她竟忘了山林也有猛兽。冷月吓出一身汗,背脊上凉意直窜,握紧拳头,拼命
想着该如何安然逃脱。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那头庞然大虎倏地向她扑来,血盆大口里的利牙闪着余晖,更
加森然迫人。
    “啊!”冷月惨叫一声,正想转身闪开,一道黑影就从林中钻出,接着一声清亮鞭
击声,那头大虎应声倒地,前抓已裂出一道口子。
    冷月定眼~看,一身黑衣的独孤清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手持黑鞭,站在她和
老虎之间,气势凛凛,毫不被老虎虚张声势的怒吼声所动。
    那老虎再一次飞扑过来,独孤清绝翻一个侧踢,双手送出一掌,直拍向老虎的腹部,
它登时哀号一声,抱伤离去。
    冷月惊魂未定,仍杵在原地,张着大眼发呆。
    “你不要命了吗?”独孤清绝比寒冰还冷的声音把她从惊吓中冻醒。
    “独孤……叔叔?”她上下牙还止不住地打颤。
    “谁准你私自出玄影殿的?”他那两道原本清朗的眉几乎要纠成一团。她要吓死他
才甘心吗?只身一人往深山乱闯,要不是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早就……
    “我……”她为之语塞。怎好向他说明她的私自出游纯粹是为了把他从脑中除去?
    “你想下山让众人知道夜龙珠的下落吗?”他语带责难,脸色更是阴沉。
    冷月委屈地垂下臻首,心里难过得想掉泪。他只担心夜龙珠,若不是为了那颗珠子,
她的死活根本不干他的事。
    “我只是出来走走,天黑前就会回去。”她细声地回答。
    “走走会走到深山里?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离玄影殿有多远?天黑前恐怕你报本回
不去,到时,所有夜行猛兽纷纷出穴觅食,你这条小命哪够那些畜生填饱肚子?”他愈
骂愈大声,难以平复的紧张藉着数落她才稍得宣泄。
    冷月一出涤剑阁,他就盯上她了。有谁能在他的地盘上经过而不被他知晓?他远远
地跟着她,想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些什么。然而,一路上,他只看到她因快乐而起舞,整
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那窈窕的身影美得教人屏息。他几乎是怦然地望着她,不想惊动
这一幕美景。
    直到发现她愈来愈往山里走去,他才开始担心,正想上前叫住她,前方就猛地跳出
一头老虎,向她扑去,把他讲得魂飞魄散,差点来不及将她从虎口救出。
    一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刹那,他只有破口大骂才能止住上前拥住她的冲动。
    冷月被他的口气气得娇容变色,第一次反抗地回嘴;
    “我甘愿被野兽吃了,那又怎样?我宁愿成为他们的食物,也不愿再回玄影殿面对
你的冷若冰霜!”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山林里窜去。
    “冷月!冷月!”独孤清绝气急败坏地跟上去,几个跨步就将她拉住。因用力过猛,
冷月整个人被拉回,撞进他的怀里,两人一齐向后跌落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沙沙作响。
    冷月喘着气,明白地意识到自己被独孤清绝的双手圈住,一种陌生的悸动引着她的
呼吸,她大口气也不敢吭,静静不动。
    独孤清绝的手在她的背后流连了一会儿,鼻腔全是她身上清香动人的味道,一时之
间忘情地将她拥得更紧,珍爱的心情难以言喻。
    时间若在此刻停住该有多好!两个彼此倾心的人在这一刻几乎忘了双方的身分和立
场,只是紧紧相偎。
    “独孤叔叔……”冷月轻唤道。这宽广的胸膛温热依旧,她真不想离开这结实的壁
膀,这一刻起,她不只没有逃开对独孤清绝的感情,反而更加确定自己的心。
    独孤清绝努力克制自己,轻轻地推开她,看着近在只尺的明眸皓齿,暗暗吸了一口
气,“以后别再做傻事。”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落叶,又恢复原有的冰冷面具。
    冷月也站了起来,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眼中全是难过的柔情。
    她爱他呵!她竟是如此地爱他。
    独孤清绝的视线也充满矛盾,随即忿忿地转身,淡地道;“回去吧。”
    冷月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不停地想日后该如何自处呢?爱上一个不
该爱的男人,会不会是错误的开始?
    她叹了一口长气,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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