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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在担心的事情真正发生之后,人们往往有一种短暂的无所畏惧的心理,就像俗话说
的那样,死猪不怕开水烫。耿林和娄红鬼使神差地同时到了他们的临时住处,那是一幢
带院子的五层红楼。在耿林的印象中,除了下雨,院里总是坐着几个老人。让耿林觉得
可气的是,他们很少打牌,多数时间是望着楼门口,有一搭无一搭地唠着家常,比如,
昨天吃什么买到哪些便宜菜之类的话题。已经有几次被他们目光注视过的耿林有一点十
分肯定,他们议论每一个从他们眼前走过的熟悉或陌生的人。
    娄红从出租车里下来时,发现耿林也来到了院门口,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做任何
商量也没有迟疑,便一同进院了。他们像一对结婚多年,在大街上怄气的夫妻一样,镇
定但毫不亲热地从老人们的眼前走过去。
    “这俩人哪儿来的?”一个老太太问。
    “租房的,”另一个老太太说,“平时总是一先一后来,那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
一块儿的。”
    “准是那种没证乱搞的。”刚才问话的老太太说。
    “现在的年轻人儿才不在乎证不证的,没结婚也能生孩子,新世道了。”
    “哎,你刚才说他们总是一先一后来,你咋知道的呢?”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老头儿
问。
    “我咋知道的?我啥不知道?!这院里的事儿我全知道。”
    “你还别说,咱就是厉害。我儿子他们公安局来外宾参观,那外宾都是外国人。”
另一个老太太插嘴说,“他们看看我儿子他们破案子的家什,说是太落后了,用那些破
玩意儿根本破不了那么多案子。你们猜猜,结果怎么样?他们发现了,发现我儿子他们
破案靠的不是家什,是咱们帮的忙,是街道治安联防,那外宾还说咱们是小脚侦缉队
呐。”
    “你说说你是咋发现的?”老头儿固执地又一次提出自己刚才没被回答的问题。
    “有一天下午,我在阳台上给花浇水,看见大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还不是停在门
口,离门口还有十几步。那男的女的一块儿下了车。女的一下车就急忙往院里来,那男
的故意在后面慢走,最后又去老王家食杂店买了一包烟,才往院里来。”老太太说完撇
撇嘴,“我看到过好几回。”
    “你啊,”老头儿说,“现在就是老了点,不然公安局准聘你,派你蹲坑儿去。”
    耿林和娄红进屋后,两个人都很激动,但谁也没马上说话,好像在心里都积聚了太
多指责对方的话,不知先说哪句好。耿林坐到沙发上,但立刻又站了起来,从屁股底下
抽出一叠报纸扔到地上。他太想说的话是,如果娄红不打那个电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件。他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一直盯着他看的娄红作为一种特殊信号接受了。而娄红根
本不想被任何人指责,她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捍卫爱的权利。
    “耿林,”她一反常态直呼他的大名,“你现在必须选择了,是你妻子,还是我?
如果是前者,我马上就走,而且保证永远不再打扰你们。”
    “你什么意思啊?”耿林想缓冲一下。
    “就是我刚才说的意思,我想我没有没说清楚的地方。”
    “这早就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不然我也不会住在这儿。”
    “那好,明天你去找她,提出离婚。”
    “我说过不离婚吗?”耿林被娄红逼出火来,“而且是我离婚,干吗我不能以我的
方式离婚?”
    “你的方式就是打持久战,搞温情主义,你想感动她,让她发慈悲放你一马,你于
吗总做梦呐?”
    “我还没开始试试,你就先在那儿下结论说不行了,这未免太可笑了。”
    “耿林,你说对了,我只能是可笑的,所以我才起来保护我自己。不然,等着你的
持久战结束,我就不光是可笑的了,也会是可怜的。你怎么总忘记我的身份呐?”
    “行了,别来这一套了,你什么身份?别自己设计情节可怜自己了。”
    “操你妈,耿林。”娄红平静地低声地说。
    耿林看着娄红的脸,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出言太重。他在娄红的脸上看到令人可怕的
冷静,那是一个人在突然被伤害之后,不知如何反应的冷静。
    耿林站起来,抱住娄红,这给了娄红反应的机会。她把耿林推出去好远,跌倒在地
上。
    “算我眼睛瞎了,耿林,你好自为之。”娄红说完转身往外走,耿林像一头猛醒的
狮子,一滚爬起来,抓住娄红。
    娄红努力要甩开耿林,耿林下力气没让她得逞。于是娄红开始打耿林,她朝耿林胡
乱抡起自己的一个拳头。
    “放开我,流氓,放开我,你个没良心的狼。”她边说边打耿林,“我今天要是不
跟你分开,我就姓你的姓,流氓,放开我……”
    耿林突然用力打了娄红两下,他一定打疼了她,因为她惊愕地住手并看着耿林,好
像完全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耿林发狠地扳过娄红的头,拼命地亲吻起
来,她的脸,她的脖颈。耿林疯狂的亲吻让娄红突然反过神儿,她又开始用拳头打耿林。
但耿林根本不管这些,继续发狠地亲吻她,最后他开始吮吸,在娄红的脸上和颈项上,
耿林仿佛是一个从未近过女色的狂人。终于,耿林的火一样的情欲点燃了娄红相同的热
情,她停止了挥舞自己的拳头,它们无力地搭在耿林的肩头。娄红开始发出温柔而急促
的呻吟声,放松自己的身体,任它像一朵云一样在耿林的怀中融化。
    耿林放缓了自己的节奏,他感觉到被自己搂在怀里的身体慢慢地软了,这给了他极
大的幸福和满足。他为自己成功地征服了一个狂怒而自信的女人而高兴。他依旧吻着娄
红,但只有温柔。他的唇若即若离地逗弄着娄红的唇,让她发出更诱人更急迫的呻吟。
耿林开始脱娄红的毛衣,当她只有胸衣的时候,耿林又感到自己重新被剧烈的情欲控制
了,他甩掉自己刚刚呈现的温柔,一把扯坏了娄红的胸衣,把她的身体拉过去。他把自
己的两只手像胸衣那样扣在娄红的乳房上,不停地用力,用力。每当他用力的时候,娄
红都发出十分刺激的叫喊。这叫喊听上去是被压抑的,但却浸透了性的吸引,它穿过耿
林的骨缝,酥软了他的一切。他吻着娄红光洁的脊背,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火一样的激情混淆了疼痛和快感的界限,在耿林咬过的地方娄红感到某种让她心悸
的剧烈快感,此时此刻她绝不会把那渗血的红印儿叫做痛,对她来说,那是致幻的毒汁,
把她拉进一个不真实的空间,让她的快感持续,在这快感中再产生新的幻觉:她能为耿
林做一切,一切,甚至别的女人为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她伸展着自己半裸的身体,引得耿林又有噬咬她的欲望。但她抓住他的头发阻止了
他,仿佛现在正持续着的快感她已无法承受,心快要从喉咙中蹦出。耿林把她抱到床上,
脱下她剩余的衣服,然后像卖肉的人一样,把她掂过来倒过去,让自己的双手在她青春
的身体上留下短暂的痕迹,娄红从他的目光中看出许多蔑视,这是男人忘记教养忘记伪
装之后对女人的本真态度:女人是肉体,而男人是另一种肉体。因此这蔑视完全失去了
不平等的意味,唤起了娄红心底间的忘我。
    “过来,过来,离我近一点。”娄红朝耿林伸出双手,张着嘴轻声地呼唤,但是耿
林继续跪在床边,并没有过去。“噢,过来,我是你的,你拿我怎么样都行,我是你的,
你知道吗?我是你的奴隶,是你的狗。”
    “你就是我的狗。”耿林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但仍然没有过去。
    娄红突然起身,使劲打了耿林一个耳光,然后将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他们一起向
后倒去。……
    没人计算时间过去了多久,如果这时有人进来,会以为这两个像积木一样摞在一起
的人一道殉情了。其实他们这样睡着了。
    “为我离婚吧。”娄红先醒了,她用手轻轻抚摩耿林的脊背。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耿林老实地说。
    娄红听完眼睛湿润了,在心里觉得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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