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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忿忿地吐出塞在嘴里的石头、和一颗不慎被打落的门牙,岳天高至此再也挤不出任
何笑容。
    “谁?哪个不怕死的,敢拿石头砸人?”岳天高像只疯狗般愤怒地叫着。
    “少爷,你没事吧?”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给我抓出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这……”小厮惧慎道,现场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压根儿就没见到其它人影。
    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安小驹跟着左右张望──此情此景,根本是市集当天的翻版。
可唯一相异之处,就是当天现场来往人群众多,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丢石头的人,但今天
却是半个人也没瞧见……
    这点,岳天高当然也注意到了。
    他痛摀着脸颊,以愤懑的眼神扫向她,“你!最好自动把人给我叫出来……”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头雾水。“叫什么人?”
    “还装!当然是那个“暗石伤人”的小人。”他吼道,原本端正的俊脸已呈现空前
绝后的扭曲状态。
    “怪了,我怎么会知道石头是谁丢的?你可别随便诬赖到我头上!”她两手插腰,
也生气了。
    “不是你,难道它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两次被人暗算她都在场,且全刚好发生在他伸手碰她的同时,要说这件事和地无关,
谁会相信?他岳天高可不是任人说打就打的傻子,同样的闷亏,他是绝对不会吃两次的。
    “从天上掉下来?这我倒没想过……”安小驹煞有其事地抬头望向天空,想象着这
个”怨天高”也有被天“怨”的时候,殊料此举更是引起岳天高的不满。
    “你少在那儿给我装模作样。”他气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忿恨道。“要不是看在
你们风马堡还有几匹臭马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这个成天追着“种马”的丑八怪……”
    啪!啪!
    又是两颗飞石击来,这次岳天高根本连哀叫的余地都没有,便直接倒了地。
    “少爷、少爷!”
    “啊……”安小驹倾身上前,惊讶道。“他……昏倒了?”
    这次可狠了!不但一颗石头照例塞在他嘴里,另一颗更正中他的眉心。
    “可恶!竟然打昏我们家少爷!我跟你拚了……”护主心切的小厮冲上前正要抓住
她时,突然瞪大眼收住脚步。
    没注意到对方异样的反应,安小驹径自强调,“对了,我可要郑重声明,我们风马
堡的马才不臭,它们个个都是干净的乖孩子……”
    “你……你别嚣张,我……我们少爷……不……不会放过你们……”他战战兢兢地
撂下狠话,吃力地欲将岳天高抬上马背。
    “需要我帮忙吗?”虽然讨厌岳天高,她仍好心地问道。
    “你……你别过来!”小厮惊慌道,把昏死的主人弄上马后,自己也七手八脚爬上
马,匆忙撤退离去。
    真是奇怪,她又不会吃了他,干啥吓成这个样子?
    安小驹耸耸肩,无辜又纳闷地左右张望,说实在的,她也无从理解石头到底是打哪
儿飞出来的,只是这件事竟然会从市集“重演”至风马堡门口,可见岳天高的仇家无所
不在。
    唉,不管了,她还是先去震远镖局找东方乔要紧。
    重重呼口气,才一转身──。
    “喔!”惊呼一声,她冷不防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当心点。”东方乔冷沈的关心蓦地落入她耳中。他的手搭着她的肩,稳住她不断
后倾的身体。
    “你……来了?”她吓了一跳,不晓得他怎会出现在她身后,而且一脸凶相难怪刚
才那个小厮会吓得赶紧逃之夭夭。
    “那家伙常常这样找你麻烦吗?”他兀自扣着她问道,全身紧绷。
    他才刚由仆人领着前往主屋,即瞄到她牵着马鬼鬼祟祟地要离开风马堡,接着,他
便看到了岳天高──。
    仅仅两次!他只见过这个人两次,可偏偏每次都让他“怒火中烧”,而更恼人的是
──她根本就没领悟到那家伙话里不堪的暗示。
    “你是说“怨天高”吗?”她偏着头,认真思索。“他这个人嘛──就是说话怪了
点、笑容恶心了点、个性狂傲了点,外加养马外行了点,摒除这些之外,他应该还不算
太讨人厌吧!”
    “我看他是毛手毛脚了点。”他冷哼。
    “说得也是,他这个人讲话确实喜欢“动手动脚”的,真的很……啊!”她顿住。
    他怎会知道岳天高毛手毛脚呢?除非他有看到……
    突然,一道模糊又似鲜明的记忆闪过脑海──市集那天,她似乎在人群里看过一抹
很像他的身影……会吗?会这么巧吗?
    “难道……”她指着他,膛目结舌。“是你……”
    “跟我来。”
    没等她吧话说完,东方乔拉着她便朝自己系马的位置走去,并二话不说将她抱上马
背,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
    “你要带我去哪儿?”在他策马奔离风马堡的同时,她开口问道。
    “一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因为他已经看到马长生带着大队人马逐渐奔近风马
堡。
    “我可以自己骑马……咳!”她又道,冷不防被灌进口里的强风呛到。
    “有话等会儿再说。”他搂着她,放缰奔驰。
    安小驹侧坐在他身前,紧张地环抱着他──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跨鞍骑马,
从未和人共骑,更不需要他人撑扶;但现在,她不但和男人贴身坐着,身体更是不听使
唤地直要滑下马背,为了稳住“阵脚”,她只能死命地抱住他。
    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风,伴随着东方乔沈稳有力的心跳,这种感觉是奇特的。
    她不懂男人,亦不懂爱情,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是渴望和他在一起的,尽管只
是短暂地、沈默地倚偎着,都足够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和眷恋──。
    悄悄地逸出一声叹息,她闭起眼,满足地倚在他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乔拉缰停马,经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知道他们已来到位
于风马堡北方数哩远的大草原上。
    “你的手脚好些了吗?”专制地抱她下马之后,东方乔一面拉高她的袖子察看,一
面不着痕迹地问着。
    “好多了。”安小驹感动地点点头。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坚持不让她单独骑马了,因为他担心她手脚上烫伤的皮肤会因
此磨破了皮……
    他一直都是关心她的!
    “你的手……也好点了吧?”她探看他的手臂。
    “托你一刀让对方毙命的福,应该不会再“恶化”了。”他抽开自己的手臂,旋身
卸下马鞍上的包袱。
    殊不知这“拒绝”的动作,刺激了连日来潜埋在安小驹心里的罪恶感。她低垂螓首,
喃喃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东方乔转回身,视线紧锁她满带歉疚的丽容,沈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做事之前,
能先用一下脑袋……”
    “我有啊!”她猛地抬起头,急着澄清。“那天晚上,我就是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
才会急着跑出去,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他挑高眉道,状似悠哉地拔了根草叼含嘴角,但眼底却闪动两簇炙
人的火焰──除了“马”之外,他很怀疑有什么样的“想法”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跑出
马厩。”什么样的想法?”
    “就是……就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满脸通红,全身不受控制地臊热起来。
    遇袭当晚,情况混乱,她满脑子只想着要将心里最真切的想法告诉他,根本无暇顾
及其他现实状况或感觉。
    可现在,在这最熟悉的广阔草原上单独面对他,她却反而有些退怯,不知该如何启
口。
    “就是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同时也发现她的双颊异常通红。
    “我说了你可不能笑我……”
    “我又不是马长生。”
    “真的保证不笑?”
    “难道要我发誓?”他叼高嘴角的草,故意露出耐心用尽的模样。
    深吸口气,安小驹勇敢地望进他的眼睁深处──算了!豁出去了。她就发挥北方人
“豪爽”的性格,有话直说了吧!
    “我觉得你比较重要!”她义无反顾地宣告。
    “什么?”东方乔神色一凛,没能接上她的意思。
    “你曾问我──你的名誉和马比起来哪个重要?我仔细想想,才发现……”她咽了
咽口水,鼓起十足的勇气重申一次。“你比较重要!”
    “你那晚冲出马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他扬声道,惊讶于她坦率的言行。
    可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来,他不就是一直被她的这种脑袋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什
么的个性给吸引吗?虽然……有时也会很生气就是了。
    面对东方乔直视的眼眸,安小驹用力点头,“因为是突然想通的,所以我才会想急
着告诉你……嘿,你答应不笑我的!”倏地,她指着他惊呼。
    “我没有笑你。”
    “骗人,你的眼睛明明在笑。”她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有吗?”这回连他的嘴角都高高扬出一个弧度了。
    “有,你有。”她激动道,脸也胀得更红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说明自己的
心情,他竟然……
    “我不是笑你,只是很高兴听到你的“真心话”罢了!”他低笑道,修长的手指抚
过她早已红透半边天的脸颊,“至少,能从大批马群中“胜出”,已是我莫大的“荣幸”
了,不是吗?”
    天,这句话若是给其它三位兄弟听到,不笑到人仰“马”翻才怪!
    “这表示……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可以考虑。”他逗她。
    知道她的心意,让他多日来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对于感情一事,他不曾细想,也
从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但,随着不断发生的大小事件,她的一举一动已一点
一滴地渗入他的心中,牵引着他所有的思绪,甚至影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力”……
    看来,这一趟北方之行,他应该不会“空手而回”了……
    这该说是“意外的收获”吧!
    东方乔满带笑意地默默在心里有了主张;而此时,安小驹的注意力突然移到了他带
来的包袱上──。
    “你为什么带着包袱?是打算要回京成亲了吗?”她惊问。
    “成亲?”东方乔微挑单眉,不明白她何以有此认定。“你听谁说的?”
    “全京城的人不是都知道你的事吗?”她引用铜伯的说法。“有关你逃婚的事。”
    “连这个你也知道?”这可有趣了!
    她点头,神情黯然。“我还知道和你订亲的是一位尚书千金……”
    “你的消息倒是满灵通的嘛!”他将脸凑近她,“不过很可惜只对了一半。”
    东方乔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将包袱塞进她手里,悠哉地踱了两步,即潇洒地面对无
尽的草原席地而坐。
    “一半?”安小驹捧着包袱追上去,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你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是为了逃婚才离家?还是对象不是尚书千金?”
    “如果我说没有订亲这回事呢?”他闲适地向后仰躺,单手枕在脑后,叼咬在嘴角
的草来回晃动着。
    “你没订亲?”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到他身侧。脸上满是泄漏内心喜悦的光采。”
真的吗?”
    “你说呢?”
    “到底有没有?”她胡涂了。
    东方乔笑而不答,索性闭上双眼,吊她胃口。
    安小驹俯身靠近,悬在他的正上方,仍不死心地探问,“可是──我听说那位尚书
千金长得十分出众动人耶!”
    “也许吧!”他仍是一派淡然。
    “也许?”她楞住。“你没见过她吗?”
    “可能见过,但忘了!”他说道,并没睁开眼。“不过,如果“赶得上”我爹的大
寿,大概就会见到了。”
    闻言,安小驹好奇地更靠向他。“你爹……呃,我是说东方老爷……他老人家的大
寿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
    月底……她认真替他盘算着,那根本没剩多少日子了嘛!
    “你现在动身回去还来得及!”她由衷道,完全忘了还有尚书千金这个头号“情敌”
存在于京城的事实。
    东方乔睁开眼,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并噙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在我还没确定
能带回“寿礼”之前,我是不会主动回去的。”
    “寿礼?你需要什么样的寿礼?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啊!”她热心道,冷不防被
东方乔伸手勾住脖子,并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下。
    “说得对,你确实……可以帮得上忙。”他抵着她,温热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安小驹反射性舔舔干燥紧绷的双唇,整颗心剧烈狂跳。
    “这个……不是我在……吹牛……”糟糕,她怎么又开始对他结巴了?!“我们……
风马堡……”
    “怎么,舌头又受伤了吗?”他噙着笑,拇指画过她的唇角。
    她摇头,想解释。“不是……”
    “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他故意懒洋洋地拖长语气,俯身就在她额头印上一
吻,然后沿着她小巧挺直的鼻梁轻啄至被晒得通红的鼻尖。
    “那是因为……因为……”她猛喘气,所有的“因为”全消失在他封住她唇瓣的剎
那。
    轻啄慢吮中,他的吻不同以往,欲浅还深,柔情中带有浓厚逗弄的意味,老是点到
为止……终于,安小驹按捺不住了。
    她自喉间逸出沮丧挫败的呻吟,双手攀上他坚实的肩膀,扣着他想积极响应──。
    忽然,他放开了她。
    “你真的……”他扯出一抹作弄的笑容,“答应帮我的忙?”
    “帮……什么忙?”她傻愣愣的,注意力全在刚才“意犹未尽”的亲吻上。
    “你忘啦?寿礼的事!”东方乔低声道,性感的唇贴悬在她的上方,蛊惑着她所有
的感官知觉。
    “寿礼……哦,那当然!”她急切道,再也无法忍受任何等待和捉弄,伸出双臂便
勾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
    她对他一直都是有“反应”的,也始终无法隐藏自己对他的“感觉”──她喜欢他,
无庸置疑!但他呢?
    随着安小驹积极大胆的探索,他们渐吻渐深,唇舌纠缠;可慢慢地东方乔开始取回
了主导权,他温柔的唇依着灼热的大掌逐渐往下游走……
    安小驹低吟一声,贴着他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在这种痒酥酥又热烫烫的刺激感交
错袭击下,她很难抗拒即将发生的禁忌诱惑……
    但,出乎意料地,就在她感觉自己衣襟微敞的同时,一双圆睁的骨碌大眼突然闯入
她的视线范围……
    “啊……”她惊喘,全身一僵。“不行……被看到了……”
    她瞪大眼和对方“四目相对”。
    “这里没有马长生。”他低笑出声,双唇仍深埋在她优美的颈项之间。
    “可是有马……在看哪……”她咕哝着,挣扎地想从他的箝制下抽身。
    “马?”东方乔吃惊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它,连位置都挑好了。”她指了指那匹在他们身边吃草的骏马。
    马对她来说,既像儿子又像哥儿们,当着她们的面和东方乔“亲热”,说什么都觉
得怪怪的──更何况它还是东方乔的马。
    “它的位置不会比我好。”东方乔“不甘示弱”道,在她滟红的唇瓣上又啄吻了下。
    他有预感──这辈子恐怕逃不掉和马“争风吃醋”的宿命了。
    安小驹推开他,整了整衣裳,正襟危坐。“对了,有关寿礼……”
    “如何?”他叹口气,以手枕着头躺回草地上,仰望蓝天。
    “其实若不是有你和马大哥的营救,风马堡未必能保留住大部分的好马,所以,你
放心──有关寿礼的事,就交给我了!”她拍着胸脯,骄傲道,“不是我要吹牛哦!风
马堡的马可都是上等好马,用来当礼送人体面又大方,连当今皇上都很喜爱,保证一定
“马到成功”。”
    “是吗?”闻言,东方乔朗声大笑,她这段话说得倒是很流利,看来她的舌头已恢
复”正常”。“既然如此,就让你负责了。”他噙着笑,心里早已有所决定。
    反正她就是脱离不了关系!
    “你等会儿可以和我一起回堡挑选,只是,你恐怕会来不及在今天动身回京了……”
她说道,想起刚才被她遗忘在旁的包袱。
    “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回去。”他坐起身,看着她打算将包袱塞回给他,
遂道。“还有,那个包袱是马夫人要给你的。”
    “要给我?”
    “你可以打开瞧瞧。”
    她点头,跪坐着解开包袱,惊讶地看着里头漂亮的衣服。“哇,好漂亮!”
    在父亲和四老的教养下,她的衣服向来都是实用好穿、方便骑马即可,从来不曾有
过这种绣花精致的衣裳。
    “喜欢就好,我想你以后还会收到很多。”马夫人的“热忱”十分有名,她一旦决
定喜欢小驹,没有人可以阻止。
    “我肯定会舍不得穿的。”安小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随即小心翼翼地折叠收
好,脸上尽露满足的笑容。
    东方乔伸手抚着她随风飘扬的秀发,专注地欣赏她散发的光采──。
    她的心思简单,勇气十足,除了常常为马“浑然忘我”的“缺点”外,他不得不承
认她是特别的……
    而他,喜爱她的特别。
    “唉,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东方乔兀自沈淀情感的同时,安小驹忽然紧张兮兮地拉扯他的衣袖,遥指地平
线的彼端。
    莫名地,一股不妙的预感爬上他的背脊。
    “咦?是“傲鹰”耶!”她惊呼道,迫不及待地起身张望,想更确定遥远的黑色小
点真是那匹趁乱脱逃的黑马。
    “我先声明,不准骑马去追。”东方乔挡在她面前,已料到她脑袋里的想法。
    “可是,这根本是天掉下来的好运。错过这次,不一定有机会了!”她激动道,蓄
势待发,“拜托,你的马先借我。”
    “不行。”他拒绝,故意忽视她眼里狂热的神情。
    看着那抹越来越确定是“傲鹰”的黑影,情急之下,安小驹再度扯住他,使出浑身
解数大力哀求──。
    “说真的,就这一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               ※                 ※
     
    “你说,小驹儿到底会上哪儿去?”
    垂挂天边的斜阳将风马堡前铁伯焦急踱步的身影拉得老长,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要去
帮忙清点马匹,死守在小驹儿房门前。
    “八成是和东方乔出去了。”银伯捻着白发,还算镇定。
    “你怎能确定?”
    “守门的阿忠不是说了,他引东方乔进门之后,便进去通报小驹儿;可是小驹儿不
在房里,于是他又回主屋,才发现东方乔也不见了,你说,他们两人不会往一起吗?”
    “这当中哪有任何“关联”足以证明他们两人在一起?”铁伯不以为然。
    “有啊,他们两人都不见了!”
    “这是哪门子的推论。”铁伯轻嗤道。
    “当然是有“根据”的推论。”银伯端出身为“二哥”的架子说道。“你难道忘了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黏”在一起的那副样儿?”
    “唉,我只记得她为了维护东方乔,还怪我太凶……”铁伯叹口气,老脸伤心。
“真是女大不中留喽!”
    “谁说女大不中“留”,就算小驹儿要嫁人,当然也是留在风马堡,这可是安家根
基所在啊!”
    “可是东方乔好歹也是东方家的三公子,在京城习惯了,怎么可能愿意长久待在北
方?况且,京城里又有那么多擅玩、会妆扮的美丽姑娘……”
    “哎呀,京城里的那些姑娘哪能和咱们家小驹儿比呢?!她们顶多是会成天骑着马
打打马球罢了,中看不中用──”银伯护卫道。身为大唐子民,无论男女会骑马不稀奇,
马术一流才算高竿。
    而小驹儿正是他们四老心中最大的骄傲。
    “不过依我观察,东方乔还算有眼光,懂得咱们家小驹儿的“与众不同”,光是这
一点就够格让小驹儿拚死维护他了!”银伯点着头,继续说道:“所以,我和老大、老
三都商量过了,只要他们……”
    “等等!”铁伯伸出掌,截话道。“为什么你们三个“商量”过了,而我却一点都
不知道?”
    “你只要负责把小驹儿看好,这等“杂事”我们来处理就好了。”银伯理所当然道,
反正四兄弟几十年来的行事风格已是如此。“总之,我们决定等这一阵子忙完之后,就
全体南下东方家提亲……”
    “等等!听起来不大对劲──”铁伯又有意见了。“为什么是我们去,而不是他们
来?怎么说也应该是他们来提亲才对啊!”
    “就说了你不适合处理这种“杂事”……记性这么差!”银伯摇头咕哝。“你难道
忘了那个什么尚书千金?”
    “我……我才没忘!”铁伯不服气。
    “虽然不晓得订亲传言是否属实,但先下手为强,只要是未成亲之前,小驹儿都有
机会,我们可不能让那个什么尚书千金的捷足先登。”
    有理!铁伯赞同地直点头。“说得也是,只要是小驹儿喜欢的,拚了老命我都会帮
她得到。”
    “除了那匹不祥的黑马,你想帮他得到什么我倒没意见。”
    “怕什么,反正那匹马已经跑了,难不成它还会跑回来不成……啊!”铁伯忽地顿
住,瞇起眼朝银伯身后的方向直瞧。
    “干啥?见鬼啪!”银伯也跟着反身。
    “我刚才好象看到一个人影翻墙闪了出去……”
    “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他可没看到什么东西。
    “奇怪……”铁伯往前走了几步,皱起眉。难道真是天色昏暗,他看错了?
    “你还是专心等小驹儿回来才是要紧,我先进去向大哥说一声──”银伯交代道,
转身欲走进风马堡时,即看到小厮阿忠正在大门处探头探脑。“你在做啥?”
    “这个……有没有看到一个小乞儿?”阿忠捧着一碗简单饭菜,跨门而出。
    “乞儿?什么乞儿?”铁伯追问。
    “刚才有个小乞儿来这里讨食,我见他可怜,便进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可是,
我现在却到处都找不到……”
    “啊!”铁伯击掌轻喝道。“一定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他骄傲地瞟向老二银伯。
    这可证明他没有“老眼昏花”了吧!
    “算了,反正人都跑了,”摆摆手,银伯径自对阿忠说道,“以后你看门紧一点,
别随便让人进去,堡里到处都有马匹跑来跑去,外行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踢到或怎么了,
总是不太好……”
    “是,以后我会注意。”小厮阿忠搔了搔头,捧着饭菜又折进了门。
    人才一走,铁伯立刻迫不及待地炫耀道:“怎样?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吧!这种事
根本难逃我的双眼……”
    “是吗?那就请你用力“看一看”,小驹儿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这个嘛……啊!”铁伯又顿住,猛睁着大眼瞪视银伯的身后。
    “干啥?又见鬼啦!”银伯敲了么弟一记,才转过身去。
    随着一阵轻骑马蹄,成双的俪影自余日落尽的天边逐渐奔驰而来──。
    “银伯、铁伯,你们在这儿做什么?”马甫未站定,安小驹即朝着大门前的两位老
人挥手叫喊。
    “还不是等你这个磨人的丫头。”铁伯轻斥道,关切地并步上前,此时,东方乔已
专制抱她下马。
    “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出去也不通知一声,害人担心死了……”银伯抹着胡子咕哝
道,目光突然被后头那匹喷气乱跳的黑马给吸引住。“这……这是什么?”他失声叫道。
    ““傲鹰”啊!怎么才几天你就忘啦!”安小驹兴高采烈道,“我们可是费了九牛
二虎之力才又捕到它的。”
    “跑了就算了,你……你又捕它回来做什么?”银伯惊愕得吹胡子瞪眼。
    “它都已经在我面前跑来跑去了,如果不抓它,好象太对不起我的“眼睛”了──”
她挽着银伯的手臂,半撒娇道。
    “胡扯!”银伯瞪了黑马两眼,又转而瞪向东方乔问:“你是不是也有分?”
    “事实上,马是我抓的。”东方乔大方承认,揽过安小驹,十足护卫的姿态。
    银伯愣了下,按捺住暴躁的脾气,对着眼前的“外地人”解释道:“你有所不知……
这匹马可抓不得呀!它是匹非常不吉利的马……”
    “我听说了。”东方乔似笑非笑地望向安小驹,他记得她还曾经在震远镖局门口以
此”警告”马长生交出黑马。
    “你知道?那你还抓它?!”银伯失声叫道。
    “是我拜托他的。”安小驹挺身维护道。她千拜托万拜托东方乔将马借她,他硬是
不肯,最后,拗不过她的哀兵攻势,他才在她答应“不亲自上阵”的原则下,去替她抓
马回来,“听到没,是她拜托他的。”铁伯拍拍银伯的肩,投给无限同情的眼光──他
非常能够体会二哥现在的心情,因为,他已经见识过小驹儿“维护”东方乔的那股拚命
样儿了。
    “但是,那匹马真的碰不得啊!”银伯激动地直跳脚。“难道你们忘了它才被马长
生送来不到一个晚上,就引来突厥人的袭击了吗?”
    “那只是巧合吧……”安小驹嘟嚷道。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见银伯又杠上牛脾气,铁伯连忙好声转圜道:“哎哟,既然都已经抓回来了,先进
堡去再说吧!天都黑了……”
    “对对,快进去,不然绳子被它咬断就更危险了。”
    安小驹见风转舵,拉着东方乔立刻将马赶进堡里,可才穿过前庭广场,即看到两名
牧丁神色慌张地朝主屋而去。
    “喂喂,你们跑什么?”安小驹叫住两人。
    “那个……那个……”
    “在问你们话呢!干啥吞吞吐吐的?”银伯由后赶来,肚里的“怨气”这会儿全发
泄在败坏的口气里。
    两名牧丁仓皇失措地互看一眼,才战战兢兢地说道:“那个……东侧马厩的马……
好象……好象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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